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呼吸顺畅两秒,他张着湿漉漉的嘴巴,很快又被堵得严严实实,被怪异的舌头缠得舌根发紧。
他无力踢踹几下,手胡乱的在龙身摸索两下,求饶般发出呜咽。
完全没有节制的恶龙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冷硬的下巴蹭开领口,美滋滋的舔了舔,在胸前留下湿润的痕迹,白嫩嫩的胸膛颤抖着,承受不住般发出急促的呼吸。
符苓被这家伙搞得眼尾发红,生理盐水不住的凝成水珠,可怜巴巴的坠在眼尾,要掉不掉的。
他口中含糊骂人:“笨龙!就知道亲亲亲!”
等龙真顶着他了,他又吓得不行,一声都不敢吭,可怜巴巴的抱着龙脑袋装死。
隔壁的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巨龙终于放开了符苓,他才怪异的开口:“你是、这龙的男朋友?”
“人龙恋?”
符苓捂着脸蜷缩在巨龙怀里,他一抬头,扯到发肿的唇角,凶巴巴的怼回去:“看清楚,小爷是龙!”
“你才人龙恋!”
男人隔着缝隙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恶龙将青年藏得严严实实,一双金眸一瞬不瞬盯着他,神色中流露出陌生的危险。
他反而嘶哑的笑了起来:“哎呀,哎呀,不好意思。”
“不过你误会了,我不是被恶龙抓进来的,我是一位嗯……吟游诗人,为了采集故事素材才来到这里。”
男人拨弄琴弦,清脆的尤克里里响了一声,他提醒:“你的男友现在意识不清,且听我细细道来。”
“人越长越大,树越长越高
远方的来客,请听我细细道来
世界是颗孢子,恶龙是颗细胞
他们皆是世界树的造物
伟大的世界树啊,伟大的世界树啊
请不要长大,不要长大
您的生长与众生不同
您的新生由巨龙开启
断木中生出嫩芽,新的孢子悬挂树尖
世界是您的造物,恶龙是您的细胞
一个为您提供养份,一个为您助力成长
新芽长出枝桠,世界就此毁灭
“世界之树百年长一根根,千年长一条枝,祂如同浴火重生的火鸟,在生长到极致的时刻,恶龙啃断世界树的树根,为世界带来末日,世界树会在废墟中重新生长,这是世界之树的轮回。”
吟游诗人浅笑着,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神性的漠视。
“你的男友被赋予了开启轮回的任务,在任务结束之前,我想,祂都不会清醒了。”
符苓呆呆的张着嘴,下意识反驳:“胡说,你看祂现在不是还认得我吗?”
男人沉默一瞬:“……”
“啊,那只是恶龙在向你求偶。”
这么直白的话说出口,符苓瞬间羞恼,他把脸埋进掌心,只觉耳边全是开水烧开的“呜呜”声。
“看你在做什么!”符苓扯着凑过来的龙脑袋,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恶龙低头本能一顿舔舔,喉间发出安抚的低吼。
旋即,祂把视线转向男人,不住的威胁嘶吼。
男人投降的举起手,不敢再说话了。
符苓不信什么世界毁灭,他抱着自己的龙,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黑龙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不住的发出舒适的呼吸声,似乎昏昏欲睡。
符苓想:看,他还是很乖的。
然而半夜,符苓被一阵撞击声惊醒了。
他身边空无一物,恶龙的嘶吼声痛苦至极,几乎响彻恒宇。
符苓爬出溶洞,失去意识的对象张大着翅膀,不住的痛苦嘶吼。
祂一次又一次的撞击树根,撞得地动山摇,祂也越加痛苦。
然而祂眼底猩红,鎏金色的眸子瞬间被暗沉的黑给取代,无数次的张开翅膀,嘶吼着撞向世界树。
几乎撕裂天地的震动无休止的响起,撞断的枝条哗啦啦砸在地上,巨龙身形庞大,几乎无边无垠,可世界树更是高高在上,祂的枝桠几乎将天空遮蔽。
吟游诗人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说:“在你来之前,祂每天都会这样,大概撞击了十几次吧。等一等,等祂撞累了就消停了。”
“什么叫撞累了就消停了!”符苓气得不行,心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混蛋!”
