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遇到段无思之前,他的绝大多数岁月都在沉眠中度过。那时他是不做梦的。
而这一世,自己睡过去的那一天一夜,是否做了梦?
理应没有,又好像的确有,他记不得了。可如果有的话,又梦见了什么?
是依稀听见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吗?这么多年他听过太多人的太多次哭和笑,却独独觉得梦中不同。
没有原因,就是不同。
梦里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还说了话。那个声音其实已经嘶哑到听不出本音了。那个人说:“你怎么能……”
怎么能……
怎么能。
怎么能?能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
洛飞羽轻轻叹了口气,从一套茶具里捏了只盖碗出来,开始温器。
“……”
忽然,他抬头,朝厢房的方向看去。
自己那间房的隔壁,另一个房间的房门,正在悄无声息地打开。
他收紧握剑的那只手,朝某个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湖心亭里坐了个人,月光淋在那人身后,将墨发照得泛出荧光。可那人的脸庞却隐在暗中,与夜色融为一体,似乎随时都能消失在寂寥的天地间。
是洛飞羽。
洛飞羽看见了他。
既被看见,便走不得了,段无思极力维持波荡的心绪,面上露出些微惊讶,脚下方向一换,朝洛飞羽走去。
洛飞羽是坐着的,他在润茶,没有说话,只微微笑了笑。
段无思走到他对面,也坐下了。
点雪歪了歪脑袋,像是在和段无思打招呼,同样没发出声音。
这次的茶,似乎泡得格外久。
“哗啦啦……”琥珀色的茶水倒入分茶器。
段无思收拢的指尖有点抖。
“哗啦啦……”茶水从分茶器倒入杯中。
段无思看了看对面的人,见他仍没说话,便薄唇微抿,沉默着,并指轻叩桌面三下。①
“你……”洛飞羽没忍住,呼出口气,笑道,“这么晚还出来,当心着凉。”
段无思一愣。
指尖触及杯壁,温热的,刚刚好。
“嗯……”他有些不会说话了,便心不在焉地闷了口茶。
洛飞羽扶了下额,笑得更厉害了。
段无思:“……”
他有点懵。
今天晚上,他原本预备去颂今观。
杀人,灭障。
等他把那些都解决了,一行人明早再去,便不可能遇上危险,最多碰到些邪障的遗留、又或是前世他未曾发现的隐藏事物,总之不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至于他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
有前世经历作为基础,他一个人去至少目标明确,能省去装模作样寻找线索的繁琐过程,而且行动更加灵活,不容易被发现。
但没想到,洛飞羽在外边坐着。
他以为洛飞羽会问,问他这么晚为什么出门,脑子还在飞速运转思考对策,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听见一句“当心着凉”。
对方的笑还这么真实。
是真实的笑意,想笑便笑了,不含丝毫讥讽、压迫和旁敲侧击。
他虽然不解,却放下心来。
终于,洛飞羽笑够了,支着下巴对他道:“少侠方才那样好像大口闷酒的醉客。”
段无思:“……”
段无思:“是么,或许我有些想喝酒了。”
洛飞羽“哗”地一声展开折扇,再“哗”地一声将折扇收起:“我们现在去叫一坛?”
段无思:“不必,有你的茶就够了。”
洛飞羽:“也好,那么再添一杯?”
段无思:“……多谢。”
这次,他没再行叩手礼。
洛飞羽看了段无思一眼,见他面上表情依旧,神色也没什么波动,心中又好笑又无奈。
系统平静无波的机械音犹在耳边。
【提示,气运之子黑化值……+1%……-1%……-1%,当前黑化值为85%。】
明明心里很在意,他想。
段无思拿着剑,他可是注意到了的。而夜里出门一身黑还拿剑……
总不可能是为了出门打酒。
看段无思那样子,估计是不想说又暗自纠结,洛飞羽第二次看他这样,想逗一逗,没料到差点把人给吓着了,喝茶喝得跟灌酒似的。
止住发散的思绪,洛飞羽放下茶杯,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模样的东西递向对面。
“今晚终于做好了,本以为少侠已经睡下,还准备明早再给呢。”
“……”
段无思低头,刚接触过温暖茶杯的手指仿佛被冻住,移动半寸都觉得困难。
安神囊。
安神囊其实是很贴近制作者本人的东西,馥郁的草药香弥散开,就好像对方从未离开过一样。
“麻烦惊羽君了……”段无思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没有道谢得很敷衍,他没有余力去想那些。
他伸手接过安神囊,二人指尖有片刻的接触。
温热和冰凉的两种温度,相触、分开。
段无思握着东西的指尖颤了一下,难以描述的情绪自心头满溢出来。
那种情绪和渐渐弥散开的草药味相似。
舒缓,温柔,绵长。
苦涩而带回甘。
“没什么可谢的,少侠以后若还想要,尽管找我。”洛飞羽眉眼一弯。
段无思定定地看着他。
“好。”
【提示,气运之子黑化值-2%,当前黑化值为83%。】
白月如钩,叶落如奏,湖心亭中茶香氤氲,正是夜静人宁、气氛安谧之时,一声惊叫从远处传来。
“啊——!!”
