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嘛?”
小生姜一听眼睛就亮了,得到阿爷阿奶的答应,欢呼一声,撒娇地亲了亲阿奶的脸,又跑去吧唧一口阿爷,这水端得给两个老人乐得合不拢嘴。
小生姜盼着的秋千在春天快来时,就悬在雷家屋檐下了。
说是秋千,其实是一个吊椅,小生姜坐在椅子上,小手抓着绳子,大人在后面一推,就能荡得好高好高。
小生姜咯咯笑个不停。
大人们也跟着笑。
雷家一片静好,与此同时的大佑朝另一座府城,东原,却在遭受草原外族的侵袭,不少边陲县城的百姓拖家带口逃亡,一路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朝廷里又争吵起来。
不过是老调重弹议和还是主战?派谁去打?出多少兵力?
吵得昏天黑地,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在外族兵临城下打到东原府城时,这群高高在上纸醉金迷的达官权贵终于慌了。
东原旁边就是中川,若是被外族打到中川,那就是大开北京都府的门户,任由外族拿捏宰割了。
东原不能丢。
中川不能失守。
终于定了派五皇子和镇南大将军去,带十万兵力,所需的辎重由南江和中川承担,随着大军一并运到前线去。
而雷栗得到蒙络传来的这个消息时,大军已经快到东原了。
只是情况很不妙的是,在武兴和文盛府城旁边的万夷国也在蠢蠢欲动,很有可能会趁火打劫。
“倘若外族和万夷都跟大佑朝对上,那么咱们在西岭边儿上的塔金国……”
雷栗皱了皱眉,“虽然塔金国同样被周边国家夹击,但在大佑朝疲于应付外族和万夷时,它趁机狠狠咬上一口,也够咱们受的了。”
“在塔金和外族之间的两个小国是墙头草,也很可能会倒戈一击。”
彼时,大佑朝就会陷入四面楚歌,毫无援手的境地。
只看大佑朝和外族这一战如何了。
“真是多事之秋。”
周毅叹了口气。
先有干旱蝗灾和雪灾,后有战乱,这里的百姓都没过几年太平日子,就又被迫流离失所了。
大佑朝和外族这一张打得很艰难。
外族全民皆武,又善骑射,骏马也比大佑朝更精良,游击骚扰却不正面进攻的战术就像一群吸你血又打不死的蚊子,让大佑朝的士兵苦不堪言。
拉扯鏖战数个月,才夺回了东原的府城,将外族赶到东原的边陲,但东原兵将也损伤惨重。
说是大佑朝将东原抢了回来,倒不如说是外族吃完了肉把骨头吐出来,还在家门口蹦跶挑衅。
这群外族人也狡猾得很,竟然派出了一支精兵去拦截大佑朝的粮草辎重,烧毁了一批,使得南江不得不临时凑一批出来,赶紧送到东原去。
而在大佑朝加派人手护送路上的辎重时,外族人又混进军营里,烧了大佑朝的粮草仓库,还在粮营的水里下.药,害得大佑朝多营腹泻,严重脱水。
两方僵持不下,就这么又过了几个月,又遭突变。
万夷国到底还是出兵了。
或是跟外族串通好,或是巧合,在外族进行主力进攻时,万夷国也开战了,大佑朝被两方夹击一时措手不及。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次次被送回朝廷里,而在五皇子中箭受重伤,生命垂危时,那位早年励精图治到老中庸守旧敏感多疑的安武帝终是撑不住了。
皇帝病危。
朝廷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而此时,三里河村也嗅到了一些战乱的危险。
也正值十月秋收,加派了夜里巡逻的人手,由一队人变成两队,且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防止有人来偷稻谷番茄或者其他使坏。
今夜巡逻带队的刚好又是三六子。
他手里牵着的狗忽然狂吠,三六子一声暴喝,那在番茄园里鬼鬼祟祟的人拔腿就跑,一看竟有好几个人。
三六子带着狗追上去,和同伴把几个小偷制服了。
这几个小偷都是汉子,年轻的中年老年的都有,被抓住了被狗狠狠咬伤了腿,也死死抱住怀里的番茄。
“你们是什么人?”
三六子等几个巡逻的汉子见这几人面生,就厉声质问,其中最老的汉子畏畏怯怯出声,但他讲的是东原边陲的土话,三六子几个都听不懂。
“说的什么叽里咕噜的……”
三六子皱眉嘀咕了句,想起东原那边在打仗,这几人又穿的破破烂烂的,该不会是难民吧?
