“记不清了。”冷山认真想了一下,真的记不起来了。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嗯……”冷山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这只手脱臼了,不过已经接好了。”
楚轻舟心里有一千个问题,但他不明白自己问出口的怎么会是这些。
“为什么那么危险,还要救我?”
冷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教过他语文,也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委婉地表达想法,他只能用仅能想到的词汇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琉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轻舟,冷山小声说:“我想再见到你,如果你死了,我就见不到了。”
楚轻舟看向冷山的目光出神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移开了目光,问道:“你怎么找到那里的?”
冷山这次回答得很快:“有个人告诉我的。”
“谁?”
“……一个,陌生人,我不认识他。”
楚轻舟的目光仿佛一道利箭,冷山不敢和他对视。
“那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熟悉的质问和语调,冷山既心虚又有些委屈地看了楚轻舟一眼,声音闷闷地说:“他说他认识我,还说要替我报复你,我就问他你在哪里。”
“真的是这样吗?”楚轻舟掰过冷山的下巴,道:“冷山,和我说实话好吗。”
冷山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楚轻舟,他的眼睛是漂亮明媚的杏眼,平日里是闲云野鹤般的清冽与出世,此刻沾染了几分恳切又可怜的泪意,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怜爱。
就连楚轻舟这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继续苛责下去,他无奈地捏了捏冷山的双颊,放缓了语调:“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现在可没欺负你,你好好回答,我不会抓你。”
“你不信我。”冷山挣开楚轻舟的手,垂下头,像个挨骂的孩子。
楚轻舟一怔,险些失笑,这孩子怎么好像在和他撒娇?
他耐心解释起来:“不是,冷山,我没有不信你,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你不用害怕我,但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坦诚一点。你告诉我,找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冷恪清?”
冷山沉默地看了楚轻舟一会儿,就在楚轻舟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才听见对方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说,他是我的至亲,”他的声音微弱下去:“可是,我早就没有亲人了,他肯定是在骗我。”
看来冷山真的就是冷恪清的亲生儿子。而且冷山养父母的死,很可能是冷恪清动的手。
如果换作以前,楚轻舟肯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冷山,但现在他迟疑了,他不想看见冷山伤心,他心疼了。
“楚轻舟。”冷山轻唤。
楚轻舟回过神,嗯了一声,道:“怎么啦?”
“你还是怀疑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如果真的和我有关系,你就会把我抓起来,对吗?”
楚轻舟这次回答得很快:“没有,我相信你,也不会……”
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木檀神色复杂地快步走进来。
“楚队,”木檀看见冷山时顿了一下,走到楚轻舟身边,靠近对方耳边说:“上级刚才下达了命令,要你逮捕冷山。”
【作者有话说】
好家伙,又预测失误了!!
怎么还没动心!!
下下章一定!
半月后。
月色倾洒在木屋上,太阳落山后,天色骤然暗了许多,高悬在草原上空的月亮显得尤为苍白,苍茫连绵的山脉环绕着这座孤独的木屋。
冷山安静地靠在床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原本这画面算得上温馨,但少年细瘦苍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副手铐,银色的链条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寒光。
楚轻舟告诉他,他现在不能离开这座房子。
其实从决定去洛城找楚轻舟的那一刻,冷山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甚至想过自己会被带去R市审讯,或者更惨。
但当楚轻舟亲手给他戴上手铐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当时还在医院里,楚轻舟一直和他说对不起,冷山想不明白,为什么听了那么多对不起,还是会很难过,难过得连热牛奶都喝不下了。
房间的门被轻柔地敲响,冷山有些迟钝地回过神,说:“进来。”
楚轻舟走进来,坐在床边,眼里有些愧疚:“饭做好了,现在吃吗?”
