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百般抗拒,但君威之下,他也无从反抗,只得应道:“儿臣知道了,初五便去辰安殿读书。”
岑未济看他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终是不忍道:“早上去去便是,下午还是去镜晖堂……你走了这些时日,落下不少课程,周先生特地找了朕,说等你回去后,每日再添上两节课,定要把落下的都补上。”
听到周先生三个字,岑云川条件反射性的脑袋一疼。
这周先生是镜晖堂最敬职敬业,却也最严苛守规的先生。
平日里,岑云川有个头疼脑热想要告假,其他先生倒是好说话,唯有那周先生,必带着书本亲自到北辰宫去,搬个小板凳,坐在岑云川病床前,嘴里恭敬道:“殿下不必起身,听老夫讲解便是。”但眼神却一刻不缓的严密精确扫射着自己的学生,但凡岑云川有个走神,周先生便要长吁短叹,借圣人之道将他从天亮数落到天黑去。
几次下来,但凡岑云川只要没病得下不了床,便是爬也得爬着去上课。
想到这里,岑云川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有些纳闷的问:“父亲是怎么帮儿臣向周先生告的假?”
像是知道岑云川在想什么一般,岑未济眼里带着几分笑,无语又惆怅地道:“还能怎么办?他的学生跑了,朕只能自己顶上了呗。”
岑未济替岑云川向周先生告假,过了三日,周先生果然坐不住了,搬着几箱子书进了宫,要求见太子。
侍从挡不住,只得告到岑未济这里来。
岑未济将人召到面前,数落的话已经到了口边,见老先生腰背虽已佝偻,但一脸庄严的表情,心肠不得不软了几分,等说出口,便成了“朕久居帝位,素日里政务繁忙,倒也许久没有和诸位先生谈经论道了,这几日读到《道文言说》,对里面的内容颇为感兴趣,还请先生这几日抽空与朕讲解一番。”
周先生连忙道:“臣之所闻,粗鄙浅显,蒙陛下不弃。”
第二日起,只要岑未济下朝,周先生必然早早侯在殿门外,岑未济和他视线一对上,便能从里面看到热切与希望的光芒。
岑未济抬脚往里走,他也连忙回头招呼人呼啦啦的往里面搬书。
岑未济在书案前坐定,抬头看了一眼一手拿书,一手拿着戒尺弯腰站着的老先生,道:“先生既是来讲解经文,便请坐下吧,不必站着。”
小内侍搬来板凳,扶着老先生坐下。
因是给皇帝讲课,周先生昨夜深思熟虑,反复推敲写了十几页书稿做准备,终于到了皇帝面前,便开始小心谨慎进行讲解,讲着讲着,逐渐进入状态,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岑未济便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听着繁琐枯燥的文意,安然进入了梦乡。
只听“啪”的一声,是戒尺打到书案上的动静。
岑未济悠悠睁开眼。
周先生才像是骤然如梦初醒般那个人,吓得一哆嗦,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缓慢屈起膝盖道:“陛下,老臣糊涂,刚刚把陛下当成了自己的学生……”
岑未济赶紧揉了揉脸,起身道:“是朕失态了,先生快请起。”
周先生被扶回椅子上。
岑未济眨眨眼道:“近来南边秋涝严重,折子有些多,朕昨夜看得晚了些,今儿便有些困倦,还请先生见谅……若朕再犯困,还请先生不吝赐下戒尺。”
周先生赶紧称不敢,脑中飞快调整教义,删减那些琐碎东西,只提炼些关键的接着讲了起来。
那一日,岑未济足足喝了三杯醒神的凉茶,才强撑过了这如坐针毡的两个时辰,他耳朵里听着那些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东西,面上还要保持克制而平和的神色,时不时点点头,以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岑云川在辰安殿现身,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而这一切风吹草动在司业前来宣布增设一门新的礼仪课程后达到了高峰。
“怎么回事,太子怎么来了?”
“为什么他一来就增设了一门课程?”
