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一会儿就出去把头埋在雪里哭。”段青深走过来,把他酒杯放下,用英文跟向导说,“真的要走了,我们还有拍摄任务。”
小镇在晚上亮着路灯,今天云层稀薄,他们要去山上拍星空,等着从伊卢萨特就开始期待的极光。
上山的路有车辙印可以跟着走,段青深开车,梁愿醒在副驾驶看气象app。他舔了舔嘴,说:“你准备好生日愿望了吗?”
“还没过零点。”
“马上了。”梁愿醒放下手机,转过头,“我连蛋糕都没有给你买。”
“我需要的你都已经给过我了。”
接着昏暗车厢里,有布料和座椅摩擦的声音。
“……”段青深失笑,“宝宝你不能在我开车的时候亲我。”
零点过后是1月5号,段青深的三十一岁生日,他们正在去等待极光,黑洞洞的乌佩纳维克一辆车慢慢开上山,然后下车,支三脚架,装镜头,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梁愿醒觉得这像做梦一样,他从山坡向下俯瞰小镇,屋顶盖着雪,路灯照着他们彩色外漆的房子,恍若童话故事书的插图。
他走去段青深旁边支另一个三脚架,段青深很默契地给他递一颗16-35的镜头。
梁愿醒看着他递的镜头笑了笑,不过嘴巴被盖在面罩里,说:“我都不用说要什么……深哥,忽然感觉,这个时候甚至有没有极光都没关系了。”
当然最好还是有的,不仅因为他们转了八百次机,和向导见面前沟通时算错了时差,极夜天气下做什么都要打着手电,因大风滞留机场等等出远门常常遇见的问题,还因为马上是段青深的生日。
梁愿醒从来觉得自己是个潇洒的人,看不到就算了,世界还有那么多奇观。但今夜他踩在雪上,头顶是璀璨的北极圈星空,寒风凛冽,冻得皱眉头都没感觉,还是希望能出现哪怕一点点幽暗的北极光。
他设置好相机快门时间,查看电池余量,风如浪涌。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聊天,梁愿醒看看旁边的越野车,忽然说:“不知道阿合力大哥的羊都找回去了没。”
段青深知道他是看着借车的向导弟弟想到了当初一样好心的阿合力,便说:“放心吧,天山会庇佑它的子民。”
“嗯。”梁愿醒仰着头看了一圈天空。极光出现前往往没有任何征兆,在康克鲁斯瓦格转机的时候有同样来拍极光的国人告诉他们,无论极光预测指数如何,只要天空晴朗,月亮照射范围小,运气不错,就能观测到极光。
一切就绪,最抗冻的尼康z9开始定时拍摄,梁愿醒设置好自己的相机,向下拍房子和不远处冻海上停着的船。
“录点视频。”梁愿醒拿手机出来,摄像头对着段青深,开始录制,“现在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分,老板已经设置好了相机,这个尼康拍的北极圈星轨之后会单独发一个短视频,好冷啊~明天就走了,希望今天能拍到极光。”
“老板跟大家打招呼。”梁愿醒叫他。
段青深也戴着防风面罩,看向镜头,他眼型要窄一些,只露眼睛时显得冷漠。于是梁愿醒又说:“笑一点嘛。”
段青深笑了,柔和了些,就笑了那么一下。
梁愿醒在那边开始介绍拍摄参数,讲ISO和光圈,拍摄环境和……
“醒醒。”
“嗯?”
起先是从地平线那里的天空开始出现一小片幽幽的绿光。梁愿醒下意识地不敢相信,因为前几天在格陵兰岛其他地方一直没有极光,其他游客说自己特意找了极光猎人但一无所获。
在他以为这只是云层大气反射的一些光亮时,它开始渐渐变强,同时像被风吹拂般慢慢晃动——像一条绸缎在暗夜中摇曳,它由弱转强,生成、爆发、消失。
梁愿醒整个人僵着,凝滞了片刻后,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回口袋,要去拿相机时,被段青深握住手腕,拉到身边来:“看着它,可能就这么几分钟,尼康在连拍的。”
梁愿醒“嗯”了声,没有再去找构图拍摄,就这样看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过零点,总之在北极光下,梁愿醒说:“生日快乐。”
“谢谢醒醒。”
段青深觉得三十一岁大概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一月中旬从格陵兰岛回国, 又是转八百次机,先回了杭州梁愿醒家。快过年了,虽然暂时没人住, 但还是要给房子换一副对联, 贴点窗花。
今年在哪里过年这个问题两个人完全没聊过, 或许是这一年年过得实在快到没感觉, 从前段青深在医院里看日期的主要目的是核对手术表, 然后在那个“手术及操作医师”下边一栏看“术者”后边跟着的“1助、2助”里自己在哪一栏。
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感知, 二十九岁三十岁, 都无所谓。
而三十一岁的前期阶段, 感知来了, 非常非常明显的感知——回杭州的第三天中午, 梁愿醒爬半天爬不起来, 段青深去卫生间洗漱完回来发现他醒了,并且正在床上艰难爬行, 于是问他:“这是怎么了?”
