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达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机器人身体里了。
她心中庆幸着好歹逃过一劫,至少留在了家里,但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机器人的身体十分笨重,没法讲话。
爱达看着妈妈回家,和“自己”一起吃晚饭、聊天,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她被别人代替了,她却只能被困在这具冰冷的机器里,无法喊叫,无法求救。
当晚,她用尽力气,艰难地控制着机器人,想找母亲,却被“自己”当成了中邪的机器人。
被复制出的那个意识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复制出来的,她完美地继承了爱达的一切,记忆、思维、意识。
第二天早晨,“爱达”如平常一样,通过义体终端将写好的作业传输给妈妈检查,就是在这简单的传输过程中,寄生体进入了妈妈的身体。
妈妈真正的灵魂被挤出身体,进入了家庭网络。
“稍等。”唐臾做了个提问的手势,“所以寄生体的目的,是复制一个灵魂留在本人体内,然后再把原本的灵魂赶走?大费周章的是为了什么呢?”
女孩道:“我在进入机器人之前,感受到电脑好像要把我从家里吸出去,如果我的灵魂没有进入机器人,那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妈妈也说:“我在家庭网络里,也能感受到有股力量一直把我往外吸引,就像水池底下的出口,漩涡背后,不知道通向哪里。”
“懂了。”唐臾托着下颌,“你们的意思是,寄生体不是想占据你们的身体,而是想把你们的意识——或者说灵魂——送到某个地方去。”
“万幸我们不是普通人类。”妈妈松了口气,“它想送也送不走。”
唐臾心中了然,目光朝客厅一角送了送,那边有一个被红布蒙住的复古柜子。
“因为妖根?”
女人心服口服:“您是行家。”
那块红布无风自动地被掀开了,只见柜子里放着几个透明容器,里面装着几对透明的豆娘翅膀,小小的,非常不起眼。
“这是我们化成妖之前脱落的翅膀,只要有它在,我们的灵魂都能被保护,不会走太远。”
唐臾道:“万幸万幸。”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Vix开口道:“你们是妖,因为有妖根保护,灵魂才得以留在房间里。倘若是一个普通人去做了游戏测试兼职,那他岂非会在无知无觉中,被替换成一个复制灵魂?寄生体会一直埋藏在他身体里,直到彻底与肉体融合,再也无法分开。”
唐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蹙眉问:“已经有多少人帮这个游戏做过测试了?”
“我不清楚,但那个招聘点一直很多人。”姑娘脸色有些白,是复制灵魂快要消逝的缘故。
“而且很可能不止有一个招聘点,这意味着宙城里已经有一部分人不知不觉被替换成了复制灵魂,而他们真正的灵魂,被收集到了不知何处。”
谁收集的?他们要做什么?和这个游戏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事儿和唐臾没什么关系,但他不禁觉得脊背发凉,一千五百之后人们怎么进化成这样儿了,这个世界到底正在发生什么?
母女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情却很平静。
“我们快要消失了。”女人说,“请她们回来吧。”
Vix点了点头。
他把女人的脑机接口和网络相连,屏幕闪了闪,啪地变成了黑屏,过了一会儿,女人再抬起头时,目光已变得清明坚定。
很快,爱达也从机器人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母女俩看着对方,皆是百感交集,紧紧相拥。
“谢谢你们。”女人真挚道,“如果不是你们,我和爱达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唐臾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事儿,不用说谢,也不用委托费,在江湖通上给我打五星好评就行了!”
女人坚持要付报酬,最后在妈妈的斩钉截铁和唐臾的半推半就下,唐臾获得了创业以来的第一桶金。
不多,但是比没有好。
剩下的就是扫尾工作了。
两只寄生体被封在玻璃瓶里,接下来还要处理“污染源”。
Vix问爱达:“游戏芯片还在你的电脑里么。”
爱达一路小跑地领着他们去书房:“在的在的。”
Vix小心地用镊子把芯片拔出来,放进瓶里密封,语气平直地说:“不要随便把电子制品连入义体,尤其是这种未经安全监测的东西。”
爱达面露愧疚,用力点了点头。
“嗵!”