让一个巡逻的汉子去雷家叫人,他和剩下两人压着这几个难民,把他们带到村长家门口去。
跟上次抓李成才似的。
三里河村一下子被惊动了起来,听到番茄被偷了,桂夫郎比雷家人还要震怒,风风火火地跑到村长家。
雷栗和周毅到的时候,村里大半的人都到了在围观,而桂夫郎正在人群最中间骂人,骂的正是那几个偷番茄的难民。
那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都是汉子,被桂夫郎骂得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桂夫郎一想把番茄拿回来,这几人就紧紧地抱着番茄,死也不撒手。
“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问是一个字不吭声,番茄倒是护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番茄是你的,我才是那该死的要挨千刀的贼呢!”
桂夫郎气得要死。
他这管事才干了多久?
上回李成才偷番茄他就小心警惕了,特地让人晚上守着番茄地,不过去年一整年都没人来偷,晚上又有村里的巡逻队,他才没有安排人手守番茄地了,没想到竟然又出了这种事!
偷东西偷到他的头上了!
“好了行了。”
雷栗出声制止了桂夫郎再骂,打量了下这几个难民,对周毅说,“相公你回家里拿点饭菜点心过来,他们应该是饿急了才偷的番茄。”
“好。”
周毅点点头,觉得也是这样,转身快步跑回了家。
那厢桂夫郎不服气了,“他们偷东西,还给他们饭菜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儿啊!该拉他们去见官才成!”
“见官也得先让人活下去。”
雷栗摆了摆手,桂夫郎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管事不力,就马上歇气不骂了,他骂这一遭就是为了推脱责任的。
周毅回来了。
家里已经没有饭了,但糕点还有不少,还有一些瓜果,他一并拿来了,给这几个难民吃。
第205章 感激不尽
那几个难民见了糕点和瓜果,眼里都忍不住露出渴望,虽然听不懂这里的人说的话,但那招呼他们吃的动作神情,他们是能看出来的。
村人能听到他们肚子饿得直叫和不断吞口水的声音,但几个人有些惴惴惶恐,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吃。
那个年纪最大的汉子又怯怯开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饭菜,嘴里断断续续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几句。
“……”
周毅一句都没听懂,用普通话,也就是近似这里的官话道,“有没有会说官话的?或者西岭这边话的?”
“我会……”
难民里年纪最小的汉子,瞧着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声道,但他的官话说的不是很熟练,磕磕绊绊的。
“我、我会一点官话,就是说的不大好……”
“那你跟我说。”
周毅指了指篮子里的点心和瓜果,说,“这是给你们吃的,不要钱,这些番茄你们若是想要吃,就给你们了。”
“不过不能再来偷了,这些番茄我们是用来做生意的。”
“哎哎、谢谢谢谢……”
这青年感激地连连点头,扭头对他的同伴说了什么,其他人也都面露感激,咕噜说着话,推搡着怀里的番茄,似乎是要还给周毅他们。
那青年又说话了,有些憨厚又愧疚,“这个、番、番茄,还给你们,我们是饿极了才偷的,对不住对不住……”
“这话谁不会说……”
桂夫郎拍了下他相公,让他相公脱下衣服兜住那些番茄,听到这青年的话,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
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
那青年汉子听不懂桂夫郎的土话,但看神色也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词,他羞愧地涨红了脸,犹豫了下,还是小声地磕绊说:
“这些吃的……我们能拿回去吃么?这么好的东西,我们不舍得自己吃。”
“我媳妇儿好长时间都没吃什么正经的东西了,都是野菜,大青哥的爹娘、付大哥的媳妇孩子,和王二叔王二婶的孙子孙女也是……”
“这么多人?”
周毅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还有妇女孩子,又问,“他们都在哪儿?”
