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唯一一个族类对不上名号的是亢金龙,他分明是一头灵蛟,大概是龙族退出天庭后提拔了灵蛟顶替?或许是因此,亢金龙的神色极不自在,他低垂着头,极力避免与解春风这条真龙对上视线。
不少人都观察出来,这二十八星宿的神魂站得疏疏落落,互不搭理,连亢金龙和角木蛟这两条灵蛟都站得离彼此远远的,同为灵兽妖类成神,看样子在天庭地位也不高,这不该团结起来?但似乎彼此关系并不怎么样。
唯独站得近的是娄金狗和星日马,他们两个站在最边缘的地方自成一派,裴牧云记得他们,没被法网判金字的那几个小神中就有他俩。
因为维持着兽首,很容易就看出娄金狗的原身是拉萨狮子犬,这种犬本是藏区寺庙的喇嘛僧人爱养,像狮子一般长毛飘逸,因此得名。光看兽首,娄金狗拥有泛金的白色长毛,毛太长了,以至于头顶扎了个揪揪才不遮眼。
而星日马则是雪白宝马,若身无杂色,应当是匹难得的照夜玉狮子。说起来也不知为何这些星宿要维持这种兽首人身的面貌,马头大,看上去就很吃力,星日马倒也不死要面子,大喇喇拿两手捧着头,跟扎着揪揪的娄金狗靠在一起,画风与其他星宿确实格格不入。
大量百姓修士已就“为什么是这二十八种封神却没有xxx”吵了起来,其中爱猫人士的声量最大,猫可是能抓老鼠,这不比蚯蚓老鼠可爱,怎么连个老鼠都能在天庭当官,却没有猫?天疏阁主都能变好看的大白猫!天庭凭什么看不起猫,连个猫神官都没有,真是天理难容!
这话说得爱钓鱼的人就不乐意听了,蚯蚓怎么就不可爱了,蚯蚓会松土,还能拿来钓鱼,猫能钓鱼吗?猫只会偷鱼吃!天疏阁主会变猫又如何,天疏阁主会钓鱼吗?
妖修大多数没参与这场混战,他们有的因为在二十八星宿中找到了同类前辈的暗自狂喜,有的却因为相同或恰恰相反的原因五味杂陈。
各天疏阁早就联系起来做了分工。领到任务的法士有的正忙着记录众神信息,天庭众神愿意自我介绍省了他们许多事。
接下来,金童玉女介绍起了神侍,这些神侍普遍都还没从法网惩戒中缓过来,原本就神力低微,此时一个个精神萎顿,更显得形容憔悴。
金童玉女并没有对这些神侍浮夸夸赞,而是直接相声贯口报菜名似的报了起来。
这些神侍包括:紫霞仙女、碧霞仙女等六十四个不同名号的仙女;星缎织女、月华织女等十八个不同名号的织女;以及奋威神兵、建威神兵等两百个不同名号的金甲天兵。
百姓们瞧得是明明白白,怪不得金童玉女不费心思夸呢,这一连串就是在天上伺候众神干活的劳力,说白了,就是宫女、纺织女工和当兵的。
有人疑惑传说里不是七仙女么,怎么成了六十四个?立马有人回嘴你是不是傻,这数数好几百个神仙,七个仙女连端茶倒水都不够。
报完神侍,金童玉女开始介绍和二十八星宿一样穿绿色袍服的两组人神——六丁六甲、五方谒谛。
从神名就能看出,六丁六甲是道家小神,五方谒谛是佛家小神。金童玉女唱歌似的夸他们是道家佛家的楷模、是道修佛修的表率,一连串浮夸套词整得里头四五个小神自己都听不下去,却没站出来制止,只是背了手一闭眼当听不见。
百姓们对这两组小神没多大反应,无他,不熟尔。
听都没听过,能有啥看法。
道修佛修倒是知道这两组神位,但眼瞧着与典籍中的描述压根没一个对得上号,不知是从哪来的接替者,更可笑的是,六丁六甲中的六丁本都是阴神玉女,后来顶替却都是男人。越寻思越觉得这帮人究竟是不是修佛修道的都说不准,各个都是五味杂陈。
这心气都不顺,有些地区因为佛道两家新仇旧怨还吵了起来。
这厢金童玉女夸完了套词,照例要开始报菜名,一直沉默听着的裴牧云忽然提问:“请问二位,这介绍是按什么顺序?”
