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by秋露白霜华

作者:秋露白霜华  录入:01-21
“一个婢生子罢了!也敢驱得你们这群蝇蚋为他效力!”女人尖锐的哭骂声在空荡荡的宫室内来回飘荡,“不过是个天生的贱种,当日合该被溺死,何来今日的猖獗。”
外面明明白日高悬,但一墙之隔的内宫却被数不清的门扇和帷幕遮掩的暗无天日。
女人匍匐在地上,珠玉环饰从发髻间狼狈滚落,她被佩甲的左右卫率用刀剑逼在方寸之间,长长的护甲在挣扎间早就脱落,往日涂满豆蔻的指甲如今却血迹斑斑,指缝间全是伤口。
“娘娘,该上路了。”
等在一旁的内侍不耐烦的皱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吊起嗓子道。
他挥挥手。
身后立马出现一个端着盘子的小内侍,端着金器酒杯跪在女人身前,弯腰拎起酒壶,客客气气的道:“奴帮娘娘饮下……”
嘴上虽然客套,但手上动作却僭越十足,一把抓住对方发冠,往下狠狠压去。
女人脸因为骤然而来的惊恐和挤压变的狰狞,她一边往后爬,一边嘶吼道:“本宫要见陛下!”
满屋子人,黑压压的人墙下,个个都像泥塑的般,氛围缄默而恐怖。
没有一人应她。
“本宫…本宫是陛下亲赐了玉碟的妃嫔…你们,你们要造反吗?!!”毒酒已经被灌下大半,到底是深宫女子,除了刚开始的几下抖动,现下已然脱力,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叫嚣:“叫!叫岑云川那厮来!本宫,是他的庶母,他敢这么对本宫?!”
她捂着脖子,拼命想把毒酒吐出,却把自己呛到咳个不停,整个人狼狈不堪。
趁着喘息间隙,她忽急切的向一边爬去,抓住一个内侍衣摆,胡乱哀求道:“救本宫,我,我可以赏你金银!让,让本宫父亲给你谋官进爵!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对方却将衣摆从她手中抽出,一声不吭往后退了一步。
她见势,脸上露出讥讽而狰狞的颓笑,指着一屋子的侍从道:“好啊,贱婢就是贱婢……一个个竟敢背主,看来往日是本宫心善了,就不该只砍手脚,应该把你们剁成肉浆,拿去喂猪狗!”
她嗓子里发出荷荷的笑声,尖锐而刺耳。
“陛下,陛下,回来了后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岑云川这个无君无父的牲畜,谋逆之徒罪该万死……”
咒骂声还在继续,被风吹得模糊。
日光照耀下的琉璃瓦,灿烂煌煌,金碧辉映,风穿过高大的宫室,一路刮向檐下的灯盏和层层卷帘。
最后吹起帘角和内里那人的衣角。
他懒散的靠在几塌边,衣襟松散,正一手小心端着剑柄,另一只手拿着一截布,正低头慢慢地擦拭着剑刃。
侍从在一旁弯腰随侍着。
高大的门扇忽然被从外推开,一个小黄门迈着齐整的小碎步,跑上前来,气喘吁吁报道:“九皇子来……来了,被右率卫拦下了。”
他说完才小心抬头,觑了一眼那人面色,见对方依然在专心低头擦剑锋,这才小心翼翼道:“应是为赵妃来的。”
半晌后,那人才放下剑柄,道:“骂了孤什么?”
“说,说要杀了您。”小黄门擦了一把额头汗,后背冷飕飕的道。
那人终于掀起眼皮,微微一笑:“是吗。”
他站起身,衣摆层层叠叠落下,华贵的佩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响。
“走。”他扔了手中的布,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大步往外走去,“去看看。”
厚重的门扇被两个小黄门费力的推开,外面属于少年人的嘶吼立马变得清晰可闻,“滚开!都给我滚开!”
十岁的少年,身量不及七尺,手里却拿着一长剑,正毫无章法的胡乱挥动着,周围是一排全副武装的卫兵,只是小心躲避,并不敢出手。
见岑云川出来,众人才悄然松了口气。
岑云川站在高高的长阶上,俯望着少年,露出冷冰冰的笑意。
少年用剑拄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抬头看向上方,眼底露出深入骨髓的恨意来,一字一句问:“你把我母妃怎么了?”
岑云川并不理会他,只是一种和煦而飘然的语气吩咐左右道:“去通知赵家,来宫里替赵妃收尸吧。”
听到这句话,少年顿时目呲欲裂,抬起剑,向身前劈去。
右率卫忌惮对方皇子身份,并不敢过份还手,只得被逼的后退数余步。
岑云川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这才抬手。
“都退下吧。”
众人一听,为首的将领有些紧张的出声道:“殿下!”