林鸟惊飞,寂夜被反衬得更加寂静。
二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赶去,却在刚到地方的时候听见一声压低音量的怒骂。
“老马,你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循声望去,两个护卫服饰的人站在阴影中,一个蔫头耷脑,一个絮絮叨叨。
“怎么着,梦游了?还没醒呢?以前也没听说你有这毛病啊。”
“我……”
“哎哟我看你说话都费劲,真睡糊涂了?你也知道最近不太平,我壮着胆子起夜,差点被你吓得魂魄离体。这下好了,也不知刚刚那声音会不会吵醒主人家,要是被问责就坏了……”
“二位。”洛飞羽上前一步。
“!!”
两个护卫齐刷刷扭头看他,眼里带着惊愕。
“阁下是……?”之前说话频繁的那个眼含困惑,还准备上下打量几下,却被另一个姓马的拽了一把。
“见过贵客,是不是我们动静太大,吵醒二位了?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就去护卫首领那儿领罚。”
洛飞羽并不意外有护卫见过他和段无思,毕竟他们来时没有刻意遮掩面貌。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只问:“这位姓马的兄弟,方才可是梦游了?”
“是罢,可能是最近太累的缘故……实在是对不住,小的以往也不这样。”
段无思沉吟半晌,看向另一个护卫:“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啊,就、就——就是寻常人梦游的症状,”这个护卫被段无思看得有些紧张,结巴了好几下,“就那么摸黑朝前,直愣愣地走,还睁着眼睛,我被吓得叫出声来,下意识锤了他一拳,他便醒了。”
“原来是这样……”洛飞羽又看了马姓护卫一眼,微笑道,“不妨事,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怕出状况。既然只是虚惊一场,我们便先走了。”
“好、好,多谢二位贵客。”
洛飞羽和段无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没耗什么时间。马姓护卫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第二天。
白天的眉镇很是热闹,即便在清晨,街巷里人也不少,只不过因为失踪的事,平常在大街上窜来窜去的孩童几乎看不见了。
“朝这个方向就好,前面一段路比较繁华,人多会慢些,后面还要拐几个弯走野径,颂今观的位置其实有点偏。”
钟灵仙走在前面,她虽为钟府独女,身上也有些功夫。由于轻功赶路比马车快,她这次出来非但没坐马车,甚至连护卫都没带几个。
“好,劳烦姑娘了。”洛飞羽和段无思走在最后,他听见这明显是对自己三人说的话,便隔空应了一句。
因为在进行主线的缘故,直播再次打开,光屏上的弹幕正以常规速度滚动着,随便扫一眼都是岁月静好安宁祥和。
而走在中间的钟灵鹤还在和身边女子说悄悄话。
“影儿影儿,颂今观是我幼时和阿姐常去的地方,里边还有一大片桃林,可好看了。现在虽然人少,但人少也好啊,人少了我们就能尽情观赏祈福了,指不定观中这一整天的清气都是咱们的。”
听他说话的女子一袭红衣,背上背了杆比人还高的漆黑长枪,看着十分不好惹,声音却不含半点生冷。
她笑着回道:“鹤郎当真是在场诸位里最有兴致的,唔,这听上去的确是个好地方。”
“那是,我呢就是想带你来我小时候玩的地方看看,把曾经高兴经历再分你一份……”
二人对话并未收敛,是以对话内容便轻松传入洛飞羽耳中,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红衣女子的背影,心中暗自琢磨。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看了《蚀心刀剑》,里边出现了个没给名字的红衣女子;再往后一点,他见了钟灵鹤,知道钟灵鹤对她的称呼是“影儿”。
直至今日一同出行,双方略作介绍,他才知道原文中昙花一现的角色名为苏遗影。
姓苏,还背着一杆漆黑如墨的长枪……
洛飞羽想到一个人。
一个同样姓苏,但死在十五年前的男人。
“让让让让让让让让让——!!”