他实在难以认同这些是神,一时也没其他适合称呼,只得将称呼略过不提。
遭他打断,金童玉女面色不愉,金童张口斥道:“凡修好不知礼,尊卑有序,自该按神阶高低一一介绍,方不乱章程。”
裴牧云不计较他态度,只追问:“你们既以神阶高低来论,那为何二十八星宿与六丁六甲五方谒谛同为绿袍,二十八星宿却在神侍之下?”
金童玉女愣了愣,似乎感到这问问得莫名其妙,玉女皱眉道:“天生万物,人为灵长。灵兽妖修虽开灵智,毕竟人畜有别。有何不妥?”
这一句话,引得九州各地妖兽精怪全体哗然。
方才因为在二十八星宿中找到同族前辈而暗喜的那部分妖修,这一刻也被浇醒了幻梦——如果已经飞升成神的前辈都还要忍受受人神的冷眼鄙夷,那成神何用?
那些已经加入天疏阁的妖修精怪,在这一刻都愈发坚定了信念,他们中的许多后来者都是被天疏阁主在巨舰会议上公平对待所有法员的承诺吸引而来,加入天疏阁后,同道们用实际言行证明了天疏阁主的承诺绝非空谈,而是实事求是践行的信仰。
这一刻,九州各地众多非人族类都将迟疑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天疏阁。
在金童玉女不耐烦的疑惑眼神中,那天疏阁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一声叹息。
金童玉女心有不满,却还谨记着玉帝御旨,尽职地报完了六丁六甲和五方谒谛的神名。
道修佛修听完,姓名法号与典籍记载中全不一样,只有神位如一,更证实了是后来顶替,顿时都兴致缺缺。
金童玉女接着天花乱坠地夸奖介绍了一连串青色袍服:四值功曹、五斗星君、四方神、十二元辰和九曜。
百姓们听他们夸得离谱,甚至不再听他们报菜名,就拿四值功曹讨论起来,这四个号称是值年、值月、值日和值时的神,按金童玉女的说法,没了他们四个,时日月年都会停滞不动,天下大乱。
这问题就来了,如果时日年月真归他们四个管,那他们不在这数千年俺们是咋过来的?还有号称掌管十二个时辰的十二元辰,金童玉女说是没他们就没十二个时辰,那这数千年也没见时辰丢了啊,净说些大瞎话唬谁呢?
议论正酣,终于有百姓耳熟能详的神位登场了。
金童玉女紧接着夸奖介绍的是一组自然神:雷公、电母、风婆、雨师。
这四个虽然也穿青色袍服,样式却比先前那些光鲜不少,细节配饰更是精细华美,地位显然不能一概而论。
到这个时候,不光修士,百姓们也都看明白了这班神仙并非原配,已经顶着神名不知换了多少代,但这四个还是令大众惊奇,因为他们看上去都相当年轻,甚至不到鼎盛之年,竟是四个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
被金童玉女夸赞调节九州风雨、有恩万民,四个少男少女皆扬眉傲立,不仅面无愧色,反而有股子遮掩不住的得意洋洋,他们互相使着眼色,把玩手里司掌风雨雷电的神兵利器,满脸都写着跃跃欲试。
百姓刚才还在讨论这帮神仙名不副实,顶着神名不干实事,但此时见了这四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小姐,霎那间十分害怕他们真要干活。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雷公两手楔锥相击,电母祭起两面雷镜,风婆打开飓风袋,雨师高举暴雨盆,四个少男少女毫无轻重,仿佛要试试这些神器究竟有多大能耐,招呼都不打就倾尽全力施法,一霎时整个九州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不止百姓惊慌失措,连天庭众神都被风雨雷电打了个措手不及!