符苓冲上去,变成龙身,用自己的身体缠绕在恶龙身上。
恶龙张着翅膀,张口就要咬他,符苓先凶巴巴的一口咬在他下巴上,龙目圆瞪。
怕老婆的恶龙慢慢撤回了脑袋,眸子光影流动间,似乎又变成了涌动的鎏金色。
祂趴在地上,亲昵得舔舔金龙的龙角。
符苓毫不客气的甩祂一尾巴:“清醒了?”
恶龙没有反应。
祂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没清醒,只是那双鎏金色的眸子死死盯在符苓身上。
没多久,满身狼狈的符苓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树根,拉着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男人走了回去。
吟游诗人燃起火堆,对着掉落下来的世界树枝简单剥皮,用匕首托着放在火上烤。
“爱情啊!”他感慨。
低头一口咬在烤到烂熟的世界树枝上,忍不住呸了一声:“还是这么难吃。”
“吃饭吧。”吟游诗人招呼两人。
符苓瞪他一眼,气呼呼的拉着尼德那伽往旁边坐。
尼德那伽似乎抬眼看了吟游诗人一眼,他低着头,呆呆的把玩着青年的手,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脑袋空空.jpg
这样的环境生活久了,真的容易脑袋空空。
符苓在黑暗中摸索了几天,根本找不到离开的路,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火也得靠蹭吟游诗人的。
还好吟游诗人并不记仇,甚至大方的把更好吃的树根让给符苓吃。
符苓忍不住叹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咬了口凉薯味道的树根芯,忍不住打起了盹,莫名又打了一个寒颤惊醒了。
“好冷。”
“好困。”
吟游诗人看着他,弯了下唇:“快了,快吃吧孩子。”
他把剥好的树根递给符苓,符苓呆呆的咬了一口,只是坐着都忍不住犯困,而身边的尼德那伽只是环卫般抱着他,呆呆的一言不发。
期间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撞树,但是被符苓一圈,他又安静下来。
好像,这样也不是不行。
符苓打了一个哈欠,身上盖着吟游诗人的外套,迷迷糊糊的想:“好温暖啊。”
他在男人怀里逐渐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雪,从溶洞口飘进了洞里,落在符苓的脸上。
一线天光照在眼皮,入眼不再是黑漆漆的洞口,隐隐的青白天空映入眼帘。
符苓迷迷糊糊睁大眼,视线从天空往上飘,再次入眼的是男人紧绷的下颚,与冷凝的目光。
尼德那伽圈着他,似乎是注意到符苓的清醒,他转动着眼球,低头轻轻蹭了蹭符苓的侧脸。
“唔、什么时候了?”符苓将醒未醒,含糊的发出疑问。
却不想,一直沉默不语的尼德那伽开了口,他低声说:“很快了。”
什么很快了?
符苓意识不清,又开始犯困了。
他脱力的倒在男人怀里,头发遮住半张脸,只余下逐渐微弱的呼吸。
强烈的寒冷侵蚀了他的感知,他喃喃自语:“好冷啊……”
空荡荡的树洞里,只有他们两人依偎在一起,清冷的雪连呼吸都显得寡淡至极。
尼德那伽抱着他,逐渐收紧胳膊,一字一句的许诺:“很快了。”
很快就结束了。
“尼德?”
符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雪白的景象映入眼帘,他惊讶的张大嘴巴,冰冷的雪落在脸上,他打了一个哆嗦,呼出的气变成袅袅白雾,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青白的天空如一卷画布,高高的在天空铺开,大咧咧的扫去黑暗,肆意展露荒芜苍白的景象。
雪花从毫无遮掩的天空缓缓落下,飘进溶洞里,在外面的世界堆积成连绵雪色,雪花铺满枝干,像是一片连绵的云彩,近距离的压在头顶。
符苓茫茫然眨动着眼睛,他瑟缩在男友怀里,呆呆的望着天空。
尼德那伽低下头,用侧脸轻轻摩挲着男友的侧脸,姿态轻柔而缓慢,从柔软的腮肉慢慢蹭上额头,像是在标记又像是在确认。
白茫茫的世界,一时间,只有两人相依为命。
好安静。
太安静了。
符苓试图伸手去够似乎近在咫尺的白雪,他口中呼出几朵白雾,手掌在头顶晃动几下。
耳边只有男人的呼吸声,和雪落在地上那一瞬间的风动。
白茫茫的一片,几乎吞噬掉了所有生命力。
符苓脑子艰难的转动几下,他缩在男友怀里,男友身材高大,足以将他完全裹藏,宽阔的臂膀环绕着他,身体散发而出的温度温暖至极,给予了十足的安全感。
尼德那伽环抱住他,一下一下亲吻他的下巴、侧脸、额头……像是怎么亲也亲不够般。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珍宝抱得更紧了。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
尼德那伽蹭着符苓的侧脸,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鎏金色的眸子敛起狭长的弧度,他眸子转动中,意味不明的晲向洞口。
从这个角度,毫无遮掩的天空直白的映入眼帘,几乎将天空遮蔽的枝叶在不知不觉中消减,露出从未有过的苍白景象。
尼德那伽低喃:“马上就结束了。”
马上就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符苓脑子迟钝的转动了一下,旋即他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
男人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催促:“睡吧。”
符苓赞同了这个提议,他迷迷糊糊的缩回男人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
清醒的时候,符苓总是明媚张扬的,像是金子般神采飞扬、熠熠生辉,总是露出几分不好惹的骄横。
可白净的小少爷睡着了,又显得乖软安静,像是一团软乎乎的白云。
尼德那伽怜惜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唇贴在光滑的额头上,他闭了闭眼睛,温驯的爱意从睫羽间细细密密的渗出光彩。
他低声呢喃:“马上就结束了。”
“……尼德?”
