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空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前些日子做任务遇见她,就觉得她情绪不对。
但他又能以宁长空的身份说什么呢?提起此事已是冒犯至极。
他要怎么告诉她,哪怕没有池昭铭搭的这个台阶,他也会自己寻条死路,所以她不必挂怀?
“有很多事是提前预料不到的,就好比灵气复苏。”宁长空尽力柔声说道,“斯人已逝,左阁主节哀顺变……或许也不必再如此苛责自己。”
“多谢宁前辈。”左朗凝低声道,脚步停在一扇古朴的大门前。
“这便是池局拜托前辈探查的,突然出现的宅邸。”
门上装饰着展翅飞舞、昂首阔步的凤纹。
楚清歌开口:“千年前凤凰在人世的居处,金梧苑。”
“现在住着的,应当是凤凰曾经的侍从,百鸟族的那位老祖宗。”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1:15,华夏首都·金梧苑门前。
楚清歌点评:“看来是要专家来试你一试。”
宁长空叹息:“是骡子是马,是野鸡还是凤凰,总得牵出来遛一遛啊。”
他对左朗凝颔首:“我知晓了,左阁主请回吧。”
左朗凝与他四目相对,心里忽地升起了些猜疑。
她想,宁前辈或许已经全部知道了。
她想到网络上那个流传最广的,宁长空第一次在镜头前说话的视频。
他尽力背过身去,躲开镜头的围追堵截。异处局的工作人员在画外大喊着“异处局执行公务!不要拍摄!”,但是因为惹事的妖怪已经被制服而无人在意。
宁长空无奈地侧过些脸,露出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惹得闪光灯闪得更频繁。
夜色衬得那半张脸和白玉面具一般白。
他开了口:“执行公务,请不要再拍摄了。”
左朗凝想着。朱雀、金乌、毕方、凤凰,数来数去都要在神鸟里赌,应该不止因为冲天的火焰过于耀眼。
更是因为那声音无奈又纵容,像极了把人类当孩子看顾,对人类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神兽。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1:17,华夏首都·金梧苑。
宁长空甫一进大门,就有一丝温和的气机牵着他,为他引路。
在道路的末端,他走入会客的茶室。
在袅袅升起的水汽后,俊美的白发男人有些生疏地侍弄着茶叶和茶具。
他的白发披散在肩上,与黑色的外衣形成鲜明对比。广袖外袍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一抹鲜艳的红色内衬。
凤凰风清梧的侍从,白闲,真身白鹇。
宁长空提着衣摆,过门槛,在那个人面前的椅子坐下。
白闲碧绿的眼眸微抬,细细地打量着他。
异处局的人给他看了许多这个宁长空的视频,他原本不愿看,但看了一眼,视线就被胶住了。
他跟随风清梧近百年,怎么认不出来视频里的人并不是他?
但是那副面具和那柄长枪,分明是主人的东西。
本应该永远封存于桐山幻境的东西。
一路前进至此,金梧苑的防护大阵没有丝毫动静,说明的确身负主人的血脉。
沉寂已久的心,再一次砰砰跳动了起来。
“别怕。”白闲放软语气,“把面具摘下来,孩子。”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1:30,华夏首都·金梧苑。
宁长空乖顺地垂着眼,任由白闲把着他的脉门,让对方的灵气在自己体内走了一圈。
他提前做了不少掩饰,楚清歌监控着白闲的灵气,确保他心脏的异常不被发现。
提问:如何在他完全不了解那位凤凰的为人的情况下,编出一个故事,又不能暴露他和风清梧是一点不认识,又要解释他的战斗力和学识?