却也是说时迟那时快,天疏阁主与春风剑侠同时动手,只见法网青晖一耀而过,云气白龙一游九州,遍及九州的风雨雷电霎那平息,眨眼间已恢复了风平云静,又是白日昭昭。
百姓们都被忽来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吓得够呛,回过神来,发现天也晴了,衣服也干了,瞥见云龙青晖一闪而过,知道必定是阁主剑侠出了手,刚安下心来,忽闻天幕中天疏阁主冷声怒喝:“肆意搅乱风雨,不顾下界安危。行事荒唐无度,给我向九州跪下!”
四个少男少女哪受得了被一个凡修如此斥责,气得面红耳赤,各个都开口反唇相讥,却不料法网四道天雷生生将他们打下云头,在空中吓得吱哇乱叫,落地时却没受重伤,只是身不由己地跪在了天柱山下,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天庭众神全都惊变了神色,这四个可不是一般人物,都是玉帝王母的亲生骨肉,天庭虽没有公主皇子的名头,但这四个实质上就是受尽娇宠的小主子,区区一点小事,天疏阁主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地大做文章,此事岂能善了?!
春风剑侠的脸色却比他们还沉,直面众神问责:“风雨雷电,重责之重,是谁将神器交给这四个轻佻纨绔?你们白食香火,胆敢视万千生灵安危如无物?”
第146章 封神不算委屈
有些急脾气的百姓早不耐烦听金童玉女报菜名,甚至在心里暗暗埋怨天疏阁主和春风剑侠怎么听得下去这帮所谓神仙胡咧咧,但眼见他俩当真出手整治,还是一点圆滑余地都不留地直言质问众神,又忍不住在心里为这对风云师兄弟捏了把汗。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就和朝廷里的官儿一样,那些大官大将行事再离谱,也不是平头百姓能去指摘的,就算自己不要命,一家老小都不要命了不成?何况,越是爬得高的越会整治百姓,他们手里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招儿。
数千年朝代更替,就算不识字的华夏百姓也听过说书,再厉害稀奇的权力争斗真讲究起来就没有不是前人玩剩下的,亲眼看到现在,大部分看客都将天庭众神的尿性看了个明明白白。
这班天庭众神的行事作风,和明樑帝治下的凡间朝廷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如出一辙。
天疏阁主整治闹事神族纨绔,天庭众神脸色难看得就像眼见亲爹亲娘受辱,竟是一点公义道理都不讲,那不必想也知道这四个纨绔身份肯定了不得,再被春风剑侠喝问,众神一个个面色阴沉得好似厉鬼,恐怕此事是不能善了。
这一刻九州同心,担忧风云遭神记恨。
然而,事情发展出乎众生意料。
玉帝忽地一声长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速动手,一道紫气打下不周山,四声惨叫霎时响彻云霄!
裴牧云眉头紧皱。
不周山下,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少男少女横陈在地凄厉哀嚎,身下遍染鲜血,身前都有一条血淋淋的椎骨。
玉帝竟将他们四个的仙骨抽出,贬为了凡人。
解春风面对这般过分的堵嘴举动,双目更寒。
天庭众神一怔,立马闻弦歌而知雅意,仿佛隐忍了极大委屈,齐声悲喊:“陛下!”
