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丢在床上,邱宝珠打算把浴袍换掉,酒店浴袍的料子有些硬挺,刮得他后背肩膀都不太舒服。
手指刚碰到腰带,他的动作就一顿。
紧接着,邱宝珠眯起眼睛,他左右张望之后,走到了摆放着茶壶与玻璃水杯的桌子前面。
桌子上总共有六只水杯,其中五只倒扣在托盘之中,唯独有一只放在托盘外,还是杯口朝上,杯子底还有一层薄薄的水。
他没喝水。
邱宝珠很清楚,他进了房间没多久之后就睡着了。
谁使用了杯子?
邱宝珠的心砰砰跳动起来,他想到了群里张笑民说的话“我梦见了鬼”。
是鬼?!
但这个猜测很快被邱宝珠否掉,因为追究身份的话,自己才是那个鬼。
邱宝珠看着桌子上的水杯,开始在脑子里抽丝剥茧。
少年垂着眼睫,绿瞳仍旧留了一抹,里面明明暗暗,他很快就回忆起了站在门边的那道身影。
那是当时还没离开的卫樹。
接着是走动的声音、倒水的声音、喝水的声音。
邱宝珠的心底很快就有了答案。
不用说,就是卫樹用他房间里的杯子,喝了他房间里的水。
第25章 他有乖乖的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了几下,邱宝珠拿着杯子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跑过去开了门。
萧游用手肘撑着墙,手掌摸着头发,朝房内敞开怀抱的短袖衬衫上面印满了向日葵。
邱宝珠把眉头皱起来,朝后退了一步。
“9.9三件?”
萧游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9.9三件?”
顺着少年凝噎住的眼神,萧游低下头,“你说这啊?我好几千买的!”
邱宝珠摇了摇头,“不值。”
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但也不代表会凭着自己的喜欢一味否定花里胡哨的设计,问题是,萧游这一身衣服,没有一处有设计的地方。
刚想完,萧游就在他面前转了个身,露出背后的大logo,“值不值?!”
“……”
察觉邱宝珠是刚睡醒的状态,萧游没再继续纠结衣服值不值的问题,而是道:“走,出去玩,咱们去打沙滩排球。”
“他们都在下面?”
海浪声到了17楼时,已经让人分不清是风声还是浪花声了。
萧游:“差不多吧。”
“卫樹在不在?”
“没注意。”萧游顶了顶腮帮子,“你问卫樹在不在干嘛?”
“你先下去,我先换个衣服。”
“不啊,我可以进去等……”话没说完,房间的门直接当着萧游的面关了。
邱宝珠以前脾气这么臭吗?
萧游试图回忆,但还是不知道。
邱宝珠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听萧游说要打排球,他还特意换了双运动鞋,他不喜欢赤脚踩沙滩,总觉得蓬松柔软的事物下面暗藏数不清的危机。
他拉开门时,还在低头往手腕上缠运动款腕带。
这是卫樹教的,他不想听更不想用。不过一想到上一世的卫樹还在上一世,根本不知道,那用就用了。
萧游用眼神狠狠地审视着邱宝珠。
两人一路走到电梯前,电梯正在使用中,循循上升。
恰恰好,在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停下了。
向上的按键变成向下的,萧游往前走了一步,电梯门朝两边拉开,跟帷幕似的。
邱宝珠望进电梯,看见的是拎着一打汽水和一些零食泡面的卫樹。
对方眼神漫不经心地朝他投过来,说话的时候看的人却是萧游,“出去玩儿?”
“昂,是。”萧游一步跨进电梯,按下一楼键,“你回房间?”
