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太巧了,要说这视频和两个女孩没关系,鬼都不信。
“前面的文件夹名都是数字。”闵致提醒道。
只是那些数字看起来毫无规律,像是胡乱在键盘上敲出来的障眼法。
席冷退出去,重新打开层叠的文件夹,将文件名的数字记到便笺纸上。
7895123
987456321
9874123
745963
“数学题?我就是数学系的。”翘翘立刻兴奋起来,可没两秒又萎靡了下去,“但连个例子都没有,每个数字的长短也不一样,怎么解,怎么找规律?”
桌子下方的柜子有三层抽屉,一层上锁,一层是文件资料,一层是办公用品。
齐全的办公用品中,闵致目光锁定,指示席冷:“把计算器拿出来。”
而席冷的手已然伸到了计算器上,除了用过的台历和照片,这是剩下唯一一样包含数字的物品。
带有数字九宫格按键的计算器被摆到桌上。
“这该不会……”翘翘抿抿唇,不太相信道,“是个连线题吧?”
席冷笑说:“昨晚我完成的隐藏任务,还有更奇葩的文字游戏。”
闵致补充:“考虑到我们的综合水平,应该不会出太难的数学题。数学又是你的本行,出了没意思。”
言罢不忘嘲讽不在场的蒋颂南:“数学题么,蒋颂南肯定解不出来,连线的话,倒也不一定。”
“嘉言的数学也是最烂的一科。”席冷只是随意一提,上方闵致的目光却落到了他身上。
席冷不明所以回望过去。
这时翘翘拿过计算器,对照席冷在便签纸上写下的数字,指尖在键盘上滑过:“7895123……这个连线形状是,数字2!”
接下来几串字也非常巧妙的,能在九宫格键盘上形成连续的线段,呈现出一个个有意义的符号。
“852是1,987456321是5,9874123是6,745963是4。所以密码是21564!”
席冷给神秘视频输入密码。
按下回车,小小的黑色视频图标自动放大,黑漆漆的占满整个屏幕。
画面很昏暗,角度是俯拍,像素不高,可能是放大剪辑后的监控视频。
伤痕累累的女孩被绑在一张病床上,惨白的无影灯打在她身上,旁边是冰冷的手术器械,所有的伤痛、恐怖和罪恶,在这个视频里,全部无所遁形。
光是开头这一幕,已足以让屏幕外的三人心惊。
几名佩戴口罩和护目镜的医护人员进入镜头——或者说,用872号说的“恶魔”称呼他们更贴切,他们和真正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截然相反,带着索命的尖刀、针管,步步逼近床上的人。
床上的女孩害怕得瑟瑟发抖,这时一个女人走到床头,抚摸着她湿淋淋的头发,安抚道:“没事的,别害怕,你年纪小,身体很健康……就算摘掉两个肾,我们也能保住你的命。”
女孩拼命摇头,通红的眼眶里热泪疯狂流淌。
“……赵院长。您来了?”女人忽然直起身,眼睛转向另一个方向。
随后,头发半白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他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从眼镜和发型来判断,正是全家福里的赵院长。
“要不然给她全麻吧?”女人提议道。
赵院长摇了摇头:“聂董认为全身麻醉会影响肾脏的健康,我们得按照他说的做。”
局部麻醉的话,这孩子不配合,他们的手术极为难办。
说着,赵院长替代了女人的位置,来到女孩身边。
女孩双目赤红盯住赵院长,那眼神里,既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仇恨,也是幽怨凄婉的祈求。
而赵院长眼神冰冷漠然。
“你杀了聂董的爱子,但聂董好心地放了你一马,请律师为你做了精神疾病的辩护。否则,你可是要坐上好几年牢的,而不是在这里好吃好穿……”
女孩并不领情,只一遍遍重复:“杀了我,呜呜呜,杀了我吧……”
显然,她在病院受到了比法律更恐怖的惩处,恐怕这正是那位聂董有意为之。
“你杀了人。”赵院长说,“既然现在聂董需要两颗健康的肾,这就是你弥补自己的罪过的机会。”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自找的!”女孩已然崩溃至极,语不成句。
赵院长任由她哭喊怒骂,不为所动,半晌又开了口,叫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晓娅。”
屏幕外的三人屏息凝神,听得全神贯注。
赵院长如同毒蛇嘶嘶吐信,吐出一个又一个淬了毒的,冰冷无情的字眼。
“想让菲菲活下去吗?”
