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by步帘衣

作者:步帘衣  录入:01-24

于是,其他巨舰上的劳兵们,时不时就在在干活间隙偷瞄两眼“海上将军帐”甲板上的那两位神仙,或者偷瞄两眼头顶的法网。
这支巨舰队是朵颜将军心腹,从船员到后勤劳兵,每一个都经过层层筛选,基本上不是跟朝廷中的贪官墨吏有仇,就是跟世家大族有仇,他们都打心底期待长公主造反上台,为他们主持公道,报仇雪恨。
然而,今日午后,后勤劳兵们等待巨舰归港时百无聊赖,正巧东莱城天疏阁挂出了一份水镜卷轴,他们聚众跑去,原本是想看个热闹,结果等他们看完,全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对旧朝廷恨之入骨,天疏阁主的四条原则,带给了他们深深的震撼。
可是,不论如何心动于天疏阁主的演说,他们毕竟都深受朵颜将军的栽培之恩,深受长公主的救命之恩,不可能在此时忘恩负义,另投明主。
有不少劳兵悄悄寻思着,姒晴将军是朵颜将军的师父,姒晴将军把“海上将军帐”借给天疏阁主开会,还毫不避嫌,似乎有叛出儒门、投奔天疏阁之意,假若如此,那朵颜将军是不是也有可能投奔天疏阁?但这种寻思只能放在肚子里,自己琢磨。
这些劳兵的想法,裴牧云自然不知道,即使注意到了窥探视线,也只当作好奇。
先前会议结束时,闻人去病已经对裴牧云直接以阁主称呼,他要追赶压根不等他的离贰法士,并未留下多谈。姒晴倒是多留了一会,她也已经做出了加入天疏阁的决定,谈话更倾向于与裴牧云探讨未来局势,令裴牧云收益匪浅。
只可惜她徒弟发来急信,姒晴只得匆匆离开,离开前,姒晴知他们师兄弟二人打算明日一早赶去海角城,竟大力挽留他们留宿巨舰,他们本是心领就好,但姒晴说“或许会带个人来与阁主一叙”。
姒晴虽未明言,但双方心里都清楚,她说的这个人,想必是朵颜将军。
大家目的相通,谈一谈,总比无谓树敌好。
裴牧云也没犹豫,允诺了这位即将加入天疏阁的同道。
及到此时,裴牧云仍在思索未来局势,被放出来的纸人们却已是玩得不亦乐乎,充分发挥了山大王本色,俨然是完全占领整艘巨舰的撒欢模样。
最乖的极少数都围在裴牧云身边,它们排着队,自主蹭蹭主人猫猫的手指,全自动体验被主人猫猫揉脑袋的满足感。裴牧云偶尔弯指头点点指下小纸人的獬豸冠,就引起队伍后排一片羡慕呜呜声。
比较调皮的在解春风那里,解春风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这些小纸人也不在话下,他将海草结成绳子,教纸人们玩跳绳,还用海里的白蛤蜊与黑海虹做黑白棋子,教纸人们玩五子棋……用一系列小游戏哄这些纸人们保证不再称呼他“小气师兄”。
更调皮的纸人们则占领了巨舰指挥室,有模有样地打起了一场想象中的海仗。
而最调皮的纸人们已经不满足于待在巨舰上了。
它们站在船舷上,不断腾跃起来,高声呔喝,拿着纸剑对着海水猛劈,劈得海水飞溅,有的演起了高手决斗,打得水花四溅,很是体验了一把武林高手的大场面感,反正纸人们不怕水,裴牧云与解春风也就随它们撒野。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演高手决斗的纸人们玩得过于投入,竟劈出了巨浪,随着巨浪,好些随退潮漂在浅海的海带飞到甲板上,要不是两个半步剑仙防得快,险些被海水拍了一头。
纸人们自知犯错,安份下来,小碎步涌到裴牧云身边呜呜认错,“主人猫猫,吾等错呐”“吾等认错呐”“猫猫不要生气”“主人猫猫不生气”。
裴牧云哪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只道:“玩闹可以,不可惊扰他人。”
纸人们连忙一大片熙熙攘攘地点头称是,跟主人猫猫保证绝不扰人。
正当这些小东西跺脚发誓说得正热闹时,忽听“哇———”的一声哭喊,裴牧云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一个小纸人变成了褐色?