“是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定是太子惹恼了陛下,不然放着好好的镜晖堂不去,非要来和咱们挤在一处学这什么规矩。”
教授礼仪的老师是仪制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官员,专职各项宫廷礼仪、制度。
他一进门,清了清嗓子,便声音洪亮的讲问道:“有谁可知五礼是哪五礼。”
立马有人举起小手来,急切向先生示意他知道。
先生果然道:“那就你来答。”
众人包括岑云川都回过头去。
这一看,他便看出一点眼熟来——这小子正是之前狩猎时他从熊掌下救出的那个慌里慌张的小傻子。
于是他侧过头,问一边的岑顾,“这是谁。”
岑顾有些诧异的打量他一眼,似乎觉得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一样,但只过了几息,便回答道:“殿下怎么连他都不认得,那是十一皇子,岑堪。”
哦,又一个便宜弟弟。
岑云川意兴阑珊的扭回脑袋。
““五礼”,礼敬天地、鬼神、圣贤和祖先为“吉礼”,亲万民为“嘉礼”,厚待宾客为“宾礼”,威慑邦国士民为“军礼”和哀悯邦国忧患为“凶礼”。”小傻子兴冲冲说完,目光并不落在先生身上,却直勾勾盯着岑云川,眼里全是激动而鲜亮的光,像是一只叼回球的小狗,想要得到主人的夸赞。
但岑云川已经坐直身子,什么都没看见。
这先生絮絮叨叨很久后,终于开始进入正题,讲起了忠与孝之礼,“古之王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由此德也,盖其义有三焉:一曰,以奉宗庙,亲致其孝也;二曰,以训于百姓在勤,勤则不匮也;三曰,闻之子孙,躬知稼穑之艰难无逸也……”
他还没说完,辰安殿的门便被人一把推开,大大咧咧的脚步声从外渐次传来。
众人都是见惯不惯模样,唯有这位新来的先生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书本向外看去。
岑云川百无聊赖的放下在指尖转动的玉签,一手撑着脑袋侧头也看去。
那岑勿安边走边卸着什么的甲衣,等到了门前,上下只剩一件中衣,见众人看过来,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毫不在意的轻佻一笑。
“你,你这……此乃大殿之上,你你,脱衣除服成何体统!”老师气的手抖。
“先生莫急,刚刚去校场与人演练了阵法,还未来得及除去甲衣,又怕耽搁了上课,这便只能边走边脱了。”说罢,他抬起手臂,后面跟着的小兵立马替他披上外衣。
外裳还松松散散挂在身上,他已经进了屋里,环顾一周,看见岑云川后,惊诧中带着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在他一旁的空位处坐下。
岑云川只在他进来时看了一眼,自此像是多看一眼都嫌碍眼的模样,头端端正正朝着前方,目不斜视。
他不理。
自然有人不干了,“呦,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岑勿安故意大声道:“我差点还以为自己进错了门,怎么今儿屈尊降贵和我们一道上课了?”
“好了,我们继续……”那老师自然也听过岑勿安的大名,知道他是近来皇帝跟前的红人,脾气最是乖戾张妄,他生怕这二位尊神在他的课上吵起来,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于是连忙重拾话题道。
那岑勿安显然张狂惯了,见对方不理他,他从右后方凑过去,几乎快要贴上对方,咬耳朵似的道:“听说殿下病了好一阵子,可是害得什么病?我瞧着倒真有几分病美人的样子了。”
岑云川终是忍无可忍,霍然起身,一脚将岑勿安蹬了出去。
那岑勿安捂着被踹了的地方,流里流气笑着,反倒看不出一丝怒气:“臣只是关心关心殿下,殿下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岑勿安,你还有没有规矩王法了!”岑云川气道。
“规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岑勿安是个最不讲规矩的。”岑勿安笑呵呵答道。
岑云川一手撑着桌子,感觉肩膀中了箭的地方都被气得一抽一抽的疼,但心里还是压制不住的想上去补几脚。
岑顾见状,一把拉住岑云川袖子劝道:“眼下大家都瞧着,兄长又何必为他折损自己颜面。”
见岑云川只是立在原地。
他又扭头去劝岑勿安,“勿安,不可对太子殿下放肆。”
岑云川本就是被罚来的,自然不能再生事,憋着一口气坐下了。
见他坐下,岑勿安也翘起腿坐回原位,老师这才战战兢兢继续讲课。
但这堂课注定上得不得安生了,过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右率卫将军来找岑云川,说有要事相报。
于是他只能起身向老师行礼告退。