邱宝珠走进去,站到了萧游旁边。
卫樹手指无声息地绞紧超市手提袋,眼底一片森森的冷意。
“下去一块玩儿呗。”萧游又说。
前些时间,卫樹一拳打在萧游好友沉宸的脸上,换做别的人,恐怕早就跟着好友一起记恨卫樹。
可萧游不是这样讲意气的人。
那拳头是打在沉宸脸上,又不是打在他的脸上,虽说他也不怎么喜欢卫樹,可也犯不上去恨对方。
“不了,你们好好玩。”卫樹说完后就走出了电梯。萧游见他走了,伸出手指按下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
邱宝珠后背的衬衫,早就在这一会儿功夫里变得湿津津的。
他不应害怕现在一无所有的卫樹,可却又对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无法实施控制。
卫樹回房间的步伐和电梯缓慢下放几乎同时进行,也同时完成。
房卡刷开房间,滴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叮的一声。
漆黑的房间里,卫樹随手把超市便利袋放到了手边柜子上,给房间卡槽插上了卡。
楼下明亮璀璨的酒店大厅,邱宝珠从后门走了出去,绕了一圈,来到酒店的私人沙滩。
沙滩上温热的海风袭面,细腻的沙子扑着小腿,欢声笑语从四面八方传来,邱宝珠一个都不认识,却被真切地感染到了。
房间里即使开了灯,85寸的电视机也播放着充满童趣的电影《龙猫》可四周还是安静得可怕,甚至是安静得更加可怕。
卫樹站到了落地窗边,雪白色的纱帘挨着他的肩膀垂落,光影晕着他的侧脸,呈现出一种月下荒漠般的冷色调。
附近卷着海浪的沙滩上,一只蓝绿相间的排球越过球网,少年一跃而起,将球杀回对面。
沙滩的沙子底下技艺出现碎贝壳、海螺还有碎玻璃和砂砾,不小心被这些东西划破也是家常便饭。
私人沙滩每天都会对自己名下的区域进行地毯式清理,减免上述意外,但漏网之鱼何其多。
卫樹目光看向少年的双脚,有乖乖穿球鞋。
以前的邱宝珠在沙滩上玩的时候,实际上不爱穿鞋。喜欢赤着脚从这头跑到那头,从海里跑到沙滩上。卫樹说过他,他嘴上答应得好,到了目的地,就说鞋陷进了沙子里,遗憾地说着只能如此了。
卫樹便不再说。
直到邱宝珠脚掌心被一片贝壳从正中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当时脚下的沙子被鲜血淌出了一片红,都能揉成团了。
伤口要缝针,医生打麻药的针又长又细,像用针扎着脚底板。
邱宝珠搂着卫樹的脖子,针扎得他多疼,他就把卫樹搂得有多紧,同时,滚烫的眼泪整颗整颗顺着卫樹的脖子掉进去。
想完一程,沙滩上的球网两边进入中场休息。
少年把碍事的衬衫脱了,丢到了不远处的躺椅上面,里头是一件蓝青色的针织背心,两条胳膊比海面上翻起来的浪花还要白。
他热狠了,在桌子上找到自己点的冰饮料,就着吸管大口喝。
边喝,他咽下去的动作就越发地慢。
有点奇怪。
邱宝珠回头,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面,以及三三两两在海边悠闲散着步的人。
他四处张望,都没找到那道让自己感到奇怪的目光。
像有人在深深看着他。
乍然,邱宝珠抬起眼,目光茫然地看向酒店大楼,入住率奇高的酒店在此时光影幢幢,一面一面的落地窗像发着光的棋盘。
他的视线莫名定位到17楼某个房间,落地窗后面的纱帘一动不动,其他的就没有了。
打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排球,一群人穿好衣服穿上鞋,去到了与酒店相隔一条街的一家烧烤店吃本地特色烧烤。
邱宝珠喜欢脆骨和掌中宝,一口气各点了二十串。
纷纷点完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之后,张笑民才哎呀一声,“忘叫卫樹了!”