那个编号[贰拾贰]的小纸人圆墨大眼睛里都是泪光,哭嚎啕着跑过来,把脑袋埋到裴牧云膝盖上哭诉起来:“主人猫猫,吾忽染怪疾,不能再跟随主人猫猫了呜呜呜呜。”
其他小纸人不明所以,都瞪着圆墨大眼睛,一时气氛十分紧张!
裴牧云也担忧真出了什么事,赶忙用指腹贴在它背后施展灵力查探,却是无语一愣。
贰拾贰小纸人体内,有一小块海带……
想必是出于好奇,偷咬了刚才打到甲板上的海带。
裴牧云稍微有那么一点匪夷所思,这偷吃速度可谓鬼斧神工,刚才那一波海带跟海浪,大部分还在半空就被解春风掀回了海里,少数落到甲板上的,也几乎立刻就被裴牧云用灵力包裹起来移回了海中,它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偷咬了一口的?
“贼老天,恨呐!主人猫猫,吾怕是不成了……”
小纸人贰拾贰依然哭诉得十分投入,忽然抱着肚子不舒服地唔一声:“唔,吾要吐血!”
说着,它捂紧嘴巴,快步跑到一边,侧过身呸呸呸。
被它呸到甲板上的,赫然就是那一小块海带。
吐出海带后,小纸人贰拾贰立刻恢复了宣白的纸色。
这些小纸人竟然会被吞入腹中的东西染色。
解春风见这情景,哪还不明白是白担心一场,忍住了没笑。
其他小纸人却是毫不客气地哄然大笑。
然后,立刻就有缺德小纸人学起了贰拾贰刚才的嚎啕哭诉,把贰拾贰气得直跺脚。
裴牧云也摇头笑了笑,安抚地用指腹揉揉它的脑袋。
这一下,贰拾贰顿时就不气了,还昂着脑袋蹭主人猫猫手指,反而把其他小纸人羡慕得直呜呜。
解春风看着裴牧云。
此刻七月残阳映照港口,赤红晚霞几乎盖过法网星辉,牧云正难得的微笑着,凝望这般消冰融雪的美景,解春风心底,却像是落满万年积雪的寒山。
解春风忽道:“牧云,你说了几次自己普通。”
裴牧云有些疑惑师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我本就是普通人?”
解春风反驳道:“佛子在你之前选择的那些男女,不也是普通人?可他们谁都没有像你这样去做。你是那些人中,唯一一个选择为百姓做事的。”
裴牧云实事求是道:“修真在我的九州是一种话本故事,很多说书人都会写去往修真异世的幻想故事,他们所作所为,诚然极为恶劣,但或许,也是习惯了那些故事,没把此方天地当作真实,才会那般不加收敛、所心所欲。”
解春风却问:“若是如此,不正说明,在你的九州中,有更多的人幻想着超凡入圣、称王称霸?”
裴牧云想了想,解释道:“但那只是人们的幻想,是生活闲暇用以娱乐的消遣。贪念痴嗔,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解春风无可奈何,叹道:“罢了,你不愿人夸,今日便不说你。可人之常情……你倒还知道人之常情?你有哪一样,是做了人之常情?年岁尚小,路遇持刀恶徒,逃走求援才是人之常情,你为何不要命?正当风华,他人阴谋逼命,努力求生才是人之常情,你为何想替死?你普通什么了?
“牧云,舍生为民,重看百姓,是好事,师兄再为你骄傲不过。可轻视自身性命,不爱惜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
听到这里,裴牧云无可辩驳,却有些许不服,低声道:“这番话,师兄只说我,不反躬自省?”