附加条件:最好不要让池昭铭怀疑到他和林锦松有关,免得因为暴露他和黎博的合作,被他坑害或者灭口。
“我不认为这个附加条件可能达成,”楚清歌指出,“‘宁长空’出现的时机太巧。你只能看能不能要到白闲的认证,让池昭铭忌惮。”
“关键还是不知道池昭铭的真实意图。”宁长空分析着,“我们手里还有着凤凰灵力的筹码,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认为,镇压邪气更重要,还是守住他的秘密更重要。”
能够克制邪气的,独一无二的凤凰灵力,是他证明身份、站稳脚跟的最大倚仗。
白闲仔细查探着。是凤凰的气息没错,但其中夹杂着些许人的气息。应当是凤凰和人的混血,这份血脉......的确是主人的。
但是这孩子目带茫然,问什么都说记不起来。唯一描述得清晰的,就是桐山幻境的那方书房,和漫山遍野的梧桐树。
根据宁长空描述的,如同火焰烧过全身的剧痛,再加上他承认“总觉得自己的长相应该不是这样”,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凤凰血脉觉醒之后,身体重塑,导致记忆混乱。
混血种情况本就复杂。这会儿白闲也想不清楚,他轻叹了口气。还是带回去给百鸟族的正经医生看看吧。
白闲看着眼前安静地捧着茶杯的孩子,难免生出些爱怜之意。
他避世自封已久,要不是十年前出的那劳什子事,百鸟族都不一定能联系得到他。异处局给他看了宁长空的影像,他才慢慢学着怎么用这……手机。
教他用手机的年轻人类对这孩子多有称赞,夸他一刻不停地为人类奔走,打得敢动歪心思的人和妖都有所忌惮。
功勋不会作假,无论如何,是个顶好的乖孩子。
“信了有六七分,好手段。”楚清歌赞道。
宁长空搬出了快穿者的入门技巧:沉默是金,一问三不知,交给原住民自己脑补。
实打实的凤凰血脉和力量,挑不出错的功劳,再扯谎都是多说多错。
况且……他这马甲在黎博和池昭铭那里等于透明,编成力量混乱引起的失忆,可以降低他在两人眼里的危险程度,也为之后掉马做一些铺垫。
宁长空垂眸喝了口茶。就是不知道白闲会不会和池昭铭说真话。
白闲心中主意已定,就放下茶具,起身。
这一趟蓬莱,看来是不得不回了。
一方面是为了验明身份,另一方面是……
百鸟家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人类当劳力?
“走吧,孩子。”他笑得温和,“我们回家。”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1:41,蓬莱·羽乡。
羽乡,仙乡,百鸟之乡。
是百鸟族在蓬莱的领地。
白闲寻了条不引人瞩目的小道,拉着人进了百鸟族的行政办公地点,翔云殿。
风清梧隐世已久,凤凰已逝的传闻并不少。不过一直没有凤凰陨落催动的天地异象,明面上大家都是默认风清梧尚且在世的。
因此百鸟族名义上的首领,一直是风清梧。千年来百鸟族的领导者不断更替,接替的也只是代行首领的职位。
目前管理领地实务的朱寰长老,的确按约定候在此处,只不过他面前多了一个身影。
是领地上主管医疗的青耕。
《山海经·中山经》有曰:“有鸟焉,其状如鹊,青身白喙,白目白尾,名曰青耕,可以御疫,其鸣自叫。”
青耕和朱寰都对白闲行礼:“老祖宗。”“见过老祖宗。”
随即,两人都目光都投向安静跟在白闲身后的宁长空。
白闲一挥手:“你们先聊,我这边不是急事。”
青耕于是继续汇报,宁长空仔细听了半晌,原来是讲邪气入体的族人太多,灵鹊斋——也就是百鸟族的医院——诊治得焦头烂额。
灵力还充裕的,神志不清,必须牢牢绑起来才不至于伤人。灵力耗竭的,眼看着就要被邪气拖垮,奄奄一息,靠供给的灵石吊着口气。
焦头烂额的青耕正是在和朱寰讨论解决的方法。虽然道行深的妖可以和邪气硬耗,挺过去便是,但不是所有妖都有那般修为。
“好机会!”楚清歌开口,边说边翻找着之前设计的邪气治疗方案。
确实如此。宁长空轻声开口,打断两人的讨论:“不知能否让我见见病人,我在人间行走半月,见过不少邪气入体的人和妖,或许我的办法能有用。”
“况且,”他没戴面具,凤凰气息显露在外,“我的灵力对付邪气,有奇效。”
在他身后,白闲对朱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2:05,蓬莱·羽乡·灵鹊斋。
青耕引着宁长空走进灵鹊斋,白闲走在稍后一点的地方。
普通的镇邪阵法已经张了起来,由专人日日注入灵气维持,但显然还不够。
灵鹊斋的承载能力到了极限。挤在大厅的,都是些受了邪气侵染,尚且能维持理智,又不至于太过虚弱的轻症患者。
宁长空指尖一动,澄净平和的灵力注入灵鹊斋的阵法,凤凰气息柔和地铺开。大厅里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几分,不少病人精神为之一振。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青耕还是又惊又喜,大大松了口气。
年轻的鸟妖尚且把这归功于青耕,垂头对他行礼。
而有几位年长些的族人已露出了惊诧的眼神,目光在宁长空和白闲间逡巡。
宁长空捻着手指,克制住皱眉的冲动。
人数太多了。就算他以凤凰灵力加强辟邪阵法,顶多对轻症患者有缓解的作用。已经入邪到神志不清的,光用灵力治疗就得一个个祛除病灶,就太慢了。
因此最有效率的方法应该是......