岑顾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将手中的戒指悠闲的转了几圈。
而被淹没于众人间的十一皇子岑堪偷偷缩在角落里,看着岑云川出去,想要跟着站起,膝盖刚刚支起,又黯然坐下,垂着脑袋看向桌面。
他多么想趁着这个机会亲口向太子殿下道一声谢,多谢他那天在猎场以身相救,其实早就该去一趟了,只是太子殿下那么忙,整天又被那么多人围着,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微末的小皇子,实在没有什么正式的理由去请见,而且他居住的宫殿离北辰宫和太子都那么远……远到平日里想要碰上一面都是奢望。
他颓丧的收回视线,然后坐直身子继续听课。
“殿下,赵二回来了……一身都是伤。”右率卫将军道。
岑云川赶紧驾马回了北辰宫。
经赵二的口,岑云川才知道,他原本将奉郡协助过他的人交付给了赵二柳五等人看护,这些人原本商议在十月底起事,我们到时再知会苏司马前去应援,没想到有人提前告了密,被人追缴,赵二和柳五只得带着他们转移逃跑。
“对方人多,又有官府命令,我和柳五拼死护着,还是让他们杀了大半人,柳五也被他们掳以乱贼的名义掳走看押了起来,我只能赶紧回来向殿下报信。”
岑云川气得摔了茶杯。
“殿下,他们如今反咬一口,说鲁公等人密谋并在城中生乱,是反贼……”
岑云川看着他血淋淋的胳膊,强压住火气温声安慰道:“你好好养病,此事孤自有办法。”
岑顾果然有后招,第二天就把之前抓走的裴彦推上前来,并指使裴彦说自己是奉赵主之名,上京来密报奉城中贼子作乱一事,并当朝呈上曹参军等人罪状。
岑云川冷冰冰挺直腰背,不置一词。
散朝时,岑顾站在高阶上,看着岑云川黯然离去的背影,眼里的再也压制不住的得逞后的喜悦,他终于也有让岑云川也不能张口只能吃瘪的这一日。
他笑着笑着,目光看向高空——今日真是个秋高气爽好天气,等会回府关上大门,定要好好开几瓶美酒,再召几个侍妾来,大喝上一场庆祝庆祝。
当然,最好的那一坛酒还是得留到岑云川废黜身死的那一日再喝。
到时,他会以胜利者的姿态,登上原本属于自己的宝座,然后将岑云川千刀万剐,让他受尽凌迟之苦,再当着那时早就生不如死,毫无尊严这位废太子的面慢慢的喝下这杯庆祝的酒。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岑云川在或许会跪在自己脚下哀求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那一幕,他不禁笑出声来。
岑云川回到北辰宫,见元平齐已早早侯在阶下。
他连忙上前行礼道:“老师。”
元平齐瞧着他强颜欢笑模样,心疼道:“今早早朝,我便见你闷闷不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他本不欲将老师牵扯这件事来,但走到这一步,瞒也是瞒不住了,只得一一道来。
“你是说,陛下曾赐给你八个字?”元平齐道。
岑云川点点头。
“你还是没弄懂陛下的意思。”元平齐道,“赵氏虽是百年大族,手上更又兵马良将,但参天之木,终有根系,你好好想想,根在哪?”
岑云川低头想了想,突然感觉脑子里灵光了起来,“一个是赵主赵无庸,另一个是岑顾。”
“树挪根。”元平齐点头叹息道,“其必死。”
“可是,赵主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奉郡了。”岑云川苦恼道,“如何能将他谝入京城来除掉?”
“殿下,就算面对敌人,也得依着法度行事方可,切莫无由无据,妄动杀念。”元平齐却徐徐提醒道,“只有有理有据,师出有名,才是名正言顺,令人信服。”
“强权可压一人之言,却压不住万民之口。”
“我希望你时刻牢记这句话,以做警醒。”
岑云川点点头,垂下眼睛应道:“我明白了。”
他又又凝眉又思索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啊,就藩!对付岑顾倒是可以用上这个法子。”
元平齐这才露出赞许的微笑。
第二日,岑云川便在议事堂当众提及让岑顾去宾州就藩的建议,元平齐立马在旁引经据典打配合,其余几个宰相,要么不发一言,要么小声嘀咕。
最后大家一致意见,让皇帝定夺。
岑顾在家中听到这一消息,气得当场拔剑,差点将梁柱砍断,还伤及到了一旁的婢女,等他反应过来后,连忙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加盖私印密封后命人快马加鞭去奉郡求外祖父想想办法。
法理上,他确实到了以郡王身份就藩的年纪,到时候被安排个闲职,自此远离权力中心,彻底被丢入荒山野地,散漫打发余生时光。
可是,他不甘心,他实在是不甘心啊!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有一条道可以选——那便是帝王之道!他与岑云川之间,既隔着累年积怨,也隔着血海深仇,他们之中只存在你死我亡,也势必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笑到最后!