这话,解春风自然也无可辩驳,却故意板起脸道:“我是兄长,只有我说你的份,没有你说我的份。”
用辈分压人,裴牧云更不服,正要说话,解春风掐准了时机又道:“再说,我不是傻到独自身承天道的那个。”
裴牧云一愣。
此时日暮西沉,附近劳军都已下船,解春风温柔哄道:“变个猫吧,好不好?”
不多久,那青衣剑修,就化作了一只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雪白长毛的大猫。
大猫颈间一圈白毛厚领,脑门、眼底和四肢有虎斑似的银灰色斑纹。猫眼又大又圆,瞳色深绿,耳尖圆弧微向前倾。大尾巴从尾根的白毛逐渐染上浅灰,蓬松地绕在身侧。
大猫甩甩尾巴,熟练地跳到解春风怀中,绕了半圈,窝在解春风怀里。
解春风一手以衣袖拢住爱猫,为它挡风,一手为它挠耳朵。
大猫的尖耳朵抖了抖,喵呜一声。
纸人们圆墨大眼睛激动闪亮,羡慕嫉妒恨,集体发出仿佛要被大猫融化一般的“呜呜呜呜~”与“主人猫猫~”的声音,但是看到大猫尖耳朵动了动,它们立刻就乖巧地用纸手捂住嘴巴,保持安静,眼神热切。
半个时辰过去。
大猫舒服欲眠,纸人们手捂嘴巴,激动闪亮的圆墨大眼睛紧盯着主人猫猫。
一个时辰过去。
大猫抱着解春风的手睡着了,纸人们手捂嘴巴,激动闪亮的圆墨大眼睛紧盯着主人猫猫。
两个时辰过去。
睡着的大猫甩了一下尾巴。
解春风无奈小声提议:“你们,歇会吧?”
纸人们视解春风于无物,手捂嘴巴,激动闪亮的圆墨大眼睛紧盯着主人猫猫。
临近子时,解春风给爱猫顺了顺毛,将它唤醒。
发觉自己竟睡了这么久,裴牧云赶紧跳下甲板,化回原身,有些不好意思。
见主人猫猫变回来了,纸人们虽然觉得主人猫猫不变猫猫比变猫猫更漂亮,可猫猫毕竟是猫猫,而且它们连猫猫爪子都没有趁机摸到,纸人们越想越嫉妒主人师兄,忍不住呜呜两声。
东莱城似乎已陷入沉睡,港口也仅剩守夜余晖,站在巨舰甲板远眺,镰刀似的一钩弯月高悬于深蓝夜空之上,月辉洒落海面,碎耀在浪潮间。
恰此万籁俱静之时,海天之间,覆盖夜空的法网给人一种低垂在头顶不远处的错觉,盈动的流光并不比月辉明亮,看上去却比白日更动人心魄。
但这还不是今夜法网最动人心魄的时刻。
是子夜到来的那一刻,每一个得到法网认可的申请者,掌心都凝出了一点光。
当是时,九州各地,无数光点如焰火升空般飞向法网。
从地面不断升起的万千光点,统统汇聚于法网之上,就像燃烧起了无数星火,将夜空照得越来越亮,驱散了黑暗。
这一夜,群星闪耀,星火初燃。
裴牧云凝望夜空,眼眶发热,忽听师兄唤道:“牧云。”
他转头望去。
解春风正温柔笑着,他掌心凝出的那一点光,向夜空高飞而去,汇入群星闪耀的法网。

“师兄说过,要与你同道,”解春风打趣道,“阁主可不要嫌弃我啊?”
