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认识他十几年的洛嘉言,也几乎没有看过那张嘴一开一合持续几分钟——在被抽背课文以外的时候。
其他几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以蒋颂南兴致最高,第一个挑眉问他:“你还挺了解啊?提前做了不少功课吧?”
席冷话声一停,居然回答了他。
平铺直叙的调子,骇人听闻的话——
“不用做功课,我本来就有病。”
蒋颂南:“…………”
盛焦在车上亲眼看着这一幕,差点乐到前仰后合,谁能想到啊!看着最沉闷无趣的席冷,竟然是目前最有综艺感、最先贡献出名场面的嘉宾,混世魔王蒋颂南都能被他堵到哑口无言。
蒋颂南在沉默中酝酿了半天,眼看着便要爆发了,席冷恰好从位置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去进行诊断。
蒋颂南熄火,眼睛一瞬不瞬盯住那专惹他生气的素人,不说脸长得好,背影也是盘靓条顺的。
席冷对医生也是一样的说辞:“不用测了,我知道我有病,你们治不好的。”
漫长的沉默里,镜片从鼻梁上滑下两分,贾医生一双犀利的眼睛盯住坦然承认有病的人,似乎是在辨认他话的真伪。
恐怕只有贾医生本人知道,他是在脑中疯狂搜寻剧本思考该如何应对这突发状况……
不管有病没病,总归都是有病!
贾医生镇定地将眼镜推回去,唰唰唰写下一张诊断单,递给席冷,边说:“轻度认知障碍,加特殊病号管制。”
虽然不知道“特殊病号管制”是什么,但至少病情是轻度?
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提前下班的计划显然失败了。
不知道盛焦的设置里有没有提前下班这一条,就算有,达成的条件也一定很严苛。
不能让其他嘉宾效仿自己,否则节目就没得拍了。席冷打算先坐回去看看情况,等所有人诊断完,最后再去说自己没回答问题,要求再测一次。
接下来是闵致去接受诊断,他回答了全部十个问题,刻意选择了病情最严重的答案。
选择正常答案的洛嘉言得到一张“重度精神分裂”的报告,闵致便反其道而行之。
可贾医生并不按常理出牌:“重度抑郁症,厌世倾向。”
给闵致无语笑了,他早有在镜头前爆粗口的前科,见状盛焦立刻捏起一把冷汗,唯恐他破口大骂,谁知他只是笑了笑。
随后双手抱臂,漫不经心睨着医生:“我觉得你说得还挺对的。”
医生观察着他,忽地用笔帽指指他胳膊:“你这是明显的防御姿态。连医生都不信任,病怎么能治好呢?”
……这家伙,肚子里还真有点墨水啊?
闵致静默几秒,胳膊搭上桌面,往前一滑,一双极富压迫感的黑眸,隔着镜片锁住他。
然后像席冷一样,坦然承认:“我有病,我自己一直很清楚。”
“再加上特殊病号管制。”然而贾医生油盐不进,口吻不容商榷,“诊疗结束。下一个。”
“……”
接下来的蒋颂南和翘翘都没再自爆有病,怎么都感觉“特殊病号管制”并非好事。
五位患者诊断结束,除了席冷全部回答了十个问题。
席冷借着这个机会,忙叫住准备下车的医生:“等等,我刚刚没回答问题,我重新诊断一次吧。”
“我们的诊断结果不会有误。”贾医生十分自信,“你越不能接受现实,只能说明你病得越严重。”
“……”席冷顿了下,“我知道,但我还有话要说……”
无论什么时候下班,席冷的第一期片酬都是固定的,早在拍摄开始之前全部付清。
虽然盛焦告诉他流量就是钱,可盛焦对这堆嘉宾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一无所知,甚至于几位主角本人也是一知半解,反倒是,自己这个男配替他们头大。
昨晚解出钢琴楼梯谜题又完成了隐藏相机任务,席冷是个知足的人,有这些镜头足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这个班,他提前下定了。
“我没钱。”他眼神诚恳,带着点似有如无的凄苦,“我没钱,住不起你们医院。”
“……”
所有嘉宾都沉默了。
贾医生也沉默了。
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这位敬业演员心中的慌乱疯狂滋长。
……剧本里可没写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说】
席冷:我有病。
闵致:我也有。
这就是你俩双向奔赴的病情。
小剧场:
小冷:我没钱(os:这下总接不了吧?)
