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不如问问二位是否觉得多余。”
倒在地上的人被扶了起来,满脸糊血模样凄惨,还在那费劲地点头:
“多谢惊羽君救命之恩。”
段无思则看了看他,淡淡道:“不多余。”
武痴气了个倒仰,拂袖而去,走时尚且愤愤:“哼,一群相互偏帮的家伙!”
当事人既然都这样认为,其余人便说不了什么,渐渐散了。
后来他们一起回到客栈,段无思又在私下问:
“为什么出手?他想杀我。”
“那人是中原宗门的内门弟子,照你方才那架势,真把他脑袋削下来,恐怕又要被人嚼舌根了。”洛飞羽当时也颇有耐心,解释道,“我可没帮他,那人表面只是经脉受伤,实则过不了多久就要经脉尽断,到时候迟早要死。”
“那你方才在擂台上还说……”
“自然是骗其他人的。”
段无思抿了抿唇,有些不甘:“还是我不够周全。明明是我的事,最后又让你出手了……我实在亏欠你太多。”
洛飞羽并不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我救的人多,不救这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大家心里其实都有一杆秤,他们是知道谁理亏的。可你若在英雄宴擂台上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场面会很难看,对那些自诩正义之士的冲击力很大,他们最容易被煽动了……尽量不要再被这些人缠上。”
段无思早年一直被追杀,有关他的负面消息数不胜数,近年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洛飞羽担心对方之前的处境卷土重来。
听段无思说到“周全”,他摇了摇头,微微勾唇:“用剑是件极致的事,我看段兄如此纯粹,还觉得这样的人世间只有一个,可得好好稀罕呢。其实也不必多想,来日方长,大不了你只管极致,我帮你周全。”
段无思定定看了他许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在之后整整三天没出过门。
三日之后再上擂台,段无思的剑意便发生了些微变化。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洛飞羽却能觉出那点细微的区别。因为他对段无思的风格过于了解,因为他也曾是江湖第一流的剑客。
在那种冰冷混沌、攻击性强到有些凶戾的剑意之上,多了一分生生不息游刃有余的轻巧,更随意、更神秘莫测,让人看不透他下一步的要做什么,是会一往无前地攻向对手,还是举重若轻地虚晃一招。
不再是深不见底的绝对黑暗,还多了在生死之间灵活切换的能力。
这一世,段无思将折春飞过来的那一刻,洛飞羽同样感受到了这样的剑意。
他心中蓦地升起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瞬间扩大,铺满心脏的每一处,同时更多的过往片段也浮现于脑海。
静远山庄,段无思说“没能留住”的那位朋友。
第二份残篇,段无思和算命老道说的“为一个人”。
这一世,段无思明明年纪更轻,却被障侵蚀得更严重。
还有段无思这一世对他过分的亲近和在意……
难怪有些事他之前想不通,原来是方向反了。
有了正确的方向,梳理事情因果便容易得多。
洛飞羽闭了闭眼,压下已经澎湃的心绪,直到他感觉到自己手边的耳朵开始发热。
这时候,怀中人的呼吸也完完全全恢复正常了,只是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仍然没动、仿佛赖在自己身上一样的人,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随意自然:
“段兄。”
“嗯……?”
段无思微微抬了抬头,又没完全抬起来,他这个动作其实相当于在洛飞羽颈侧蹭了两下,随后懒洋洋窝回原位。
看着放松且毫无防备。
但下一秒,他整个人忽然站直了,彻底抬头和洛飞羽对视。
洛飞羽:“你——”
段无思:“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洛飞羽眼里多了几分无奈。
他松了手上搂着人的力道,却被段无思抱得更紧,他听见对方语气警惕地问:
“你做什么?”
洛飞羽失笑,又抱了回去。
“本来准备正式谈谈,想正襟危坐些,你不愿,便算了。”
段无思噤声了。
他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时不时抬眼瞄一下洛飞羽,又很快收回视线,脸和耳朵倒是照红不误。
洛飞羽忍不住摸了摸他发顶,轻轻呼出口气。
本以为前世只是前世,却发现故人原来一直就在身边。
怎么今天才发现呢?