曾铭西给众人面前摆上罐装的啤酒,笑了笑,“就算你们叫他了,他也不会来,他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萧游点头,“前边我跟邱宝珠下楼的时候碰见他,他还拎着泡面,估计就没想跟我们一起玩儿。”
说完后,他低头一笑,“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跟我们玩不到一块儿,索性就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
这么一来,萧游看卫樹比之前更顺眼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潘胜安就没有这个东西,看看,他又无知无觉地坐到了邱宝珠旁边。
邹妮觉得萧游的话说得有些刺耳,“别这样说。”
作为卫樹好友的曾铭西反而笑意变深。
曾明媚咬着筷子,一声不吭。
邱宝珠不点评卫樹,他若点评了,只会比萧游更主观。
“等会我们吃完了,另给卫樹点一些打包带回酒店给他,”邹妮说话温温柔柔的,只一双眼睛透露出与她形象不符的说一不二,“宝珠等会把打包的带给卫樹吧,你们房间挨着,而且卫樹还是你的人。”
邱宝珠的耳根立刻开始冒火的热。
什么叫卫樹是他的人?
但邱宝珠又很快理解了邹妮的意思。
邹妮说的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意思,邹妮的意思一定是指卫樹如今为他工作,他和卫樹比他们与卫樹要多一层关系。
邱宝珠随意地“嗯”了一声,显得满不在乎,漠不关心。
“来来来,我们喝一个!”张笑民拿着啤酒罐在桌子上磕了一下,举着它到桌子中间的上空。
平时这帮子少爷小姐估计只会端着高脚杯轻而优雅地一碰。
但张笑民的父母是白手起家,没那么多讲究,引得张笑民就算看见周围同学都讲究,他也不讲究。
邱宝珠很给面子,第一个把啤酒罐举了起来。
萧游紧随其后。
邹妮和曾铭西还有潘胜安几乎同步,只有曾明媚懒懒地托着腮,“我不想跟你喝。”下午两人刚吵了一架。
“爱喝不喝呗。”张笑民点都不计较。
碰完杯后,烧烤还没吃,友谊仿佛就在邱宝珠生日会的基础之上再一次加深了。
烧烤店里的烟火气最浓,后厨烟熏火燎,白烟阵阵,肉串刷了酱料后,在烤架上滋滋冒油。
烤好的部分先装盘送到桌上,香气扑鼻,热气滚滚。
潘胜安悄悄把托盘往邱宝珠的面前拖了一截,“你吃。”
张笑民敲着桌子,“你~吃~”
潘胜安被全桌子的人注视着,脸色不红反白,惨白。
邱宝珠见状倾身,伸长手臂,正正好把潘胜安的大部分面容挡在了自己身后。
“再给我一罐啤酒。”他说道。
邱翡拿着筷子夹菜,淡声提醒,“啤酒也是酒,饮酒要适当。”
“没看出来,邱宝珠你酒量还挺好。”萧游边说,边从旁边拿了一罐啤酒,还没忘把拉环拉开后再放到邱宝珠面前。
“你们不懂,这叫人不可貌相,我爸说了,会喝酒的人都是邱宝珠这样的,反而那种最爱叫唤的,酒量都不怎么样!”张笑民说得经验十足的样子。
“爱叫唤的是指你这样的?”邱宝珠反应很快。
“哎你……”张笑民快要拍桌了。
大家的注意力被邱宝珠吸引走,潘胜安在一旁恨不能把头塞进衣领里。
邱宝珠做不到时时刻刻关注旁人的情绪,他自己也有情绪。
如张笑民所说,他酒量还行,喝醉的时候少之又少。
令邱宝珠记忆很深刻的一次喝醉是上一世家里破产后,他不解于何英洁骤变的态度,和当时的邻居老头子一起谈心,邱宝珠以为像上了年纪的人会对此颇有见地,给他提供可行的建议,结果那老头子就带着他一口花生米一口楼下商店称的极其醉人的粗粮酒。
邱宝珠当时喝得醉醺醺的,眼前的天地在醉意中扩大了几倍,不再受何英洁喜欢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几罐啤酒下去,邱宝珠连肚胀的感觉都没有,更别提喝醉了。
反而是张笑民,喝得最少,回去的路上连腿都甩不出去了,被邱翡和潘胜安一左一右架着回了酒店。
“我欲乘风归去,又……又恐琼楼玉宇,”张笑民一把把走在一边的邱宝珠拖到自己面前,红着眼,朗声念,“高处,不胜寒!”