岑云川却不甚在意的挥挥手。
他拾阶而下,步履闲适而从容,边走边道“想杀孤?”
直至走到对方身前,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心口,道:“岑喻,来啊,杀了孤。”
被唤做岑喻的少年噗嗤噗嗤喘着粗气,闻言毫不犹豫的双手举起剑,冲了过来。
周围侍从立马捏紧剑刃,做好了随时上前的准备。
在对方刀刃堪堪离脖颈寸毫之间,岑云川这才侧过身,原地一旋腰,瞬间换了方位,一手抬起握拳,闪电般出手,击中对方肘臂,震的岑喻从手腕一直麻到心口,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而岑云川已经抓住机会,另一条胳膊以肘为剑,向对方腰腹刺去,在对方不得不闪避一瞬,破手夺过剑。
剑尖立马被掉了个方向,直直指向岑喻的脖颈。
利刃毫不犹豫的划破皮肉,血立马喷涌而出。
这下众人才真的彻底慌了,几人连忙上前,急喊:“殿下!不可!”
岑云川这才收了手,有些嫌弃的随手将剑刺入砖缝间,皱眉看着剑柄晃个不停,并不甚在乎面前惊恐捂着脖子匍匐于地上大声呼救的少年。
他背过身,伸手。
侍从立马递上干净的娟布。
一点点擦干净手背上溅到的血点。
右率卫侍上前看了眼岑喻的伤势,抬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送九皇子去太医院。”
几个小太监这才赶紧上前,慌里慌张的将人抬起。
岑喻捂着伤口的手已经被血浸红,血滴子淅淅沥沥的不断往地上滚落。
他费力得抬起头,挣动着拨开人,大声嘶哑道:“岑云川!我不会放过你。”
“终有一日,我会将你破肠烂肚,挫骨扬灰,遭万人践踏……”
侍从生怕他胡言乱语再次惹恼那位主儿,连忙脚底踉跄着,将人风卷残云般抬走。
这场闹剧以太子少傅匆匆忙忙赶来,两眼一黑的跪倒在地收尾。
“殿下!!!你……”他口齿混沌,似乎想不到任何一个词能描述眼下场景。
陛下外出征战,留下太子监国。
这皇帝前脚才走,后脚太子就诛杀宠妃,刺伤皇子。
此等祸端,对他们这些东宫属官来说,无异于两眼一黑,死期已定。
在陛下众多子嗣中。
岑云川最为年长,如今十六岁。
在他之下还有数十位皇子,都居于宫内各处。
大白天的,宫里发生这等大事,除了岑喻,竟没一人敢露面。
包括与岑喻一母同胞的皇二子。
昌明宫内,皇三子岑勋正端坐于案几前专心致志练帖子,忽被窗外丢入的碎石子砸中脑门。
他捂着被砸疼的眉心,皱眉呵斥道:“岑韬!”
果然窗外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道:“三兄,你竟还坐得住。”
岑勋轻轻放下笔,将纸张收拢,神色淡淡,并不接话。
“你可听说,含凉殿那边出大事了……”
岑韬话音还没落下。
岑勋目光已经锐利的刺来。
岑韬立马噤声,左右看看,这才从窗外翻进来,放下窗,走近了才低声道:“赵妃被杀了。”
岑勋闻言,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惊愕:“谁杀的…?”
岑韬指了指北。
意思是北辰宫那位干的。
岑勋都快要惊掉下巴。
赵妃入宫多年,育有两个皇子,背后还有奉郡赵氏撑腰。
且不说圣宠,就这样的身份,说杀就杀,不亚于谋逆之举。
岑勋半天才合拢嘴,呐呐坐下。
“是为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声音,后知后觉道。
“这谁知道,自打那位掌了宫禁,四处的消息越发难打听了,到处都是北辰宫卫率的人,将里里外外围的铁桶一般,把宫里的人个个看得跟个犯人似的。”岑韬撇嘴道。
“咱们这位大兄……着实胆大包天了些。”岑勋道。
“大兄?”岑韬阴阳怪气道:“你可别逗了,你称他一声大兄,人家何曾把你当兄弟看待,你我哪个得过人家一个正眼?”
“也就不过比咱早生几年罢了,论出身,我母妃高氏家中世代簪缨,你母妃出身北襄皇室,哪个不比他一个婢女的儿子出身高……也不知道他一天神气些什么?”岑韬继续嘟嘟嚷嚷道。
却被岑勋厉声打断道:“不想要命了吗?慎言!!”