生死换重逢,心事与东风。剑刃拂清霜,点雪下枝头。
千里明月不如今,是该好好叙一段话了。
第38章
夜逐渐深了, 附着在建筑上的黑气慢慢散去,所有响动早已被它带回暗夜之中,除了洛飞羽和段无思, 没人知道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
空气依旧保持安静,屋子里面落针可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气氛影响, 二人将说话声压得有些低,几乎是在耳语。
是段无思先开的口, 开口之前,他神色几经变化, 恍惚、惊诧、欣喜、茫然……各种反应全都过了一遍。这也是洛飞羽第一次见他流露出这样鲜明浓烈的情绪,心底有些讶异, 又有点心疼。
没想到段无思红着耳朵跟他贴了一会,先道:“我之前一直呆在这里, 是方才那个人想来暗杀我,反而被我杀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洛飞羽微微颔首,并未戳破他表面强装的镇静。
就算没有前世,只看这一世, 段无思也没必要和他说这一句话,因为他当然会认为是对方先下的死手,后者怎样应对都不为过。
段无思心里也一定明白这点, 却还是和他说了这句话。
不过,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好,还是觉得之前某些相处有些羞耻也罢,都没关系,可以慢慢说。
洛飞羽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嗯,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这话听着简单, 段无思却清楚他的言下之意。
倘若自己只是这一世的自己,不必说,肯定不知道那萍水相逢的普通青年为何要在见面的第一天来暗杀,他们之前分明毫无瓜葛。
但他是重生的,所以洛飞羽会问他知不知道。
段无思当然知道。
该怎么说?从何说起?思来想去,好像还是要回到前世洛飞羽死后的叙述里。
可洛飞羽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不是很想讲那些,他怕到时候会泄露自己的疯狂与不堪,也怕展现出自己并不纯粹的阴暗面。
心里这么想着,说出口的却是:“前世临州一事他有参与。严格说来,这人算不上主谋,却专门为主谋杀人做事。他既没有固定的身份,也没有固定的姓名,平日没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彻底隐藏在暗处,不在江湖上轻易露面,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江湖上其实有好几个专门的杀手帮派。杀手是最会隐藏自己、最能让自己不被注意的职业,天下又不止一个杀手,此人混迹其中,根本不会显得特殊。
“主谋?临州荒地果然是人蓄意设成的局,我当时就觉得那里不像自然形成的。”洛飞羽感叹一声,转而道,“我能感觉出来,他对我们两个都有杀意。这一世你才出名不久,对你的意见无非源于静远山庄和颂今观。是主谋因为这两件事注意到了我们,所以派他来暗杀?”
段无思:“我是这么想的。”
洛飞羽回想自己刚进门时,正好撞上普通青年对他挥匕首相向。虽然也没过几下招,但洛飞羽确实能感觉出来,这个人的实力比郭道全、比饲蛇者、比不久之前交手过的大将军都要强。
这人有做顶尖杀手的资本,可他和他背后的主谋都低估了自己和段无思的实力。
在许多较为狭义的江湖传闻里,惊羽君这个身份干脆被传成了一代名医,不喜欢动手也不喜欢见血。一般人确实很难对他的武力值有准确的评估。
段无思就更不必说了,他现今年少,在静远山庄和颂今观又都是与自己同行的,人们会想当然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里,而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身上。
这杀手青年并非粗心大意之辈,也知道收了北漠王身上的兽障再在夜里来暗杀,却没想到即便如此,仍然打不过段无思也打不过他。
根据弹幕之前泄露的信息和洛飞羽自己的推测,郭道全和饲蛇者应当和杀手是一丘之貉。如今杀手死了,距离临州事发还有将近六年,反派对剧情的影响想必已被大大削弱。
思及此,洛飞羽问:“你既知道这人的身份,那主谋是谁,你也知道?”