玉帝又是一声长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吾教子无方,如今抽了他们仙骨,不知可否平息小道友震怒?若已心满意足,就请小道友莫要再咄咄相逼。金童玉女,接着介绍吧。”
九州百姓瞠目结舌,这玉帝,出这种狠招息事宁人,还又绵里藏针搅浑水,结果就为了让金童玉女接着报菜名?虎毒且不食子,对子女都这么狠,对别人岂不是更狠。这阴间玩意儿真是玉帝?阎王娘娘比他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裴牧云没让玉帝如愿,一道灵气直接封了金童玉女之口,显然是动了真怒,对玉帝毫不留情冷声道:“你似乎有颠倒黑白、自说自话的癖好。天庭纨绔擅操神器危害九州一案,天疏阁自会秉公审理,你动用的私刑是轻是重,天疏阁会给他们一个交待。众目睽睽,不容你搬弄是非。
“我倒是要请你莫要再强攀道友。我玄真派以剑道匡扶苍生正义,你一无正气,二无正心,三无入门之资,四无炼剑之诚,五无剑护万民之义,六无不求名利之志,七你急功好色贪权柄,八你心狠手辣罪债难偿,九你无药可救,十你不是东西。道不同,不相为谋!”
玉帝再装不下,阴骘沉脸,众神惊叫“大胆!”“放肆!”
听师弟怼玉帝,畅快得解春风春风满面。他叫了声好,面对怒不可遏的众神,笑得锋芒毕露,特意帮师弟补充:“还有,别惦记你们那破介绍了,没兴趣。你们这些神,我们不认,谁爱认谁认。想要拖延时辰,换个有趣招式。”
最后一句戳破众神心思,红色袍服们顾不上谴责天疏阁主对玉帝大不敬,心底一慌,连忙互使眼色。
千里眼和顺风耳到此时终于恢复了大半,千里眼尚不能催动千里眼,但顺风耳的顺风耳已经能够捕捉到隐隐约约的风闻,他模模糊糊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九州各地都有百姓在谈论天疏阁主骂得大快人心?
顺风耳心里咯噔了一下,可他还没恢复完全,无法听个仔细清楚,无论再怎么看不周山附近都确实没有百姓逗留,他怎么都想不通究竟纰漏在何处。
这时,众神中竟传出一声嗤笑。
看客循声望去,发现是个还没介绍的青色袍服,他眼望着法网,撑着铁拐阴阳怪气道:“真龙发话了,不认假龙神,唉哟,丢脸,真丢脸。”
四渎龙神闻言大怒,淮河龙神一马当先,指着发话者不屑道:“我等四人天潢贵胄,你们十三个假冒八仙,也配用反贼之言拿捏我们?”
这可把百姓听傻了,捋了捋才弄明白,大概是这四个号称龙神的和那十三个顶替八仙的不对付,借着春风剑侠的话头拌嘴。嗐。
一时有喜爱八仙传说的大骂十三个冒牌货。而黄河、长江、淮河、济水四渎沿岸百姓细细历数天疏阁救济赈灾的事迹,越寻思越觉着众神真不要脸,啥都没干也敢管自己叫龙神,贴什么金呢。
还是有人把解春风的话听进了心,怀疑这会儿突然吵起来是不是也是在演戏拖延时辰?
问题是,天庭众神拖延时辰是想干什么?春风剑侠和天疏阁主似乎运筹帷幄,怎么不说给大家伙儿听听。
“二位说得在理。”
天幕中忽然传来一句人话,惊得百姓纷纷抬头张望,发现说这话的竟是玉帝身边的王母。
玉帝那般小人,难道他媳妇王母竟是个做人的?
王母温柔端方,颔首对玉帝呈道:“陛下,如此人才,不可埋没。听二位小友对众神诸多酸醋,想来是太过歆慕才出言不逊,是你我考虑不周了,很该给他们封神才是。”
“王母言之有理,”玉帝做慷慨大慰貌,“是吾考虑不周,幸有吾妻贤良周全,不知依你看,封个什么合适?”
王母做思索状,片刻才道:“听闻二位小友在凡间也做了些贡献,只是毕竟年少修浅,切不可一步登天,乱了尊老的礼数,反是害了他们。裴小友既是道修,不如在六丁六甲里多添一丁,解小友既是白龙,那就顶了二十八灵兽里的亢金龙,如此已是高封,无论如何都不算委屈了。”
众红袍齐齐下拜,高唱:“陛下娘娘仁德无量,仙寿恒昌!”
