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山早月by境风

作者:境风  录入:12-21

但让别人担心了还是挺有负担的,他琢磨了下,手指甲尖敲着屏幕, 哒哒几下,接着,他编辑了一下个人简介:没更新的日子里都在和老板翻山越岭[目光炯炯]
青山醒这个号里的关注者里,用户质量挺高的,活跃度也高,立刻在上次更新的视频下面又刷出了许多条留言。一部分人在说“那就好”和“注意安全”,另一部分人则是“哇哦原来是二人组!”“哈哈哈哈哈辛苦小助理了!”
其实不辛苦,开车的是老板来着。梁愿醒快速瞄了眼旁边的人,然后问:“你累吗,换我开会儿?”
“不累。”段青深说。
他说完,梁愿醒又看了他一眼。其实段青深身上也有许多钝伤,但他表现得云淡风轻,单是这一点梁愿醒就挺佩服他的,因为自己背后扭着了,他怎么坐都感觉腰背不舒服,而段青深就那么没事人一样稳稳地开车。
但梁愿醒也很清楚他是个很能忍的人,不仅是忍着痛不说。
段青深的压抑他一直都能感受得到,梁愿醒知道有一句话说“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句话说得自然也对,有时候连血脉至亲都没法做到。
这种为了他人和外界而压抑自我的感觉,梁愿醒真的太懂了。他只一眼就看见段青深内里之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部分,所以他才要把段青深带走,走得越远越好。
现在也是,梁愿醒抬手整理了一下卫衣帽子,又说:“换我开吧,你在副驾歇一会。”
“我不……”
“怎么回事啊。”梁愿醒打断他,并且很清楚他在想什么,“现在拿我当小孩了,按着我往我嘴上亲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小呢?”
梁愿醒才不跟他弯弯绕,一直以来这人主动站在大哥哥的身份上,这没什么,自己也乐得视他作哥哥,但谁都是肉体凡胎,何必在那边撑着逞强。
所以他最直白的语言打出最懵圈的效果——你不就是拿我当小孩儿吗,那没用了,你破过功了。
段青深直接哑了,无言以对。
梁愿醒又说:“我是成年男性,心智健全,有驾驶证,后面的话还要我就说吗?”
段青深哑了那么一下就笑了,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我在迫使你依赖我。”
刚想说一句“算你懂事”的时候,段青深清了下嗓子,接着说:“但其实,醒醒,是我在依赖你,精神上的。”
梁愿醒怔住了,然后默默偏过脸,偏到自己这个车窗,看着外面。
雪原上一个个电线杆掠过去,网络信号还是不太顺畅,导航时不时从在线自动切到离线。梁愿醒静静地等脸上灼烫的感觉消失,确定自己脸不再红了之后,说:“好了,前边应急车道停一下,换我开车。”
“嗯。”段青深说。
最后一段距离到达镇子上的修车店,这店真是生意红火,他们俩的车都只能停在人行道上排队。
二人在车里对视一眼,感觉不妙。下车过去一问,果然,全都是那条公路上坏了来修车的。
几个维修工和店员在这大雪天里忙得都出汗了,从汽修店侧边的架子上拿下来一张单子,说:“来把这个填一下,发动机编号手机号车牌号,然后用车钥匙压着单子,留在那边台子上。”
段青深接过来单子,梁愿醒朝店员指的台子一看,好嘛,那台子上少说摆了十几个车钥匙。于是他问:“请问大概几天能修到我们的车?”
“小兄弟啊。”店员苦笑,指指自己后边,“往最快了算,也要两天。”
接下来从车里把行李箱卸下来,还有相机包和尤克里里,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两个人背了一身,从修车店打车到酒店。
“原来现在已经是旅游旺季了……”梁愿醒边念叨边放下包和箱子,“我们现在走吗?”
“放下东西就走,查过了,防疫中心那边五点半下班。”段青深说。
他们要去接种破伤风疫苗,然后再吃个晚饭。
现在应该说刚刚进入旅游旺季,来拍照的、来滑雪的,国庆没出来玩的,过年走不开的,这阵子便出动了。
近些年阿勒泰禾木村出圈了不少照片,朝着那边去的人也更多。又有人说北疆一到冬天,哪里都是禾木,大致就是想劝劝游客们,不必都往那儿挤,其实景色都差不多,就像他们现在溜达的这个小镇。
打完针出来,天黑透了。但街上挺热闹,许多年轻人拍照,拍墙,拍路灯,拍啥都没有的黑洞洞的天。
梁愿醒缩了缩脖子:“我们还差几张照片?”