客厅里突然传出一阵金属砸地的声音,母女俩都下意识地一惊。
“别怕别怕,我出去看看。”
唐臾自告奋勇地来到客厅,只见那家居机器人一屁股礅坐到了地上,呈大字型瘫倒着。
“没事,就是机器人没摆好,它自己摔了。”唐臾大声吐槽道,“不过我说啊,你们家这机器人真的太老了,换个新型号的吧……”
唐臾骤然一顿,机器人经刚才这么一摔,摄像头眼睛被震得脱落了一些,露出了里面的金属结构。
然而在黑乎乎的金属中,唐臾看到了一抹不规则的白。
他拨开机器人散落的零件,慢慢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在机器人空洞的眼眶里,静静地躺着一块三角形的碎瓷片。
细腻白瓷,上面有典雅的花纹。
唐臾太熟悉了,这是他从不离手的那个酒瓶,千年前山鬼送给他的。
前不久他活过来时,手中便抓着一块酒瓶碎瓷片。
为什么在女孩家的机器人里会找到第二片?
而且出现在完全不合理的地方。
唐臾慢慢皱眉,这太离奇了。
“机器人怎么自己倒了?”姑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唐臾飞快地把瓷片藏进兜里,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神色如常地打趣道:“该更新换代了。”
“也是。”妈妈点点头,“我一会儿就把机器人送去回收站吧,明天买个新的。”
这机器人多少也给母女俩留下了些心理阴影,正好趁此机会回收掉。
唐臾惦记着机器人里出现的碎瓷片,万一里头还有呢?
而且母女俩看起来对机器人里有瓷片这事儿并不知情。
“要不我们帮您送去回收吧?”唐臾笑着说,“这机器人挺沉的,我们拆了之后送去回收也方便。”
妈妈一想,这样也行,便说“麻烦了”。
唐臾应着“不麻烦不麻烦”,一边思考如何把这堆铁疙瘩优雅地拖走。
Vix突然说:“我现在就可以把它拆了,您等会儿可以打电话请人上门回收。”
“啊。”妈妈说,“也好,多谢。”
于是Vix蹲下身,三下五除二地开始卸机器人。
唐臾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被分拆的机器人,心里盘算着,如果再看到别的碎瓷片,该怎么掩人耳目地把瓷片捡起来。
Vix动作利落至极,很快拆开了机器人的胳膊,接着是机体,里头的扫帚拖布啥的都拆出来了,并没有看到瓷片。
唐臾稍稍松了口气,目光一定,心又狠狠跳了一下!
他这才发现,Vix拆机器人没用螺丝刀,而是拿着一把与他机械师身份极为不符的法刀。
刀身短小精悍,木质刀柄沉厚,上面的纹路粗犷而古老。
唐臾不可能认错,这是他送给小徒弟的刀。
因为那时鬼少年还是个小孩儿,大刀大剑的不合适,唐臾便随手扔给他一把小法刀,后来危雁迟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是了,是了。
唐臾心道,Vix冰凉的体温,他莫名其妙的顾客优惠,莫名其妙和他一起完成了这个委托……还能有什么解释?只有一个解释!
如果此前唐臾有百分之九十九确定,那他现在就有百分之三百的确定。
小徒弟显然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认出了自己的脸,后来自己动用了灵力和法阵,足以让危雁迟认出自己了。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还不赶紧叫师父,竟然如此刻意地用法刀拧螺丝!
唐臾脑中灵光一现,莫非危雁迟在试探自己?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认不出他,或者觉得自己根本不记得他,所以用如此明显的线索试探他?
看着Vix用法刀吭哧吭哧拆机器人,唐臾莫名乐了。
这孩子,闷得要死,活了一千多年还这么闷呢。
不言不语的,像一朵长在角落里的蘑菇。
唐臾心想,他只是染了个头发,顶着一千五百年没变的脸,这孩子头一次见面居然都不敢认自己。
要是别的徒弟见到染蓝发的自己,估计直接飞奔过来给他两个耳刮子问他这一千年死哪去了。
Vix把机器人拆完了,分门别类地放进回收箱里,交给女士。
他有意无意地又把法刀放在唐臾面前又晃悠了几下。
唐臾装作看不见他的刀,对女士说:“那我们准备告辞啦。”
Vix手一顿,把法刀慢慢收了回去。
动作中写着失落。
唐臾指着那一堆整齐的机器人零件,仰起脸,朝机械师一挑眉:“老板,你这么利落就把机器人拆完了,硬件软件阵法算法样样精通,怎么这么厉害。”
Vix冰冷地回了句:“…没有。”
唐臾眨眨眼,满脸真诚:“要不你当我师父呗,教教我怎么写代码。”
Vix一愣,猛然偏过头,剧烈咳嗽。
唐臾忍不住“哈哈哈”一阵,伸手搭上Vix的肩膀,用力拍了拍:“Vix老师,走,说好了的,回去之后请你喝酒!”