站在洛飞羽的视角看,他其实不必问出这个问题,因为《蚀心刀剑》是一本无cp大男主类型的小说。
小说类型既然已经定了,这种小说写出来,就肯定得重点描写男主解决问题的过程。天下发生了一系列大事,一路上有一些人死去,男主经历这些,解决这些,最终得以活着走出迷雾——这是这种类型小说的主旋律,所以前世到了最后,段无思肯定知道了一切,也解决了所有的反派。
洛飞羽知道却仍然问,一方面是因为他于情于理该问这个问题,而段无思听完会接着讲述主谋的具体信息;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他想引导段无思多说些话。
就让这场对话就从最简单的回忆和描述开始,段无思只要平铺直叙他知道的东西就好。讲述是一种帮助人理清思绪的方法,他希望对方能完全放松下来,无需顾忌,不必紧张,更不需要强装镇定。
面前,段无思片刻都没停顿地答道:“其实不多,就四个,再底下都是不知情的蠢货。这件事的发起人是柳孤村,阎王指柳孤村。”
“是他?”洛飞羽挑了挑眉,略有些惊诧,随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这样说来,前世他在英雄宴期间失踪,线索又指向那片荒地……这些都是他故意所为?”藏得的确深。
“是,但他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是他主动用性命唤醒了那个地方,又留下蛛丝马迹将人引过去,让大家都能欣赏他的杰作。”
洛飞羽皱了皱眉。
但他想到自己和段无思出了北漠就会赶往临州参加明年开春的英雄宴,便暂时按下心中升起的、对柳孤村的杀意,继续道:
“那么另外三个?”
“另外三个就是郭道全、饲蛇者,还有杀手,现在都死了。他们三人地位相当,虽然不能直接说是柳孤村的走狗,却都很听柳孤村的安排。”
洛飞羽及时捕捉到他话里的细节:“郭道全死了?”
“……”说漏嘴了。
段无思不甚明显地一顿,随后抬眼看向洛飞羽,老老实实地道:“嗯,被我杀了。”
“什么时候?”
“就在静远山庄,趁他落单动的手。”
他的目光里有点试探,但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是类似于擅自行动没告知重要的人结果被意外发现的那种不好意思。
“很厉害,”洛飞羽看他这副样子有些忍俊不禁,顺手揉了揉段无思散在颊侧的碎发,帮着人一本正经地分析过去,“所以大家找不到他,又没发现什么可疑行迹,才都说他是失踪了……”
只是说到后面,注意力便渐渐不在话里,而在自己手里的发丝上。
前一刻,段无思还在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低头,这样颊侧的碎发就会更多更方便地被他拢在手心把玩。
洛飞羽看着他,难得迟钝地反应了两秒,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实在过分顺手了,他做的时候根本不觉得别扭。
而段无思的回应也太乖太自然了,和他平常的习惯风格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互动反射?
于是,原本只准备碰一碰就放开的手就一直停在那里,不仅将黑发勾在指尖,还隐隐约约擦着段无思的侧脸。
二人同时沉默了。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充满和谐与触动。
良久,又是段无思先开口: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这个太好解释了,洛飞羽今日所见的剑意是最鲜明的原因,而回首过去,将近三个多月的相处里也有许多若隐若现的痕迹,段无思其实从未刻意遮掩他的情感。
洛飞羽最开始是从里边挑了几个说。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给段无思一个肯定的答案,并未准备将那些片段全都列举出来。
然而,抱着人轻声述说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再去回顾所有记忆场景中的所有细节,并逐渐感到沉重。
——显出段无思“不对劲”的那些细节迹象,都和洛飞羽有关。
只和洛飞羽有关。
哪怕是在当事人眼里非常可爱的黏人特质,现在看来,也和前世他的死亡脱不开关系。
他心疼,又因为心疼而感到沉重和难过。
等他彻底说完,过了半晌,段无思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必,就在你这里休息吧。李通李山二人并不和睦,而杀手已死,大概也会被认定为失踪……接下来或许不需要我们再做什么。”怀中人的声音略微有些发哑,洛飞羽想到段无思之前表现出的执念和不安,干脆不准备离开了。
“……好。”段无思又抱得紧了些,头低下来埋在洛飞羽颈窝,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
洛飞羽心里一软,手落在人后脑勺轻轻摩挲,顺便将自己对明天的计划说了一遍。
他留在段无思这里——一间显然是被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里,明早李通找不着前夜救好自己的大夫,李山找不到刚拉拢到的他,会不会都认为是彼此干的事?会不会都认为对方要开始动手?如果是这样,他们之间又会发什么样的冲突?