“……”
邱宝珠拎着几个打包盒,打了个酒嗝,站到了卫樹的房间门口。
眯眼看了看,他用食指按亮门铃键。
邱宝珠心想,门铃响了超过一声,他就把打包盒直接放到走廊地上。
门铃响了一声之后,邱宝珠乐呵呵地打算把打包盒放地上。
腰刚弯下,第二声门铃还没响,面前的门就徐徐打开了。
卫樹在门后面买房了?
察觉到对方已经看见了自己,邱宝珠又重新直起腰,装作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想的样子,把袋子递了过去。
“我们去吃烧烤,他们特意给你打包的。”邱宝珠把“他们”这两个字咬得尤其重,他可不希望卫樹以为自己也有份,想些有的没的。
“也包括你?”卫樹接了袋子。
看吧看吧。
邱宝珠无奈作想,他即使什么都不做,还特意把自己撇清,卫樹都偏要往那方向想。
“不包括。”邱宝珠言简意赅地答道。
说话间,少年身上沾染的酒气已经飘到了卫樹的身周。
“你喝酒了?”卫樹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不等邱宝珠开口,他接着道:“未成年最好别喝酒,容易影响发育。”
卫樹眉眼冷冽,语气中出现了令邱宝珠感到熟悉异常的管教意味。
很淡很淡。
只是邱宝珠对此太熟悉了,他颈后的汗毛悄然竖起一小片。
安全的环境让邱宝珠不愿意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很快,少年神情松懈下来,还往前凑了凑,视线上下扫着卫樹的脸,绿眸眼波流转,“放心吧,我以后肯定发育得比你好。”
邱宝珠揉了揉鼻尖,“不知道,邹妮点的。”
邹妮为人大方敞亮,光是烤鱼就给卫樹点了七八种,甜品点了三四个品类。因为她不知道卫樹的口味,具体喜欢吃什么。
在场唯一清楚的人,也不会吱声。
“我先回房间了。”邱宝珠佯装打哈欠,边打,身子就已经边转了过去。
“晚安。”卫樹的嗓音一直冷冷淡淡的,但如果与他相熟的话,就能分辨出来他每句话语气的不同。
邱宝珠脚步顿也没顿一下,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刷开了房门。
把一身的烧烤味洗掉之后,邱宝珠从箱子里找出自己压在箱底的向日葵毯子才安心地躺到了床上。
一夜好眠。
窗帘没拉上,床上的人在满室晨曦中醒来。
刚醒来会有一段放空时间,邱宝珠还处于意识混沌的阶段,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和卫樹一起作息的主卧,他一醒来,就能看见卫樹,然后就觉得天好像又黑了。
直到邱宝珠不小心抓到了毯子的硬边。
天是亮的。
邱宝珠彻底醒了过来,他翻了个身,爬到床头柜边上,拿着手机划开。
[邹妮:今天上午我们环海公路跑一圈好吗?中午我定了海边的观景餐厅,下午我们去博物馆吧,晚上去一家特色酒吧,所有的票我已经订好了,如果不想去或者有其他想法的话都可以提出来,行程都是可以更改的。]
下面只有邱翡回复了收到。
这不奇怪,邱翡不管前一天睡得有多晚,第二天都能准时八点起床。
邱宝珠揉着眼睛,回复:我没有问题。
[邱翡:酒店早餐好吃,邱宝珠,来吃。]
[酒店早餐能有多好吃?]
邱翡拍了一张甜品区发到群里。
[就来!]