“在河对面。”
青年大概是说习惯了,或者周毅的语气温和,他的官话比刚才顺畅了不少。
“我们是从东原来的,那边打仗,家都被外族人占了,死了不少人,只好带着妻儿老小逃难。”
“南江不收我们这些难民,官老爷还下令把我们赶出城。听说中川那边也一样,不让外地人进城,那些村子的人也不准我们靠近。”
“我们只好一路走到这里,沿着河,吃些野菜抓点鱼倒也能过活……我们……在路上偷了人家一只锅,山里柴火多,能吃口热乎的。”
“只是我们大人还成,付大哥的孩子病了,我们身上的钱都就被人抢走了,身份符印也在路上丢了,进不了城,找不了活干。”
“这才想到村子里偷点东西去卖,看能不能凑钱给他家孩子治病。”
如果赚的钱多,他们还想买点盐,好长时间没有吃盐了,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好,再没有盐估计大人也要病了。
而且,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
东原的冬天来得很早很难熬,这群东原人不知道西岭的冬暖得多也迟得多,就想多挣点钱给孩子买件棉衣,好能熬过这个冬天。
雷栗闻言轻叹了口气,对这青年道,“你们商量个人,回去接媳妇孩子过来吧,光靠这点东西也不够吃。”
“我让人闷锅大米饭给你们先垫垫。”
这个青年一听激动不已,急忙跪下给雷栗磕了几个头,那后头跟着的几个汉子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下磕头。
“先起来先起来。”
雷栗吓了一跳,连忙和周毅扶他们起来,可一看,青年脸上挂着两行热泪,嘴里官话和土话混杂不断说着感谢。
另外几个汉子也听明白了,都是热泪盈眶,连学着青年生涩地用官话说谢谢,然后商量了几句,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回去接妇幼过来了。
雷栗带着这个几个汉子回雷家,村里其他人也跟着去,一是怕这几个外乡人说谎使坏,二也是去雷家搭把手,三就是想听听八卦了。
经过这青年的话,雷栗和周毅也才比较完整地了解东原的战事。
东原和外族的仗从去年年关时就开始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东原的边陲县城,受灾的百姓只能背井离乡,往府城的方向逃亡迁徙。
可外族很快就打到府城,东原府城人人自危,不准难民进城怕混入外族奸细,而府城内的百姓也想方设法出来,往其他府城逃难。
中川达官权贵富人巨贾多,一向看不太起普通老百姓,更不会去接济东原来的难民,而南江这边也不许难民入城。
南江的知府是个胆小保守的。
南江跟东原接壤,外族攻打东原时也偶尔会去骚扰南江的边防军队,这知府担心外族会扭过头来攻打南江,来一招声东击西。
也担心夹在塔金和外族之间的两个小国掺和一脚,也跟着打南江,就封城肃严,不许百姓进也不许出。
这些东原的难民一路走一路停,最后竟然到了西岭的地界,应该也有些走到了松墉和文盛的。
不过文盛和武兴也在跟万夷打仗,虽然目前战事僵持,波及还小,但硬杠起来那边的难民应该不会少。
大佑朝现在被两方夹击,若是安顺帝病危的消息传到塔金、万夷和外族去,情况会更加危急。
趁你病要你病,很可能会面临三方围攻的场面。
这时候应该庆幸百洄那边是海域,京都府边上是高耸入云的群山,而不是又一个虎视眈眈的大国吗?
那个中年汉子带回了这些难民的家属,男女老少的,一共有十三个人,青年说还有两个更加年幼的孩子在路上病死了,而其他亲人没能逃出东原。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
但这时,雷家饭菜做好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端上来,还有简单的两个菜一个汤,这些难民却忽然痛哭起来,大概是想到了去世的亲人。
哭着边一个劲儿地感谢雷栗他们,还要拉着孩子下跪磕头,一通劝阻,才抹了泪开始填饱辘辘饥肠。
不过他们之前吃的都不太好,饱一顿饿一顿的,所以周毅让他们不要吃太多,别撑坏了肚子出意外。
这些难民都连连点头,听从他的话只是吃了七分饱左右。
那几个小孩子还是觉得饿,也可能是饿过头了,一看见吃的就下意识地往嘴里塞,可是爹娘都说不能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食物被收走。