身后忽地传来喧哗声,听起来像个老头扯着嗓子喊的,伴随着周围人的一连串尖叫惊呼。
“让让啊啊啊啊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老头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同时还有越来越快的车轱辘压地声。
前面几人只来得及将将回头。
“砰!”
折扇扇柄和来物碰了个正着。
“啊!老夫的车!”
只见飞来那物——一辆破旧不堪的推车,被折扇轻轻一抵,迅猛的冲势倏地止住,直直朝反方向滑去。
撞在一个狂奔而来,头发花白衣服发黑的老汉身上。
老汉身材矮小,衣衫脏到发黑,靠得近了才能勉强看清,他身上穿的竟是件道袍。
之前避开的路人围上来,伸长脖子,一边探头看,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是怎么个事儿?”
“不知道,这老头不是我们这的人吧,以前也没见过。嘶,他差点撞上的人我也不认识……欸等等,那几位后头站着钟家人呢,看衣着气度,估计是一起的。”
“我今儿个一直在街上,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老头来了只支了个摊子,有人问他生意,他还说现在不是算命的时候。最近不是管得严嘛,刚有衙门的人来,他看见人家,一推那破车就跑!”
“然后就这么撞上了?不会吧,我怎么感觉他是故意来讹人的。”
各种议论入耳,段无思看了看洛飞羽的折扇,握剑手原本已抬起一半,这时又落了回去。
老道士揉着方才抓住车把的手腕,龇牙咧嘴吸着气,一副消耗过度筋疲力尽的模样。
洛飞羽手腕一翻,将折扇收回原位:“老人家,你这是?”
“……”老道士没说话,只仰头愣愣看着洛飞羽,过了好几息,忽然朝他行了个大礼。
洛飞羽:“?”他脚下轻动,没受这一礼。
段无思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而老道士似乎毫无知觉,他起身,对着洛飞羽指指自己的嘴,摇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
“你不能说话?”洛飞羽顿了顿,又道,“你不能和我说话。”
老道士疯狂点头。
半晌,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段无思,被对方的眼神看得肩膀一缩,却仍开口:“依照直觉,老夫与这位小友颇有缘分,就让老夫给你算上一卦罢!”
洛飞羽:“……”
这人神神叨叨的,不是真疯子,便是身上有几分玄机和本事。
再看悬在空中的光屏,这时候,弹幕的画风已经有了些转变。
[这老道士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也想到了,段无思后期在街上不是遇见了个算命道士……emmm难道就是他?]
[感觉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现在的剧情走向已经和原作区别蛮大了,后期人物提前出现也正常。但我比较关心这人想干嘛,看这架势,不会又要不由分说地给段批命吧?]
[这个猜测好恐怖……不要刀我啊不要刀我……]
[往好处想,后期人物提前出现,他说的话或许也会改变。]
[他为什么不能和洛飞羽讲话?好奇怪。]
老道士虽有十分热情,段无思的态度却万分冷淡,他看向洛飞羽:“还管他么?我们走?”
“再等一会,”洛飞羽看看段无思,再看看眼中清明的老道士,脑中灵光一闪,问,“你是颂今观的人么?”
说罢,他又道:“不必同我讲话,你看着我身边人回答就好。”
老道士:“……”
他有些不情愿地看向段无思,嚷嚷:“老夫怎么可能是颂今观的人,谁会想不开去那种破地方啊!咦……”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变小。
“……奇怪、奇怪,二位站在一起,老夫居然就什么都看不出了,这和感应到的不相符啊。”
此言一出,段无思眼神瞬间变得冷厉,垂在身侧的握剑手动了动。
他很想让这人闭嘴,因为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批命的话、更怕听见和前世一样的结果。
就算洛飞羽如今在自己身边,那样的批命也像是一个孤独的预言。
抑或是,对身边人的诅咒。
诸多思绪暗自翻涌,却在被人握住小臂的那刻蓦地止住。
“!!”
