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意义了。】
被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 像是一阵狂风吹过,有关过去的迷雾骤然散去。
纷繁杂乱的声色光影在脑中流转,即使转瞬即逝, 却留下了足够的痕迹,不再失落于暗中。
他依旧闭着眼睛、气息平稳,心中却已有了波澜。
——其实他忘记的事本就只有一件。
前世, 他和段无思相识四年后于北漠再遇,在沙漠里停留了大半年。北漠事毕, 正逢江湖五年一度的英雄宴,二人便同去临州, 路上宴中,谈天赏景好不惬意。
但那次的英雄宴并没有圆满结束。
按照惯例, 英雄宴应当连续举行一个月,在此期间, 江湖侠士都可前来吃酒谈天、登上擂台共论武艺。
然而,大半个月后,一位声名远扬的老江湖——也是组织英雄宴的几人之一,失踪了。
此人在指法与毒术上造诣极高, 本身性子亦正亦邪,早年行事狠辣、出手凶残,几十年过去却渐渐收了锋芒, 在临州开了间医馆,专门为别人看病。
人们惧他手段敬他高龄,又看他如今向善,便选择性地不去提那些过去。
但这人早年的名号仍然一直用着:
阎王指,柳孤村。
宴会中途,柳孤村莫名失踪?
消息一出, 众人皆惊。
宴会是举行不下去了,但由此聚集的一众侠士却不可能就此散去,人们开始从各方面寻找蛛丝马迹。
英雄宴来了许多名士,万众一心之下,还真在短时间内找出了可疑之处。
线索指向临州城外的一片荒地。
那里是前朝古战场,曾经长期被鲜血浸染,目睹战场刀剑无眼生死无数。后来战争停止,那块地方便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地。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默默在荒地里立了许多无名碑。
那人或许本是好意,想慰藉那些死去的士兵,可那白森森又简单粗糙的一排排石碑实在过于扎眼,去的人越来越少,原本路过的也开始尽量绕路,就连著名杂集《临州夜话》里也写着:“意聚成障,恐生惊变。”
人们略一合计,便火急火燎地说要去探查,有几个年轻毛躁的完全都没吱一声,早早冲过去。
然后再没回来。
这下,事态更严重了。
柳孤村莫名失踪,尚不能一口咬定他出了事,但当前去寻找他的、活生生的人再次失踪,就证明这地方一定有问题。
后来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片地方开始迅速出现属于新生的障的气息,它们试图从无名碑下钻出来,有少数甚至已经钻了出来,只是被将荒地包围的众人齐力斩杀了。
人们在荒地苦熬一段时间,轮流守着,不让邪障跑出去造成祸患。但几天之后他们发现,仅仅斩杀爬出来的障还不够,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就算真有高手能不眠不休一直坐镇——不、其实达到能快速除障水平的高手根本没那么多——就算有这样的高手,高手也是会累的。
高手是人,障不是。
可新生的障源源不断,根本没有尽头。
实际上,那些无名碑就像一个个记号,碑下的泥土只有薄薄一层,泥土之下,则是一个个去往地下的通道,而地底……
地底有一座空荡荡的大殿。
只有洛飞羽知道地底是什么样子,那座大殿又是什么样子,因为只有他下去过,只有他能下去。其他所有试图进入的人都早早迷失暴毙在无名碑下的通道里,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血淋淋的警示。
……只有他。
思绪到这里,洛飞羽忽然联想到另外一个点。
关于他自己的体质、手段、经历,关于莫名其妙来势汹汹的困意。
洛飞羽并不认为自己前世选择走向死局是意志之外的结果。它或许只是有些……突然、有些让人惊讶,但放在当时的那个情境里,却完全在情理之中,仿佛他冥冥之中就注定了走向那条路。
这或许和《蚀心刀剑》的剧情设定有关。
否则五百年前穿越的开局、集各种除障材料于一身的体质,又怎么会那么巧地和五百年后的大难对上?
遇到段无思之前,他时常陷入莫名且漫长的沉睡,这或许不仅是受体质影响,更是剧情本身的需要。
他若一直醒着,把五百年来江湖事全都看尽,哪会有那么多麻烦事让段无思碰见?