半个月前,他据理力争,向上级请求收回逮捕令,最终,上级允许楚轻舟用自己做担保,将冷山软禁在家里。但冷山身份特殊,在‘蚩’被山峰彻底击溃前,是不太可能走出这座木屋了。冷山问过他,要关他多久,他回答不上来,他不想骗冷山,但他更不想把实话告诉对方。
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三年,或者更久。
在这场血腥的争斗结束前,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楚轻舟既不自诩正义,也并非独善其身,他自己身在深渊,守一方安定,却没法护住一怀微光。
他不想再让冷山失望。
冷山:“我不饿。”
楚轻舟:“那也要吃一点。”
冷山动了动手腕,手铐哗哗作响。
“楚轻舟。”
楚轻舟:“嗯?我在。”
冷山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声音轻飘飘的:“我手疼。”
他没有骗人,在墓穴救楚轻舟的时候,他的左手受伤了,但他着急送楚轻舟去医院,自己的伤根本没怎么处理,这一周又日夜戴着手铐,再加上阴雨连绵的天气,这会儿是真的很疼。
他不喜欢示弱,但人在室内待久了,很容易变得异常敏感脆弱,他赌气似得看着楚轻舟,水灵的杏眼满是委屈。
楚轻舟哪里见过这样的男孩子,饶是铁石心肠也被融化了,他叹了一口气,说:“答应我现在去吃饭,多吃一点,我就给你把手铐解开,以后都不铐你了,好吗?”
冷山:“可是你这样,会不会违反……嗯,就是你们那里的规矩?”
楚轻舟替冷山解开手铐,道:“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吃饭的时候,楚轻舟时不时就看冷山一眼,观察他爱吃哪些菜,好下次多去买一点,这半月他几乎每天都陪着冷山待在家里,他自己的枪伤还没好,上级没有给他指派新的任务,也难得清闲。
“原来你爱吃辣椒啊。”楚轻舟发现冷山夹其中那盘煎辣椒的次数是最多的。
冷山点点头,有些腼腆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楚轻舟夹了两块排骨放在冷山碗里:“那你爱吃甜的吗,我昨天去集市买菜的时候看见那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下次给你带点尝尝。”
冷山抬眸看着楚轻舟,眼里有些受宠若惊的惊喜,他轻快地答道:“好。”隔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小声道了谢。
他的嘴唇被辣椒辣得通红,抬眸对上楚轻舟视线的时候,楚轻舟的目光无意间扫在那张嫣红的薄唇上,他忽然想抬手碾上去,但这个荒唐的想法很快被当作思维入侵给处理掉了。
“我来洗碗就好,你不用帮我。”楚轻舟看见冷山端着盘子进厨房,及时制止道。
冷山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都是楚轻舟做饭洗碗,他都没有动过手。
“那我来擦厨房吧。”他拿出一块抹布,就要去水龙头打湿。
楚轻舟把洗干净的碗放在一边,直接抢走了冷山手里的抹布:“不用你,你不是手疼么,等你伤好了再说。”
冷山轻声说:“那好吧。”
楚轻舟做家务干净利落,很快就打扫完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冷山在阳台上浇花。
他走过去,站在冷山身后看了一会儿,问:“你养这么多花花草草,都分得清它们的品种吗?”
冷山浇完了,放下水壶,说:“当然分得清。”
楚轻舟随手指着一株:“那它叫什么名字?”
冷山:“宋梅,兰花的其中一个品种。”
“这个呢?”
冷山:“莲瓣兰。”
楚轻舟:“它们不是长得一摸一样吗?”
冷山耐心解释:“不一样的,这盆莲瓣兰还没有开花,等它开花了就能看出来区别了。”
楚轻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揉了两下冷山的头发,说:“真厉害。”
冷山这时才隐约反应过来,楚轻舟这是在逗他玩呢,他有些羞恼地躲开楚轻舟的手,扭过头去说:“这怎么算厉害。”
楚轻舟唇角牵了抹浅淡的笑,他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冷山一直都不开心,他不会哄小孩儿,只能用这种方式活跃气氛。
楚轻舟:“你要在阳台坐一会儿吗,我去拿椅子来。”
冷山看着远处的群山,说:“好。”
楚轻舟搬来两把藤椅,又去重新泡了一杯牛奶,递到冷山面前,冷着脸半真半假道:“趁热喝了,这杯要是再不喝掉,我真的要灌你了啊。”
冷山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了楚轻舟一眼,目光里显出几分警觉,像只受惊的小鹿,正在评估对方话里的危险系数。
看了两秒钟,他接过牛奶,喝了半杯下去,然后睁着那双水灵漂亮的杏眼看着楚轻舟,用商量的语气说:“有点腻,我过一会儿再喝完,好吗。”
楚轻舟怔了怔,随即收了打趣的心思,柔声说:“当然可以,我开玩笑的。”他将杯子拿过来,放在一边。
冷山这时才褪去戒备的眼神,冲楚轻舟温柔地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楚轻舟的心在这一瞬间猛然跳动了一下,继而恢复平静,他认真地看着冷山,轻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冷山这时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言行有些过界,他红着脸说:“我没有怕你。”
楚轻舟:“真的吗,那你为什么担心我生气?”