再次从困意中醒来,符苓从一堆毛绒绒的皮毛中爬出,他几乎分不清年月,脑子混乱可怕,在冰冷的雪地里模糊了一切感知。
他甚至无力去追究那些温暖的皮草是从哪来的,符苓茫茫然爬出洞穴,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男人。
尼德那伽背对着他,仰头看着头顶光秃秃的大树。
遮天蔽日的巨木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叶子化作漫天飞雪早已落了满地,青白明亮的天幕下,唯有几乎顶天立地的巨木枝干支撑着天地。
“尼德?”符苓迷迷糊糊的走到男人身边,他打着哈欠,不自觉的泛着困意。
“我怎么……一直在犯困?”
符苓甚至有种感觉,他在不知不觉间渡过了好多好多天。
仰头看着大树的男人没有回头,他只是低喃着:“要结束了……”
“嗯?什么要结束了?”
符苓没反应过来,就见尼德那伽猛然偏过头。
诡异的猩红悄然浮现,尼德那伽脸上爬满了一道道蜿蜒的血色青筋,他脖颈紧绷,妖异的竖瞳中猩红闪烁。
他近乎痛苦,嘶吼着弓下身,紧绷的肌肉不断颤抖,喉间发出挣扎的撕扯声,不过瞬间,他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龙。
白天之下,黑色的巨龙展翅一阵,几乎掀翻天地,祂身型庞大,翅膀遮天蔽日,如一把利刃直直的撞向世界树。
巨大的声响震天动地,似要将天地都一并震碎。
无数干枯的枝条从头顶噼里啪啦掉落,符苓下意识伸手挡开。
他仰起头,慌慌张张的环顾四周,在世界树的枝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自称吟游诗人的流浪汉单腿支着身体,晃动着腿,笑眯眯的朝符苓挥手:“嗨。”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吟游诗人说。
他的脸是西方人立体深邃的长相,光彩照在脸上斜带出阴影,不笑时颇有几分混乱邪恶的阴郁感,笑起来时像是个醉生梦死的流浪汉。
他穿着也很破烂,像是在人间流浪了很久,裤子、衣服晃晃荡荡的挂在身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但符苓却不敢再小瞧他。
“我睡了多久?”