岑韬被他吓得一哆嗦,连忙住了嘴,四下看了看,发现无人这才稍稍安了些心。
岑勋沉默半晌,问道:“二兄和岑喻可还好。”
“老二?可别提了,亲娘被杀,自个倒是躲得远远,宫门关的可比谁都严实。”岑韬摸着下巴道“倒是岑喻听说提剑冲进了万崇殿,不过最后被人抬了出来。”
“抬了出来?”岑勋抖了抖眉毛。
“是啊,咱们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殿下,一剑就戳破了他的脖子。”岑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半分情面都没留。”
岑勋后背慢慢冒出了冷汗。
岑韬却吊儿郎当道:“你说,陛下这次还能继续容着他吗?”
岑勋手指抠紧椅子的扶手,目光沉沉,没有回他。
陛下亲征西岭,如今刚过淇水,正在安丘驻军,那里就算是快马,从京都过去也有十日的路程。
如今那位闯下如此祸端,京中必然有人急着去报信,他们只需等待数十日就能知道此事的结果了。
想来以陛下的性子……十之八九,会动雷霆之怒。
“如今陛下在外,他却在禁重,他一人手握一万禁军和三万北辰宫戍卫,你说……他敢反吗?”岑韬越琢磨越心惊,最后戚戚危危的道:“他会不会趁机把我们全部都杀了?”
“岑韬!”岑勋终于出声。
岑韬住嘴,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对方,露出惶惶神色。
“我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思略许久,岑勋还是垂下脑袋道。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北辰宫,此刻却大门紧闭,院落清净。
只有几个小丫鬟坐于廊下打扇闲聊。
时节已到五月,早蝉的叫声从浓绿的树冠里传来,后院的水车发出吱呀的声响,清泠泠的水声一路从花园里叮咚至窗几外的绿璧下。
两个小太监在后院里浇着满园牡丹花,浇着浇着就互相拿起水桶和木勺互相打闹起来,淋得石板上一地水痕。
追逐笑闹着奔过长廊。
而后殿。
却与外面灿阳春景,截然不同。
层层叠叠的帷幕将光线严密的遮住,浓重的药味散不出去只能淤积于殿内。
几个亲近的侍从守在塌前,两个右卫率抱着剑守在门口,时不时紧张兮兮的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躺在塌上的人眉目紧闭,衣摆垂下,用手遮着额头,隐隐露出半张苍白的面孔。
“怎么样?”长宁姑姑凑近看了一眼问。
坐在最里的小太监闻言挑起帘角看了一眼内里,摇摇头。
长宁招了招手。
那小太监起身走了出来,两人一直走到门边,这才小声交谈起来。
长宁本是宫中女官,因得用,后被派遣来北辰宫掌事,如今除了岑云川身边近侍和掌管内坊局的宦官外,就数她最大。
她来问话。
岑云川身边人也不敢隐瞒。
“昨夜发了高热,恐怕旧伤牵着又发作了,一宿没睡。”小内侍不安道:“姑姑您是知道的,殿下犯了旧疾从不愿惊动外面,都是我们偷偷买药来煎服,但我们几个……医术终究有限,殿下身份贵重,我们也十分惶恐。”
长宁皱眉看了一眼内里,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
“我去请医官来。”她定定道。
她刚抬脚。
背后就传来一声“长宁姑姑”来,她连忙回头,看见岑云川已经从塌上坐起,未束冠的发柔顺的从肩头滑下,独属于少年人瘦削却不失力量感的背脊微微松弛着,他一只手臂撑着床沿,一双眼扫视而来,威严而沉静。
“殿下若不放心他人,怕走漏风声……我去请黄兼来,他年岁大,人也本分,医术了得。”长宁咬牙道。
岑云川却摇摇头坚持道:“他是陛下的人。”
长宁见他否决,急道:“陛下本就知道殿下旧伤未愈,召黄兼来又怕什么……而且陛下向来爱重殿下,若是知道殿下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回头知道了,又得发一通脾气了。”
岑云川听见她说到爱重,不由勾起嘴角,像是讽刺一笑。
小太监连忙拼命给长宁递眼色。
长宁一瞅,就知道自己恐怕是犯了什么禁忌,于是敛了声,沉默退下。
她一出门,小太监连忙跟上来,附耳小声道:“昨夜姑姑不在,所以不知道……陛下派人来信了,恐怕已经知道京中的事情了。”
“陛下大概是在信中狠狠斥责了殿下,殿下看信的时候脸色就不对……本就身体不适,又独自一人枯坐了许久,怕是着了凉,这才引来旧疾。”
小太监说得含蓄,其实陛下派人来,本身就有敲打警告之意,信里更是毫不留情面,一通责问。