“腿和腰使不上劲,所以下不去床。”
“那你怎么不叫我?”
“因为我现在跟你讲话的音量, 已经是我能发出的极限了。”梁愿醒真诚道。
他嗓子是半哑的,对此段青深感到歉疚:“不好意思啊……”
“没事。”梁愿醒借着他的力, 边下床边说,“三十一岁,别有韵味。”
“……谢谢。”
顶着腊月阴冷的风出门, 在小超市里买了对联窗花后回去家里一起贴上,再把房子稍微打扫一下, 反锁好门,赶在春运开始之前回去山东他们的工作室。
没回来工作室的日子里,织造厂的保洁们也顺手清扫他们的工作室。梁愿醒推开门, 里面很整洁,位于办公桌后方,“青山醒”三个字安静地呆在墙上。
整个1月都在忙。选片、修图、剪视频,以及讨论去哪里拍丁捷家那个护手霜赞助的视频。
春节前两天,视频发出去后,梁愿醒在微信上问丁捷对视频内容有没有要求,丁捷半晌没回。梁愿醒把手机放下,靠在椅背上:“估计忙着洗车呢,等会儿吧。”
“嗯。”旁边段青深正在处理星轨的延时视频,“不急,过几天过年了,洗车店也忙。”
“我们怎么过年?”段青深问。
“我随便啊。”梁愿醒耸耸肩,“前两年春节都在酒吧过的,一屋子人蹦迪。”
段青深想了想,他早出柜了,在家里偶遇他妈妈男友的几天之后就跟汪卿嬅坦白了,要不带梁愿醒回家过年?但人家自己在杭州也有亲戚,他琢磨了一会儿,没想出办法。
两台电脑的散热器都在嗡嗡响,梁愿醒刚好把手搁在旁边取暖,另一只手支着下巴,全然不在乎过年的事:“我们视频的审核速度越来越快了。”梁愿醒电脑的网页跳出来一个提醒,“已经通过了。”
“这么快。”段青深凑过来看了眼他电脑屏幕。
评论来得也很快——
什么!露脸了!
哇感谢甲方感谢赞助!多来,多更!
格陵兰岛?北极?!
露了1/3脸,哈哈但是在北极圈也确实只能露眼睛。
欸?不是半张脸吗?为什么1/3。
因为我是按三庭五眼来算的。
我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看到三庭五眼,你不许再说了[瘪嘴]
视频的前半段几乎都在热议他们露脸和北极圈,画面拍到段青深伸手帮他整理头发的时候,是又一波弹幕小高峰——
是这样的关系吗?!
好甜XD
怎么了怎么了,好朋友好同事好老板好助理之间整理一下刘海怎么了[捂眼睛]
说得没错,常常整理。
梁愿醒“嘶”了一声,蹙着眉,进度条退回去,又看了一遍那个画面。从镜头外伸过来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捏住那缕戳眼睛的刘海,移向旁边。梁愿醒不解,这动作多寻常……观众们怎么如此兴奋。
“这…这为什么会让大家讨论起来?”梁愿醒茫然,“你只是帮我挪一下刘海,根本没有多亲密吧?”
“你不懂了吧~”姜妤恰好从门口进来,拎着两包喜糖,“这就像比起翻云覆雨的小黄片,蜻蜓点水的纯爱一吻更让人动心。”
“……妤姐。”梁愿醒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姜妤这番话委实有点让他找不着词。
段青深苦笑了下,转移话题:“喜糖?给我们的?”
姜妤把两盒糖搁在他们桌上:“是啊,你们上午不是出去做商拍吗,小茜叫我把喜糖给你们。”
“哦!”梁愿醒拿起其中一盒,“你堂妹是今天结婚呀?我们不知道婚期。”
“是的,没事,她反而担心你们去呢,去了要上礼金,这年头礼金不就是亲友之间的0利率信用储存吗。”姜妤笑笑,“走了啊,哦对了,你们要是有快递得赶紧拿,驿站一会儿五点就关门了,年后才开。”
“好,谢谢姐!”梁愿醒说。
“快快快。”梁愿醒抄起外套,“快去拿佳能,今天不拿就过完年才能见到了!”