所以,他想要活着,那岑云川必须得死。
而岑云川这边也没闲着,派刺客截了岑顾送往奉郡信,特地找人模仿岑顾笔迹,将原件上私章原封不动想办法从信上挪下,又遣了宋省兰前去亲自送信。
这宋省兰大有来头,他的族人皆在奉郡谋生,几个哥哥更是在赵氏官邸内担当要职,他本人虽居京城教书,却也因受过岑顾恩惠,所以时常去勉王府邸走动。
此人自有读书人身上的那股儿清高劲,平日里对己身约束极严,既不爱财也不爱美人,与同窗和老乡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因在小檀寺近旁教书,所以他常常到寺中来与僧人们喝茶下棋,常与主持讨论佛法因缘。
一来二去互相引为知己,这便给了岑云川接触他的好机会。
而与此同时,这位名不见传的教书先生也默默将视线投向了帘子背后已经观察自己很久的太子殿下。
前往奉郡送这封“伪造信函”是件天大的差事,若办不好怕是要丢脑袋的。
但宋省兰也知道,这也是他命中唯一通往官途的敲门砖。
办好了,便能一把翻身。
于是他义不容辞接下了这桩差事。
“你说,赵主接到这封岑顾劝反他的亲笔信,会有何反应。”岑云川问。
他用剪子将未能燃透的灯芯剪掉。
北辰宫幕僚们站在四周窃窃私语,最后太子舍人韩上恩道:“那赵主狡猾,怕是仅凭借一封信恐怕难以让其有所大动作。”
“他自然不会因为一封信便轻举妄动,但若他认为是岑顾有了什么想法,而自己又远在千里之外,无法第一时间将其控制,内心便会产生不安……等着看吧,两个儿子被羁押,他尚且一言不发,稳如泰山,但来自勉王府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急切的往奉郡丢去,他不能不急了,势必会亲自进京。”岑云川道。
十一月初九,奉郡果然传来消息,说赵主赵无庸亲自进京为陛下贺三十三岁生辰,还特地带了祥瑞而来。
这也赵主数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奉郡。
岑未济大笔一挥,批了。
奉郡这颗大树动了根,其他事便好办许多。
傍晚时分,等了多日的柳五等人也终于被想办法赎回。
“多谢殿下。”他领着大家前来谢恩,“搭救尔等。”
岑云川连忙将人一一扶起,请大家上座,摆上了酒席。
酒桌上大家纷纷商议道:“既然好不容易将赵无庸弄到京城来,便一定要将人牢牢困在这里。”
可赵无庸那老狐狸,又岂能束手待擒。
十一月末,奉郡便来报,说在边境附近看见大批涑人集结,恐怕有大动作。
“冬日并不是涑人惯常南下作战的时间。”元平齐道。
岑云川刚从镜晖堂回来,脱了身上湿漉漉沾满雪的外衣,听见他说到此处,便抬起头,“是啊,冬日马匹缺少草料,人也缺少粮食,所以他们从未选过这个时候进攻。”
“此事有蹊跷。”
从其他地方调兵都需要时日,奉郡本就肩负守边责任,于是义不容辞先行做准备。
可两军初战,奉郡便大败。
赵无庸便请旨,说要回去亲自坐镇督军,必能反败为胜,将涑人歼灭。
岑云川回了北辰宫,幕僚们七嘴八舌劝道。
“殿下不能放他回去!”
其中一个人跪下,道:“若殿下允许,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人留下。”
另一人在他身后一起跪下道:“臣也愿意为殿下拼死一博!”
屋子里七八人都齐刷刷跪下都道:“臣等都愿意。”
“他们这几次交战都败的让人匪夷所思,这摆明了是威胁朝廷,让咱们把那赵无庸给放回去。”
“对,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殿下!非常之期,少不得要用非常之手段!他好不容易离了老窝,此刻便是除掉他最好的时机,到时我们再派人慢慢消解那奉郡便是!”那先前第一个跪下的苦劝道:“只要能替殿下分忧,我也不怕背上什么骂名和死罪!”
“是啊,若陛下责怪,我们愿一力担之。”众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唯有一个突然道:“调兵过去最短需要十日,怕是不如他们所愿,边疆的百姓便要遭了大罪。”
是久久没有说话的元平齐。
“那些奉郡的士兵,虽为他们所差遣,说到底也是我大虞的将士,岂能容他们这般折损作践!”
岑云川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沉吟许久后,还是叹息道:“老师说得有理,我们……不能白白牺牲百姓和将士的性命!”
