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致却很大方:“没事儿,我给他签个名吧。”
席冷薄唇轻抿,先松开攥着容星熠的手。
闵致对待这位第一次见到的粉丝,竟是出人意料的温柔耐心,问:“你叫什么名字?”
“容星熠。”容星熠激动道,“容易的容,星星的星,熠熠生辉的熠……”
“真名吗?”
“嗯嗯,我妈取的。”
“你姓容?”
“嗯。很少见吧?但我不太喜欢,闵致哥哥你叫我小熠就好了。”
“……好了。”
闵致快速给容星熠一个to签,顺便套出了让期望彻底落空的信息。
现在的孩子营养好长得高,他不太确定这将近一米八的少年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不过席冷年纪也不大,两人差不了几岁。
这孩子实在生得好,灼灼桃花眼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熠熠生辉。左脸颊上还有个可爱的小酒窝。
他和席冷的长相气质完全不同。
他的话比席冷多了十倍有余。
两人也不是一个姓。
昨天,乔屿森才贱兮兮告诉他席冷可能不是一个人住的消息,今天他就亲眼见到了——席冷带了个俊美的少年回家,两人言谈举止间的熟悉,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
“……”
三人中,大概只有追星成功的容星熠兴致高昂,还有一大堆话想对偶像倾诉。
“谢谢了。”这时席冷开了口,轻描淡写制住跃跃欲试的容星熠,“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还得做晚饭。”
他甚至要给这小孩做晚饭。
闵致:“……嗯”
席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抬手去开门。
闵致恰好看到他白净小臂上一个鲜明的牙印,再看看那跟他身后进屋的少年,愣了又愣。
大门轻轻地关上了,隔开内外两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闵致:……????
虽然我不觉得席冷会搞未成年但万一未成年对他霸王硬上弓呢?
(补药再脑补了你…………)
这章修了下细节,可能和评论对不上
席冷独居多年, 各项生活技能满格,独独不太会做饭。
与其说是不擅长, 倒不如说是不上心。吃饭在他看来只是填饱肚子的任务,没必要弄什么花里胡哨的,能吃饱就行。
容星熠一脸苦大仇深地吃着面糊,喃喃自语:“闵致哥哥是不是住我们隔壁吗?不知道他晚上吃什么……我想跟他一起吃。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是不是在做梦?”
席冷冷冷道:“你是在做梦。”
容星熠一边吃一边吐槽:“梦里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席冷:“嫌难吃你就自己做。”
“……”
容星熠眉头紧皱,但还是乖乖吃了个底朝天, 汤渣一点不剩。
……这孩子真是饿了。席冷清楚自己的厨艺,自然格外震惊。
容星熠眉头紧皱,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这些年你就吃这种东西吗?为了攒钱住这种大房子?”
席冷不搭腔,又说:“你以后住在我家,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但你得负责家务, 比如搞卫生,洗碗。”
容星熠“切”一声, 虽然不相信他哥真发达了, 但还是老实地抱着碗去洗。
好消息就和坏消息一样, 总是接二连三地到来。白天搬到安全舒适的新家,把还能活蹦乱跳的弟弟绑了回来,晚上的席冷又收到一条来自盛焦的消息。
盛焦先告知他《无限密室》明晚就要官宣了,因为他是素人,没有抛头露面的经验,担心他会受到网络舆论的影响, 特意打电话给他打个预防针。
网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哪怕节目还没播出, 也避免不了会有一群人来对他的照片评头论足, 揣测扒皮。
席冷倒是不以为意,他死都死过了。
盛焦接着说第二件事。
“是这样的。”盛焦说,“这期节目的效果比我预想得好太多了,特别是你把钢琴楼梯谜题转述给菲菲的那一段,好几个同事感动得嗷嗷哭。所以呢,我们想再拍一段菲菲和晓娅以前一起上学画画的VCR,到时候插在这里。我想请你画一幅油画,画这俩小姑娘,作为背景挂墙上。具体怎么画你看着来就行,没别的要求,就是时间紧张点,两周内……”
最后又不太确定地来了句:“你应该接商稿的吧?价格好商量,作者署名也是你的,大写加粗给你标出来。”
席冷重新拾起画笔有一段时间了。
但根据委托人的要求作画,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来没有过。
不过盛焦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只需要画两个女孩,无论大小角度,其他的要求一概是无。
考虑片刻,席冷答应下来,当天就熬了个大夜,初步完成两篇草稿。
等熹微的晨光自天窗洒落,细小的浮尘带着圈光晕,在空气里翩翩起舞。
席冷睁开带着点血丝的眼,蜷在皮沙发上,默不作声打量不远处的画作。
如今的画室宽敞亮堂,摆下两个画架仍绰绰有余。
一个画架上是巨大的布面油画框,但他仅在画面中心偏下的位置,勾勒了两个小小的背影。
另一张是闵致的肖像,只露出左耳,刀削般的侧面。这张也用上了布面油画框,比上次的素描正式不少。
之前朱明朗拜托他多画画闵致,最好发到大号上。节目开播在即,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把手机举起来,切换了几个APP,最后来到相册,滑动。
在酒店里,和闵致的合照映入眼帘。
闵致冷不防把他摁进怀里,他没有准备,但闵致也没看镜头,姿态亲密再加上抓拍的虚影,红金配色的酒店背景,跟上世纪香江狗仔偷拍照似的。
闵致的音乐整夜整夜回荡在他的耳边,随着节拍,他把照片放大,看完闵致,再挪到自己脸上。
可能是大清早脑子不清醒,他感觉自己比起主角攻,也并不逊色?