吟游诗人显然有点意外,他摩挲着下巴:“很敏锐嘛小龙,不久,半个月而已。”
“早知道他谈了这么漂亮的男朋友,我就不把他叫回来了。”
吟游诗人笑眯眯的说,他挥了挥手,一瞬间从枝头消失,转瞬出现在符苓面前,漫不经心的勾了一下青年的下巴。
“别紧张,亲爱的,等事情做完,我就把你的尼德还给你。”
说着,他向后一倒,潇洒的眨了眨眼,瞬间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符苓嫌恶的擦了擦下巴,转身化作一条翱翔天空的长龙,他姿态窈窕纤细,于云层中探出脑袋,猛然冲向黑龙。
黑龙显然神志不清,嘶吼着一口咬在金龙身上。
金龙吃痛一声,怒气冲冲的一口咬了回去,身躯却一圈一圈缠绕限制,硬生生拽着黑龙往下拉。
“你-给-我停下!唔啊——”
符苓威胁般一口咬在黑龙的脖子上,黑龙吃痛,仰头嘶吼出声,翅膀胡乱扇动着,硬是被金龙往下拖拽了几米。
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吟游诗人唇角微垂,不悦的拉下眼尾:“啊,有点碍事了。”
正待符苓拉扯着黑龙之时,一声巨响几乎刺痛了符苓耳膜,他敏锐的动了动耳朵,龙脑袋从黑龙身后探头探脑。
只见一只体型更大的黑龙直直撞断了世界之树,黑龙嘶吼一声,将目光望向他们。
符苓心里一惊,转身拽着男友就想跑,却不想黑龙翅膀一扇,拦在眼前咧开一个狰狞笑容。
巨大的黑尾用力一甩,符苓连带着缠在一起的尼德那伽后仰撞在身后的世界树上。
“等、等等——”符苓用力挣扎,他不断往外伸长脖子,眼前的天空却被疯狂生长而出的新芽取缔。
新芽自断口重生,疯长而出的枝桠将两龙裹藏,就连最后一丝呼救也彻底埋进了枝条深处。
一卷长长的封神榜在空中绕了一圈又一圈,被它照耀的东方土地下。
雅典娜刚刚对准东方拉开了弓箭,风伯正举起了他的招风幡。
坏脾气的河伯搅弄着黄河水源,与奔腾而来的洪水撞了个泄洪千里。
妈祖在海岸与海神波塞冬对峙,二郎真君提着长枪镇守四方,冥王哈迪斯骑着地狱三头犬与手握生死簿的判官迎风对立。
与此同时,美索不达神殿旧址。
一只鹰身狮头的怪鸟尖啸着,突然焕发光彩的天机表刺痛了它的双眼,它在空中不停扇动翅膀,天机表亮起无边光彩,热烈刺眼的圣光像是第二个太阳,高高的悬挂天空。
时针滴滴答答的转动,高悬于天的天机表颤抖着。
滴答——
地球上裂开的大地突然愈合,汹涌奔腾的洪水在淹没城市的前一秒被迫逆流回海岸,即将喷出的火山抖了抖,憋出一股长长的黑烟彻底歇了动静。
滴答——
太阳神阿波罗在被芬里尔咬断脖子的前一秒,化作一片金色的流影逆流回神殿的雕刻中。
即将苏醒的埃及主神拉安静的闭上眼睛。
滴答——
被宙斯戳瞎眼睛的奥丁不甘嘶吼:“宙斯!”
断臂宙斯仰头看向天空,扎入世界的树根决绝断裂,如光点般随风消散在空中。
他舒了一口浊气,不甘的笑了起来:“只差一点!”
他们化作无数光点,一点一点消散而去,沿着来路消失在神殿残存的壁画中,再次陷入沉静。
“人越长越大,树越长越高
伟大的世界树啊,伟大的世界树啊
您的生长与众生不同
您的新生由巨龙开启
断木中生出嫩芽,新的孢子悬挂树尖
世界是您的造物,恶龙是您的细胞
一个为您提供养份,一个为您助力成长
新芽长出枝桠,世界就此重生
阿卡迪亚的一个原始森林里,流浪汉般装扮的男人笨拙的弹动着尤克里里,他语句稍顿,停了很久,才沙哑的露出些许笑声。
“真有本事啊,我们的呆呆小龙,他有喜欢的龙了。”
“Hey diddle diddle~(稀奇,稀奇,真稀奇)”
男人沙哑轻快的再度弹起尤克里里,欢快的欧洲童谣合着阵阵风声。
空无一人的森林似乎无人与他同奏,可窸窸窣窣的风声又似乎有无数听众聆听。
男人兀自哼着歌:“Hey diddle diddle,
稀奇,稀奇,真稀奇,
The cat and the fiddle,
小猫拉着小提琴,
The cow jumped over the moon,
母牛跳到了月亮上,
The little dog laughed to see such fun,
小狗看到了哈哈笑,
And the dish ran away with the spoon,
碟子带着汤勺跑了~”
陌生的、熟悉的、男的、女的……
无数种呼唤的声音叠加在耳边,充斥在耳边喋喋不休,絮絮碎语执着往复,像是水中窥物,朦朦胧胧露出一角,吵得人不得安生。
周吾第一次如此狼狈,她漂亮的小皮鞋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光着脚披散着头发慌乱无措的不断刨弄着世界树的根系。
她近乎奔溃,无边无际的世界树亭亭而盖,一眼甚至望不到尽头。
她跌坐在世界树繁杂混乱的根系处,简直像是陷入了无法走出的迷宫,只能遥望着世界树高高挂起的繁茂。
绿色的嫩叶在枝头摇曳,细碎的光影从枝叶中筛下砸碎,一如周吾此刻的心情。
符先生也满是狼狈,他搀扶着脱力的妻子,仰起头,一贯不可一世的高傲表情化作一种绝望的迷茫与空白,苍白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无边无垠的巨木。
安静的世界树连风声都不愿眷顾,一时间,整个世界只剩下刺眼的白和一对父母崩溃的呼唤。
“小苓……”
他绝望呢喃,声音早已嘶哑。
周吾简直受够了,她崩溃了:“符听寒,你都做了什么啊!”