洛飞羽明显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部分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随后又放松下来。
“怎么了?”段无思侧过头。
“我还想问你,”洛飞羽跟他耳语,“你心情不好?”这家伙方才好像有些不对。
段无思:“……”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畔,带着难以觉察却从未散去的药香,这种温热感还会随着说话而微微波动,一呼、一吸,似乎牵连着脉搏的律动。
鲜活而真实。
段无思呼吸微乱。
“……嗯。”其实有更深层的原因,但洛飞羽不知道,他也不希望洛飞羽知道。
他动了动靴子,朝洛飞羽凑近一些,同样耳语:“我们别理这人了吧。”
老道士:“……”
洛飞羽面上露出几分讶异,他看着段无思,眨了眨眼,笑:“好好,现在就走。”
随后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应闻苏遗影钟家姐弟道:“没什么事,大家继续赶路吧。”
众人:“?”
围在边上的人也哗然。
就这么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
一行人身上都有功夫,想走,那肯定是能走的,这会已经拨开人群从人墙里穿了出去。
“唉,可惜了。”附近摆摊的摇了摇头,“还想看看这老头算命呢,怪玄乎的。”
“嘿,老头你真不给我们算啊?”
“啧啧啧,不会是看那几位气度不凡,特地出风头想得贵人青眼吧?”
百姓大多喜欢看热闹,但也只是看看,毕竟一般人家的生活平常又无趣。没什么事,他们嘟囔几句,便也准备散了。
老道士长叹一声,之前火急火燎热情得要命,这会儿居然也没去追,只站在原地,一边悠哉悠哉地拾掇东西,一边摇头晃脑地嘀咕: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生生死死,谁为谁知?”
没走远的路人一惊,停下脚步看他,狐疑道:“老头,你嘀咕什么呢?”
老道士摸着打结的胡子:“此为天机,不可违也;彼为真意,不能悖也。”
路人:“?你有病吧!”
道士叹息:“真是太为难老夫了。”
忽然,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哎呦!巡逻的人来了!”
一阵冷风吹过,路人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发现老道士推着车,一溜烟就没影了。
“颂今观就快到了,我给几位讲讲有关它的传说吧。”钟灵仙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
白云飘荡,阳光倾洒,这是个秋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可惜在遇到那怪道士后,一行人都没怎么说话。
为活络气氛,她主动开口:“据本镇的老人说,颂今观成立至今,已经有将近四百年了的历史了。”
“四百年!”应闻极为捧场,惊叹道,“这不是比一个朝代还久吗?”
“没错,它是前朝时候建造的道观。据说当年,第一代观主曾外出云游,一时山中迷路,误打误撞闯入了桃花丘。”
“桃花丘?我在藏书阁古籍里看过这个地方,是那个传说中的桃花丘吗?”应闻瞪大了眼睛,只是这点变化在满脸绷带的遮盖下并不明显。
“是的,就是那个桃花丘。”
江湖上有一个极为古老的、很多人已经不信的传闻——
据说,石砚山深处,生长着一大片桃林,里边桃树枝繁叶茂,春时盛景天下无双。桃林主人用这片树布了阵,叫人无法轻易寻到,唯结缘者可浅观一番。
四百年前,偶有侠士机缘巧合进了桃林,见了桃林主人,他出去后将相关消息传了出去,于是引来无数狂热寻找。
然而,二十年间,再无下落。
颂今观的第一代观主在第二十一年出门云游,听到当时还在盛行的传闻,便去了石砚山。他本没想得到结果,却意外入了桃林。
他说他见到了桃林主人。
他说桃林主人白衣胜雪,眉眼如画风采如云,长得与二十年里流传坊间的那张画像一模一样。
他说,桃林主人只问了他一句话。
“叨扰道长了,不知今年是哪一年呢?”
“哈?这桃林主人是完全隐世了么,居然连哪一年都不晓得了?”
钟灵仙娓娓道来,将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看到应闻如此震惊,便露出几分骄傲和得意的神色。
她道:“当时观主见石砚山桃花煞是好看,便向桃林主人讨了种子。他后来到眉镇落脚、建立道观,自然将桃树种在了这里,数百年来,也成就了观中一大盛景。”
应闻道:“那桃林主人呢?”