突然觉得,他似乎可以更贪心一点。
不只是安稳地活着。
或许,他还可以奢望更多……
咚咚咚!
疯狂擂门的响动,得亏现在的房子质量好,才没被容星熠破门而入。
席冷从阁楼下去开门。
容星熠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我要去补习了!把手机还我!”
席冷无所谓地把手机给他:“放学就立刻回来,可以打车,给你报销。不准开摩托车。”
对了,还有摩托车钥匙!
但容星熠很清楚哥哥的固执,也不敢真和他唱反调,咂巴了下嘴,下楼拎上书包便出了门。
再次听到“席冷”两个字,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
容星熠匪夷所思瞥向眼镜,懵了一瞬:“啊?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叫席冷?”
眼镜便把手机亮给他:“节目官宣都出来了,这照片是他吧?有人说他肯定是高P哈哈哈,但我感觉他本人比照片更帅欸!”
“哈哈你看,还有人说他和闵神很有CP感……帅哥的旁边果然还是帅哥。”
容星熠不屑地“切”了声,手却很诚实地把手机捞过来,然后,差点给人家无辜的手机抛楼下去。
眼镜急得连“哎”三声。
容星熠咕哝着换回自己的手机看。
“握草?”
容星熠惊呆了。
他几个月前看到过爆料,据说闵致将参加真人秀综艺《无限密室》,对此期待万分,而官博的正式官宣终于来临。
@无限密室官方微博:#无限密室全阵容官宣#携带信心勇气,一起迎接未知挑战,无限密室全阵容正式官宣!@闵致 @蒋颂南Song @洛嘉言加盐 @席冷X.L. @翘翘是翘翘呀 快来查看五位成员的“个人简历”吧~
下方配图是五位嘉宾的个人照片,再加上名字、年龄及专业特长等个人信息。
席冷现在的名字是改过的,现实中没多少人知道,他直接公布真名,给大号的微博名也改了。翘翘还是谨慎地使用了好记又顺口的艺名。
容星熠的脸皱成一团,目不转睛盯住手机屏幕,放大再放大。
第一次从这种视角了解自己亲哥,那种感觉真是,如鲠在喉,难以形容。
特别是,简历上还有几道问题,比如参加节目的动机,席冷大剌剌写着俩字:追星。
评论区里闵致的粉丝已经快羡慕疯了。
容星熠只有满头问号:“啊?”
他跟他哥这几年就算见得不多,但也不是互不了解的关系吧??
再点开席冷的微博,原来这人还玩微博呢?容星熠挺新奇地刷了刷,发现席冷认领了一条机场寻人微博。
照片里的人确实是席冷没错,粉丝都说特别帅但他觉得也就还行吧,是有那么一点帅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头顶上戴着的闵致灯牌???
证据确凿,容星熠仍撅着嘴:“他哪是闵致哥哥的粉丝啊?”
眼镜凑过来问:“你说什么?”