九州各地百姓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对神夫妻真是神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阴险伪君子!
天疏阁为九州做了多少实事,被这俩阴人一句“做了些贡献”就妄图抹淡打消,更何况,大家伙儿都听了金童玉女报菜名,谁还不懂六丁六甲和二十八灵兽就是天庭最小的官?
就这破天庭的破官也敢封给天疏阁主和春风剑侠?什么不委屈,百姓都替他们委屈。
再一细想,六丁六甲里的六丁本该都是女神,添一个还特意在六丁里添,而亢金龙本就是灵蛟顶的龙神位,人都没点头暗钉子就已经摁上了,这王母娘娘可真是阴险得了不得。
百姓尚且如此,法士们当然更为气炸,原九大天疏阁的总领法士都在法网里再三请求裴牧云降召,恨不得立刻冲到现场跟这些所谓众神比划比划。
离贰法士气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七窍生烟,指着水镜里的玉帝王母随口就骂出了一篇对仗工整的檄文,把闻人去病担心得够呛,却又不敢上去拦,只能坐地上观望他哥激情输出,暗暗心里夸他哥好文采。
但那水镜中,红色袍服们配合玉帝王母演得全情投入,风云二人却冷眼旁观,连句话都不接,搞得不周山上空一时十分尴尬。
众多青袍绿袍都将嫉妒摆在了脸上,似乎真把这两个破神位当作了什么大奖赏,眼界堪比坐井之蛙,倒令百姓唏嘘起来。
冷眼旁观的除了风云二人,还有六丁六甲,他们本就是不属于任何圈子也说不上话的小神,多一个少一个都不由他们做主,多一个又如何?
二十八星宿的反应却微妙,大部分止不住冷笑,这些星宿甚至盼着风云二人赶紧磕头答应,等他们进了天门就知道这些天神磋磨异己的好手段。唯独亢金龙当众丢了官职,面涨通红,又恼又气。
尴尬得过分,玉帝只得拉下脸催促:“二位小友莫不是狂喜太过?何不领旨谢恩?”
早就有百姓注意到裴牧云似乎在侧耳听着什么,闻言只用两个字断然回拒:“不必。”
众神完全没料到他面对封神大赏竟也这么不给面子,震惊得面面相觑。
千里眼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他说什么?”
顺风耳心烦意乱,为听清九州百姓究竟在说些什么,他强令自己关闭顺风耳休息一会,只用自己的耳朵,这时听搭档问,还以为他真没听清,随口回道:“他说不必。”
千里眼瞪他一眼:“我听见了!”
“那你还问!”
顺风耳一怒之下,再开顺风耳,一听之下雪白了面色——九州各地百姓确实都在议论天庭权势小人们威逼天疏阁主!
他强催法力,在九州万民的碎语中寻找线索,眼睛终于落到了飘在不周山附近的诸多画卷上——这就是能传音传神的水镜卷轴?
失职害玉帝颜面扫地,这可是大罪中的大罪。
想起上任顺风耳的惨死之状,顺风耳霎那间已是心如死灰。
见他有异,千里眼皱眉问:“你怎么回事?”
顺风耳不敢独自去向玉帝禀报,拉人下水道:“我尚未恢复全力,隐约听了一些妄议尊上之言,九州各大城池都有异动,你看看怎么回事?”
千里眼闻言一惊,立刻开了千里眼往九州各大城池一望,发现天幕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是中了计了,收眼恨声道:“好好好,你这老狗,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顺风耳只当没听见,对他道:“知情不报是死罪,还不随我向玉帝禀报?”
二人正要驾云向玉帝王母靠近,却听下方的不周山山顶传来一声呼喝:“臣,闻人珏,奉主上帝命,特来参见众神!”