“这我便不知了,”钟灵仙一摊手,神情向往又无奈,“自此,是真真没人再进过那片桃林。所以如今啊,没多少人知道桃花丘的存在,更没什么人知道颂今观这段故事。”
“这样啊……”应闻语气里有明显的失落。
走在前头的钟灵鹤笑嘻嘻,用力拍了下他的背。
“就猜到你是这个反应,我当年听阿姐讲颂今观的故事,也和你一样怅然若失呢。”
苏遗影微微一笑:“倘若这不是古人编造的轶事,那桃林主人可就不简单了,二十年样貌不变……”
应闻接上:“是仙人吧。”
钟灵仙也笑:“当时的确有这么个称呼法。”
四人其乐融融,讲话讲得不亦乐乎,走在最后的洛飞羽和段无思却并未出声。
段无思好像在听他们聊天,又好像陷入了什么沉思。
而洛飞羽……
洛飞羽听见系统在狂响。
【提示,气运之子黑化值-1%……+1%……-1%……+1%……-1%……+1%……-1%……】
【提示,触发“《蚀心刀剑》·残篇”剧情。】
【提示,检测到气运之子黑化值即将达到80%,宿主可选择锁定残篇,届时将直接获取《蚀心刀剑》“批命”情节相关片段。】
【宿主是否锁定残篇剧情?】
第16章
系统从未一次性发过这么多提示,自从段无思和老道士对话之后,有关黑化值的统计音就断断续续地响了半天。
【提示……目前黑化值为82%。】
最后还是减了-1%,停在82%上。
洛飞羽边走边想,段无思前世是和他说过自己不信命,但对方对算命一事的反感……
居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这样强烈了么?
另外,关于系统【是否锁定残篇剧情】的提问,洛飞羽颇为意动。
他对批命内容倒没多好奇,毕竟在这件事上他和段无思的态度一样,但弹幕对此反应极其激烈,当时光屏上出现了一大串“******”,几乎把整个屏幕占满了。
之前郭道全出场的时候,弹幕关于他的发言并未被全部屏蔽,这让洛飞羽知道郭道全并非正派,同时也说明了一点——
不是所有关于《蚀心刀剑》后续的讨论都会被屏蔽。
那么这次,弹幕又说了什么?洛飞羽隐隐觉得这很重要。
弹幕相关他看不见,但如果锁定残篇剧情,或许能得到一些有效信息。毕竟比起第一次残篇的没头没尾,批命的指向性要清晰许多。
“锁定。”
“阿姐,”前头传来钟灵鹤的声音,“你今天换护卫了?”
“你说马护卫?他昨夜梦游把其他人吓着了,就自己去护卫首领那领了罚,我看他身上有伤,又因梦游状态不佳,便没带他出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有些眼生。”
钟灵仙幽幽一叹:“从前我来颂今观,马护卫和流光都是在的,今日不同往昔,我倒真觉得有些难过了。”
洛飞羽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也就是说,钟灵仙、马护卫、流光,这三人每月都会去颂今观。
现下流光已经失踪,马护卫昨晚夜游……
倘若马护卫没被人叫醒,他会走到哪里去?
会不会,就是颂今观?
临州,天人街。
酒楼天字号房内,一群打扮各异的人正围坐在桌边。
坐在上首的是一名老者,他长袍整洁、神情严肃,手腕上戴了串佛珠,相貌虽然普通,却有十足的大气。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推开,店小二端着盘子走上来。
“客官,这是你要的水晶糯米糍。”
他将糕点摆好,随后在房内穿得最好的人身边多站了片刻,低头敛眉笑得恭敬。
“……”那人没理他。
半晌,坐在上首的老者点了点头:“嗯,下去吧。”
小二脸一僵,强笑道:“得嘞,菜上齐了,几位请慢用。”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甫一出门,他便撇下了嘴。
“呸,什么人啊,穿得那么光鲜,连点打赏都不给,一群人都一个样!”
并不狭小的空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酒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香气与热气缓缓升腾。
无人动筷。
再过半晌,一名书生打扮、手持青玉竹竿的蒙面男子打破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