“8张。”段青深说。
“明天去拍铁路吧。”梁愿醒说,“拍列车,还有后面那个雪山,找个机位用长焦拍。”
“好。”
一连路过了几个餐厅都是满满的人,里面还有哈萨克族人跳舞,门口排着哆哆嗦嗦又坚强无比的游客。
沿着人行道走,随便进了家做抓饭的,口味很不错,每粒米都香喷喷的。
从饭馆出来,下雪了。
不是呼啸的风雪,落得很安静,慢悠悠的。梁愿醒抬头看,雪落进路灯光束中时亮晶晶的,他眨眨眼,然后被人摸了摸头发。
“下雪了欸。”梁愿醒说。
“嗯,看一会儿吧,冷了就回去。”
两个人在小镇街边,北疆也会下这样温柔的雪。偶尔有风,雪就在路灯下翻旋,然后落下,沾在梁愿醒的发梢。
结伴而行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说说笑笑着,有牵手的情侣有挽着手的朋友。梁愿醒转过头:“回酒店吧。”
大约是心有症结,酒店里梁愿醒洗澡的时候,段青深坐在那儿看着电脑上的照片,半天不动。屏幕上的照片是在保护区和盗猎者搏斗后遗弃在雪地里的轮胎。这张照片能让他回想起当时的心境,也把他拉回那个状态。
他就这么痴痴地看着照片,这两天有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忽然假设“如果那些人带枪了”怎么办。然后陷入控制不住的恐慌和后怕。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一下又继续,段青深拧开水瓶喝了一口,他居然有点想删掉它,可手握上鼠标了却没动。不必这样,他想,都过去了,而且梁愿醒喜欢这些照片。
不多时,浴室里开始有吹风机的声音,段青深去拿换洗衣服,沉默地跟出来的梁愿醒擦肩而过,倒也不是真的被一言不发,关上浴室门之前闷闷地说了句“我洗澡了”。梁愿醒头发蓬松,脸颊带着热腾腾的红色,有点纳闷,这人怎么回事。
再转头,看见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他倏然明白,接着凝滞了下,尔后叹气。
其实段青深自己是明白的,他确实在精神上依赖着梁愿醒。如果梁愿醒某根弦绷断了,那他也差不多疯了。
这次换梁愿醒坐在这张照片前。
他呼吸,拿起旁边的水先喝了一口,然后开始修它。先平衡曝光,再稍微提亮阴影,把过亮的雪地色调稍微拉起来……还是不对劲,梁愿醒拧起眉头,轮胎是黑的,雪是白的,后面环境色又整个灰掉……他一狠心,直接黑白处理。
好多了。
黑白照片会给人一种“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的感觉,以及沉默感,无论照片中是爆炸的蘑菇云还是皓瀚夜空的万颗星,黑白照片都是无声的。
接着,梁愿醒把照片两边裁掉,去掉地上的两个锯子,竖构图只保留轮胎。
处理好照片,梁愿醒才意识到浴室水声停了,他回头,段青深就站在那儿。酒店房间不大,也就一两步那么远,段青深也不出声,就看着他修图。
梁愿醒不算惊讶,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说:“过来。”
他想都没想乖乖走过来他旁边。
“坐。”梁愿醒眼神示意了下床沿。
梁愿醒说:“这张就这样改了,你没意见吧?”
他自然要问的,因为拍这张照片的人是段青深。段青深点头:“嗯。”
“深哥。”梁愿醒往前坐了坐,跟他膝盖抵着膝盖。
“我知道。”段青深没等他说话,“我就是想起来的时候会后怕。”
梁愿醒手掌放在他大腿上,用了些力气,段青深以为他在宽慰自己,没想到他手掌撑在自己大腿上,接着站起来,靠过来吻住他。
这是个自上而下的吻,柔软温暖的嘴唇,梁愿醒学东西很快,他舌尖钻了进去,也知道了该怎么呼吸,游刃有余,像弹奏最熟悉的乐曲。
变成段青深僵着,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两个人都是接吻新手,吻得很慢,但唇舌之间很快找到了最舒服的节奏。
段青深把他搂下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他摸着梁愿醒的手腕、手臂、肩膀,很清晰的,是男人的骨骼,起伏的肌肉线条性感而有力量,再摸去后背,因常年登台演奏而习惯性直挺的脊骨,摸到腰,摸到睡裤的松紧带。
身后的电脑屏幕因无人操作而休眠,散热器跟着停歇,耳畔只剩下接吻的声音。
喘息变奏,心跳同频,反复如此,无限贴紧。
好像吻了无数遍,分开再贴合,从床边到中间。故意去碰对方具备男性特征的部位,似乎以此作为决心,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彼此“是的,我清晰地认知到你是个男人。”
其实两个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或许从前种种有迹可循,他们越来越亲密,分享自己的过去,构筑包含彼此的未来。
大约初恋总是焦急又莽撞,没有多少耐心去试探,爱意萌发时就迫不及待连根拔起递到对方手上——你看,开花了。
“醒醒……”
“嗯。”
“手伸出来,帮你擦擦。”段青深拧了块热毛巾走到他这边。
“我不。”梁愿醒太困了,闭着眼睛。
“……”段青深只能把他手从被窝里拉出来,仔仔细细擦干净每根手指,再低头吻一下他额角,说,“晚安。”

次日早, 梁愿醒神清气爽。
昨夜雪又堆上一层,一脚下去深至小腿。南方来的孩子踩了一脚又一脚,然后被人薅着胳膊拉回公交站台:“你打算这么走路去拍铁道是吗?”