掌心下结实的肌肉忽然绷紧。
唐臾内心震撼,小屁孩怎么长这么高。
他顺手掐了掐Vix的胳膊,啧,肌肉怎么这么硬。
捏了之后更硬了。
第21章 洞天福地 合着这儿是个青楼。
唐臾和Vix坐着飞梭回到沌界, 到了地方,唐臾干脆利落地下车,关上了车门。
Vix坐在驾驶位,沉默地看着自己。
“对了, 我想问你啊……”唐臾刻意拖长尾音。
Vix正襟危坐, 洗耳恭听。
唐臾俯身撑回车窗边, 歪着脑袋,蓝色长发垂入车里,懒懒地问:“Vix老师,推荐一下呗,沌界什么酒吧比较好?我请客。”
酒吧, 唐臾在江湖通上学的词, 应该就是现代的湘春楼。
Vix声音冷下来:“我不去酒吧。”
“真的假的啊?这年头还有不去酒吧的人。”
唐臾佯装惊讶,“你是哪个朝代的老古董啊!”
Vix:“……”
唐臾自顾自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我找到一家评价不错的酒吧就跟你说, 咱们晚上见。”
他心情很好地哼了个小调, 潇洒地挥挥手,扬长而去。
假装看不见钉在他背后的目光。
逗小闷葫芦真好玩儿, 坏师尊没心没肺地想。
唐臾回到破烂的小店铺,短短几天, “万事中心”的招牌已经被淋上了鸟屎。店前挂着的本子上也没有人留下委托。
哪有那么多生意自己找上门来的,唐臾心态很好。
他上了二楼,舒舒服服地歪进硬邦邦的单人床里, 翘起二郎腿,从兜里掏出今天的收获——
两个寄生体,两片碎瓷片, 还有一百块的报酬。
唐臾毫无犹豫,先把钱收好了。
这两个寄生体分别被保存在玻璃瓶里。
唐臾拿起它们细细看,光洁的银面上什么字样或编号都没有,它们像西瓜虫一样缩了起来,现在看起来就像两粒银白的小方糖。
回来的路上,Vix直言他不曾见过这种东西,又嘱咐唐臾,回家之后一定要密封保存好,不要被它入侵了。
是谁把它们散播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唐臾心中埋着这两个疑问,毕竟和他现在的生活关系不大,他打算之后再研究研究。
至于这两片酒瓶瓷片……
其中一片是自己醒来时手中握着的,剩下一片是从陌生女孩的家居机器人里掏出来的。
唐臾把它们合到一起,严丝合缝地拼成了酒壶的瓶底和一小部分圆弧的瓶肚。
他没有告诉Vix自己在机器人里发现了碎瓷片这件事,毕竟这是山鬼送的东西,徒弟们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为什么碎瓷片会突然出现?之后会冒出更多的碎瓷片吗?如果真的凑齐了,又会发生什么?
唐臾对此毫无头绪,也只能边走边看。
对于自己最初拿徒弟换山鬼的想法,唐臾愧疚至今,只觉得自己那时错得离谱。
山鬼消失便是消失了,他的灵魂独一无二,徒弟们的灵魂亦然。这世间怎么可能存在某种公式,用四个活着的灵魂换回另一个人的。
即使真的换回来了,这个山鬼还是原来的他吗?
想到这里,唐臾又拿起装着寄生体的小玻璃瓶,看着它若有所思。
和“魂”相关的仙术是最艰深的,即使唐臾潜心多年钻研出了“造魂阵”,他其实并没有试验过效果,对“灵魂”这个概念也始终无法真正理解透彻。
一些常见的魂法,比如“魂魄出窍”、“灵魂附体”之类的,高阶修士通过修行悟道,往往都可以做到。但是具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魂”到底是什么?唐臾小时候曾缠着凌修门的仙长问过这个问题,仙长只玄之又玄地说:悟到即到。
后来真有一天,唐臾在打坐清修时,只觉身子一轻,神魂飘飘离体。
那年唐臾仅十四岁,成为凌修门最早了悟“魂道”的修士。同窗们默默瞧不起他的出身,却都不得不承认,唐臾是位不可多得的仙道奇才。
然而,唐臾对魂术掌握得越多,越觉得“魂”是种令人揣摩不透的东西。
即使他进阶到可以自己创造魂法的阶段,仍然难以回答幼时自己提出的那个问题。
眼前的寄生体在告诉唐臾,现代技术似乎可以做到复制人的灵魂。
怎么实现的,通过编写代码程序吗?复制出来的这个灵魂,真的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这些问题,恐怕要请教Vix大佬。
——等等,这位大佬不就是自己的徒弟吗!