他若一直醒着,或许就能提早发现临州城外那片荒地的异象,《蚀心刀剑》就少了一个大转折、少了一个剧情上的高/潮部分。
但剧情又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角色存在。
所以前世,洛飞羽在遇到段无思之后,就再也没陷入沉眠过。
重生后,情况略有不同,即使他遇到了段无思,还是时有强烈困意忽然侵袭。但仔细分析前后情景,便能发现,这一世的困意都是为了阻止他恢复记忆,阻止他出现在前期本不该参与的剧情里。
和弹幕一样,洛飞羽之前也觉得《蚀心刀剑》关于剧情和智斗的描写不详细,原作作者并未对此有多少着墨。
但现在,他也无比真切地意识到,原文对自己的描述同样并不详细。
在他亲口告诉段无思过往之前,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活人知道有关他的事。
或许原文作者根本没想过这些事,是世界自己圆的逻辑,而作者只设定了这个角色的开头和结局。
前世,也就是原文,《蚀心刀剑》,它早就定好了基调和大纲。
所以必须要有这样一个人,所以这样一个人必须要死。
这样的一个角色会出现在主角的生命里,路过,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死掉,促进对方的成长、塑造对方的性格。
他是让“黑化流大男主”完全黑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是打磨段无思人设的最后一把刀。
他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过客,救他性命,赠他机遇,予他情义,但最终的路仍然只有对方一个人走。
蚀心刀剑。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思无觉无喜无悲。
“……”
洛飞羽缓缓睁眼,入目是帐篷内的一片黑暗。
但他重生了。
原文剧情早已跑偏十万八千里,这一世的可操作性也还有很多。
一切其实早在不知不觉间向好的那面发展。
安谧之中,洛飞羽朝身边略微一瞥,发现段无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身,此时是面朝自己侧躺着的。
居然就睡这么熟了?他记得刚上榻时,对方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一点都不防备的么。
恢复的记忆和方才的残篇尚且历历在目,洛飞羽难得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虽说原文作者给他设定了那些特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前世的选择,但在那五百年间,他确实过得潇洒快活,比段无思早年罹难要好太多。
况且,是原文作者设定的那些,就算原文作者有把他当“男主金手指”、”剧情工具人”的意思,和段无思也没有关系。
刚恢复的记忆和之前的残篇还在脑中清晰着,洛飞羽将目光移到段无思的面庞。
对方呼吸均匀平稳,极其自然地闭着眼睛,还因为是侧躺姿势,贴着褥子的那半边脸被压着,挤出了点很显年少的软肉。
洛飞羽注视着他闭着的双眼,看了一会。
恢复的记忆与残篇重合,红字描写与曾经见到的画面重合,他很难不去想那双布满血丝又克制不住泪水的眼睛,他很难忘记那双想瞪他最后却侧过去狠狠瞪空气的眼睛。
那双鸦青色的眼睛颜色偏深,段无思面无表情起来,更会将他整个人衬得阴郁沉冷,像一条随时会置人于死地的毒蛇。
但洛飞羽那次发现,段无思哭的时候,眼睛是晶莹且带润泽亮光的,那时候的颜色就会偏浅,翡翠玉石一样。
稀罕,好看,但让人心疼。
他看了段无思半晌,才轻轻伸手碰了碰对方眼睑。
触感干燥。
但下一刻,洛飞羽发现有些不对。
——就在自己手离开的那一刻,他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呼吸乱了。
“……”
房内仍然安谧。
洛飞羽皱了皱眉,缓缓收拢五指。
方才接触到冰凉眼皮的感觉似乎仍然残存于指尖,他轻轻以指腹摩挲自己掌心,内心斟酌。
段无思……没睡着?
不,应该是要睡了,段无思应该是被自己打搅到了。
洛飞羽对气息的感知很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完全没睡或装睡的人当成已经睡着,便很快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处于困了、马上可能睡熟的状态。
“……”
少见的,洛飞羽生出些近似懊恼的情绪。
一是扰人休息的歉然,二是这会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碰段无思眼睛的动作有些过界。
这个动作的亲密意味太重,还是在夜里同榻时发生的,对段无思而言大概极其突然。
……不会让段无思觉得奇怪吧?