“那就拿出你的价值吧。”
话音落下,崩溃挣扎的女孩骤然安静下来,锋锐的手术刀蓄势待发,伸向她的腰腹……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情难自禁地战栗。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翘翘喘了几口气,眼尾泛红道:“太过分了……明明是这些人在犯法,在杀人!还有那个聂董……晓娅肯定是被冤枉的!”
席冷却认为这不合逻辑,蹙眉问:“但是……这是赵院长的电脑,他为什么要留下这段有关自己犯罪行为的视频证据?”
“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犯罪证据。”闵致接过话,“还有聂董,是他要晓娅的肾,知法犯法,把晓娅送进这间精神病院的也是他。”
“这是赵院长用来保护自己的把柄,或者说,保护自己的软肋?聂董能折磨一个孩子,就能折磨另外一个。谁让赵院长也有孩子呢,他的孩子还那么小。”
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逻辑十分简单,合情合理,却是席冷万万想象不到的。
他眸光微黯,不着痕迹转言道:“现在得找抽屉的钥匙了。”
细心将视频拉到最后确认并无遗漏,他把电脑关闭,恢复成初始的状态。
接着自顾自从位置上起来,沿着屋子转了半圈,停在衣帽架前。
这里挂着一件白大褂,胸口的标签是赵院长的名字。
席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手伸进口袋,好运气地一击而中,带出来一串钥匙。
翘翘双眼发直,惊叹不已:“你找得也太快了吧……”
席冷找到尺寸合适的钥匙插入锁孔,顺利地转一圈,成功解锁。
翘翘不由自主屏息,全神贯注盯着一点点拉开的抽屉。
席冷先拿出一本册子:“晓娅的治疗记录。”
将册子拿出去后,下方又出现了一样出人意料的东西。
一部智能手机。
“手机!”翘翘惊道,“那是不是……”
可惜席冷一句话便掐灭了她的热情:“没有电话卡,也没有网络。”
虽说无法联系上外界,但并不影响他们检查手机里储存的东西。
手机被节目组特意处理过,无关的APP全部隐藏,屏幕上只有一个聊天软件的图标。
好友列表很简单,置顶是一个他们熟悉的名字:晓娅。
聊天背景是两个女孩的合照,其中一个是她们在视频里见过的晓娅,另一个大概就是手机的主人了。
席冷快速地把聊天记录翻了遍,总结出其中的关键信息,说给两位同伴也是说给将来的观众。
“这是菲菲的手机,她和晓娅是最好的朋友,初中同班同学。原本,她们约定好高中也要在一起,但亚鑫高中向成绩优异的晓娅抛来橄榄枝,除了学杂费全包,还会给他一笔高昂的奖学金。晓娅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她很需要这笔钱,正纠结时,菲菲表示了理解,支持她去亚鑫,说距离影响不了她们的感情。”
“可是……上高中不久后,变故发生了。”
“晓娅被学校里出名的恶霸——聂亚鑫看上了,他是校长聂董的独生子,甚至这家学校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晓娅根本反抗不了他,除了向好友倾诉,别无他法。”
聊天内容越往后,越是沉重,席冷垂下眼眸,喉咙里像堵了一块刺冷的冰块,怎么也念不出来了。
他便把手机放到桌上,让摄像机去拍。
聂亚鑫死缠烂打追求晓娅无果,便采取了卑劣下作的手段,他把晓娅迷晕,并拍下用于威胁的照片。晓娅被他捏住把柄,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菲菲建议晓娅去报警,就在晓娅终于鼓足勇气的时候,她的外公中风入院,带出严重的并发症,急需一大笔手术费和住院费。晓娅只能暂时放弃报警,低声下气请求张亚鑫的帮助,可对方家财万贯,居然反复地耍着她玩,让她陪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一次就给她杯水车薪的两百块。
可晓娅别无选择。
直到外公因为缺钱错失最好的治疗时机,绝望死去。
外公去世的当晚,聂亚鑫再一次把晓娅约出去。
晓娅说要去KTV赴约,还立下雄心壮志,说她要拿到聂亚鑫的手机把关于她的相片视频全部删掉,然后就去报警惩治这个人渣。
聊天记录最后是晓娅发来的视频。
席冷点下播放。
视频摇晃昏暗,背景里有音乐声,男人们争吵调笑的声音。最终画面里出现一个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手里握着话筒。
他看向镜头,似乎发现了更有趣的玩物,轻佻地扬起眉:“哟,晓娅来啦?”