楚清歌冷静开口:“凤凰血入药,初步估计,四五百毫升应该能把这里的重症治完。轻症先用阵法和术法压着。”
血液是灵力的良好载体,他日日靠凤凰灵力吊着气,血液里灵力浓度更高。
“青耕前辈,我有一方。”宁长空开口,“请给我纸笔,还有碗。”
三人进了青耕的办公室。青耕很快就叫了人把东西送来,宁长空一边和他确认药材是否有储备,一边按照楚清歌的提示,快速提笔写下药方。
“好了。”宁长空把墨迹未干的药方塞到青耕手里,“接下来麻烦两位先出去一下……”
“我们不是傻子,孩子。”白闲抱着臂,语带无奈。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主动想卖这个惨。
宁长空没接话,只是卷起袖子。指尖灵力化刃,割开手腕,汩汩的鲜血流入碗中。
“哎,这……”青耕被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白闲。
白闲脸色不变,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直到那个碗几乎盛满,楚清歌提示量已足够。宁长空才长出一口气,施了个回春术让伤口愈合,放下袖子。
“以此为药引,配成药汤,应当可以治愈重症的病人。如果数量不够,个别病人我可以一一帮助化解邪气。”
青耕郑重地弯腰作揖:“青耕代灵鹊斋谢过少主。我马上派人将补气血的药材送到翎煌府。”
翎煌府乃是凤凰在羽乡的住处,这是扎扎实实地认了他这个少主。
生死不明的风清梧仍是百鸟之主,宁长空现在的身份是风清梧的后代,只能当当少主。
宁长空摆摆手:“我这边不着急,你们救治好入邪的妖之后,有了空余的人手,再送药材吧。”
送走青耕,白闲扶住他:“翎煌府尚未收拾好,我们先回翔云殿坐坐,你在那儿歇一会儿,好吗?”
“收治入邪的妖怪,治标不治本。”那双赤红的眼眸直直看着白闲,“我在人间未曾见过如此密集的邪气入体的情形。敢问白前辈——”
“——可否带我去邪气源头,一瞧究竟?”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2:32,蓬莱·蓬莱山脚。
白闲带着他走入山中,拾级而下。
“蓬莱是整个东方修行界最大的半位面。维持这么大的半位面,需要一些……代价。”
宁长空和楚清歌聊天:“你觉得是啥?”
楚清歌悠悠道:“压在蓬莱山下,或者说背着蓬莱山,应当是鳌。”
《列子·汤问》有曰:“帝恐流于西极,失群仙圣之居,乃命禺彊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讲的就是巨鳌背负仙山的故事。
宁长空反驳:“也可以是赑屃吧?”
赑屃,龙之九子之六子。外形似龟,善驮重物,多用以驮负碑础。
楚清歌总结道:“总之都是大王八。”
“蓬莱山由妖界几大族轮流值守,百年一换,今年轮到百鸟族。”
越往下,空气越压抑凝固,灵气浓度高到宁长空能在石缝间看到结晶的灵气,或者说灵石矿脉的雏形。
而其中混杂着,隐隐的邪气。
“看一眼就回去。”白闲扶着他的手臂,轻声道,“邪气太重,你又刚放过血,身体吃不消。”
白闲内力深厚,宁长空又放出凤凰灵力护着他们两人。饶是如此,也能感到前行时隐隐的阻力。
台阶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阵法向台阶之上爬去留下的痕迹。
楚清歌轻声说:“的确是维系半位面稳定的阵法,能量来源于阵眼。”
在台阶的终点,在阵法的中心,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处凝固。
巨大的锁链一端深深嵌入山石之中,刻满了古老的符文的锁链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强大的邪气附着其上。
而在锁链的另一端,被紧紧约束缠绕的、已经丧失神志的身躯,从阴影中显露真容。
“......玄武?”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2:45,蓬莱·蓬莱山下。
一介神兽,为何会在这里以自己的身躯和力量,维系着整个半位面的稳定?又是为什么会被邪气侵蚀至此?
宁长空讶异地看向白闲:“为什么会是玄武阁下在此?又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邪气?”