容星熠撇撇嘴,收了手机:“没,回去吧。”
纵然心里的好奇堆积如山,甚至于心心念念的偶像就住在席冷隔壁,但这天下课后,他还是坐地铁转公交,跋山涉水回了郊区和母亲租住的房子。
次日是周末,容星熠在家舒舒服服玩游戏,结果席冷一通电话打过来,母亲叶楠果断站到他的对立阵营,亲自将他押送到云顶壹号小区大门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是逃课。现在你哥赚钱了,也愿意管你,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你哥这儿。”叶楠完全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能苦口婆心地一劝再劝。
“凭什么!”容星熠一脸的不服气,“他什么都不说就走了,现在什么都不说又回来,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他还教训我,凭什么……我……”
“啪!”
叶楠狠下心,一巴掌挥了出去。
容星熠脸歪到一边,双眼顷刻红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没良心的样子……”叶楠气得口不择言,“越来越像你爸了!?”
母子俩不欢而散。
席冷收到继母的消息,说是把人送了过来。席冷专注画画,没太在意,结果一直到晚上九点,楼下也没传来别的动静。
继母的消息发自三个小时前,家里阒无人声,容星熠没回来。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夏季的雨总是来得很突然。
席冷把头发从前往后捋,抿着唇,拨下继母的电话。
“您到家了?嗯……小熠挺好的。好。您放心。”
挂掉电话,在无人的豪宅里,压抑在心底的忧虑才缓缓浮上面颊。
他先去敲了敲隔壁闵致的房门,在等待的时间里收敛好表情。
“闵致哥。”席冷努力平静道,“小熠在你这儿吗?”
……小熠?
好亲昵的称呼。
闵致皱了下眉:“没。我没看到他。怎么了?”
“没什么。”席冷笑了笑,“打扰了。”
他一向是客气礼貌的模样,今天的闵致却觉出些许异常,那明显是故作轻快的笑。
顶层复跃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从一楼连通到二楼,一米八几的男人走过去,被衬成渺小的一点。
闵致拧着眉望向窗外,等了会儿,就见席冷跑了出去,冲入雨中,明显是在焦急地找着什么。
不过十来分钟,他又回来了。
闵致将家门打开一条缝,外面走过一条湿淋淋的游魂似的影子,带着雨水的潮腥气,默不作声地开门回家,片刻后换上一身干燥的白T,一手提伞,一手提空纸箱。
他身上的谜团骤然又多了几层。
闵致好奇地抓心挠肝,又怕自己把孤独的游魂惊扰,然后又得到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窗外,席冷再次下楼走入雨中,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鲜明许多,他撑着一把透明的伞,朝着确定的方向走过去。
回来换衣服的举动看着倒是从容,但闵致发现,重新出门的他忘了戴丝巾。
这么久以来,头一遭。
容星熠蹲坐在墙角,耷拉着脑袋。
浑身湿透的少年,瞧着可怜兮兮的,像一只惨遭抛弃的小猫。
席冷很容易便发现了他。
想要立刻上前的脚步却被理智拽住,上辈子破裂的兄弟关系的教训,让他不敢轻易上前。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重蹈上辈子的覆辙,除了被容海高的暴力基因操控着动手,就只能说出冷漠的、刻薄的,把家人越推越远的话。
于是席冷沉默地回到家里,换上干净衣服,带上伞和纸箱才缓缓接近。
容星熠听到声音就立刻抬起头。
这不是第一个经过的人了,但是,是哥哥。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却只用眼睛死死盯着对方,警惕地抱住膝盖,半天没动作。
席冷沉默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他没看到我吗?
容星熠愕然,缓缓地站了起来,欲言又止,直到错过时机。
席冷走了。
什么啊。
他有点气,又有点委屈,当即跟了上去,踩起一地飞溅的水花,动静很大。
席冷压根不回头,聋了似的。
容星熠被激起好胜心,顶着暴雨,继续跟。
两人一个打伞一个淋雨,穿过半个小区,来到一个小亭子里。
席冷收伞,把纸箱放到干燥的地面上,开口朝侧面。
“你干嘛呢?”容星熠好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前天发现了一只流浪猫。”席冷没回头,专注地布置纸箱,“不知道它能不能撑过这场暴雨。”
容星熠好奇得不行,只得转过去看。
席冷在纸箱里布置了一点食物和水,还有一条干燥的棉制丝巾。
做完这一切便起身离开,容星熠赶紧追上:“不在这儿守着,怎么捉它?”