拍摄视频的人正是晓娅,这年轻的男生,大概率就是那位二世祖,聂亚鑫。
不多时,镜头一歪,手机被放到了某个地方,只能偶尔看到年轻的男男女女来去的腿,摇晃的衣角。
声音仍旧清晰可闻。
突然,缭乱的歌声和谈话声中,爆发出聂亚鑫的厉喝:“你他妈干嘛呢?偷我手机是吧!”
“求你了,聂亚鑫……”晓娅带着哭腔在那儿乞求,“我不要钱了,你把照片和视频都删掉吧。”
“呵,说什么梦话呢?欸卧槽你个贱丫头——快放手!”
接着是肢体碰撞推搡的嘈杂声响。
“放手!你他妈想死是吧!?”
重物倒地的声音。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
“好多血……聂亚鑫,你没事吧?”
“报警!还要报警!别让晓娅走了!就是她推的亚鑫……”
“我……”
晓娅百口莫辩。
争执间的意外,却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颠倒黑白成了意外杀人。
可怜的受害者,被众口铄金,毫无辩解余地、毫无反抗之力,就这样被捏造成了邪恶的加害者。
“晓娅!你是故意的吧?你肯定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你别想跑,我们都亲眼看到了!是你推的他!”
“因为亚鑫不给你钱,你就要这样对他……你们这种没有爹妈教养的穷人,都是这么恶毒的吗!?”
“我、我……我没有……”
视频结束,办公室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太可恶了……”翘翘先开了口,双目发红,“他们颠倒黑白,陷害晓娅!那人渣的爹也是个人渣,把晓娅送到这家病院,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还要剖开她的肚子挖走她的肾……”
晓娅遭受了莫大的痛苦,非人的折磨,没有等到正义的来临,便失去了生命。
她还那么年轻。
现在看来,电脑里的照片和这部手机,正是赵院长为了防止聂董卸磨杀驴,特意留下的底牌。
分明是综艺里的游戏关卡,其逻辑竟缜密细致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席冷握着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嗡嗡,所有人都听到了,眼里不禁流露出诧异——那震动,来自一部没有SIM卡,没信号也没网络的手机。
席冷抬起手腕,三人一起看向屏幕上弹出的提示。
[隔空投送]
[“晓娅”想要共享1张照片]
死去的“晓娅”二字冷不丁出现在屏幕上,直接让三人血液倒流,呼吸停滞。
投送过来的照片里,白底黑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菲菲,是你杀了我吗?”
【??作者有话说】
隔空投送是苹果手机的蓝牙功能,不需要网络
——“菲菲,是你杀了我吗?”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听见, 翘翘一脸坚定地高声道:“不是!绝对不是!!”
三个人对这个答案绝对没有异议。
问题在于,为什么死去的“晓娅”能给他们投送照片?
“有人在装神弄鬼。”闵致说,“隔空投送的范围是十米,这人肯定也在这栋楼里。”
“嗯。”席冷说,“我觉得他是来帮我们的,我先回复他……”
得到两人的同意, 席冷开始打字。
“不是。”
“晓娅,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席冷并不确定把晓娅推下楼的人是谁,无论是谁,绝对不可能是菲菲。就算是晓娅自己跳下的楼, 那也是她为了逃离地狱, 走投无路的选择。
于是,席冷再补上一句:“是他们害死了你。”
把打下的这三行字截图, 用蓝牙投送给已然死去的“晓娅”。
片刻, 手机又是一震。
[隔空投送]
[“晓娅”想要共享1张照片]
图片上简单一句话:“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无罪?”
这话一出, 发信人的立场昭然若揭。
他在帮他们。
席冷抓时间再次打开电脑,正好利用上这部手机,拍摄罪证视频。
全部的视频有十几分钟,调整好拍摄角度,也不浪费等待的时间,再次打开两个女孩的交换日记。
他见缝插针找到时间就看几篇, 但这些日记来来去去,说的无非是些日常琐碎的内容, 以及两个女孩对彼此的吐槽抱怨。
“这些吐槽肯定是给院方的人看的。”翘翘头头是道地分析, “因为晓娅受伤, 她们被分别关到了单人的特级病房,见不到人,就只能通过其他方式进行交流了。日记里说不定有隐藏的密码?”