权力斗争,万不能以前方数以万计的百姓和军士性命做筹码。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却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最后还是右相元平齐上书,请陛下允许赵无庸回奉郡。
岑未济准奏同时,还点了岑勿安带十万大军火速赶往前线支援。
同一天,岑顾在朝堂上磕破了头也要一起同去,“儿臣身为皇室宗亲,理应报效国家,求陛下允准儿臣去往图山。”
他懂个屁的带兵打仗,岑云川在心里冷冷哼到,说到底不过又是个暂缓去外放就藩的借口罢了。
但有了岑勿安在一旁帮腔,岑未济还是同意了,命他二人各率一路人马赶往图山。
冬天还没有结束,一月初,便传来消息——岑勿安率三千人马迂回包圈了涑人的三万人马,并将树枝拖拽在马后蹄上,扬起浓浓烟尘,让涑人误以为他们有数万人马,岑勿安又一马当先带着几百人率先杀入阵中,将对方阵型击溃,一时混乱起来,很多涑人便开始丢盔弃甲逃窜,任主将如何叫唤都无用。
岑勿安的大名再一次响彻云霄。
“朕果然没有看走眼,岑勿安是把好刀。”岑未济看着军报道。
“恭喜陛下,此番旗开得胜,边关安矣。”寄禅连忙贺道,“听闻那涑人退回了河岸对面,如今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岑未济下旨道:“年关将至,又逢这样的喜事,理应庆祝庆祝,上元那夜,便在宫中设宴,款待诸位功臣。”
一时朝野上下,借着拜节名头前去勉王府拜会的人越来越多。
岑顾和岑勿安二人,倒一下成了众人巴结奉承的焦点。
这一日岑云川与几个人相约到京中的昆明湖畔赏雪饮茶。
刚下马车,便听见后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原来是一辆有五六匹马拉着的高大马车横在路中,买车上赶车的车夫大声吆喝着,要求摆摊小贩给他们挪地方清出道来。
那小摊们见他们马车上有官府字样,不敢顶撞,连忙收拾东西后退,来不及收拾的便被马车强行碾压过,留下一地破碎货物和哭喊声。
走到岑云川他们这一行人马车前,那高车上的人又跳出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车停在此处!”
岑云川的车夫连忙出来拱手道:“官爷,此处本就是驻马的地方,我们停在此处并不碍着谁。”
“我们奉江州刺史之命,进京为勉王殿下送贺礼你们的车挡了我们的道,还不速速将马车迁走!”对方的马夫横眉道。
“这马车规格怕是超制了吧。”韩上恩望着那几辆看着便气势汹汹马车,摸着下巴道。
因为私下访友,他们都是寻常民众打扮,车也是一顶乌棚小车,并无任何标识。
对方马夫见说不动他们,便傲慢的的扬起鞭子,催动车架,故意往这边偏了偏,那高大的车身瞬间压过他们的马车,将他们的车身碰撞的几乎散架。
“唉,你!”岑云川的车夫不干了,追上前去大声喊道:“混账玩意,瞧把你们能得!此处是京师,天子脚下,岂能容得你们放肆!”
那被骂的人立马从车上跳下来,扬起马鞭做势便要抽过去。
但岑云川的马车身巧灵动,绕着车和他兜圈子,两人跳上跳下好不热闹,一时围了很多人前来看热闹。
那人丢了面子,更是恼火,直接拔出刀砍来。
车夫边躲边喊道:“城中持械斗殴杀人可是重罪!不要仗着有勉王撑腰便可为所欲为!京中还有陛下和太子坐镇,轮不到你们这些宵小放肆!”
“哼!太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拿陛下和太子压我。”他边砍边道:“如今谁不知道勉王殿下立了大功,谁做太子还不一定呢。”
“你!”马夫一听自家主子被人这样说,顿时干不了,撸起袖子,也不溜人了,上前就要干架。
“罢了。”韩上恩怕事情闹大,连忙上前制止道,他向那持刀的汉子鞠了一躬道:“家中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大人,还请勿怪,这是一些碎银两,您拿着喝口茶。”
那汉子接过银子掂了掂,见他打扮寻常,又是书生模样,轻蔑哼了一声又将袋子故意扔回他脸上。
“你这点银子只够买去年的陈茶罢。”那人道,跟他一起的同伴也哄笑起来,“就这点手笔也敢出来装腔作势,小爷我今天不在那贼溜子身上留下个口子,便不姓王。”
岑云川慢悠悠走来,问:“阁下从哪听得消息,太子要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