若是父子二人内斗,他和段无思、还有在王城外伺机而动的上官家族便只需等待时机,在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止制住李氏。
诸如此类的可能被他一一列举,洛飞羽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肩膀有点湿。
“……”
他垂眸看向段无思,发现对方将额头抵在自己肩颈,眼睛被遮挡住,一言不发却难掩情绪波动。
在他说话的时候,段无思那层强装镇定的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因为具体的什么破裂了。
洛飞羽无声叹了口气,把怀里的人抱紧,从脑袋到脊背来回顺毛摸。
终于还是哭了,他早在最初就有猜到。
没事,哭出来就好。
屋里一片寂静, 洛飞羽轻轻拍着段无思的肩背,直到对方呼吸平复才停止动作。
段无思又在他肩窝埋了会,没沉住气, 小声道:“我没事,你……你睡不睡?”因为才刚哭过,他声音和平常的低沉相比还有些喑哑, 埋在肩窝里说话听起来闷闷的。
“睡,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洛飞羽松开手。
“嗯。”
段无思这次没阻止他松手, 反而跟着松开,接着一刻不停地转向床铺。
——除去靴子和外衣, 规规矩矩地平躺,然后盖上被褥。
洛飞羽看他这副严谨又迅速的模样, 微微勾唇,在床边坐下, 不紧不慢地解开发带。
好巧不巧,因为这间屋子只有段无思一个人住,所以房里又只有一张床。
如墨的黑发失去束缚,尽数倾泻下来。
“……”
房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有些明显了。
段无思侧过脸去看洛飞羽的背影, 看他把发带系在自己右手手腕上——是带着赤色手链的那只手腕。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段无思目光又因洛飞羽的动作而不自觉盯着他手腕看,以至于这次他发现, 对方右手腕骨上居然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那颗痣实在太小,是不盯着看就会忽视的程度,而段无思是这几天才清楚自己的心意,这时一发现,便觉得自己送那手链简直送得不能再对,太衬那颗痣了, 好看。
他看着洛飞羽系好发带、整理好杂物,随后就要改坐为躺,便不知道为什么地将视线收回。
但又忍不住心里躁动,下一秒悄悄去瞄对方,发现洛飞羽的目光在自己领口停了半刻。
或许是错觉,因为只是扫了一下,就像无意间的一瞥,段无思立刻收回自己状似无意的视线。
这回,他是真安安分分地躺好闭目了,即便心在狂跳。
一夜无话。
“……”
洛飞羽醒来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竟然也没有多少意外。
几乎和上次一样的睡姿,几乎和上次一样的触感。
他注视着段无思因姿势而压着的半边侧脸,有点想捏一捏那挤出来的少许软肉,微微抬手,停顿片刻,还是落了回去。
算了,人还在睡,别待会捏醒了。
又看了眼段无思完全敞开的衣领——这地方昨晚就已经有些散乱,将锁骨和一小部分胸膛暴露在外。
因为被障侵蚀的缘故,段无思的皮肤有些苍白,这点放在旁人身上容易显得脆弱可欺,出现在段无思身上,再配上那对鸦青色的眼眸,却平添几分异域色彩,显得人既锋锐又邪气,旁人被盯久了都要心里发凉。
但这样一个人,前夜把他肩部的衣料哭湿了,今早还在他怀里睡得正熟,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反而乖得不得了。
洛飞羽看着段无思压出软肉的那侧脸,沉默半晌,将被子往上一拉,把人整个裹住了。
大漠的冬夜其实很冷,现在时辰尚早,还是盖严实点,他可是抱了一夜才抱暖的。
洛飞羽阖眼,继续抱着段无思假寐,一边数着时间一边想有关段无思的事。
段无思是重生回来的,那他对自己的在意和执念也就可以解释。对方或许是因为自己前世死过,今生初遇几个月又被自己当成小辈照顾,所以才渐渐在许多反应上有了改变。
段无思前世当然就知道洛飞羽比他年长,但他们那时相处还是更像平辈。交情好的朋友么,无非一起喝酒谈天打马逛街,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那时他们只在某些要紧事上显出区别,这一世则不一样。
前世他们好歹有个逐渐熟悉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短到几乎可以忽略,却还是有的,而这一世自己一上来就想着要如何帮段无思、如何对段无思好。况且,因为对方明显青涩许多的模样,自己在态度上也的确有点宠。
他可能把段无思给带跑了。
不然,段无思从哪学的示弱和撒娇?