裴牧云望着眼前的至亲之人,永无止境的信任与依赖涌上心头,神魂在一霎那痛到麻木,也想不出什么回复来,只能低声唤道:“师兄。”
仿佛叫一声师兄,神魂就不痛了似的。
独自身承天道的后果,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否则先前解春风也不会要师弟变猫,但既然师弟非要假装无事,解春风也就只作不知,温柔应了声:“哎。”
裴牧云无意识地靠近解春风半步,再抬头望着法网。
目前在任的全体天疏阁法士,都通过了法网认可。
不仅如此,九州各地都有许多百姓与各类修鬼精怪的加入,这些新阁员,有一些是先前就被天疏阁救回阁中的,有一些则是完全的新人。连地府填写过申请入阁书的各级鬼差,都悉数在内。
这些新阁员通过法网传达而来的强烈认同与期盼,裴牧云越发意识到肩上的重担。
此番纳新,天疏阁的法士与阁员加起来已达到了一个不小的数字。
而离贰法士之前汇报说失踪的那四名法士,有两位在今夜主动感应了法网,他们都得到了法网认可,重新加入天疏阁,成为了阁员。
裴牧云特地通过法网一探,发现这两位都不是一般人。
一位是个儒修,三年前路过一个镇子,跟当地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聊得投机,两人都有同样的纂书大愿,竟就留在当地,一边纂书,一边教书育人。
另一位是个道修,去年经过某地目睹官府欺负小族,冲冠一怒,竟就地加入山寨,帮助小族反抗官府,为避免将天疏阁牵扯其中,就主动断了和阁内的联系。那小族山寨被官府请来的助手困于结界,至今未能突围。当地偏远又无人求援,是以天疏阁还不知消息。
裴牧云凭空凝出一张白纸,以灵力简单写下那名道修的遭遇,然后扬手一抛,那白纸就化为一只青鸟,一展翅就化为流光飞入天际,向当地所属城池的天疏阁飞去。
半步剑仙的青鸟传书术又快又准,不出一刻,当地所属城池的天疏阁就能收到消息,定会尽快派出救援。
但那位道修带领山寨族民已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苦熬了一年,裴牧云想了想,单手成诀,一道剑气破空而去。
解春风见他主动用剑气,自然要问问是什么事,听完裴牧云诉说,解春风对那道修赞赏不已,要不是杀鸡焉用牛刀,裴牧云随手一道剑气就足以破解结界,他恨不得也出一道剑气相助。
尽管纳新固故形势大好,还是有两位法士不知所踪。
裴牧云通过法网寻遍九州,竟都找不到。
他将名册上这两位法士的记录回想一遍,他们一个是江南天疏阁法士一个是南海天疏阁法士,除此都在东南沿海活动之外,再无任何相同点,不禁皱眉。
将此事暂放心中,裴牧云凝神建立各城天疏阁与法网的通感,确保紧急事态下,所有天疏阁都可以直接向九大天疏阁或自己求援。
已过丑时,陆陆续续不断还有新人加入,裴牧云与解春风望着漫天星火,通过水镜与猴叔聊着天,不知不觉,快到黎明。
这时,一朵快云从天边而来。
明樑帝气得要吐血。
他没想到天竺僧是些纸糊的老虎,在半步剑仙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被人废了修为丢在宫门外!让他的脸丢遍了整个京城!
明樑帝恨得要命,把这些欺君外贼火速押进了大牢,要不是明妃的苦苦哀求,当时就要下令砍了他们脑袋。
奈何爱妃心善,明樑帝明面上还是要哄一哄,他私下派了心腹太监立刻去抄这些欺君外贼的家,所得财宝田庄全部收入私库,根据心腹太监传回的消息,他这次能大赚一笔,不枉他放纵这些天竺僧横行霸道这么多年。
有实打实的巨利,明樑帝的火也就稍稍消去,不愿明妃再哭闹打扰他品花的雅性,干脆暗地把这些修为被废的外贼转移到黄门令管理的宫内私狱,交给游吏太监练手,看看能不能再挤出一些油水。
黄门令是明樑帝的爷爷,启□□开国皇帝[武帝]设立,当时只是一个管理宫中太监、安排他们值夜打扫等琐事安排的机构。但到了明樑帝手里,黄门令就摇身一变,成了个特务机构。
其中明樑帝特设的游吏太监,整日乔装在京城四处游走,捕风捉影,他们有权直接捉人进私狱,还有各种残酷的刑讯手腕,满手血债。
将失去修为的天竺僧交给游吏太监,可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然而,正当明樑帝留恋明妃宫中消火时,天疏阁外新挂水镜卷轴的文字记录,已十万火急地传到宫中,被打扰的明樑帝本是大怒,看完记录,勃然变色,这一下真正是气到怒火攻心!