闵致:那我的给你。
小冷:……
◎一根铁链连接你和我。◎
口说无凭,再巧舌如簧也能被贾医生颠倒黑白。为了自证,席冷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打开各个APP里的钱包,以及银行卡余额,逐一展示给对方。
“不信你看。”
“……”
他的穷困毋庸置疑,整个摄制组都哑然失语。
贾医生满头大汗,用眼神向角落里的盛焦求助。
盛焦默默递过去一张纸条。
贾医生重获自信,推了推眼镜,冠冕堂皇地开始表演:“我们仁爱精神病院以仁爱为本,在我们眼里,生命不分贫富贵贱,无论你贫穷或富有,在我们眼里都只是一条需要拯救的生命……”
简单来说,休想跑路。
席冷正要收起手机,贾医生又得寸进尺伸来手:“禁止携带手机进入仁爱精神病院,请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会有专门人员替你保管。”
席冷认命上交手机。
其他几位嘉宾也不能幸免,不管是嚣张狂妄的顶流还是谨言慎行的小新人,都得老老实实交出手机。
闵致并不放心节目组,手机直接拿去给总导演盛焦,并叮嘱道:“我的手机给老朱。”
话音刚落,蒋颂南也走了过来,嘱咐的是同一件事。
两人是水火不容的对家兼家业的竞争对手,倒是有几分默契。
闵致的手机在传递过程中亮了亮。蒋颂南警惕着他每个细微的动作,见到那明显的手绘作品,当即皱了下眉。
如果能爆出闵致的恋情,那可比先前那些小打小闹的黑料给力多了,资源粉丝都得掉不少……
他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闵致,可后者居然再次按亮屏幕,大方地解了锁让他看桌面,正是刚才屏保那张一闪而逝的画。
“我粉丝画的。”
……粉丝画的?蒋颂南眉心深拧,还没想出所以然来。
“好看吗?”直接在心中拟定了蒋颂南的答案,闵致自顾自道,“我也觉得。”
蒋颂南:“……”
席冷拿糖的动作一顿:“……”
见护士要把糖碟收走,他忙喊一声:“等等。”
然后把剩下的薄荷糖全部收入口袋中,一颗也不浪费。
盛焦给五人分发眼罩,蒙住眼睛,由几位工作人员搀扶着,进入全然陌生的精神病院。
在黑暗中,席冷不忘用耳朵捕捉周围的动静,先穿过一个大厅,上了一层楼。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身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少,几位嘉宾并不同路,大概是被分开送入了不同房间。
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终于轮到席冷,拐弯,进入新的陌生空间。
“请不要摘下眼罩,不要乱动。”
颇为意外,席冷竟然听到了盛焦的声音。总导演当然只有一位,没想到会一路跟着他这个素人。
显然他这边的情况有些特殊,只是不知道是隐藏任务的作用,还是自曝有病得到的“特殊病号管制”。
他对可能与自己同处一室的嘉宾也有了些猜测。
按照导演吩咐静止站立,从脚踝处传来异样的感觉,咔嗒,金属扣拢的声音,还有点窸窸窣窣金属链条撞击的脆响。
身边工作人员的脚步声远去,只留下嘉宾和跟拍摄像,房门关闭落锁,再过了一两分钟,席冷取下眼罩。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与他正面相对的人正是闵致,这个小说世界的主角攻。
剧情偏离轨道并没有让席冷烦恼多久,他一动就感觉到脚上沉甸甸的分量,低头去看,右脚踝上赫然是个坚固宽厚的银色金属环,带着一个黄铜挂锁。一条长铁链延伸出去,连接到对面闵致的左脚。
席冷静默一瞬,喃喃自语:“……这是住院还是坐牢?”