新年新相机,佳能EOS成功加入青山醒大家庭。工作室的玻璃柜像器材店展示架似的,梁愿醒看着很满意,点点头,转而又担忧:“这柜子要不要上把锁啊?”
“然后被人连柜子一块儿扛走,还损失个柜子。”
“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别担心,没事,我们地理位置很好,在厂里,门口有保安。”
最后春节谁家里都没去,修图修了一天,两个人都是肩背酸痛,临到最后动都懒得动。傍晚时汪卿嬅打电话回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吃年夜饭,特意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单指他一个人,段青深转头看看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人,跟他妈说,不回去了,今天太累了。
听这话的时候梁愿醒侧了侧脑袋看过来,朝他笑笑。
他妈妈自然没有强求,三十一岁了不至于,她也知道他们前些日子在外奔波跋山涉水,便说好好休息,过几天再回。
于是春节两个人在工作室的小厨房里做了顿卤肉饭,说起来这卤肉还是曹湘做的,做好后放进袋子里抽真空后冷冻好给他们,家庭版预制菜。
“咱们后爸手艺了得。”梁愿醒评价。
“什么后爸。”段青深抬眼看看他,“一碗饭你就把我全家卖了。”
“这怎么叫卖呢,”梁愿醒擦擦嘴,“人家两情相悦,万一喜结连理,那不就是后爸。”
“行了赶紧把你后爸的爱吃完,电脑里还有一堆图要修。”
然后就是要选的片越来越多,要修的图也越来越多。什么海边烟花,货运码头,暗色黎明的礁石海滩……新相机的表现让两个人很满意,并且有了佳能那可不得多拍人像,毕竟佳能是“照着屏幕直出的效果修图就行”的相机。
结果春节后的第三天才去了段青深外婆家里,叮嘱了不要买礼物过来,梁愿醒还是抱了一堆礼盒装的补品。
也像段青深说的那样,他多讨人喜欢,坐在那儿傻笑就够了。
春节后第六天回了一趟杭州,梁愿醒小时候爷爷奶奶家照顾得少,是因为两个老人有慢性病和基础病,这些年都在静养着,去了陪老人家住了两天。
再次回山东后,有几天冷得像世界末日,风光摄影师就是连世界末日都要出门拍下来,于是在那几个低温天气的黎明和黄昏,两个人各自背着自己的相机出去碰运气,看能不能拍到反曙暮辉。
不仅没拍到,还双双感冒。
一月就这么还算安稳地过去了,青山醒账号关注数量涨到八万,格陵兰岛的视频在甲方的投流下频频登上推荐页,也被远在新西兰的小姨刷到了。
于是二月十三号,情人节前夕,一架飞机从奥克兰气势汹汹地起飞。飞机上一对母女气氛紧张,不过不是那种彼此之间不融洽的紧张。何卓羽想偷偷给她哥报个信,但知女莫若母,李知烨压着声音怒道:“你想通风报信是吧?”
“我……”何卓羽抿着嘴,“我没有,你也别想太多,网上讲的什么cp,一半以上是假的。”
“好了。”李知烨打断她,声音更低了,“要是假的,就算回国跑个安心。”
何卓羽差点笑出来,只能“嗯嗯”着点头,然后摸摸李知烨手臂,说:“没事的妈,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呀,自由恋爱,关系健康,男的就、就男的嘛。”
李知烨这时候五味杂陈,呼吸都拧巴:“你你你你睡会儿吧,你昨晚不是熬夜了吗。”
“那我睡了你会胡思乱想吗?”
“我不会。”李知烨将头绳拽下来,松了松头发,“睡吧,转机我叫你。”
“好……不过,不过我们真的不跟他打个招呼吗?”
“不。”李知烨果断道,“睡觉。”
“好……吧。”
何卓羽轻轻叹气,算了不管了,她戴上眼罩睡了。
另一边,织造厂大院里,曾晓阳帮着他们一起拿快递,户外移动电源厂商寄来的、行李箱厂商、对讲机、三脚架,还有自热米饭自热火锅……
“这个退回去。”梁愿醒说,“那个也退回去,这几月份啊谁寄的月饼,退回去,深哥你手里是什么?”