冷山懵懵地看着楚轻舟,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我很在意你啊,我想见到你,但我觉得……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不太开心。”
楚轻舟又是一怔,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伸手抹去了冷山嘴角的奶渍,转而抬头看着夜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楚轻舟问:“草原上每天都能看见这么多星星吗?”
“起暴风雪的时候看不见,其他时候都可以。”冷山想了想,道:“城市里没有星星吗?”
“没有。”楚轻舟说:“也不能说没有,但很少,顶多也就一两颗。”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冷山问道:“等你接到新的任务,还会来看我吗?”他侧过头去,楚轻舟英挺俊美的五官映入眼帘,上一次这样看着楚轻舟,还是在泰塔戈壁的时候,他们一起睡在狭小的床上,他在楚轻舟怀里蜷了一夜。
说不清是眷恋还是思念,总之,从初见的风雪夜到现在成了被软禁的阶下囚,他并没有真的讨厌过楚轻舟,他唯一害怕的只是楚轻舟不信他。
楚轻舟察觉到冷山的目光,他对上冷山的视线,上挑锋利的眉眼里藏着些许明灭的萤火:“会,我会尽力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给你带来。”
冷山垂下眼睫,低落地说:“我不要你补偿我。”
“那你要什么?”楚轻舟温软地半哄道。
“……我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好。”
楚轻舟看向不远处幽深的树丛,忽然问道:“你想出门吗?”
冷山有些诧异:“我……不是不可以出去吗?”
楚轻舟扫了一眼四周的树丛:“盯梢的人管不了我,而且就算是软禁,他们也不能一直关着你,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出去玩一会儿,不过现在天黑了,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冷山眼里流露出几分欣喜,轻快地说:“好啊。”
走出大门的时候,楚轻舟伸手抓上冷山的手腕,冷山一顿,有些不自然地挣了两下,没挣开,不明所以又有些莫名期待地看向楚轻舟。
冷山:“你做什么……”
楚轻舟面色如常,有些懒散地说:“按规矩应该用手铐的,我例行公事做个样子。”
“要是抓疼你了跟我说。”
冷山的脸唰地红了,他为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奇怪想法感到羞愧,于是心虚地小声道:“嗯,好。”
夜色静谧,偶尔能听见小动物的叫声,草原上几乎没有路灯,仅有的光源来自于清浅的月色与漫天的星河。
他们穿过大片大片的胡杨林,快要走到湖边时,楚轻舟问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第0027章 这次换我接着你
“这里的每个地方我都去过了,也没有特别想去的,我只是想出来走走,哪里都可以。”
楚轻舟点点头:“好,那就在湖边吧。”
湖面上映出星点月色,微风抚过,虚无的月光在水面上灵动飞舞,一眼望去,像一首关于浪漫的外文诗。
楚轻舟想起第一次看见冷山杀人的场景,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在湖边的月色下,他看见的冷山和现在判若两人。
“可以松开我一下吗?”冷山轻轻挣动了一下手腕。他的声音大多数时候是十分清冽干净的,但这句问询却又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乖巧。
楚轻舟抽离出回忆。
冷山见楚轻舟一时没回答,又小声补充道:“我不会跑的。”
楚轻舟被冷山这副诚恳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他松开手,说:“不是怕你跑,是担心你走丢了。”
像是句温柔的戏谑。
冷山抿抿唇,回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楚轻舟笑起来:“是吗,可我大你7岁,你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
冷山看着楚轻舟:“那你也才25。”
“嗯,25。”
“那也还很年轻。”冷山说。
“嗯,”楚轻舟唇角还噙着笑:“我也没说我老啊。”
“你结婚了吗?”