见识过神话时代末期的白闲看着玄武这般模样,心下悲凉:“灵气复苏那晚,这里便突如其来出现了高浓度的邪气。”
“虽然花了不少力气将其镇压于此,不再向外蔓延,但此处邪气刚刚爆发时,还是有不少族人邪气入体。”
白闲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牵着他:“走吧,剩下的我们出去再说。”
宁长空站定。
来都来了,那就把事情解决了。
楚清歌插话:“凤凰血入墨,在原本的阵法基础之上绘制辟邪阵法,应当能暂且压制,邪气就不会干扰”
宁长空轻轻挣开白闲:“我有办法暂时压制这股邪气,让我试试吧。”
白闲脸色一变:“什么方法?你还要放血?”
宁长空没反驳,只是直直地看着白闲:“我应了这声少主,就得为你们做点什么。”
那是双孩童般清澈的、没被尘世侵染过的眼睛。
白闲回忆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大笑着拂去他头上的鸡毛,邀他同行的少年。
白闲叹息一声:“好,我为你护法。”
他这辈子就搭在这种人……这种凤凰身上了。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2:51,蓬莱·蓬莱山下。
楚清歌毫无感情地说:“好感度和信任值都上升了,恭喜。”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预订我的血的人很多,择日不如撞日,一起放了得了。”宁长空面不改色地再次割开手腕,看得一旁的白闲心惊肉跳的。
而且万一这邪气又出来作怪,又有鸟妖被放倒,他不还是得再放血?
刚刚放了大半碗血,人瞧着就有些疲色。这会儿越放,唇色越发白,双眼微闭,显出几分虚弱之意。
楚清歌提示他放血放够之后,宁长空迟了一拍才控制伤口愈合。
楚清歌关了他的晕眩感,但失血过多的缺氧感让他感觉大脑有些转不动,连心脏的刺痛好像都远去了。他用力眨眨眼,眼前发花,自己流出的血却红得刺眼。
所幸还有楚清歌这个外置大脑,宁长空干脆把眼一闭,把灵力和身体完全交给她来操控。
于是在白闲眼里,就看到面色苍白的凤凰双眼紧闭,双手在空中轻盈地舞动。
纯净祥和的灵力在指尖流转,血墨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轨迹,勾勒出复杂而精细的纹路。
这些纹路交织在一起,逐渐汇聚成一个保护的屏障。玄武被辟邪的屏障所包围,混乱的气息渐渐宁静下来,空气中也不再荡漾着玄武力量外泄引起的隐隐水波。
阵成。宁长空张了张嘴,想说:接下来就可等候玄武自己回复理智。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如同灌铅。双脚如踩了棉花般站立不稳,在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失去了平衡。
啊,身体到极限了。
没关系,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3:46,蓬莱·羽乡·翎煌府。
被火急火燎地从灵鹊斋拉到翎煌府的青耕皱着眉把着脉,翻来覆去诊了两三遍。
榻上的人双目紧闭,如墨的长发泼散,更衬得面色愈发霜白。
穿着劲装时不显,帮人换上睡衣时,却觉得瘦弱得太过。
“怎么诊了这么久?”白闲轻声问。
青耕也眉头紧锁,总算是轻轻放下宁长空的手,把那只手妥帖地塞回被子里。
“脉象很乱。”他斟酌着开口。
自然是楚清歌的手笔。宁长空心脉处的异常不能被发现。
“我细细查探,的确是气血两虚、劳累过度的脉象,只是……少主的生机为何这般弱?”
凤凰乃是神兽,就算是幼年的凤凰,也应当生机强健才对。
“混血,有人的血脉。”白闲低声提示。
青耕的眉头并未舒展,“就算以人的生机而言,少主的外观不过二三十,生机也应比这旺盛得多。”
为何竟弱得如风烛残年,显出几分垂死之兆?