这班公车人不多, 有空位, 两个人挨着坐下。车窗玻璃结了一层薄雾, 梁愿醒把相机打开, 端起来。玻璃上的雾把外面街景虚化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色块, 拍下段青深朦胧的侧面身形和举着相机的他自己。
“好了。”梁愿醒说。
两个人都只有身形, 看不清样貌。导去手机之后, 他们青山醒账号终于从原始头像换成了这张照片。
并且审核秒过。
“你介意出镜吗?”梁愿醒问, “不过这张没拍到你脸, 我是说以后, 要是我拍出那种‘我靠也太帅了吧’的镜头, 可以发吗?”
段青深点头:“可以啊,当然可以。”
说完, 段青深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偏过头笑了下。梁愿醒好奇, 贴过去:“笑什么呢?”
“想到了之前……就认识你之前,我们医院有个规培生, 在网上发了个视频,自己穿白大褂,说:‘大家好, 我是某某届医学生,我下海了, 请多多支持’。”
梁愿醒愣了那么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梗”,接着噗地笑了:“我靠。哈哈哈哈哈,你们医学生也是…哎……”
笑着笑着就叹气了。旋即又看看段青深, 这儿公共场所,否则梁愿醒怎么也要流氓似的掐掐他脸。
“你这长相,下海应该比卖照片来得多。”梁愿醒评价。
“啧。”段青深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已经开始预想我下海能赚多少了,我好歹是你……”
“……”二人忽然缄默。
公交车到了下一站,“哧啦”一声前后车门打开,人们裹着围巾和帽子,裹挟着室外的寒气走上车来。
上来的人挺多的,一趟就坐满了,两个人同时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一位老奶奶,走到旁边扶着栏杆面对面站着。
梁愿醒抬眼看了看他,车子重新发动的时候两个人受惯性贴了一下。
所以他没说完的那后半句是什么,梁愿醒又看他,两个人身高差距没有太大,只是挨得太近,才需要抬着眼。
“相机。”梁愿醒指指他,说,“背前面来,放我们两中间,人再多的时候会磕着。”
“好。”
这班公交他们要坐到城郊,那边可以拍到雪山和铁路,计划是等一辆列车经过,也算作“路”这个大主题的一部分。
慢慢地,车里越来越挤,两个人被迫大庭广众下完全贴着站。刚刚那半句“我好歹是你”后边,段青深想跟什么名词,梁愿醒还是挺好奇的。但真让他追问一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像娇俏的小男友讨个名分。
那边段青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像早就错过了“我喜欢你”这样告白的契机,越往后越不知道怎么说。倏然之间段青深脑海里浮出一个画面,很多很多年后和梁愿醒在某个地方定居,在某个天气不错的傍晚说我们出去拍照吧,对了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特别喜欢你。
会这样吗……
好像也不错。
“深哥?”梁愿醒努力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段醒醒?”
“嗯?”段青深回神,“走神了,怎么了?”
“是毛毛姐。”梁愿醒艰难地在拥挤空间里把手机屏幕朝向他,“她刷到我们账号了,问我想不想在她那里做推广,她不是做广告策划的嘛。”
段青深点点头:“那要看看你希望这个账号是个什么性质了,纯粹做记录生活,还是做一个摄影博主。”
“我不知道诶。”梁愿醒为难,但眼神纯良,求知地看着他,“没有头绪,能不能记录生活的同时又能赚点钱?”