席冷却很冷漠:“它能活下来再说吧。”
“……”
青年和少年一前一后,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诡异地在雨里穿梭来去。
最后两人一起回到了遮风避雨的单元楼里。
闵致这才放下一直攥着的窗帘。
午夜十二点,席冷下楼,去容星熠的房间看了眼,这一看,就把他的脚步绊在了这里。
他并不认为没上锁的房门意味着兄弟关系的初步修复,只从中嗅出反常的味道,果断走了进去。
床上的少年双眼紧闭睡得正香,只是眉头无意识地紧紧皱起,额发也汗湿了几缕。
容星熠比他小几岁,天塌下来了有哥哥挡着,母亲再懦弱,总归能护着他些。
相较之下,容星熠算是个健康的小孩。
至少,他能正常地表示不满、厌恶和愤怒,愉悦与喜爱。他能兴奋激动,也能怄气发火。
所以,席冷更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反常,太平静了,还不锁门。
想了想,席冷悄无声息地,探过去两根指尖。
再换成掌心再仔仔细细摸了摸。
……发烧了。
淋了不知道多久的雨,十几岁朝气蓬勃的少年也没扛得住。
席冷皱起眉,便要抽手,出去拿自己的手机,幸好附近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
半梦半醒的容星熠倏然握住他的胳膊。
席冷微微一惊,眉宇拧得更深,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容星熠争执。
高温模糊了容星熠的理智,融化他满身防备的尖刺。
整个人柔软得不像话,藤缠树一般缠住对方。
“……你又要丢掉我一次吗?”
少年抱着席冷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浓郁的鼻音。
多年前在同样的雨夜,一觉醒来后,便只剩下自己,独自面对残暴凶恶的父亲。
仿佛跨越了时间,责备那17岁不告而别的,他最依赖、最信任的少年。
并哽咽着叫他。
“哥哥。”
【??作者有话说】
大猫猫和小猫猫抱团舔毛毛。
闵子哥即将抵达战场,往下翻解锁二更
◎“谁干的?”◎
即使对方是容星熠, 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席冷也不习惯和他黏黏糊糊地抱在一块儿。
好在容星熠只是在做梦, 席冷面无表情把他扯下去,塞回被子里。
紧接着上楼拿到自己的手机,叫了个送药到家服务。
预计只要二十几分钟就能送达,比他亲自出门去一趟药店更快。
席冷仰头靠坐在沙发上,双眼平和地闭着,静静等待。
只有交握在身前的双手, 骨节紧绷泛白,手背浮现出明显的筋脉。
半小时后,值夜班的物业管家按下门铃。
云顶壹号严格限制外来人员入内,外卖小哥和快递员也不例外。所有食物、货物都会转交给物业, 再由物业管家接力送上门。
管家清楚这层两套房都属于闵致, 虽然手里的单子写的是隔壁的门号,但他仍按照自己的记忆, 按下闵致住的那边的门铃。
等了三分钟, 他疑惑地挠了下头, 犹豫着走向对面……
咔嗒,身后的防盗门刚好开了。
管家满面笑容地转身回来,礼貌道:“闵先生,你的外卖到了。”
闵致皱了下眉,去看他递来的纸袋。
纸袋上大剌剌一个“药”字,管家便多了句嘴:“闵先生, 如果您或者家里人身体有什么不适,请随时联系我。”
闵致看了他一会儿, 没否认这话, 把纸袋接过去:“好。”
高档住宅的物业服务相当贴心。
他们贴心地记住每一位衣食父母, 按照根深蒂固的经验行事,结果把外卖送错了门。
物业管家走后,闵致半天没把房门关上。
他拎起手里黄色的纸袋,分辨小票上的黑色小字,买家正是他的邻居席先生,下单时间,药品的种类,备注加急……
大半夜的,退烧药?
按理说闵致不该知道这蕴含怎样的深意,但谁让他有个风流成性的基佬损友?
回神的时候,他已经重重擂了两下那扇紧闭的门。
先发泄了,理智才重新回到大脑里,他想到几个小时前席冷在雨中找人的事,忽然反应过来,但这时,眼前的门打开了。
席冷脸上带着明显的急色,看清来人的瞬间,猛然僵住。
只是过来取个外卖,他身上穿着的是居家的睡衣,V形领口漏出一小片白皙锁骨,脖子上当然也是空的,被他临时用手挡着。
闵致喉咙一滚:“药送到我家了。”
“啊……”深夜里,席冷的反应略显迟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事儿,我还没睡。”
闵致说完却没松开手里的袋子,席冷一下没接过去,只能抬眼看他,试探着说:“谢谢,给我就好。”
可闵致不但不给药,甚至支进去一条腿,强势地挡住门:“有什么事儿,我也来看看?”