那不急了。
急的是另一件事。
唐臾飞快地打开江湖通,搜索“沌界酒吧推荐”,啪的一下,弹出好多搜索结果。
第一条便是“沌界网红店打卡清单”。
清单中,排名第一的酒吧叫做“洞天福地”。
介绍语十分官方地写道:“洞天福地”是一家负有盛名的酒吧,广受江湖客欢迎,坐落在诗歌舞街7号,沌界最繁华混乱的地段。“洞天福地”与“醉仙楼”并称为沌界最璀璨的两颗夜明珠,是您不可错过的绝佳夜间去处。
唐臾不禁咋舌,沌界这么混乱一区域,中心城区整得这么高雅呀。
“诗歌舞街”,“醉仙楼”,“洞天福地”,仙气飘飘的,估计那整街都是婀娜舞女、鼓瑟吹笙、琴音袅袅,应当很适合师徒俩安静下来叙叙旧。
唐臾立刻给Vix发了条消息:“晚上洞天福地见?”
过了很久很久,Vix才回复了一个“好”字。
这时,唐臾已经晃荡到诗歌舞街了。
到了地方一看,唐臾才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街口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霓虹招牌,炫彩的灯管勾勒出“诗歌舞街”的大字,招牌左边全息投影着一张性感张合的红唇,右边投影着各式各样的酒,闪得人眼睛发疼。
夜幕刚降临,街上已经很热闹了,来往的行人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义体闪耀,潮流得要命。
唐臾在心里爆出一句“嗟夫”,不由自主地走进了花花世界。
不愧是沌界最繁华的地方,漂亮炫目的店面一个挨着一个,潮人们摩肩接踵,热闹非凡。酒吧、餐馆、舞厅…还有许多唐臾叫不出名字的店子。
忽然,唐臾嗅到一阵扑鼻幽香,一位衣着清凉的纤细男孩撞进唐臾怀里,抬起楚楚可怜的眸子,红着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手却还搭在唐臾胳膊上。
男孩轻轻拽着唐臾的衣袖,往旁边拉,软声道:“哥哥,我给你赔礼道歉。”
唐臾往旁边一看——五层的高楼,传来阵阵莺歌燕语,顶层赫然立着三个银色细篆,“醉仙楼”。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合着诗歌舞街的夜明珠之一是个青楼。
醉仙楼的模样远不像它的名字那样高雅,五层外墙上播放着各种活色生香的全息画面,高矮胖瘦,男男女女,皮肉机械,人兽异形,项圈皮鞭,各种夸张的组合令人大为震撼。
有些房间根本没有拉窗帘,就那么大方地展示里面荒淫的场面。
唐臾自认为他对现代文化的接受程度已经很高了,眼前的画面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千年前他就只爱听曲儿,始终不好这口,醉仙楼里这些更在他的食谱范围之外了。
男孩还抱着他的手臂,蹭了他一身香水味。
唐臾笑容温和,云淡风轻地推开他:“找别人去。”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冷淡,男孩本想再纠缠一阵,缩了缩肩膀,还是怂了。
这人看着又帅又有风度,如果能攀上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金主,但是莫名感觉,他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把自己玩死。
男孩赶紧跑了。
醉仙楼前头连着几家都是花楼坊,整条街都弥漫着浓郁醉人的香气。
唐臾打发了不下五个贴上来的,终于来到了“洞天福地”门口。
唐臾现在开始默默祈祷,不要是个和醉仙楼一样的地方。
他等会儿还要见徒弟呢。
刚进“洞天福地”,唐臾便被五颜六色的光柱晃瞎了眼。
里头光线迷幻,音乐劲爆,人们挤在舞池里忘我地扭动着身体,随着震耳欲聋的鼓点甩头舞动,简直群魔乱舞。
舞池四周摆满了高脚桌椅,衣着新潮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抽烟,烟雾弥漫。
唐臾看了看荧光的“洞天福地”四个字,又看了看眼前的场景,觉得自己对当代人的价值观认知又该更新了。
离和Vix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唐臾溜达到吧台旁,学着别人的样子说:“给我调一杯。”
“哟,新面孔啊。调一杯什么?”
一位紫色短发的调酒师靠了过来,她只穿了件清凉的细吊带,身材丰满,风情万种,媚而不俗。
她凑近唐臾:“第一次来?”
“嗯哼。”唐臾也看着她,幽蓝的眸子里闪着淡淡的笑意,“你挑吧。”
调酒师挑了挑眉,娴熟地调制,很快端上一杯蓝荧荧的鸡尾酒,像映着银河的海。
她把酒推到唐臾面前,媚眼如丝地望着他:“深海之眼,我请你了。”
“OMG,瞧瞧我看到什么了!”