拍摄综艺节目需要他多说话,得把解密思路和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毕竟总不能给观众看默片。他很敬业,学习能力也强,经过昨晚隐藏相机的任务练习之后,此刻已然进入了工作状态。
今天的他,将是一个话多的粉丝人设。
闵致提了下腿,确认铁链的分量,不影响他们正常走路。只要配合得当,跑步也不成问题。
闵致蹲下来钻研铜锁,一边思索对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目光顺着漫长蜿蜒的铁链游走,来到席冷的脚踝。
笔直修长的腿被包裹在赞助的牛仔裤里,因为下蹲的动作,突出明显的膝骨形状,大腿也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铁链被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晃动,清脆的响声将他拉回现实。
席冷也蹲下来检查自己那边的脚镣锁链,看铜锁外形,是安全性最低的A级锁,小偷花一分钟就能打开的那种。
老小区常用这种锁,安全系数很低。席冷以前租的房子便不幸遭过贼。幸运的是,他家没什么可偷的,就是邻居奶奶苦口婆心劝他换个更安全的锁,花点钱防患于未然,不要因小失大。
当时的席冷只在心里说,其实锁钱才是大。
“这就是‘特殊病号管制’吧。”闵致推测道,“五个人,不可能全部两两铐上。”
席冷估计也是,就是拷错了人。
旋即两人环顾这个看似病房的小房间。
屋子不大,两张病床占据了一半的空间,一张床的被子整齐地叠着,另一张床的被子铺开,很厚,皱皱巴巴。
两人达成一致选定第一个探查的方向,走动间,链条不免发出叮铃哐啷的杂声。
“啊啊啊!”
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两人一惊,齐齐回头,就见皱巴巴的那床被子被抖落,从床上凭空出现一个男人。
男人双手用力拍打床单被褥,疯了般摇晃脑袋,嘶吼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啊啊啊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
好一会儿,两人不给反应,静静欣赏他表演。
这位身着蓝白病号服的演员同样敬业,上一秒还在吼叫,上一秒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旁若无人地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咯咯直笑。
自爆有病的两人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席冷和闵致对望一眼。
两人在眼神间交换信息,不约而同弯腰提起铁链一头,让噪声的源头悬空,两人的距离也因此骤然拉近,活动范围只剩下以彼此为圆心的一米范围。
席冷走在前头,先来到癫狂病友的床边。
昨晚隐藏相机任务的奖励,能让他在密室开始获得更多的信息。他们这间病房两张床,却住了三个人,怎么看这病友都是奖励中的一环。
正要出声询问他,大门那边传来叩叩敲门声,门上的玻璃小窗里冒出一双眼睛。
有人在窥视,床上的病友反倒疯得愈发厉害,把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部扫落,逼得席冷不得不后退。
而窥视的人熟视无睹,幽冷的目光毫无波动,只机械地宣布:“下一次查房推迟三十分钟。”
是个男人的声音,旋即他将身子转开,仍能从玻璃小窗看到他一缕发丝。他背靠病房,看守在门边。
男人头戴白色的护士帽,但那架势更像是保镖或狱警,不得不说,与屋里两人脚上铁链相得益彰。
骤然安静,发狂的病人缩到床角靠住墙,如同一条垂死的鱼,满头冷汗直喘粗气。
席冷将这些怪异的细节一一记下,想着那句疑似剧情提示的查房时间,上下左右看看,果然让他找到一张仁爱精神病院日常作息安排表,和一面时钟。
这里又出现异状。除去睡觉吃饭的十个小时里,医护查房的频率高得惊人,整点查房,一小时一次,现在正是下午两点,但由于门口的男护士通知时间推迟,那下一次查房是在两点半。
也就是说,半小时是他们能够安全在病房内破解谜题、收集线索的时间。
医护查房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但病友突然的发疯是他们亲眼所见,发疯的节点也很微妙,正是原本安排查房的时间。
见两人缓缓朝自己靠近,病友忽地抬起头,笑容诡异地开了口:“呵、呵呵……你们是新来的吧,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闵致直接问:“那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们。”
顿了下又说:“否则我就告诉护士,你是在装疯卖傻”
很熟练地威胁别人。
“呵呵,呵呵呵……”病友笑得愈发癫狂,“没人会相信你的,没人会……”
“你们也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他们……”
席冷皱了皱眉,拼凑出一个合理的猜测,便问:“不要相信医生和护士?”