岑云川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完还是怄的不轻。
大喊着让人端烛台来要烧信。
可等到人把烛台递来,却又犹豫了,独自一人坐在灯下,一封信看了又看。
一直到天亮。

同时也传来陛下打算暂缓攻打西魏准备班师回朝的消息。
自从宫里出了那事后,岑云川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在万崇殿露面了。
宫里内外的大臣、皇子、宗室众人听见风声,明里暗里也都在打听着陛下回京的日子。
各家都有自己的盘算和筹略。
京中一时人心惶惶起来。
只有北辰宫上下依然宛如一滩静水。
岑云川已经病了小半个月了,一直严令身边人捂着消息。
但每日依然着人来北辰宫奏报朝中大小事务,一日都不曾倦怠。
他虽本人不怎么露面,但依然会让从僚们筛捡些要紧的折子来批阅。
军队在外,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粮草银两,除了京中和朝野的事务,调粮遣兵,准备辎重这些后勤的活也都是他的工作。
民间都说,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真真是这么个理。
如今天下未定,四处不是闹灾荒,就是在兵乱,家家净也,想要凑齐对外征战的银两粮食,又不加重赋税徭役,实在是要费上好大的功夫和精力来筹谋。
北辰宫日日都是人来人往,通宵达旦。
岑云川眼瞅着都累的消瘦了许多,可把跟前伺候的孙内侍等人心疼坏了。
偏殿都几乎成了药房,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煮药炖汤。
除了吃食,汤水和药更是日日不断。
听到前线捷报,岑云川连日绷着的神经终于略微松弛了一些,可算有功夫趁着午后时分歇歇眼睛。
这日他正靠着椅子背闭目养神。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脆生生带笑的嗓音,“枢密院同签书副使白榆求见皇太子殿下。”
岑云川没有睁眼,嘴角却勾出一个笑弧度来,笑骂道:”装腔作势什么,还不滚进来。”
那人双手作揖,动作却松松散散,并不十分恭敬,大摇大摆走进来,“还得多谢殿下替我讨了个闲差,倒也免得我在家中日日挨我老子的骂。”
白榆先趴在门边,歪头向里张望了一眼。
岑云川刚好张开眼,朝他望去,与他鬼鬼祟祟的视线接了个正着。
只见他身着一身湖蓝色锦袍,光线一照,衣袍尽是波光粼粼,他又束着最时兴的银色高冠,一双眼眉又深又有神,头发像胡人似翘起微卷,亦是十五六上下的年纪,英气十足的身段中又透着几分爽朗俏皮。
“又犯什么事了?”岑云川看他这副模样,头疼地问。
他眼珠子一转,滴溜溜的道:“不过是前几日和几个宗室子弟打马球,按理说在球场上磕碰一二是常事,谁知竟有人回家告了状,害的我回家挨了好一顿打。”
“打了哪个?”
“晏随安。”
岑云川掀起眼皮凉飕飕道:“我看你父亲还是揍轻了,那晏国公家就那一个宝贝孙子,你也敢去招惹,不怕晏国公夫妇拄着拐杖上门敲你脑门?”
“谁能想到,那小子嘴臭人还菜,我不过稍稍伸展筋骨,他已经满地打滚求饶了。”白榆道,他话头一转,道:“不过我今日上门……倒是真有正事。”
岑云川却没搭理他,而是继续闭上了眼。
“昨儿我进宫见我姑母,听说月底陛下就要回来了,宫里好几个皇子早早赶去固城迎驾。”白榆也不管他,继续自顾自道:“这如今个个都蹿的比猴子都快,生怕慢半步,少显了几分忠心和孝心,而你这身为长兄太子的,倒是坐的稳,就不怕那二皇子抢了早,添油加醋的先去告你一黑状吗。”
岑云川闻言只是冷冷一哼。
“你何必这个时候闹脾气,陛下面前,该服软还是得服软,就像我,平日里被我爹吊起来打的嗷嗷叫,事后该觍着脸去还得去问候……”
“说完了?”岑云川睁开眼,问。
“……”白榆瞅着他。
“赵二,送客。”岑云川高声道。
“唉!”门外的两外右卫率得令,上前一前一后架着人往外拖去。
白榆素来与右率卫打成一片,自然知道对方德行。
“小公子,陪我们出去玩玩。”赵二露出一脸奸笑,示意旁边的柳五一眼,两人冲着白榆胳肢窝袭去。
三人连打带闹的团成一团滚了出去。
白榆依然不忘“劝谏”,一边被挠的哈哈大笑一边挣扎道:“殿下啊,我们白家举族押宝压在你一人身上,我老子更是在你身上下了血本的,你行事可得三思啊,不能让我们跟着族破人亡啊啊啊……”
岑云川无语的喊道:“闭嘴。”
也不知道白礼尚那样一位庄重人物,怎得就教出这么一个幺儿来。
白榆前脚走,岑云川后脚还是召来了内侍监问,“宫里……都谁去迎驾了。”