粗犷的男人声音响起,一个身上戴满粗金链子的汉子大跨步地走过来,他身边还跟着几个狐朋狗友。
男人一下子靠到吧台边,身子几乎倾到调酒师面前,戏谑道:“咱们最抠门儿的紫罗兰居然主动请客人喝酒了,千年难遇啊!怎么不见你请请我们?”
紫罗兰朝唐臾抛了个媚眼,眼神瞬间一变,嫌弃地看向男人:“铁狮,你要是长得有人家一半儿好看,我天天请你喝酒。”
铁狮闻言,目光转向唐臾,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没见过你啊?”
唐臾心想,两个人连着说他是新面孔,足以见得来这里喝酒的人大多很熟。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酒吧恐怕不仅是个喝酒的地方,帮派聚会,情报交换,互探底细,这里暗流涌动。
听起来危险,但大风大浪中往往最能捞到鱼。唐臾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于他来说,都等于潜、在、客、户!
而且,要在这片江湖站稳脚跟,刷个脸是必须的。
唐臾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游刃有余地和铁狮碰了个拳,大方地说:“鄙人小糖,初来乍到,还请大哥多多关照啊——你这金链子不错,够tmd闪!”
铁狮哈哈大笑,招呼兄弟们坐下,狠狠跟唐臾碰了个杯,脚一下下跟着鼓点打拍子:“卧槽,兄弟,好眼光!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他们那些没审美的瞎子!”
说了一句金链子闪就成兄弟了。兄弟真够不值钱的。
其他人纷纷不满,和铁狮骂来骂去,唐臾相当自然地参与了他们的骂战,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
这几个人都来自一个街头帮派,晚上过来嗨的。
唐臾要了两打啤酒,满满摆了一大桌子,豪迈道:“兄弟们,我跟你们特别的相见恨晚,来,喝个开心!”
男人们见到酒就爽了,端杯豪饮。
“兄弟,你做什么的呢?”铁狮喝到兴头上,大力勾住唐臾的肩膀。
“兄弟我是个自由人!”唐臾甩出一沓名片,把啤酒瓶一搁,大着嗓门儿道,“开万事屋的,什么都干,有事儿就找你糖哥,昂!”
酒桌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嚯”,“行”,“没问题”的应答声。
唐臾看着挺醉,嘴皮子倒是相当利索地号召:“来来来,兄弟们,都给我把江湖通打开,搜索’万事中心’,给哥们儿加个关注,点个收藏啊!”
第22章 掉马 你造反了是不是。
铁狮勾了下唐臾的肩膀, 打了个酒嗝:“走,带你去见见我别的好兄弟!”
“诶走走走。”
唐臾二话不说,拎起啤酒,就跟铁狮勾肩搭背地站了起来。
唐臾在洞天福地里转了半圈, 托铁狮的福, 这下大家都知道沌界来了这么号新人物, 自称糖师,开了家万事屋。
酒不愧自古以来就在社交活动中享有着崇高地位,黄澄澄的啤酒下肚,不管认不认识,不管熟不熟, 都能酒精上头地拜个把子。
但唐臾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 热火朝天的气氛下有暗流涌动。
他一共见到了来自五个不同帮派的成员,互相之间或有利益勾结,或有新仇旧恨, 虽说都和平地坐在一个酒吧里痛快畅饮, 却在暗暗拉锯。
唐臾游走其中, 觉得很有意思,这同曾经的江湖相差无几。
夜深了些, 更多人涌入洞天福地,店里变得愈发热闹。
许多人围在吧台边大声地讨论着什么, 情绪激昂,唐臾双手插兜倾身,竖起耳朵凑热闹。
“喝啊, 你再多喝!看你今晚的Myth境寻宝你怎么办,哈哈!”
“哥就是醉死了也能闭着眼睛拿宝物,你行么你!”
“有本事等会儿走着瞧啊, 你还欠我一拳,老子今天非要把你揍回来!”
唐臾怀疑自己回到了凌修门,什么,秘境寻宝?
古时修仙之人都再熟悉不过,大自然中潜藏着许多风水宝地,人称“秘境”,里头大多埋藏着稀世珍宝、仙材灵药,这些东西都对修为大有裨益,世人趋之若鹜。
每当发现一处秘境,各个门派都会派人出山夺宝,都希望自己能是赢家。
彼时秘境,多在深山峭壁、人迹罕至之地,只有这般荒野原始、水草丰茂的大自然才可能孕育出对人体有益的天材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