通过日记内容可以得知,两个女孩里,晓娅是成绩优异的学霸,菲菲则拥有出众的绘画才能。
几人集思广益,把各种藏匿密码的方式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日记的内容里看起来并无异常。
随便翻几页,就有菲菲的随笔涂鸦,灵活生动。席冷端详好一会儿,又伸手去抚摸,缓缓往下滑,来到日记和涂鸦之间,动作顿住。
翘翘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席冷低下头,把日记提起来寻找合适的角度:“这里有奇怪的凹痕。”
闵致立刻递上一支铅笔。
席冷心领神会,拿过铅笔,斜着在凹痕处快速涂画。
很快,隐形凹陷的字迹便在灰色的铅笔痕中浮现出来,横杠、小点和分隔符,没什么规律地排列着。与其说是“点”和“横”,倒不如说是“短”和“长”。
短与长的不同组合和排列方式,既可以用文字表示也可以用声音表示,这是一种非常经典的密码——
“这是……摩斯密码!”翘翘刚惊喜一瞬就泄了气,“但我没把摩斯密码的字母对照表背下来……”
“这肯定不用你背,也不用我们背。”席冷镇定道,“别忘了她们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没准哪儿就藏了密码书,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目前他们还有一份没用上的线索——和手机一起在上锁抽屉里找到的晓娅的诊疗记录。
翘翘翻了翻,对照日记本,忽地瞳孔一缩,搓了搓手臂道:“我发现……晓娅几次受伤治疗的日期,刚好就是菲菲留下摩斯密码的日期。”
诊疗记录里,菲菲与晓娅多次打架斗殴。甚至有一次,晓娅被菲菲掼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导致生命濒危,不得不被送去外面的三甲医院进行抢救。
意外发生的那几天,菲菲在日记里承认错误表示歉意,却又留下了神秘的密码。
席冷合拢日记本:“我们现在得去找密码书了,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要么是楼下活动室的书架。”闵致附和,“要么,就是楼上她们住过的特级病房了。我觉得楼上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现在身处四楼,只要再上一层就能抵达顶层五层。
可是,通往五楼的最后一段楼梯,被一扇上锁的铁闸门阻去了去路。
栅栏之间的缝隙很窄,虽然够一根手指伸进去,但怎么也够不到里边随意插上的门闩。
好在上下楼的途径有两种,还有席冷没坐过的电梯。
席冷却执拗地尝试开门闩,不愿放弃,还想去楼下的杂物间寻找工具。
“要是坐电梯就能上去,那也太容易了。”
翘翘不疑有他,循着他的话想了想,灵光一闪:“我记得我下电梯前把所有楼层都按了,就五楼和负一楼的键没亮。按键下面还有个刷卡的地方,去五楼和负一楼可能需要刷卡。”
她也是三个人当中唯一坐过电梯的。
席冷了然:“所以那些护士才会走楼梯,他们也没有权限。”
“啊……”翘翘叹口气,轻轻晃了晃铁门,“里面也没上锁,只要来个人给我们拉一下就好了!”
那么多护士吵吵嚷嚷地上了五楼,说特级病房的女孩亟需手术,这会儿的五楼入口却阒无人声,不知道那些人是在五楼守株待兔,还是转移阵地去了位于其他地方的手术室。
“……嘉言。”席冷突然想到什么,“过了这么久,他们也该找到线索上楼来了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被他们的声音吸引,脚步轻巧地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放得很轻,三人刚警惕起来,隔着一扇铁栅门,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阿昭!”
洛嘉言大喜过望,一时忘了克制音量。
跟在洛嘉言身后的,正是一张臭脸红头发的蒋颂南。
“放心,上面没人,门是我们拴的……”洛嘉言过来开门,边解释道。
几颗提起的心齐刷刷落回肚子里。
历经千难万险,五位嘉宾再次聚齐,最高兴的人当属洛嘉言和翘翘,七嘴八舌交换彼此惊心动魄的经历。
洛嘉言说:“……负一楼简直是监狱,到处都是血迹,行刑的工具。我们被分别关在对门的单间,找到密码才开门出来。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买卖器官的犯罪记录,大厅里还有个监控屏幕,从上面可以看到手术室内部。”
席冷听到最后才有了点反应,给他看手机里的视频:“是这样的手术室吗?”