守在榻边的朱寰和白闲交换了个眼神。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也诊不出是什么缘由。”青耕叹息,起了身,“我写个补气养血的药方,先好生养个几日吧。”
朱寰引着他出去,嘱咐青耕定要将此事保密的话音渐渐远去。白闲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为他掖了掖被角。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7:37,蓬莱·羽乡·翔云殿地下密室。
白闲推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朱寰正在擦拭百鸟灵鉴的镜面。
百鸟族珍宝,百鸟灵鉴。只要注入灵力,中心镜面能够显现出鸟妖的血脉图谱。
白闲带宁长空回妖族,正是为此而来。
“我刚刚看了眼,还在睡。”白闲抱臂说道。
“我趁他昏睡,又检查了一遍,是凤凰气息没错。他画阵时用的血墨,和给那帮医师的药引,也是实打实的凤凰血功效。”
朱寰慢悠悠地开口:“认得凤凰灵力的妖怪还是有的,这才半日的功夫,有关新生凤凰的传闻已经在各族悄悄传开了。”
“好手段。”白闲刺了一句,直接挑破,“哪怕不是主人的孩子,你也希望借势让他变成百鸟族的少主?”
“我不知道您在担忧什么,老祖宗。”朱寰同样一针见血,“就目前来看,他不是真凤凰的可能性很低。”
白闲泄了气,无意识地顺着自己的长发:“我只是觉得,风清梧走了这么久……灵气复苏之后,突然蹦出来这么大个孩子,还是太不合情理。”
朱寰放下百鸟灵鉴:“灵气复苏本来就不合情理,老祖宗。”
“凤凰已离开太久了,在当今的乱世,百鸟族需要一位新的领袖来站稳脚跟……”
哪怕,不是真正的凤凰。
凤凰这个词在千年之后,只对白闲有着私人情谊上的意义。对于其他人,是或不是凤凰,是很简单的是非判断。
白闲的目光定在百鸟灵鉴上。
——且看此鉴。
“……我理解。”白闲叹了口气。
百鸟灵鉴的验证,再加上他这个凤凰故交的亲口认证,效果最好。
白闲无意再聊,正准备拂袖离去时,一道传讯符飞来,声音急切:
“朱寰长老!那位公子状态有些不对!”
是被留下照顾宁长空的小童。
灵气复苏元年,2月27日17:35,蓬莱·羽乡·翎煌府。
宁长空是被噩梦惊醒的。
重铸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如同战鼓般急促。尖锐的耳鸣声忽地减弱,楚清歌屏蔽了他的感知。
“凝神。平复呼吸。”楚清歌的声音如鸣磬,带了清扫杂念的效果。“你的身体指标现在很危险。”
宁长空平躺着呼吸不畅,在楚清歌的指示下,几乎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拉着胸口的衣物,颤抖着喘气。
白闲和朱寰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榻边小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问他可是哪里不适。
榻上的凤凰抓着衣物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呼吸急促而紊乱。
“这怎么了这是?”白闲手足无措。急匆匆赶来的青耕推开他,扔了几个清心诀,又抓起宁长空紧抓着被子的另一只手,哄着他放松。
青耕凝神查探片刻,随即轻声问:“魇着了?”
“嗯。”宁长空的声音还带着重重的鼻音,他拿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低声说,“抱歉,失态了。”
这是真情实感的道歉。作为快穿者,情绪起伏到出现身体反应,值得在酒吧被嘲笑上一个月。
白闲还是看不惯那张肖似风清梧的脸做出这种表情,柔声道:“自己家,不要道歉。”
他坐在床边,犹豫着轻抚凤凰的脊背:“到底怎么了?”
楚清歌也好奇:“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长空?”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宁长空咬着牙。
他的注意力被玄武所吸引,白闲讲的又是已经解除的危机,让他险些忘了一件事。
玄武镇守的阵法维系着整个半位面的稳定,岂不是意味着,一旦玄武被邪气彻底腐蚀,就可以沿着阵法的灵力洪流,将邪气散布到整个蓬莱?
以及,异处局官方维护着不少蓬莱和现世的传送阵,因此许多门派都会在蓬莱设置传送阵,免去设现世直达的传送阵的麻烦。
这岂不意味着,一旦邪气攻破蓬莱,不,攻破玄武……整个人间,几乎无处能幸免?
宁长空简直想抽半个月前的自己两耳光。他当时想着,现世异处局的人手更加不足,灵气复苏对一直有充沛灵气的妖界冲击应当也有限,就把精力全部投在了人类这块。
还是思虑不周,或者是消息渠道不够通畅……
他思绪混乱,呼吸不自觉又变得短促。青耕正要喊他回神,却被一把抓住衣袖。
“我要回现世一趟。”年轻的凤凰红着眼圈,哑着嗓子说道。
他得再去留一手后手,去做好最坏的准备。
妖界和人间,无论哪方彻底失守,这断舍离的担子他一人来扛。
灵气复苏元年,2月28日9:12,蓬莱·羽乡·翎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