“拆了个……手机壳出来。”段青深捏着美工刀,“什么防水防抖手持拍摄手机壳……怎么不多做个长焦微距。”
“退回去。”梁愿醒烦得不行,“到底是为什么地址和手机号会暴露。”
这点曾晓阳有经验,他叉着腰:“因为只要注册商标了,个人信息就会被泄露出去,我之前那个手机号码,一天800个骚扰电话,都是广告,邀请我们去看原材料的。”
退件退了一上午,留下了谈好合作的两家的试用品,一个移动电源和两个三脚架。
李知烨手里有青山醒的具体地址,当初工作室弄好之后李知烨说给他们订个花篮,梁愿醒没要,那时候告诉了小姨他们在织造厂里。
那边一下飞机就坐上车,何卓羽无声叹气,就这么被风风火火地带去了织造厂。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这个点一般梁愿醒开始饿了,如果没在外面拍摄,那大概就在织造厂附近的小吃摊溜达。这天一个人在溜达,段青深在工作室里拟合同。
保安不放陌生人进厂,李知烨好说歹说了一通,就是不放,最后不得已给梁愿醒打了电话。
梁愿醒手里捏着肉夹馍,举着手机,在伴随着旁边铁板豆腐的香味里凝固了:“小姨你……在哪儿?”
“厂门口,保安不让进!”
“噢那、那把手机给他吧,我来说。”
毫不知情的段青深在手机响起来和工作室进来了人之间不知道先顾哪头,因为他认得面前的两个人,他在梁愿醒的房间里看过照片。
“您……”
“你先接电话吧。”李知烨说。
他接起来,在梁愿醒语速极高的话里冷静地说:“你小姨和妹妹到了。”
“……已经?”
“是的。”
总之等梁愿醒回来的时候,李知烨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温水。何卓羽坐在她旁边,朝他丢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而他老板坐在她们对面,正在汇报工作:“是的,下一次出去是开春,准备去沙漠等沙尘暴。”
他说完,瞄了眼梁愿醒,梁愿醒看着他小姨,默默在段青深旁边坐下。
结果屁股刚挨着沙发,又噌地弹起来,坐到小姨旁边去,在那装乖:“你们……来也不说一声,我都没来得及准备一下……”
“还要准备什么?”小姨看着他,“有什么好准备的,大半年了我回来看看你,就是要看看你生活过得怎么样,不行赶紧跟我走。”
“我说的准备是把他处理一下。”梁愿醒指指对面的人。
“你得了吧。”小姨蹙眉。
说完,小姨看看工作室里,装修还说得过去,看着也是那么回事,一柜子相机,办公桌上两块电池挨着在充电,那充电器的呼吸灯看起来都紧张极了。
机魂和主人共鸣了。
李知烨细细打量着梁愿醒,最后眼尖,瞧见梁愿醒外套下摆露出了里面的T恤,她不由分说地一掀开,心疼道:“你怎么衣服破成这样了还缝起来穿呢,买新的呀!”
段青深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状态,口不择言站出来承认:“抱歉,那是我缝的。”
——抱歉,缝得有点难看,他本想这么说。
结果小姨责问:“是你缝的,所以不能丢掉买新的,是吗?”
段青深绝望地吞咽了下。
第53章 ·正文完·
此前都是在听梁愿醒说他小姨, 在梁愿醒的描述中,小姨和千千万万个长辈一样,操不完的心。不管你几岁都是小孩儿, 家里明明条件很好, 衣服破了就换新的, 自己的衣服若是缝补, 那无所谓, 缝两针接着穿不妨事, 但孩子缝补就是委屈。
——而且什么叫“是我缝的”?!
了不起吗?
李知烨怎么也是出任董事会的人, 往那一坐, 左边的何卓羽右边的梁愿醒完全没有存在感, 所以梁愿醒叫了两声:“小姨…小姨?”
“什么。”李知烨蹙眉。
“是这件衣服。”他赶紧把拉链拽下来, 敞开。
“……喔, 是这件啊。”李知烨眉眼缓了下来,语气也柔和了, “怪不得,行了拉链拉上吧。”
这件T恤李知烨当然认得出来, 他上初中的时候给他买的,这牌子的尺码和标准码不一样, 买回来发现大了起码两号,不过睡觉穿着舒服就一直穿,最后成为磨合最好的一件贴身衣服。
所以它划破了确实不能扔。李知烨叹气, 又开始细细端详他,在心里默默念叨, 还行,没瘦,气色也不错, 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没什么黑眼圈……她恨不得举个放大镜一点点慢慢检查,直到她眸光一紧,询问:“这儿怎么回事啊?脖子这边,这是疤吗?”
“哪儿?”梁愿醒摸着小姨指的地方。
“就这儿啊。”小姨凝重地盯着他侧颈,然后拿手指搓了两下,说,“这条白的,不是伤口留下的吗,这地方总不好摔了蹭了的,是他打你的吗?!”