“毕竟,你是我粉丝。”
“……”
除去房子的所属权不提,席冷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享受了作为粉丝的好处,总得承担些许义务。
况且席冷实在着急,果断让出进门的通道,闵致终于松手让他拿走退烧药。
“小熠发烧了。”
只来得及对闵致简单交代一句,他立马扭身去了容星熠的房间。
又要拿药又要开门,这下他两只手都忙了起来,脖颈完全失去遮挡,可惜留给闵致的只有一个匆忙背影。
闵致快步追上去,再次挡开他顺手带上的卧室房门。偶像的皮冠冕堂皇,作风浑然强盗流氓。
不过看清床上面色红热、满头大汗的少年的刹那,他不由自主学着席冷动作放轻,没去惊动打扰对方。
席冷叫了几次“小熠”。
容星熠睁开一双茫然的桃花眼,“咦?”一声,先摸了摸席冷伸过来的手,凉凉的,真实存在的,和过去几年的梦里不同。可一抬眼发现闵致,又觉得不真实起来,似梦非梦地呢喃:“……哥?闵致哥哥?”
“你在做梦。”席冷面无表情把他拽起来,递上药和水,“吃了。”
容星熠并没有抗拒,顺从地吃下具有安眠效果的退烧药。
席冷坐在床边安抚他,睁着眼说瞎话,让单纯的少年深信不疑,偶像的突然出现只是他在做梦而已。
想来反正只是在做梦,容星熠便抓住哥哥的胳膊,把他当成安抚巾,再次进入了梦乡。
闵致欲言又止:“……”
目光几次来回,最终在席冷的侧脸停驻。
再往下稍许,就是长期以来被席冷藏在衣领或者丝巾里的,喉结下神秘的皮肤。
“别看了。”席冷察觉到他的注视,却仍低着头,垂着眼,“很恶心。”
闵致忆起那天在前往密室的大巴上,他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说了一句很轻的没听清的话。
直到现在才从潜意识里挖掘出来。
当时,席冷抚摸着脖子上的遮瑕贴,说:“是很恶心的东西。”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拼凑出残忍自贬的,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苦痛的句子。
那是一道伤疤。
喉结正下方,横向,大概五六厘米长,暗红色,微微凸起、扭曲,像蜈蚣之类的虫子,由竖向的缝针痕迹组成触角。
饶是对方顶着张精雕细琢、气质超凡脱俗的脸,那道伤疤还是以极强的存在感,抢占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人总是热衷于窥探丑陋,并为此津津乐道。
尤其是美丽中的瑕疵,美好中的丑恶,善良的黑暗面。
此时的席冷面无表情,没去遮挡已然暴露的伤疤,只低着头。
忽然,他站了起来,站在闵致面前,没事人似的暴露自己隐藏的所有。
“出去吧,让他睡。”
席冷拨掉容星熠的手指,平静地起身。
那种平静绝对不是无所谓。
而是习以为常的死寂,万念俱灰。
好比他蜗居在破败不堪的老房子里,满地杂物无从下脚,他满不在乎当作没看到,让光鲜亮丽的偶像“随便坐”。
人总是向往光明、向往美好,渴望被喜欢、被夸赞、被敬仰。这是人的本能。所以,他们才会努力遮掩丑陋,拼尽全力,以最好的面目示人。
再看看床上的容星熠,闵致有一肚子话想问,张了张嘴又闭上,到底什么也没说。
两人前后脚来到客厅,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这是什么啊?丑死了。】
席冷背对身后的人,轻轻闭了闭眼。
又出现幻听了。
原本以为,经历过死亡那种最深层的恐惧之后,这些已经不算什么了。
【离我远点!】
出神地注视着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珠,席冷喃喃自语:“怎么还在下雨?”
【好恶心……好恐怖……】
脚步声混杂在幻听和雨声里,杂乱无章,窗外的雨幕看起来像是万千混乱的针脚,刺进他的耳朵,扎进他的大脑。
【你该不会自残吧?天呐,我不要和你同桌了!】
余光里出现一片衣角,席冷倏然一惊,偏头,闵致已经近在两步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