少年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餐厅里,他进入餐厅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张望着寻找邱翡在哪里。
邱翡坐在窗边,背对着门口,他对面还坐着卫樹。
他们俩为什么会坐在一起吃早饭?
邱宝珠一声不吭走到甜品区,挑了好几块方块小蛋糕,沉默不语地把盛蛋糕的碟子放到了邱翡的旁边。
坐着的两人没有被他吓到。
邱翡朝不远处看过去,“那边有现煮的米线,跟我们那儿的不一样,吃不吃?”
邱宝珠凉凉地看了眼卫樹,转身去要了一碗米线才折返回来坐下。
“我吃完了,先回房间做题,出门的时候叫我。”
他一坐下,邱翡就放下了筷子,同时端着托盘说道。
邱宝珠叉着一块蛋糕,错愕地抬头,“你不等我一起?”
感到更奇怪的是邱翡,“为什么要等你?”
邱翡离开早餐厅后,就剩邱宝珠自己和卫樹呆着。
邱宝珠垂着眼,不去看卫樹,一口接着一口咬蛋糕。
柚子龙井的,树莓红茶的,板栗红豆的,青提玫瑰的……他不怕甜,就怕苦,极致的甜带来的愉悦极大地抵消掉了在卫樹面前的紧张感。
他吃相很好看,哪怕腮帮子被他塞得鼓起来也不会显得狼狈,垂着眼时,幽幽绿色从睫根流露出,一举一动都美好而又熟悉。
卫樹本来已经吃完了,在他来之后,又重新捡起了筷子。
空气在他们所在的区域几乎停止了流动。
上一世,想要吃蛋糕的邱宝珠,会在心里组织好措辞之后再去找卫樹谈一谈自己的想法。
他通常会在心底想好自己要如何说,再假设出对面可能会出现的几种回答一一想好应对,就连谈话成功或者失败,他都会提前在心底做表情演练。
卫樹不喜欢他吃太多蛋糕,即使味蕾对甜味不敏感,但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同一套系统,对伤害的反应几乎完全一致。
“我今天能吃一块蛋糕吗?”邱宝珠说的一块,打底半斤进肚。
卫樹轻轻摇头。
被拒绝吃蛋糕不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情。
但是在被拒绝吃蛋糕之前,他还失去了自由。
没有自由,为什么还没有蛋糕?
邱宝珠努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整具身体却因为情绪失控而发抖,“为什么?”
“我让厨房做没那么甜的。”卫樹会退一步。
“不甜的叫蛋糕吗?”邱宝珠失望离去。
现在邱宝珠能大口吃蛋糕了,但他每解决完一块蛋糕,卫樹眼底眼睛的底色就会越深一分。
“请问,是您点的米线吗?”
邱宝珠碟子里的蛋糕还剩下一小块,他点点头,想要伸手去接了米线放到一边再说。
但对面人的速度显然更快,让邱宝珠的动作无功而返。
卫樹把盛着米线的大汤碗放到了邱宝珠面前,不显山也不露水地挤掉了蛋糕碟子。
邱宝珠一噎,想说话,溢出齿间却是个饱嗝。
卫樹目光平平静静,使人根本看不出他具体在想什么,他视线并没有看着邱宝珠,而是看着汤碗上袅袅上升的热气,说道:“米线是酸辣口味,味道很好,你蛋糕吃太多,再吃它就吃不下了。”
少年低下头,看着米线,再看着蛋糕,蹙起眉头。
“蛋糕可以打包。”卫樹口吻疏离的嗓音在对面缓缓响起。
邱宝珠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先吃米线,蛋糕打包。
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卫樹让邱宝珠面对着对方时,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情绪也没有了之前的过于紧张。
用完早餐,早餐厅的侍应生打包好剩下的一块蛋糕递给邱宝珠,还贴心地提醒他房间里有冰箱,想吃还可以再找他们拿。
邱宝珠回到房间,把蛋糕和盒子一齐视若珍宝地放进冰箱。
晚上可以当夜宵,他心想。
邱宝珠带了好几件防晒衫,他今天穿的这一件表面看着是珍珠白丝,在太阳底下却流光溢彩,还带着宽大的兜帽可以遮阳。
还是穿只到膝盖的短裤,露在外面的皮肤抹了足够的防晒霜。
有了上次卫樹的提醒,邱宝珠告诉了小万姨,小万姨这次是找私人医院购买的防晒乳,也提前给邱宝珠试用过,确定没有过敏反应才敢给他用。
外面气温高得让空气起了波浪,风吹拂到脸上却是凉爽的。
邹妮提供了两个方案。
坐跑车环岛,酒店提供司机。
自己骑车环岛,骑电瓶车,也可以骑自行车。
邱宝珠还没说话,邱翡最先开口了,“邱宝珠不会骑车。”
众人顿时都看向了他。
卫樹目光跟着一起。
“我会。”邱宝珠拎着一瓶矿泉水皱眉。
邱翡:“……你什么时候会的?”