“什……”梁愿醒懵了下,一时间处理不过来如此惊人的信息。
对面那位更是几乎石化,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了,脑袋一片空白,像被人拔了储存卡。
现在段青深已然成为了“要带醒醒去吸沙尘暴的针线活很烂的家暴男”,简直一座大山压下来,把他压成二维的了。
“妈!”何卓羽立刻抱住她胳膊,把她向自己拽,“冷静点妈妈……事情都还没搞清楚,你让我哥也说两句!”
梁愿醒一番解释,讲了之前遭遇盗猎事件的事情,讲着讲着,记忆里后来在保护站接吻了,初吻,所以讲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那道疤几乎看不出来,就是皮肤上一道浅浅的痕迹,是李知烨火眼金睛。最后李知烨问出了此行回国重要的问题,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顺了一口下去,何卓羽赶紧帮她妈抚了抚后背,同时看了眼梁愿醒。梁愿醒会意,也调整了下呼吸,坐得端正。
“醒醒,最近我刷到你们的视频评论里有很多人觉得你们……”
同时,一辆电动车停在工作室门口,穿同城送制服的骑手利落地停车下来,从后箱里捧出来一大束花,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您好,段先生订的花,哪位是段先生?”
因为明天是情人节,而明天有外景拍摄计划,去温州拍金门大桥的日出,所以他提前一天订了花。
段青深僵直一般站起来:“是…是我。”
“……给您。”同城送察觉到气氛不妙,但还是说,“麻烦给个好评。”
“好。”段青深接过花,重新坐下,同城送脚底抹油溜了。
那不是一大捧鲜花,玫瑰围了一圈,里面是巧克力啊蛋卷啊一些梁愿醒爱吃的,还缠了灯串,几种颜色的小灯泡循环闪烁。工作室里很安静,大家都没出声,李知烨还抱有一丝丝希望,这捧花可能是他送别人的,然后她看见了那花里胡哨的一捧东西里还插着一张照片。那照片是在阿拉善盟拍的,相机落日和回头拢头发的梁愿醒。
梁愿醒有点想笑,他看看这人的脸,又看看他怀里的花,终于没忍住,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噗”地笑出来了。
紧接着笑出来的是何卓羽,她也实在憋不住了,同气连枝的兄妹快笑出眼泪,李知烨维持了一会儿长辈的气势,但也跟着摇头笑了笑。
梁愿醒笑着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往里面看了看,问:“这张照片你打出来了?我怎么没印象。”
“没在工作室打。”
“我靠你还在外面花这个钱。”梁愿醒把照片拿出来,“噢,这张啊……”
“拿来我看看。”李知烨说。他递过去,从花里拿了两根巧克力棒,自己吃一根,给何卓羽一根。
外面渐渐天色暗下来,何卓羽已经饿了,梁愿醒说带她们一块去吃饭,被李知烨拒绝了。说因为这次何卓羽回国是为了给她国内的朋友做比较复杂的簪子,海外邮寄途中会挤压坏,所以她带了原材料过来,要趁着这几天把簪子做完然后寄出去,现在就要去酒店赶进度了,她们在酒店点外卖就好。
两人开车把母女俩送去酒店楼下,途中梁愿醒问妹妹新西兰有什么好吃的,何卓羽想了想,回答:“兰州牛肉面。”
梁愿醒笑道:“新西兰州牛肉面?”
“是啊,新西兰州一直是甘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错啊,终于知道甘肃省会是哪儿了。”梁愿醒笑着回头看她,“没白进肚子。”
“总有一天我也要吃到真正的兰州牛肉面。”何卓羽看向车窗外。
返回工作室的路上,段青深终于重重地叹气,有一种把盖了满身的石头抖掉的感觉。
梁愿醒在他手臂摸了摸:“吓着你了吧。”
“还行……太、太突然了,我话都不会说了。”
“挺难得的,连你都说不出话的场景。”
街上的情人节氛围挺浓郁,人行道上有卖心形气球,有摆摊卖花,连鲜果切都把小番茄切成了爱心状。堵车的时候两人对视了片刻,心照不宣地笑笑。
三月末,江意打算再做一次西北特别刊,两人继续出发。
但这次有严格的拍摄任务,这次江意亲自出差,带了一个撰稿人和另一位领导,与研究院的考察队工作人员一起前往祁连山。
自太平洋而来的东南季风在祁连山东部山坡形成降雨,丰沛的雨水滋养出森林草原带。车在山路边停下,人们稍作休整,无人机飞起来后,梁愿醒看着屏幕,问:“那片是景区吗?”
“焉支山森林公园。”江意回答,“那一带算是西北降水量很不错的了,西北的水大多依靠祁连山的冰川和降水发源流淌,上一期西北特别刊主要内容是沙漠绿洲,这次想做祁连山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