在心中计较着,洛飞羽垂眼,没发出任何声音,继续观察段无思的反应。
却发现短短几息时间,对方不仅呼吸乱了,整张脸也红了。
但又迟迟没有睁眼,反而因为某些缘故,将眼睛有些不自然地紧紧闭着。
洛飞羽:“……?”
他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当然还有几分放松。
该感叹幸好人年少单纯脸皮薄么?这种时候居然只是脸红装睡,没直接睁眼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计较这忽如其来的唐突。
段无思不知道洛飞羽是怎么想的,因为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他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
为什么忽然碰他眼睛?为什么用的力气那么轻那么温柔?为什么碰了之后又不说话?
心跳一下下逐渐加速,仿佛心脏下一刻就会冲出胸膛。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后续了。
从始至终,帐内没发出任何响动,时间一点点过去,段无思闭着眼睛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药香味过于让人舒缓放松,还是身边温度过于温暖,他明明已经清醒过一次,期间还曾非常紧张,却仍然想着想着就开始迷迷糊糊。
那就先睡吧……
段无思没和困意抗拒多久便彻底放弃,侧躺的姿势没变,脸朝着洛飞羽的方向睡着了。
他准备第二天再好好想想。
然而,第二天醒来,段无思发现自己两只手搂着洛飞羽手臂,脑袋蹭着洛飞羽肩膀,鼻尖还抵在洛飞羽颈窝上。
段无思:“!!!”
第35章
洛飞羽夜里也没立即睡着, 出于一种难以描述的心理,他看了段无思很长时间,也观察到了对方从满脸通红到呼吸慢慢平复的整个过程。
只是他没想到, 段无思会在睡着之后往他这边凑。
段无思本来就是侧着睡的,凑过来时,身体就会靠近他的手臂。
他瞥了眼因动作从对方肩膀滑下些许的被褥, 抬手帮人给盖回去了。
再往后,一觉醒来, 怀里多了个人。
他的右手手臂被紧紧抱住,肩上多了另一人的发丝, 颈窝则感受到一股十分规律的呼吸。
那股气息温热适宜,扫在皮肤上带来丝丝痒意, 不会让人觉得烦,却又实打实地起伏着, 像小动物一样,毫无知觉地蹭着人。
洛飞羽:“??”咳……什么情况?
段无思仍然是朝向他的姿势,但由于低着脑袋,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只能看到两只露在外面的耳朵和有点乱的头发。
这家伙还没醒。
洛飞羽垂眼看了一会儿,脑中第一个成型的想法居然有关段无思的体温。
也不知道他这样抱着人抱了多久,此时此刻, 怀里身体的触感不像以往那样阴冷滑腻如蛇鳞,反而几乎和他自己的体温相近。
不过这样说也不完全正确。
因为过了一会,段无思就醒了。
但他装睡。
装睡归装睡,就算他低着头、自始至终一下没动,露在外面的耳朵却红得明显,洛飞羽看不出来才怪。
然而, 不止段无思装睡,他也跟着“装睡”——其实也就是没动,眼睛仍然睁着,既好笑又好奇地扫过视野里怀中人的身体。
颈边的温度一直在慢慢上升,就目前,已经比他的体温还要高了。如果不是洛飞羽清楚具体情况,他甚至要怀疑段无思是不是在发烧。
他没意识到自己注视段无思的眼里盛了多少笑意,眉目又是怎样的舒展。
“……”
就这样不知道多久,几丝日光透过帐篷罅隙偷偷溜进帐内,昭示着新一天的开始,昭示着时间在一点点推移、时辰已经没二人刚醒时那么早了。
洛飞羽终于准备放过怀里快要自燃的人。
正当他要做出一副“缓缓醒来下床洗漱,并未关注细枝末节”的姿态时,段无思动了。
先是一点点把手松开拿走,再一点点挪开脑袋,最后整个人悄无声息往边上一翻,平躺在床榻上。
“……”
半晌,洛飞羽听到一小截极其轻微的呼气声。
噢——这是松了口气。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既然如此,剧本就临时改成“自己装睡,段无思先醒”好了,洛飞羽心道。
他早在段无思把手收回去的那一刻就闭上了眼睛,这会对方平躺回去,看他也只能看到一副安静的“睡颜”。
当然,这个时候,“睡着”的他应当表现出些许将要醒来的征兆。毕竟不管段无思方才动作有多小心,站在“洛飞羽本人的敏锐程度”这个方向看,他不可能一点觉察都没有。
这样想着,洛飞羽微微侧了侧脸。
然后就发现段无思的呼吸声瞬间屏住。
又过半晌,属于身边人的那股气息消失殆尽。
洛飞羽:“……?”