病友脸色骤变,抱住双膝缩成一团,垂着头瑟瑟发抖,喃喃自语:“不要信……没有医生,没有护士……只有、只有恶魔……他们会剥开你的皮,拆掉你的骨头,把你的五脏六腑,全部挖出来……吃掉,咔嗞咔嗞,全部吃掉。”
席冷下结论:“他看起来也不是很正常。”
闵致“嗯”一声表示同意。
病友:“……”
两人三两下结束了这段剧情,抓紧时间搜索屋子。
那空床上并无异状,屋子面积很小却也很空旷,除了两张床,就是角落里的床头柜。
席冷低头看了眼,回头对闵致道:“柜子上锁了,六位密码锁。”
小小的病房被两个大男人翻来覆去,不见藏有密码的地方。
时钟和作息安排表的数字被席冷试了个遍,全部错误。
在未知危险的压迫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流沙被一双手用力从指缝间挤出,哗啦啦洒了一地,不知不觉间,距离查房只剩下了十分钟。
还差病友的床没有检查。
地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没问题,席冷随手捡起来,随手抛到身后的空床。缩在床头的男人只感觉自己像被扒掉一层又一层皮,毫无防备赤手空拳,眼睁睁看着来势汹汹的两人逼近。
席冷单膝支到有人的床上,并不客气,又是抽床单,又是翻床垫。
俨然一副入室抢劫的架势。
可那张脸仍是冷冷清清,无欲无求波澜不惊,一不留意就会被他骗了过去。
“……哎哟!”
病友一时间出神,不小心被掀翻,狼狈地从床上滚下来。
席冷很快把他占据的那块位置搜索完毕,遗憾地一无所获,回过头,就见闵致连痛失爱床的病人也不放过,揪住他一条胳膊,幽邃黑眸如同一台最精密的扫描仪,上下扫描着他。
病友紧张得连连吞咽口水,不由自主攥住自己的病号服领口。
席冷也看了看他,发现一个疑点:“他身上怎么没个名牌或者编号?这是精神病院,如果工作人员不能快速核对患者的身份,肯定会很麻烦。”
“也是。”
闵致轻一颔首,接着两人一左一右蹲下身来,把病友夹在中间,又盯上了他身上的病号服。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背面是大大的红色刺绣LOGO,“仁爱精神病院”几个大字。可以直接看见的地方并没有关于数字的线索,席冷想了想,伸手去拽了下他的领子——
后领内侧,三个红色的刺绣数字惊喜地撞入眼帘:872。
这下病友也有了他的名字,872号。
“有了。”招呼闵致过来看到编号,席冷松开手,“但只有三位数。”
“如果密码是他设置的……”闵致想了想说,“那他用的应该是,我们身上的编号?”
两人配合起来,进展异常迅速。
“我先看看你的?”席冷问。
闵致干脆利落转过身,铁链条在身后缠了半圈,席冷再上前一步,铁链又碰撞出叮呤哐啷的清脆节奏。
闵致个头和他差不多,后颈的短发头发修理得整齐干净。席冷将赞助的T恤领口轻轻往下一拉,露出与病号服上相似的红色数字。
这个位置刚好背着光,那行字又极小,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换衣服的时候提前发现,席冷眯了眯眼才辨认出来:“888。”
接着,他抬头确认那低瓦数顶灯的位置,站到最明亮的正下方,背朝闵致:“你看看我的。”
为了方便闵致查看,他特意半曲长腿,手指绕到后方,拨开碍事的发尾。
一束顶光自上而下,沿着被拉开的后落进去,照亮藏在衣服之下的脊背。
他在射箭馆兼职,画画也是手臂肩背的运动,于是可以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背部肌群,线条起伏,流畅优美。
“有吗?”席冷不确定自己后领是否带有数字,出声询问半天没反应的闵致,酝酿几秒,喉间滚出昨晚商量好的称呼,“……闵致哥?”
闵致眸色愈暗,声线微涩,说:“892。”
后领归位,敞开的时间里灌入了太多空调的冷气,凉飕飕的。
席冷没多纠结,将两个编号组合起来,已然确定这就是床头柜的密码:“888892,或者892888。两个编号差了四。可能是因为我们一共五个人,如果是按照入院顺序进行的编号……”
“看来你没比我们早进来多久。”席冷问地上自暴自弃的872号,“我们的编号差了二十几,那二十多个人去哪儿了?”