楚轻舟一怔:“没有,没时间结婚。”
冷山歪着脑袋想了想:“以前听我父亲说,你们城市里的人结婚都很晚。”
楚轻舟:“对,但我以后也不会结婚。”
“为什么?”
楚轻舟轻轻捏了一下冷山的脸蛋:“你要是女人,会愿意嫁给一个随时缺胳膊断腿,甚至死了都找不到尸体的男人吗?”
冷山眨了眨眼睛,说:“不知道,我不是女人。”
楚轻舟散漫地嗯了一声,随即指着前方的一颗榕树:“这里怎么会单独种一颗榕树,这么另类。”
冷山:“不知道,很多年了,我小时候还经常爬上去玩。”
楚轻舟挑着眉,侧头看冷山:“你还会爬树?”
冷山也转头看着楚轻舟:“对啊,这里没有多少娱乐项目,我小的时候会和邻居家的小孩子在一起玩,去湖里游泳,或者看谁爬树爬得高。”
楚轻舟笑起来:“那谁赢了?”
冷山红着脸,小声说:“我赢了。”
他们原本距离就靠得近,在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冷山脸颊愈发烫起来,他不自觉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
楚轻舟眉眼锋利,眼睛深邃,这张脸一旦没有表情,就会显得很有距离感,让人敬而远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漠,但当他放下常年累月形成的戒备状态,嘴角还噙了抹笑意,温柔地看着冷山的时候,又像是似有若无的撩拨,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在被他宠溺的错觉。
冷山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楚轻舟浑然不觉,他揉搓了一下冷山的头发,半真半假地说:“我不信,这树看着就不好上手,你爬上去我看看。”
冷山这会儿脑袋一团浆糊,哪里顾得上楚轻舟说了什么,反正能躲远就行,他直接应道:“好啊。”
还没等楚轻舟反应过来,冷山嗖一下,清瘦修长的身形已经挂在了树上。
楚轻舟抬头看着已经在树枝上的冷山,愣了愣,提高音量道:“我开玩笑的!你还真爬啊!”
冷山又往上爬了一段距离,找到一处比较粗壮的分枝,轻盈一跃,坐了上去。
少年红着脸坐在树梢上,那点懵懂的悸动隐匿在月色里。
“你不是不信我么。”冷山硬着头皮扯幌子。
楚轻舟扑哧一下笑了,说:“好好好,信你了,以后都信你,你快下来,这样很危险。”
冷山探出脑袋俯视着楚轻舟:“不危险,我又不会掉下来。”
清冷的月色衬得冷山的脸愈发秀美,一捧萤火正环绕在树梢上,有一只恰巧飞到冷山的右眼前,楚轻舟仰头看向冷山,目光正落进那只萤火里。
像是透过萤火看进了那双琉璃般的眼睛。
楚轻舟一直知道冷山长得很俊美,但他忽然觉得冷山美得有些脆弱,这段时间,冷山真的瘦了不少。
“你掉下来也没关系,”楚轻舟说,他张开双手,举在半空,道:“这次换我接着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11点了。
楚轻舟把钥匙放在门口的抽屉里:“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
冷山应了一声,快速拿了睡衣,冲进浴室。
冷水从头顶淋下来,很快将那颗燥热的心浇凉了,但那点害臊的心思却怎么都灭不尽。
他那时听见楚轻舟说完那句话之后,脚底直接打了个滑,从树上坠了下来,然后准确无误地落进了楚轻舟怀里。但他担心碰到楚轻舟的伤口,所以惊慌之余还想控制一下着陆的力道,没想到弄巧成拙,他的嘴唇碰上了楚轻舟的侧脸。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触碰,但偏偏是那蜻蜓点水般的轻擦,让冷山心神大乱。回家的一路上,他都没敢说一句话,也没敢看楚轻舟。
楚轻舟也没主动和他说话,他不知道楚轻舟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或者觉得他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抓着他的手了?是因为不想和自己有任何接触了吗……
“啊嚏……”冷山吸了吸鼻子。草原上的热水器经常坏,他平时也洗冷水澡,但不会从头淋冷水淋这么久。
关掉淋浴,他拿起毛巾擦身子。
浴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我刚刚把热水器打开了,你要不要再用热水冲一遍,别着凉了。”楚轻舟的声音隔着浴室门响起,本就磁性好听的声音添上了几分朦胧的回声,显得柔和而缱绻。
楚轻舟好像在关心自己。
冷山顿时不郁闷了,他轻快地道:“不用啦,我没事。”
直到听见楚轻舟极轻的脚步声远去,冷山才微红着脸,用毛巾胡乱两下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套了件白t,打开门,朝卧室走去。
“等等。”
“嗯?”冷山一边擦头发,转过身。
楚轻舟手里拿着一个杯子,递给冷山:“喝点温水,你还用冷水洗头了?”