好么,居然直接跑了。
段无思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没有反应。
真真正正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他、他自己睡成这样的?
根据段无思对自己的了解,第一,他不可能睡得那么死;第二,他睡觉不可能那么不老实。段无思对自己的评估一向很准,因为他看自己和看旁人一样,犀利,透彻,不留情面,一针见血。
他怎么会睡到洛飞羽怀里去?……他怎么能睡到洛飞羽怀里……
段无思僵了大半天,最后想想,大概能算作慰藉的,是洛飞羽并不知道这件事?
对方身体温暖得恰到好处,靠着特别舒服,就连颈窝里的草药香都比平常闻到的更馥郁些,根本不想撒手……等等。
段无思:“……”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段无思对自己的认知向来清晰,这不错,但对于某些和洛飞羽相关的心绪,他已经混乱迷茫很久了。
前世,自相熟之后,他一直将对方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是前辈,是知己,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可以同生死,可以共进退,无论什么都可以,他最想的不过是和洛飞羽待在一起,和洛飞羽一起经历更多。
无论什么事,有对方在,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
前世他只会想和洛飞羽赏景论事,今生他却渴望洛飞羽对他更加亲昵;前世他只当无意间的肢体接触是巧合,今生他却渴望巧合停留更久、身体相贴更近。
他向来能看清自己,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洛飞羽拥抱他,想同样拥抱对方;想永远永远都不分开,想时时刻刻能接触到对方。
想疯狂攫取属于洛飞羽的气息。
想亲吻。
此时此刻,他低着头,鼻尖蹭在洛飞羽颈窝,其实就很想把自己直接埋进去,深呼吸,再用唇去感受对方的温度。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克制住的这种冲动。
就好像心脏被分为三份,一份是羞耻,一份是欲望,一份是克制。
他如何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如何能把这个人往那种方面想,太失礼了,太冒犯了。
——段无思之前总这样告诫自己,但今天醒来,不知是不是洛飞羽怀抱过于温暖的缘故,他忽然就想放任了。
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他认。
洛飞羽一直对自己那么好,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难度,对不对?
想是这么想的,但段无思觉得,就算有了这样的想法,也不能趁人之危,要光明正大。
要抱就明着讨,想亲就在人眼皮子底下亲,他要的是他该得到的,不是暗地里偷来的。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改变睡姿,否则他很难一直克制自己偷亲的冲动,况且万一洛飞羽醒了,发现自己睡在他怀里,觉得奇怪起了隔阂,岂不是不利于长远发展。
然后他就又在洛飞羽怀里躺了不知道多久,脸越来越烫。
直到阳光忍无可忍地照进来,段无思觉得自己再不起洛飞羽可能就要醒了,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他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哪知道他刚躺回去,身边人就有了动静。
段无思怕自己表现出什么端倪,直接跑出去洗漱了。
这天清晨,上官百龄有些迷惑。
卯时,天将亮的时候,他起床了。
虽然昨晚没和那二人说今天的安排——事实上,他也不能做什么安排,因为他目前不敢进王城。上官百龄计划着找个和他有联系的商队,靠交情把他请来的两位高手带进城里。
他会把他知道的所有信息告诉他们,剩下他不知道的,也只能指望二人了。
可大帐篷里一直没有动静。
也罢,卯时可能早了些,上官百龄心道看来高手也不一定早起,那些故事里高手早起练功多半是骗人的。
卯时过去,还是没动静。
上官忆今天醒得早,这会都跑过来趴在他膝上笑嘻嘻说话了。
上官百龄有点担心。如果不是他知道那二位都身手极好,如果现今住那里的是别人,他都要以为是夜里来了什么王城的东西,袭击了那顶离其他帐篷很远的大帐篷。
没办法,带着族人躲躲藏藏十年,难免有些草木皆兵。
但偏偏是那二人,所以肯定不会在这里出现有关安危的问题。
这时,一名被上官百龄派出去探查的年轻族人从外边回来。
他带回一个消息。
“李氏昨夜发布召令,说要在三日内见到新的厉害大夫。”
“新的厉害大夫?”上官百龄喃喃沉思。
这两个月来,他依稀听说过有关李通生病的消息,却并不清楚具体情况,没想到两个月过去,李通不仅没被治好,反而还要找新的大夫,像是病情加重的样子。
这对刚好请了帮手的他来说是个好机会。
扮做外地来北漠讨生活的大夫,有很大的几率能直接进王宫,可不比混在商队里方便?