终于来了。
裴牧云和解春风对视一眼。
不周山的山脚下,还孤站着一个法士,他用了隐身术法,还戴着以往裴牧云戴的那种遮了半脸的面具。
裴牧云低头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被阁主看到,戴面具的法士似乎年纪不大,忍不住开心地蹦了蹦,对阁主剑侠招了招手。
解春风在法网里对师弟哎哟一声:“看这孩子招手,想到阿藕,不免唏嘘。”
裴牧云似乎看到了什么,回道:“师兄不必伤怀,阿藕或有别样际遇。”
第147章 裴牧云的质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见明樑帝也派了官员来搅事,百姓们不由又为风云的安危捏了把汗。
明眼人看出来那对师兄弟似乎正用某种避人耳目的奇特法子商议,必定是有了应对之计,因此倒不担心,只仔细打量着不周山上那个自称闻人珏的年轻官员,看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可闻人珏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
他七月初十深夜奉明樑帝密令出京,立刻星夜兼程不敢怠慢,明樑帝对他的全部交待就是一卷密轴,让他到了不周山才可打开,然后严格尊照密轴内的指示行事,否则就要他一家老小的项上人头。
得了这样的密令,闻人珏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离家前悄悄写好了后事安排,就藏在妻子的妆台镜后,生怕自己一去不回妻子海棠没有倚仗。
谁料他走了四五日,天疏阁竟派了个戴面具的法士来跟着他,那法士自称来的目的一是替位故交给他送封信,二是劝他及时抽身。
闻人珏其实猜疑明樑帝派了黄门令一路暗中监视他,因此见了这戴面具的法士,他本是打算不予理睬,且不说他一家老小的命都在明樑帝手里捏着,怎么可能叛投天疏阁,就说这面具就可疑,天疏阁法士不是都不戴面具了吗?眼前男子是不是真的天疏阁法士还不一定。
但那法士自证身份后,对方手中那封故交之信,闻人珏就不忍心不接了。
他那不懂事的三弟,早早加入天疏阁就再没回过家。除三弟之外他不认识任何天疏阁乱党,那么,给他写信的所谓故交,不是他三弟还能是谁?
本着长兄之心,闻人珏犹豫半晌,还是接过了信。
撕开一看,愣在当场。
给他写信的故交,并不是三弟闻人琅。
而是他的妻子海棠?
海棠在信中坦白了天疏阁法士身份,她解释说因时局改变,天疏阁担忧她安危,提前安排她撤回天疏阁,当闻人珏受到这封信的时候,她的术法替身已重病在床,等他赶回京城才会安排术法替身不治而亡,天疏阁这样安排,是让闻人珏免遭明樑帝猜忌。
信的最后,海棠写道:
【夫妻同路一场,君求贤妻,不曾真正识我,我为革命,不曾真正识君。是我欺瞒在先,错多在我,海棠于心有愧,不敢厚颜祈蒙见恕。此一别重归陌路,山高水远,只求后会无期。但若他日不幸战场重逢,我天疏阁法士与朝廷鹰犬势不两立,谁都不必手下留情。】
一封信把闻人珏看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连头昏眼花,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那戴面具的法士扶了他一把,险些要一屁股坐下泥地。
海棠竟是天疏阁的人?海棠跑了?
回过神,闻人珏第一反应是不信。
这封信定是天疏阁造的假。
在他惊疑不定时,那戴面具的法士竟还万分同情地对他劝说:“嫂夫人休、咳,辞别了你,是你们志趣不同,大哥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千万别想不开。大哥是个聪明人,朝廷乌烟瘴气早已是无药可救,明樑帝更是残暴无度的浑沌凶兽,你此去不周山生死难料,不如就此加入天疏阁?”
闻人珏本就在怀疑天疏阁伪造信件骗他叛投,听法士这一席话,只觉对方是高高在上指指点点,哪有半点好心,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戴面具的法士声音听来也只是个小年轻,更让他想到把家里担子都扔给自己的一去不回的三弟,这下是越想越气,一时血涌上头,暴跳如雷,忍不住对法士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