“反贼——!”明樑帝如疯狗一般咆哮,“朕要他死!要他死!!!”
不到三刻,朝中官员在太监的要命催促下狂奔入宫,齐齐跪在了面色阴暗的明樑帝身前。
长公主本有御赐侧位,此时也不敢坐,面向明樑帝跪着。
明樑帝讥诮地环视殿内,抖抖手里的一摞纸,狠狠甩出去,白纸飘了一地,他才阴恻恻地开口:“你们跪着做什么?!跪着有什么用?!反贼都动到朕头上来了,各大城池都公然挂着这些造反妖言!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还醉生梦死地过着你们的舒服日子!”
满朝文武磕头不绝:“臣等罪该万死。”
明樑帝只是冷笑:“你们不是躲懒,大言不惭说命令儒门对付反贼就万事大吉吗?嗯?儒门死哪去了?那个号称爱民将军的贱人,可跟天疏阁主在一条船上!你们都别客气,都跟朕说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除了这罪该万死的反贼和天疏阁!你们要是没用到一点用都没有,也别想着能痛痛快快一了百了,想想你们的九族、十族!”
面对明樑帝毫不掩饰的威胁,满朝文武吓白了脸,奈何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全都不敢轻易开口,直到明樑帝快要失去耐性,才有官员胸有成竹道:“圣上,长公主手握良将,不如就由长公主主持,派精锐刺杀天疏阁主!”
闻言,长公主气得眼前发黑,却只能木着脸装毫无反应。
明樑帝闻言却是一喜。
明樑帝对长公主忌惮已久,要不是朝中实在没什么正经人才,不得不用长公主治理政务,他早就把这个有威胁的女儿给废了,然而,正是因为必须倚仗长公主,明樑帝更不放心,三不五时就要借故发作一番,狠狠敲打敲打。
比如去年年底,明樑帝亲信的官员和长公主手下官员同时报了雪灾,明樑帝给前者调粮调炭,后者不仅不给援助,还想趁机按个罪名宰了地方官,长公主为了求情,一直跪在明妃宫外,等她跪到昏迷,明樑帝才网开一面。
但这种事情越多,明樑帝心里就越恨。
这个官员的计策,精准摸中了明樑帝心意,派长公主手下去刺杀天疏阁主,就等于让明樑帝稳坐宫中看狗咬狗的好戏,哪边死,都是明樑帝赢。
明樑帝看向那名官员,见他胸有成竹,显然是不怕得罪长公主,心中更是满意,难得表露出一分赞许:“从今日起,爱卿就是尚书令,总领政务!”
朝中文武闻言皆惊。
这官员名叫魏慈庵,乃贵戚子弟,官职侍中,也就是个伺候明樑帝的近臣,学识并不如何,却十分的会揣摩上意,颇受明樑帝喜爱。一个区区侍中,就因为摸准了明樑帝心思,竟直升尚书令总领政务,这种荒唐事,百官如何能够接受?
可不接受又能如何?明樑帝还在气头上,刚才威胁要诛他们十族,他们此时出言劝诫,怕不是嫌自己和爹娘老婆孩子学生命太长?
若是平时,百官还能指望长公主出来劝诫,可魏慈庵这阴损回答,就是把长公主拖下了水,长公主都不敢说话,他们百官哪敢当出头鸟?
魏慈庵立马就出列磕头:“圣恩浩荡!臣遵旨,臣必定竭尽全力,为圣上分忧!”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怒不敢言,不过,他们心里都打着算盘,明樑帝喜怒无常,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惯来是翻脸不认人,越是捧上天的越要踩下地,魏慈庵这小子连个钻子都没有就敢揽瓷器活,那他们就等着看这小子最后怎么死。
明樑帝对魏慈庵鼓励了几句,才看向跪在阶侧的长公主,阴声问:“魏大人这条奏议,我儿如何看?”
这话,长公主不能不接,只能试图说理道:“父王,连西天佛修高人都铩羽而归,儿臣手下零星低修将领,如何能刺杀半步剑仙?”