洛嘉言被那惊悚的画面吓得喉咙一紧:“对,一模一样……”
“这是晓娅去世前的视频,我们推测她应该是不堪折磨之后自杀的,菲菲是无辜的。”席冷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有关菲菲的线索?她应该还活着,她的亲生父亲也没有放弃找她……”
“啊,这里!”洛嘉言停下脚步,伸手一指,“这里就是菲菲的病房。”
五人进入空置的特级病房。
特级病房的布置和二楼的普通病房大同小异,少了一张床,换成在杂物间里见过的高木椅。
围着椅脚,散落一圈麻绳。
从门口一路延伸到椅子前方的,是地上星星点点滴落的道具血,席冷伸手去抹了下,那触感黏腻竟极其真实,席冷抽了口冷气,身体冷得毒蛇缠绕上来。
他不由自主松了松领口,再摸了摸脖子上完好无损的遮瑕贴。
眼下的情况足以说明,不久前,有人被束缚在椅子上,还受了伤。可现在人却不知去向。
护士们口中需要做手术的女孩,想必正是经历过非人虐待的菲菲。但是,与其说是她病危需要急救,倒不如说,是有权有势的人急需新鲜的器官……
房间里的东西很少,洛嘉言和蒋颂南已经把能看到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席冷过去翻了下被子,从床垫下方掉出来一本书。
《密码大全》
按照目录,翻到摩斯密码的那一页。
翘翘从办公室带了纸笔上来,蹲坐在床头柜旁,开始破解密码。
大家不约而同保持安静。
第一篇日记就带有密码,正是晓娅手腕受伤后两人被迫分开的时候。
-../-. /--- /- /-.- /.. /.-.. /.-.. /-.-- /--- /..-/.-. /... /. /.-.. /..-. /
“d、o、n、t……”翘翘全神贯注,逐一把密码转译成单词,“k、i、l、l、y、o、u、r、s、e、L、f。”
全部的字母呈现在纸面上,一目了然。
“Don’t kill yourself。”
“菲菲让晓娅不要自杀……她是在救晓娅。”
闵致和席冷异口同声,随后对望一眼。
翘翘脸色沉重点点头,继续往下翻译:“Live on.”
有谁接了声:“活下去。”
藏在埋怨不满的文字之下,这才是菲菲真正想对晓娅说的话。
翘翘一边吸鼻子,一边在纸上书写着。
I felt hurt, too. (我也觉得很痛。)
You are my spiritual support. (你是我的精神支柱。)
翘翘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哽咽道:“她是在救她呀,她是在救她呀……她们关系这么好,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冤枉菲菲?”
小姑娘的智商远超于常人,20岁的门萨会员、一流学府数学系的学生,除去那些光环,其实她只是一个年纪轻轻,善良又重感情的小姑娘。
而晓娅头部重伤入院的第二天,菲菲在日记中抱怨,说住在医院的晓娅像中了邪似的,撒泼发疯,非得她亲自过去赔礼道歉!
“该不会……”翘翘猜测道,“晓娅是故意自残,为了外出就医,给菲菲制造逃跑的机会?”
菲菲有没有去医院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她显然还被困在病院中,这天的日记也藏有莫斯密码。
I won't leave you alone.(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真相已然浮出水面,菲菲的回答坚定而决绝,她拒绝抛下好友独自逃跑,拒绝走上以好友的牺牲所铺就的道路。
日记到此还未结束。
菲菲藏在密码之下的真心话,一条接一条被翻译出来,呈现在阳光之下。
Let's get out of here.(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Never give up.(永远不要放弃。)
Never give up.(永远不要放弃。)
从这页开始,接下来日记里的密码,翻译出来全是一模一样的话。
不要放弃。
菲菲用只有聪明的挚友才能看懂的密码,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不要放弃。
永远不要放弃。
可是日记的最后,还是以晓娅的死亡画上了句号。
病房里陷入冗长而滞闷的沉默,轻微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哗哗翻书的声音打破这寂静,席冷微垂着眼,怀疑这本《密码大全》可能还藏有其他线索,随手翻过去,等书在最常翻阅的页面自然摊开。
除了摩斯密码那页翻得最多,便是一张空白的夹页。
空白的页面上,填满了熟悉的手写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