内侍监回道:“二皇子前天夜里就悄悄走了,只带了三五人同行,这会儿怕是已经近了邻水,不出三五日都能碰上陛下车撵,那四皇子和七皇子一路,是昨儿走的,走得慢,如今尚滞留在固城。奴瞧着其他几位皇子,怕是要留在京中与百官一起迎驾了。”
岑云川低头,神色不辨,但指间却不由捏紧了茶杯,天青釉色的杯盏几乎要被捏碎一般。
内侍监瞅着岑云川面色,小心翼翼劝道:“陛下离京小半年,怕也是十分挂念殿下……而且如今大军大胜归来,陛下自是意气风发,殿下何不去亲迎圣驾,以固圣眷。”
“孤不去。”半晌后,岑云川才冷冷憋出这三个字来。
但听着,怎么着都有点赌气的情绪在里面。
许是凯旋,士气正盛,军队开拔速度加快,不出五日已提前到达邻水。
皇帝更是亲率一支千人的精锐,快马加鞭往回赶,甚至没有在原定的邻水停留,而是绕开城池,走了山路抄近道。
二皇子扑了个空。
眼瞅着皇帝归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朝野上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岑云川并不是感觉不到,只是随着时间逼近,心头油然而生出一种冰凉而颓败的感觉,让他无论看什么,还是干什么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昨日批阅奏折,他提笔半晌,却久久未落一字,一旁内侍将他写好的那挪都誊抄完了,见他还在发呆,不得不出声道:“殿下近日是怎么了,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
岑云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的一旁的内侍都困得打哈欠了,他忽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殿下!您做什么去?”
离京都五百里地的山谷间,一支挂着南梁王旗的军队正停下来扎营休整。
这批人马扎营起灶的速度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在岸边高地处有序的扎好毡皮帐篷和架起柴火,虽有千人之多,但除了巡逻而过的马蹄声,并不太有其他嘈杂声。
已经是暮春时节,到了夜里并不算冷,河谷间凉飕飕的风带着一股草籽的清香味儿,吹得人十分惬意。
越骑校尉石广挎着刀,从营地里走出,顺手从烧完粥的篝火边拿起一壶酒,仰头猛地灌了一口后,挨个踹了一脚横七竖八躺在火堆旁的几个老兵。
“起来。”他粗这嗓门道。
几个人迷迷蒙蒙的爬起来,揉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其中一人用未睡醒迷迷瞪瞪的嗓音打折哈欠道:“这才几更天啊……。”
石广板起脸道:“都滚去洗把脸,随我一同去西北那处林地戒备。”
几个人虽不情愿,却还是慢吞吞的整装往外走去。
“石校尉,这天还早,您不如回营地就歇着吧……”其中一个高个子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野果子,孝敬到石广面前,嘿嘿笑着道,“此地离京城不到百里,向来民风淳朴,从未听闻有什么叛军强盗,您不必如此紧张,守备这种小活,我们兄弟几个足矣。”
石广并不理他,也没伸手去接那看着彤红香甜的野果子,率先转身往外走去。
那高个子撇了一下嘴,偷偷将果子掰成几瓣,分给了几个兄弟。
落在后面身材短粗但健硕一些的那个老兵操着一口蜀地方言,压低声音道:“说你是个瓜娃子你还不服……如今我们受命随陛下一起回京,这陛下的车撵就在军中,谁不想好好表现一番,你这儿会劝他偷懒岂不是坏了他的前程。”
几个人走到西北的林地里,在官道边坐下,屁股刚挨上石头。
就听见马蹄震动的声音。
几个人立马警觉起来。
“校尉,有人来。”
石广道:“我不是聋子。”
高个子再也忍不住的啧了一声。
“几里远?”
矮个子立马回答道:“听着动静,怕是还有一里地。”
“戒备。”
“是。”
此处离营地已经有些距离,但因天子车架在此,因此周边区域都要被封禁,包括这段通往固城的驰道。
一柱香的功夫后,借着明晃晃的月光,他们终于看见驰道上出现一匹浑身油光黑亮的高头大马——那马的蹄子坚实有力,沿路来刨起不少尘土,但蹄子一落到地面却发出深闷而稳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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