“噗。”段青深笑出来,“那你就把这个诉求发给毛毛,现在很多网友已经能分清哪些是签了公司哪些是个人账号,所以他们运营方式也有很多种,问问呗。”
“会不会显得我……”
“不会。”段青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不会显得你既要又要,你这是有效交流,行就试试,不行又不损失什么。”
这话确实在理,梁愿醒忽然心理负担小了很多。
片刻,毛毛回复过来。
“她说,这是现在互联网推广的基本操作……”梁愿醒震惊地给他看。
毛毛发来简单易懂的一句话:我们很擅长把素人伪装成素人哒!
接着,梁愿醒告诉毛毛,他们最近还是要以杂志的照片为先,视频账号的事儿估计要下个月才能开始考虑。
毛毛也说没问题,目前她只是有这个意向,合作的事情要从长计议的。
又过一站后,车上有座位了。这边刚坐下,那边毛毛迅速又发来一条:对了,你们打算走摄影旅行Vlog路线还是走CP路线呀?
梁愿醒瞬间锁屏,把手机揣起来,心怦怦跳。
原来真的被人点出来是这种感觉,很慌乱,虽然其实没什么好慌的,不是说现在网上cp里十个八个半都是假的吗,那就说明毛毛没觉得他们是真的。
他瞄了眼段青深,后者没什么反应,只是察觉到他视线后也看了过来。
“没事。”梁愿醒说,“我们还要坐几站?”
段青深低头看手机,点了几下:“五……六站。”
到站后下车,这里距离当地火车站有十多公里,已经是比较偏僻的地界。虽说偏僻,但还是有零星的,看起来像村落的小房子。
铁道在不远处,下过雪的白天总是光线很好。找机位的时候路过一间店,没有店名,但店门口飘出来滋啦冒油的声音直接拦截住梁愿醒。
进去一问,是做烤肉的店。
正是午饭时间,店里零散地坐着几桌,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拿来菜单,塑封单张纸的那种,说:“来旅游的吗?其实我们不是本地菜,以前在外地做的,这两年才回新疆。”
“没事没事。”梁愿醒接过菜单,“我们也不是非要吃本地菜……老板,您刚刚在那儿烤的是什么?”
段青深笑着拆开餐具,他早知道他是冲着那个味儿来的。
“哦!”老板回头看了一眼,“炙子烤肉,要尝尝吗?”
炙子烤肉是现做的,老板拿来炙子,也就是铁质的烤盘,架在碳炉上。和平时吃烤肉的店有点像,但不同的是烤炉可以调整火力,而炙子烤肉的精髓之一就是火候。
“老板我能录个视频吗?”梁愿醒问。
“可以啊,当然可以,很多博主都在我们这儿录过!”老板爽快地边说边打火。
梁愿醒伸手跟段青深要相机:“我要用哈苏。”
“好,要补光吗?”
“你用手机手电筒帮我补。”
餐馆为了保证屋内暖和,玻璃窗上有防漏风的封条,所以采光不是很好。梁愿醒拿着相机绕到段青深那边坐下,他拍食物的时候简直虔诚,换着角度,调整微距,为了找角度而姿势诡异……然后被段青深捞着腰摁到自己大腿上坐着。
“从这儿拍,利用这个蔬菜的前景。”段青深给他指。
“哦!!”梁愿醒恍然,“不愧是三年前《看见》……”
“好了。”段青深制止他报头衔,“快拍,一会儿肉熟了。”
腌制过的羊肉是完美的1.5毫米薄片,祖国版图西北方向有全世界最美味的羊,它们早早地浸在腌料里。炙子烤牛肉和烤羊肉也不一样,羊肉浸腌料,加姜水虾油,大量的葱白铺底,讲究的厨子还会放半碗口蘑汤。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这是什么大庭广众了,坐腿就坐腿吧,梁愿醒拧着焦段,从这平视的视角里拍羊肉与铁盘接触的画面。
什么脸面,他要出片。
老板也不在意他俩这样,上学的时候男生坐男生腿那很正常的事儿。老板拿了根柄很长的钳子,将铁盘别起来,一垫,说:“你看啊,这盘子落下去,叫‘煎肉’,盘子支起来,叫‘烤肉’。”
“哦~”梁愿醒点头。
“来!”老板将火转小,“这肉得趁热吃,快,别坐他腿了,坐回去,要不要来几张单饼?卷着吃?”