如果是这样,他们之间的那些……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接下来的相处又该如何?
按道理说,两个人都有前世记忆,也都确认了彼此的重生,相处会自然而然地回到从前——但很明显,洛飞羽感受着颈窝那块的热气,心道他和段无思虽然依旧亲近,却好像没回到从前的那种亲近法。
就像段无思被障侵蚀的深刻程度,就像他更加过分苍白的肤色,都是已经改变的东西。
这一世初遇,洛飞羽还曾疑惑对方为什么看上去比前世更加阴冷,现在也知道原因了。
无非是因为所谓的“黑化”,这一世他找到段无思的时候,段无思的黑化值是99%。障对人的影响和人本身的心理精神紧密相关,段无思带着记忆重生,重生前的心理状态跟着回来,这也导致他前世被严重侵蚀的身体状态随之而来。
对了,说到黑化值。
昨夜,自段无思明白自己的试探、知道二人都是重生的那刻起,黑化值就像泄洪一般往下坠。系统的播报声在耳边来来回回,但他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段无思身上,根本不想被系统干扰。
于是他用一次黑化值到达整十数的奖励,也就是一份残篇,向系统兑换了屏蔽功能,紧接着把系统屏蔽了。
系统:“??”
系统:“……”
它之前是想通过一些权限兑残篇,可那是因为洛飞羽记忆还没恢复,现在洛飞羽记忆都自动恢复了,还、还和气运之子……这样了,现在兑还有什么意义!
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洛飞羽的意思其实也是段无思的意思——就算段无思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系统想想段无思那个夫唱夫随……不是,总之就那德行,它已经放弃了,换就换吧。反正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和本该没有的感情线都已经如同脱缰狂奔的烈沙,把它屏蔽也没什么。
洛飞羽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既然段无思是重生的,自己也不是非要去看残篇。原文描写带有作者本身的视角和感情倾向,可以从很多种角度去解读,同时还会有留白和叙述性诡计的存在,其实并不那么准确。要是想知道,直接问段无思就好,段无思本身的想法也比其他东西更重要。
说清之前,黑化值还是59%,现在却只有30%了。
洛飞羽还可以看好几份残篇,但他暂时没兑换,因为已经没必要从残篇里获取信息,而他不是很想看到段无思难过——即使那是文字描述,即使那是已经发生的过去,即使对方现在正躺在他怀里睡得迷迷糊糊,可能已经不再为之感到绝望。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受伤者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因为他本人早已经历过之前的黑暗,相比之下,现在的过程其实是在走出阴影。这时在意他的人反而比他更在意他曾经感受到的痛。
那些人……还剩一个柳孤村?
洛飞羽心道,这个人,他要亲手杀。
今天,上官百龄派出去收集情报的家族青年又回来了。他最近回来的很频繁,这是不太寻常的现象。
之前一连几个月都没什么新消息,最近从“大将军玩捕猎游戏好像是在找什么”,到“李通要见新大夫”,再到“新大夫在第二天就失踪了,李通很生气”,事情发生得很密。
一般来说,这是即将发生大变动的兆头。
“失踪?”上官百龄立刻把心提了起来,紧张道,“谁失踪了?”
“全部。”
那二位真的会因为外界的什么而失踪吗?还是说,是他们主动隐藏起来了。
上官百龄大脑一片空白,懵了,好半天才道:“全部……你是说还有别人?”
家族青年点了点头。
“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这边请的二位是一位装作大夫一位当他下属,但王宫里还来了另外一个年轻人,传闻当天北漠王再次发病,他直接就解决了北漠王的急症。”
“什么?!”解决了?
如果解决了,李通岂不是修养不久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
这样的话,上官家族的机会就只剩眼下这段时间。
家族青年看出他的担心,不由道:“其实……或许可以安排安排族里剩下的力量,再问问那些以前联络过的、同样不满李氏的人们。他们只是不敢起头而已,我们若是联合起来,说不定能像三百年的祖宗一样,再将无道者推翻一次。”
“什么,但……”上官百龄下意识要反驳,却猛地想起李通和李山之间的暗流涌动,随即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