“……”男人静默一瞬,又咯咯怪笑起来,瘦削的脸逆着光,深陷的阴影宛如可怖的骷髅,“呵呵……呵呵……你猜,你猜啊……”
可惜屋子里的两人打刚开始就没被他吓到,这时更是完全免疫。
“我去试试密码。”闵致也不浪费时间。
他转动数字密码表盘,先试“888892”。
咔哒,轻轻一拉,密码锁落入他掌心。
“好了。”
席冷立刻到他身边蹲下,看他从柜子里取出的东西。
一个泛黄破旧的本子,掉皮的封面上两行字:上方是“菲菲和晓娅”,下方是“交换日记”。
交换日记是学生时代颇为流行的东西,很多互有好感的少男少女或是关系亲密的闺蜜,都会用这种私密的形式进行交流,谈天说地,交换秘密。
可出乎意料的,日记第一页是由菲菲写下的道歉信,说明了两人交换日记的原因。
两人是病院里唯二的高中女生,工作人员特意将她们安排到同一间病房,想着同龄人应该有共同话题,可以在与朋友的交往中治愈身心。可惜事与愿违,不久便发生了意外,晓娅的手腕被笔尖割破,差点遇到生命危险,好在始作俑者菲菲及时叫来护士将功补过,最终,两人只是被单独隔离到特级病房。
俩年轻女孩知错能改,决定进行交换日记,修复关系。道歉信最后便是两人的签名,以及一个大大的微笑表情。
当然,这件事肯定瞒不过院方的眼睛。这第一页的道歉信,大概率就是给院方看的,抑或者,也是她们留给后来者的秘密线索。
两位后来者确认完毕,翻到第二页,两个女生的交换日记正式开始。
笃笃!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如同催命的号角,平静许久的男人再度猛烈挣扎起来,在席冷和闵致的耳边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席冷皱了下眉,迅速将日记塞到空着的病床下,随后往上一坐,若无其事地用视线迎接推门而入的人。
卡在最后一刻,闵致惊险地坐到他身边。
872号在地上翻来滚去,尖叫不停,捂着耳朵,双腿在空中胡乱蹬着。
进来的一行医护视若无睹,女护士漂亮的面孔冷冰冰的,如机器人执行指令:“查房时间到了,贾医生将为你们进行诊断。”
又是贾医生,大巴车上的熟人。
在泥沼中摸爬滚打培养出的警惕使然,席冷只把贾医生当成陌生人,坐在原位没动也没说话,静观其变。
他脸上沉静如水,心思却很活络,想要提前下班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弃。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眼前的护士道:“我没钱支付住院费,你们不会赔本吗?”
女护士弯眼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宛如被丝线牵拉着操纵表情的漂亮人偶。
病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女护士才微笑着说道:“没关系,你们有拥有足够的价值。”
她分明是笑的,席冷却脊背发寒,闭了闭嘴,没再多问。
贾医生这回没有询问几人问题,银白眼镜冷寂沉稳,镜片后冷静的眸子古井无波,沉默地一一打量着他们。
“888号和892号的症状加重了,需要送去地下进行特殊治疗。”
好不容易等到的这句话更让人心里咯噔。
旁边的护士立刻提笔,在病历簿上写下两人的判决结果。
席冷脑中警铃大作,手伸进口袋摸索两下,急急忙忙追过去。
贾医生走在最前头推门,离席冷最近的是抱着病历簿的护士小姐。
他随意一眼就瞄到了病历簿上“特殊治疗”的四个大字,外加两把大大的红叉,联想到脚上的镣铐,这特殊治疗铁定不是好事。
同房的872号病友已经用行动告诉了他们破局方式——装疯卖傻。872号刚刚就靠着打滚发狂逃过一劫,看着是病情最严重的,反而不需要特殊治疗。
看起来正常的人,才会受到“惩罚”。
席冷转念想通其中关键,不顾哦,与其使尽浑身解数装疯,倒不如轻松卖傻。
于是,席冷的人设再次升级,现在的他是话多的智障粉丝。
挂起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嘴角弧度恰到好处,如同清晨第一缕光穿透薄雾,清透无瑕。
他伸出一只手:“姐姐,你要吃糖吗?”
女护士心脏一颤,不由自主微笑回应:“好啊。”
席冷摊开掌心,正是一颗他从大巴的临时问诊台上顺来的薄荷糖,口袋里还有一大堆。
女护士正要伸手去拿,笑容无害的席冷却手腕一翻,宛如举着玩具飞机的小孩,修长的手慢悠悠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他将塑料糖纸撕开,把里边的薄荷糖送进自己嘴里。
“很甜的,真的。”
嘴里含上一颗糖,那冷锐的五官也像是融进了蜜糖,他笑眼弯弯,似乎只是心地善良,为了向护士证明糖果的美味。
随后他再次把手伸向护士小姐,在她掌心里放下一样东西。
“姐姐你也吃。”
护士低头去看,那赫然是撕开一个口子的糖纸。糖果进了席冷的嘴巴,留给她的只是一块塑料。
“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席冷还在那儿催,天真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