有个孩子年纪很小,才四五岁的模样,看见吃的没了,惊慌地尖叫了一声,边抓着要着边哭得不行,含糊不清地说着东原的方言。
他娘抱着他也是抹泪,边跟雷栗他们道歉,边安抚孩子。
那青年看着也是心生不忍,抹了抹脸用官话道,“大人,您别怪这孩子哭闹,他爹就是被活活饿死的,最后一块馒头都给了孩子媳妇吃。”
“这孩子见了吃的就想要,是想给他爹留一点,觉着……有了这吃的他爹就不会死了吧。”
听到的人也是叹息一声。
雷栗刚才就看到这孩子抓了饭就往怀里藏,仿佛不知道烫,他娘怕孩子不懂规矩惹雷栗生气,拍了好几下他的手,这孩子才含着泪把饭拿出来。
这饭也没有浪费,他娘都吃了,给孩子喂些不烫的饭。
雷栗原以为是这孩子太饿了,被饿怕了才会藏饭的,没想到是想留给他爹。
他下意识看了眼他爹娘,果然都很是不忍,他娘还抹泪了,连给那几个孩子拿了奶糖吃。
这些难民是从东原来的,自然认得奶糖,而且奶糖在东原也很贵,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
这几个大人都不太敢要,连连推辞,柳叶儿直接给了几个小孩,让他们吃,奶糖就是买给孩子吃的。
“谢谢、谢谢……”
几个大人都忍不住哭腔,甚至又要给他们磕头了,被柳叶儿和雷大山扶了起来,连说不用不用。
孩子们得了糖都欢天喜地,想给自家的大人吃,但大人说自己不喜欢吃,看看兄弟姐妹也有了奶糖,才珍惜又小心地又吃回嘴里。
没多久,村里人都回去了。雷家地方够大,打地铺挤一挤还可以,就让这些难民先在雷家凑合凑合。
好在小生姜今夜在小宝那儿睡,没有惊醒他,不然知道别的地方还有小朋友吃不上饭没了爹娘,正义感十足的小家伙肯定要难过了。
雷栗和周毅回房后,也在想要怎么处理这些难民。
周毅说给他们办户籍。
虽说外地人,尤其是没有身份符印的外地人在西岭落户籍有些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比如落在当地人的户籍上,像周毅入赘到雷家,哥儿女孩嫁到西岭的人家。当地比较有地位名望的人做担保也成,保证这些人是良家民,不是通缉犯,再就是出银子打点。
雷栗和周毅跟徐大人关系好,这个自然是不难。生病的孩子他们也能出钱,帮一帮。
起码没有之前南江发生旱灾蝗灾时,逃来的那么多。
因为东原和西岭实际并不接壤,中间隔着一个南江和松墉,而清米县也不在三府交界处,只是有河从清米县流淌至东原。
相比之下,清米县跟塔金国还更近些。
所以若是塔金国也横插一脚战事,那么清米县就是遭殃的第二批,第一批自然是兹邻塔金的边陲县城。
难民自然大多逃不到清米县。
有些在路上饿死病死了,有的随便在一处县城村镇边儿上偷生,或是躲进深山野林里,好歹能借山洞或搭树窝棚遮风挡雨,也有野菜树根能吃。
只要能停下来歇脚喘口气,有点东西吃饿不死,他们就会在此落脚。时间一长,这些东原人就会被融入进去,变成南江人、松墉人、西岭人。
从外地人变成当地人。
他们就像卷柏,一时遭遇了逆境,几近枯萎死亡,但只要有风吹动他们,去到有水有养分的地方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水、一点点的养分,他们也能坚韧地活下去。
也有卖儿卖女的。
有些是狠心为了拿银子自己逍遥快活,不顾子女死活;有些是为了能让孩子活下去,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起码还有口饭吃有件衣裳穿,总好过跟着爹娘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衣难蔽体。
虽然灾难源头不同,一个天灾一个人祸,但这人间炼狱的模样跟之前南江旱灾蝗灾的时候,简直大同小异。
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三里河村的人大多都很同情这王二叔几些难民,所以当知道雷栗要给他们落户在村里时,也没什么意见。
只有爱说闲话的暗里嘀咕了两句,不敢在明面上说,怕遭村里戳脊梁骨,也怕惹雷家人不高兴。
那个青年,就是难民里会说官话的,叫王晟,知道雷栗帮他们弄户籍,八尺高的汉子又呜咽地哭起来,恨不得当牛做马报答雷家人的恩情。
“我们路上丢了身份符印,知道难落户,都在想去牙行碰运气,看有没有哪户人家愿意买走我们,多少有口饭吃。”
“只是我们人多,就是被人买走也很难在一块了。”
“尤其是王二叔家,他三个孙儿年纪小被买走的机会大,但人家有银子也不算傻的,哪会要两个老的跟着?”