冷山实话实说:“嗯。”
楚轻舟皱着眉:“以后不能用冷水洗头。”
冷山看着楚轻舟,乖乖点头:“噢,好。”
楚轻舟拿开冷山头上的毛巾:“别擦了,你这么擦也擦不干,到时候会感冒的,你们这地方感冒了就很容易发烧,我去拿吹风机。”
冷山诚恳地说:“我以前也经常这么擦,不会发烧。”
楚轻舟没说话,像拎小鸡一样把冷山直接带到了客厅。
冷山坐在沙发边缘,楚轻舟站着给他吹头发。
冷山的头发很柔软,毛茸茸的,像只小动物。楚轻舟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间,有些生疏地揉搓着。
说起来,他没给人正经吹过头发,就算有,也是和队友之间互相闹腾,故意整对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揉重了怕对方疼,揉轻了又怕吹不干,几乎可以称之为小心翼翼。
楚轻舟自认为不是个温柔的人,但每次面对冷山的时候,他都好像在无意中将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柔情碾碎了,一点点给出去,落到冷山身上。
一定是出于愧疚吧。
今夜无风,但气温降得很低,不至于闷热。
直至凌晨三点,冷山依旧毫无睡意。
他在床上翻了几下身子,随即起床想去书房拿本书看。
没开灯,来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
“楚轻舟?”
楚轻舟早就听见冷山的动静,他没回头,继续敲着键盘:“怎么醒啦?”
冷山:“我……睡不着,你还没睡呀?”好像是句废话。
楚轻舟:“我处理点事情,上次在洛城古道遇见的那些人还有同伙。”
冷山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不问我关于那天的事?”
楚轻舟敲下最后一个代码,关了电脑,看向冷山,说:“哪天?”
客厅唯一的光源来自玻璃窗外的月色,冷山隔着一段距离看楚轻舟,太昏暗了,看不真切。
他坚定地说:“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天。”
楚轻舟轻轻叹了口气,说:“我问了,你会说实话吗?”
“会。”
“好,”楚轻舟说:“曹洪帆的那些手下全都是你杀的?”
冷山:“是。”
楚轻舟:“那是你第几次杀人?”
半晌,冷山回答道:“第二次。”
楚轻舟:“如果冷恪清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会和他回去吗?”
冷山不解地问:“去哪里?”
楚轻舟:“‘蚩’,之前和你提过的。”
冷山沉默了一会儿,楚轻舟说:“好,我换个你能听懂的问法,如果冷恪清让你为他做事,你会同意吗?”
“不会。”冷山这次回答得很快:“你说过,他是坏人。”
楚轻舟的声音淡漠冰冷:“你第一次杀人就得心应手,如果你为他做事,一定能成为他身边最受重视的手下,你能得到取之不尽的财富,住在全世界最豪华的房子里,享受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物质条件。你不心动吗?”
冷山依旧回答得很快:“不心动。”
楚轻舟朝冷山走过去,站在冷山面前,浑身上下充满了压迫感:“人活在世界上不可能没有欲望,我见过太多忘掉初心的人,我信你,但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当作不知道,你也不要再问。”
冷山抬头看着楚轻舟,他察觉出不对,眼眶霎时红了,声音也有些颤抖:“你是故意的。”
他往后拉开与楚轻舟的距离,生气地质问:“你明明知道是冷恪清杀了我的养父母,你还问我这些问题,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第0028章 “柔弱少年”
楚轻舟想去碰冷山的肩膀,被对方拍开了,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所以你想答应他,待在他身边,然后找机会杀掉他,是吗?”
冷山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楚轻舟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在用这种方式让他自己说出来。
“我……”
“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做到吗?你知道冷恪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去,就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