这条视频是紧急剪出来的。
剪辑得很仓促,但视频也很短,原声无配乐,一点开就是扑面而来的烤肉画面,评论哀嚎一片,怒斥这博主毫无良心——11月的下午三点半,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正是微冷微饿的时候,比深夜刷到更脆弱。
脆弱是因为起码深夜是在被窝里,但下午三点半却在工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梁愿醒边翻评论边笑,举过手机给他看,“你看这条‘你知道吗博主,我没有暖气,没有羊肉,也没有雪’。”
后边还跟着个[微笑]。
段青深支着三脚架,看了他一眼:“无良博主啊醒醒。”
“嘻。”
他们找了个比较高的土坡,爬上来费了些劲,这儿用长焦可以拍到铁轨和远处的雪山。段青深试着拍了几张,慢慢调整参数。
梁愿醒收起手机靠过来一起看相机屏幕,说:“这条铁道下一班列车经过是五点半。”
段青深有点意外:“你都查过了?”
“嗯~”他骄傲,“开到阿勒泰。”
“真是靠谱的梁老板。”段青深说。
“那是,喜欢吗?”梁愿醒笑着问。
“喜欢。”段青深看他,“特别特别喜欢。”

第36章
梁愿醒抱着臂眯眼打量他, 心说三十的人告白还挺纯情,那话说完段青深耳廓就红了,当然, 说是风吹的冻的也行。
接着, 梁愿醒挪了一步, 站到他旁边, 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你这话怎么昨晚不在床上说?”
“……”段青深耳朵全红了, 但镇定, “因、因为昨晚说的话, 就……显得目的性太强。”
“嗯?”梁愿醒起先不解。
片刻后, 他明白了。
“我靠。”梁愿醒换了个眼神。
于是段青深反客为主, 边拍一张看效果, 边说:“想想看呢, 醒醒,万一我昨晚床上说这话, 我们俩能动动手就完事儿了?”
他想象了一下,应该不成。梁愿醒多少有点常识, 道具不足的条件下强行做事风险很高,而且目前从观感上来看, 风险承担者大约会是自己。
那还是挺惨的,如果昨晚真的在那种情境下告白,自己可能真的会不管不顾英勇就义, 毕竟氛围到了不做一下实在可惜。欸不不,想到哪里去了, 梁愿醒侧移一步,离他远一点,偏过脸。
段青深又拍一张, 拍的是雪山顶。
“你躲什么。”段青深说,“躲那一步有用吗?”
“你闭嘴吧。”
段青深就笑笑:“过来。”
他站回来,以为段青深要给他看相机画面,脸也凑了过去。没承想这人手掌扶着他脸,靠过来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他是很快地贴一下就分开的那种亲,像偷亲,然后看着他眼睛:“对不起啊,早该说的。”
“早你也没这个胆子。”梁愿醒去看相机屏幕,说,“要再买个三脚架了。”
原本一人一个脚架来着,梁愿醒那个揍人揍坏了。
后面的时间是每当光线变化,就拍一次。因为大部分景物都静止着,多拍几张同机位上的照片,后期处理起来可操作性比较高。
梁愿醒没有三脚架,就抱着相机在周围拍一拍。
从这里望向铁路那边的雪原,那边在夏天沃野千里,草原一直蔓延到地平线。附近有住家,都是平房,房顶有积雪,有几户把外墙刷成糖果色。
大路两边的树早就掉秃了枝桠,梁愿醒找了个不错的前景,恰好两根枯枝弯下的弧度搭出了一个边框。
梁愿醒顺着大路往公交站方向走了一会儿,大路上的雪被扫到两侧堆起来,雪堆里掺着树枝和泥,偶尔有车驶过。转过头,视野没有遮拦地直接看见雪山,没有被雪覆盖的灰色山岩,远方雪上有一颗黑灰色的小点儿,看不出是驴还是羊。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领子,吸进肺叶的空气太冷,于是在这荒野,他开始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
那啃着雪下枯草的,不知是羊还是驴的动物也看向了他。正如梁愿醒分辨不出它的物种,它大约也不知道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梁愿醒究竟是什么。
他在路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深哥。”
“跑哪儿去了?”
“没跑远。”梁愿醒说,“我在……”
他说一半停下了,段青深也没追问,两个人在通话里沉默着。
其实是梁愿醒一个人沉默,段青深在等他。
“我在……路边。”梁愿醒脖子上挂着相机,举着手机,看着雪原,“这里好大啊。”
“嗯。”段青深说。
“好了,我现在回你那边去。”梁愿醒笑起来,“等我一会儿。”
“好。”
电话挂断后,梁愿醒把相机从脖子取下来,肩带缠在手臂上,缠紧,然后录像——
他转身开始奔跑。举着相机奔跑,风声和跑步的喘息声混在一起,相机即便自身有防抖却也招架不住梁愿醒这样,这徕卡的CMOS里边要是有个小人,隔夜饭能被颠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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