“身为儿女,不愿为父分忧,身为臣子,不愿为君分忧,”明樑帝阴恻恻地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忠不孝的东西,你倒还有脸问朕?!”
长公主脸上血色尽失,心知明樑帝这次是铁了心要送自己手下去死,只能咬牙一拜:“儿臣有罪,儿臣接旨!”
把女儿逼到这份上,明樑帝尤嫌不足,意味深长道:“你手下那个朵颜将军,朕听说,是个极能干的。”
长公主骤然变色,白着脸磕头求道:“父王,朵颜将军已被贬去黑吉辽州,戍边冻土,边防要务重责在身,不可擅离。”
明樑帝却拊掌大笑:“巾帼将军,守卫边疆,如此能干,刺杀反贼定然不在话下!既有这般适宜人选,父王就稳坐宫中,静候我儿佳音!”
长公主心灰意冷,趴在地上,一时竟起不来身。
明樑帝面色一沉:“怎么,我儿是要抗旨?”
“儿臣,”依然伏地的长公主闭上眼,“接旨。”
一箭双雕,女儿手下最得力的将军马上就要死在天疏阁手里,明樑帝心下大爽,扫视群臣,又拿捏着问道:“魏爱卿与长公主都为朕分了忧了,你们呢?”
得了魏慈庵的灵感,此时有官员赶忙献计道:“圣上,那反贼妖言惑众,还在各大城池张贴,才骗得许多民望,各级地方官员理应为圣上分忧,将圣上的妙语圣训传播各地!而且,各级地方官员该派人深入民间,揭露那反贼蛊惑民心的真面目,将反贼与天疏阁的丑恶嘴脸,全都给愚民百姓们说个清楚明白,届时,不必圣上动手,愚民自会将那反贼弃之敝履!”
这话说白了,就是让各地官员都派人四处抹黑裴牧云和天疏阁。
“好!”明樑帝满意点头,“立刻传旨下去,就这么办!还有,再写封信去儒门,让他们立刻想办法除掉天疏阁!他们要是不动手不献策,往后,凡是儒门的儒修,都别想入朝!”
禁止儒门的儒修入朝为官,这和强令长公主派朵颜将军去送死一样,也是精准拿住了儒门命门,百官许久没见明樑帝如此发威,越想越心惊肉跳,赶紧跪下来山呼万岁:“圣上英明神武,臣等有愧天恩!”
明樑帝冷笑一声,站起来一甩袖,回后宫去了。
百官纷纷退朝,无人敢与长公主搭话。
长公主李绮罗苍白着脸离了宫,打马回到东宫,她精于骑射,下马向来不爱人扶,可今日若不是有侍人殷勤扶着,失魂中险些踏了个空。
东宫本是太子居所,太子与长公主这对双生兄妹感情甚笃,兄妹俩十三岁时,皇后身故,明樑帝立刻就把太子支出去独住东宫,太子请求让妹妹与自己同住,兄妹亦是男女大防,这个请求无论如何都于礼不合,明樑帝却正好眼不见为净,一口答应。
兄妹俩在东宫相伴长大,都颇具贤名,太子亡故后,长公主成了百官眼中的储君人选,明樑帝不愿她继续在东宫住着,却更不愿百官提无储之事,干脆使出一个拖字诀,不给长公主议亲,也不提让长公主搬出东宫,表面上看是没有排除长公主继位的可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明樑帝就是拿长公主做挡箭牌,一心等待立幼子为储的时机。
“殿下小心!”
侍人们都凑上来,李绮罗摇摇头推开他们,快步走入[琉璃楼]中。
楼中等待着她的,正是朵颜将军。
见长公主回来,还不等人走近,朵颜将军就单膝跪地,娇俏点头一礼,笑道:“殿下。”
朵颜将军是收到长公主的信匆匆避过明樑帝耳目赶来的,信中,长公主谈论着天疏阁的四条原则,难得言辞兴奋,因此她也没多想,但等长公主走近,看清面色,朵颜将军立刻面色一凛,匆匆起身相迎,快语关切:“殿下,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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