再一看时间,辰时了。
上官百龄又焦急又兴奋,在原地来回踱起步,还好没多久就看见二人中拿剑的那位从帐中走了出来。
“这位侠士!”他赶紧上前说明自己的想法。
段无思听完不置可否,道:“我去问问他。”
上官百龄:“好说好说。”
于是洛飞羽“刚醒”,就从段无思口中得到了李通在找新大夫的消息。
“那我便装作是大夫吧,”洛飞羽沉吟片刻,问,“少侠是想留在这里接应,还是通过商队混进去,又或者是和我一起?”
他列举了三种方法,却在对上段无思视线的那一刻笑了笑,没做停顿,继续说:
“和我一起的话,是也装作大夫,还是给我打下手?倘若同样扮做大夫,李通或许会出一些有关大夫之间竞争的难题;若是给我打下手,又可能会被王宫的人为难。
“当然,我不可能真叫他们为难到你的,大不了直接打过去。”
段无思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懂医术,就帮惊羽君打下手吧。”
洛飞羽微微勾唇:“那好,走。”
上官百龄看他们这么快就商量好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末了赶忙上去为二人讲述王城中需要注意些什么,王宫的结构又是什么样子。上官家十年前好歹都住在王城里,核心成员更是直接住在王宫,即使十年过去,王宫布局有了改变,某些地方却是变不了的。
不过,有些出人意料的是,等他们进了王城、与负责此事的官员略作交谈,便发现居然已经有其他大夫找上门来了。
第36章
北漠的王宫虽被称作王宫, 却不像中原那样金碧辉煌、守卫森严,只是建筑比其他地方的更加高大宽敞,里边人不是很多, 也没有那么多繁复的规矩和礼节。
直播间在洛飞羽进王宫时就已经打开,不少人仍然热烈地讨论着前夜直播停止时的“同眠”话题。
[到底是怎么睡的?到底睡成什么样了?……可恶!为什么总断在最关键的时刻啊啊啊啊(捶地)]
[因为看不到现场所以昨天狂写同人,感兴趣的可以到**上看, 链接如下:********]
[感谢老师好香的饭!]
作为新大夫和他的帮手,洛飞羽和段无思跟着护卫走到一间空屋。他们到的时候, 屋里已经有了一位青年,也就是之前北漠王部下所说的, 更先到的那位医者。
此人身高中等,相貌平平, 五官身材皆无特色。他见到洛飞羽和段无思,便用一种十分平静的眼神朝二人上下打量。
“……”
洛飞羽在同一时刻看回去。
半晌, 青年点了点头示意,随即移开视线没有说话,仿佛方才只是出于好奇投来的视线。
他全程神情没有半分变化,洛飞羽心里却生出一种直觉。
——这人认识他们。
在青年转头看来之前, 他周身的气场分明还很正常,和一般普通内敛的百姓差不多;可就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刻、最开始的那一刻,他的整个气质变得漠然而暗含杀气起来, 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尽管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但洛飞羽能确定,自己感受到的就是真实的。
然而此番出行,他和段无思都有乔装打扮,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在第一次一眼将他们认出。
这样推测下去, 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青年深谙易容之道,且带着明确的目的在找他们。
此人多半有异,这是洛飞羽的直觉,而同一时刻,段无思直接从他侧边上前一步将他挡住,右手握住剑柄,周身开始散发寒气。
是一副随时可以动手的姿态。
洛飞羽眉峰微挑,却并没有多意外。段无思很多时候都能和他想到一块去,这次大概也不例外,只是他们在面对这些事的选择上会有差异。
初来乍到,还没收集什么信息,洛飞羽当然能保证自己和段无思安安全全地来、完完整整地走,却不想只来打架,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机。
他同样上前一步,握住段无思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