“别说付大哥家的孩子还生了病,指不定牙行都不要……”
“可除了落奴籍,我们也没其他办法,连城都进不去,做不了活养家糊口,幸好遇上了大人您……”
王晟边说边抹脸哭,他的媳妇挨着他,也是感激又伤怀地垂头抹泪。
他们在路上原本怀有孩子的,但是一路奔波风餐露宿,孩子流了,媳妇身体也亏空了不少,这下有了户籍就能慢慢地挣银子,把亏空的慢慢补回来了。
他们日后再有孩子也不会流离失所了。
其他几家就更不必说。
不是有老的就是有少的却没有银子,凭自己落户籍那是难如登天,得牛大夫给孩子治病的付姓汉子一家,更是对雷家和牛大夫感激涕零。
雷栗见状也是一声叹息。
力所能及,他也只能帮王晟这几个,再说通知县徐兴哲给其他逃难的百姓而来行个方便,起码不要驱赶他们。
之后如何他就鞭长莫及了。
王晟几个在三里河村落了户。
但是没有住的地方,雷栗和村长及村里的族老商量了下,把村边的那所老祠庙暂借给他们住。
那所老祠庙以前是供奉村里的祖宗先辈的,所以修建得很大。
后来雷栗和周毅给村里建学堂,顺道重建了祠堂,建得跟学堂一般大,恢宏宽敞得很,别说祖宗们的灵位,就是再过两百年这祠堂都够用。
重建的时候,雷栗还加了一条规定:村里的妇人夫郎死后以及早幺的哥儿姑娘,都能把灵位迁进新祠堂里,受后人子孙的香火供奉。
村里的老规矩。
妇人夫郎死后灵位是不能进祖宗祠堂的,只能埋在自家汉子旁边,更别提早幺的哥儿姑娘,这年头生了“赔钱”的哥儿姑娘,故意溺死掐死的都有。
但现在三里河村基本是雷栗做主。
他定的规矩连村长和族老都没吭声,也不敢吭声,毕竟自家孩子都在为雷家干活做工,一家老小的口粮都在雷栗的手里攥着,哪儿敢逆着雷栗来?
村里不少的妇人夫郎还觉得很扬眉吐气,他们在家里劳碌了一辈子,生了孩子延续香火,凭什么自己不能进祠堂享受祭拜?
迁灵位的那天,全村人都喜气洋洋的。
雷栗特地挑了个好地儿留着,爹娘百年之后就能放这儿,然后放自己和周毅的,一家人整整齐齐。
而有了宽敞亮堂的新祠堂,这老祠庙就荒废了。
砌个灶房茅房,修一修屋顶不漏水,再打扫打扫蜘蛛网地面上,木板子搭床稻草一铺,就能住人了。
几家人一起住挤是挤了点,但怎么说能遮风挡雨,还能烧火做饭,足以让他们心生感激满怀希望了。
三里河村正值秋收。
王晟等人都很有眼力见,会帮村里人割稻谷,雷家没有种田,吃租户交的米就够了,而村长家的田地是最多的,就先从村长家开始割。
一家家地帮下去。
都是老实肯干没有偷奸耍滑的,那主家自然也要包一顿饭食,让人家吃好了才有力气继续割。
以前雇佣人割稻谷,除了包一顿饭,还要给钱呢。一天最少也得给个二十文钱,而这几人只要一两斤稻米。
西岭米价便宜。
一斤米在县城也才六文钱,村里人自然乐意让他们割。
而经过这么一通,村里人对这些外来人态度也更好了,有时王晟他们到自家割稻谷,家里煮了放了糖的绿豆汤,还会给他们带上一碗。
王晟他们这么卖力,除了是想跟村里人打好关系,也是想把自家娃娃送到村学里去。
那可是学堂!
有三个夫子的学堂!
三个夫子里还有一个还是童生,这再进一步就是秀才相公了!
他们家的娃娃要是能进学堂去,小汉子读书识字好找差事,哥儿姑娘也好嫁个好人家,这是他们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听村里人说这是雷家的雷老板和周老板建的,夫子也是他们请来的,王晟等人更是崇拜尊敬雷家人了。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自家娃娃跟生姜小少爷玩得可好呢!
小生姜天性良善,正义感十足,知道村里新来的几个孩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家乡还遭了灾祸,对他们很是同情。
小家伙自觉是“官”“小判官”,又是村里朋友最多的人,有带新朋友去玩的义务,于是天天去找那些新朋友,带他们下河抓鱼上山采野菜。
王二叔几家人的孩子年纪都比小生姜大,十二岁到五岁不等,有哥儿有女孩有小汉子。
那天抓饭往怀里藏的小孩子就是个小姑娘,才六岁,有些孤僻怕生,平常就跟在娘亲身边,跟别的孩子不怎么接触。
唯独爱跟小生姜在一起玩。
小姑娘很清秀漂亮,在路上逃亡时被阿爹把脸摸黑了,才没有遭别人毒手,被抢了偷了去卖。
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在村里同龄的孩子里挺受欢迎的,因为大家都喜欢脸好看的人,小孩子就更是喜欢漂亮的。
小生姜也喜欢漂亮的人,而且这个姐姐没了阿爹,受了很多苦,他阿爹和爹爹说了,要照顾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