“我背着你自学。”
“……”
“其他人呢?”邹妮笑意盈盈,“无论什么方式我都可以提供交通工具还有司机。”
“当然是自己骑车咯,”萧游撑着一把嫩绿色的伞,“跑车又不是没坐过,以后成了年,多的是时间开跑车。”
曾明媚在旁边直翻白眼。
“我要坐敞篷,电瓶车我不好自拍,除非我哥载我。”
准备工作使用了半个小时,邱宝珠不是意见多的人,他只在挑车的时候说了自己想要的颜色。
萧游看了看邱宝珠电瓶车的颜色,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伞,“都是绿色,真巧。”
邱宝珠不搭理他,戴上头盔,把搭扣在下巴扣得紧紧的。
他熟练跨上车座,退出停车位,动作看着的确像是会,而且还是很会。
在旁边看着的邱翡放了点心,看来不是嘴硬。
卫樹跨坐在车座上,他此时就已经有了180的身高,两条长腿曲着膝,稳稳当当踩着地面。
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视线却紧紧跟随着邱宝珠的背影,眼底涌动着些什么,太阳光一照,晃得谁都看不清。
邱翡骑着车慢慢停在了卫樹面前。
“你不用跟着我,跟着我哥就行,我不放心。”
“嗯。”卫樹回应冷淡。
他也同样不放心,哪怕邱宝珠骑车是他手把手教会的。
邱宝珠的行事风格与他表面给人的印象并不十分相符,他骑车没有他性格里的温吞感,既快又稳,反应能力更是超群。
除了卫樹,其他人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邱宝珠没有注意后面的卫樹,环岛骑行路线只允许非机动车辆上路,一路上基本都是自行车和电瓶车,邱宝珠在这种时候只顾得上看车,顾不上看每辆车上坐着的人。
海面幽蓝得像块明亮的玻璃,风一吹,浪一滚,风停了,浪息了,一块玻璃就这样无数次碎裂又无数次严丝合缝地合拢。
邱宝珠享受着一阵一阵吹在脸上的微风,空气里有海水和沙滩的味道,路边小摊贩切开的水果果汁酸甜味,树叶被太阳炙烤出的焦香。
他看见世界的颜色,闻到世界的味道,五感证实他又活了一次,这次是自由地活着。
他会骑自行车和电瓶车都是卫樹教的。
含着金汤匙的出生,如果不是出于个人爱好,他大概不会主动去学自行车。
但家里破产后,没有司机接送,也没那么多闲钱来回打车,自行车比公交车方便,比出租车便宜,邱宝珠需要学会它。
他聪明,学什么都快。
可邱翡当时是家里的希望,邱宝珠不想浪费他的时间,也不敢想象要是何英洁知道自己打扰邱翡学习会怎样的暴跳如雷。最后自然只能拜托卫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