“我的小苓宝,我的宝贝!他还那么小,他懂什么?你为什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周吾仰起头,绝望的哭天抢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尾滚落。
她情绪崩溃,任哪个做妈妈的,好不容易顶着巨大的压力拯救世界回来,得知儿子遇到危险生死未卜,都不能有她此刻更崩溃。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找寻呼唤,令周女士本就紧绷的情绪岌岌可危。
久镇南海水系,麾下海兵无数的海龙王符听寒面色苍白,被妻子一推,他踉跄着的倒在地上,一贯整齐的头发狼狈散落额前。
他抹了把脸,努力撑着情绪:“我们再找找,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喃喃自语,将妻子所有的责问都担了下来。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当时他把孩子拦下来,如果他第一时间就去找孩子……
但符听寒犹豫了。
当时世事多变,只是一个瞬间,异族的神明踏入境内,符听寒作为四海龙主有守卫海域的责任。
他当时匆匆把找孩子的任务托付给了下属,自己奔赴战场。
正如他这些年一直在孩子与工作间犹豫,把孩子放给保姆,自己独自频繁的外出工作。
人类社会养孩子要花钱,养老人要花钱,哪哪都要钱,他得努力工作让孩子过的更好。
现在大局当前,他得去往前线保卫家园,将那些异族的神明赶出这片土地,这样才能给孩子更安稳的生活。
——他总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不得已。
符听寒能忍,他惯常隐忍,从未不如意的周女士却受不了了。
她这辈子只在孩子身上吃过瘪,此刻心慌意乱,她厌烦的甩开丈夫的手,崩溃到恍恍惚惚。
“都怪你!如果你当时追上去……你当时为什么不追上去?!你说过会照顾好他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符听寒扶不起她,他冷下脸,一把拽紧周吾的手臂:“你当时在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
“小吾,我不想指责你,你已经够苦了,现在,作为一个母亲你冷静一点!”
他一把按住周吾的肩膀,直白的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怎么可能冷静!”
周吾此刻像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崩溃到不成样子,撕心裂肺的模样,像是为了孩子回来什么都能做。
她已经六神无主,几天几夜的搜寻无果,令她的理智直线掉落。
被誉为最有天赋的周教授再也不能维持那副体面稳定的漂亮模样,可怜得双眼红肿,早已偷偷哭过很多次了。
唯有这个时候,她才痛苦的像是一个母亲。
“……好吵。”
两人在世界树下争吵,细微的厌烦声在空中震动。
世界树的枝桠缓缓散开,移动间露出被包裹在枝干内部的神明。
神明垂目,那双碧绿色的眼如潭水般流漾生辉。
“好吵。”祂说。
周吾和符听寒呆呆的望着祂,突然周吾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的攀着树根往上爬:“小苓!”
她又哭又笑,心疼的直到眼泪:“是妈妈,妈妈来救你了,小苓。”
“你没事吧小苓,跟妈妈回家好吗?妈妈真的好担心你。”
符听寒也跟在身后连连保证:“跟爸爸回家好吗?爸爸真的错了,爸爸跟你道歉,你和爸爸好好聊聊,爸爸什么都听你的。”
他们一阵甜言蜜语,好似要把心都掏给眼前的存在,用期颐哀求的眼神遥望着高高在上的“祂”。
祂绿眸璀璨,浮云般修漂亮长的龙角缠绕着藤花,那张熟悉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转动着冰冷如宝石般的眼睛高高在上的打量着他们。
祂被绿意包裹,世界树如一位温柔的母亲,用自己的“手臂”将祂环绕。
“爸爸?妈妈?”
“是是,小苓,跟爸爸妈妈回家吧。”周吾与符听寒点头,迫切的流露出哀求的神情。
他们一个赛一个热切,眼神期颐,周女士更是满脸破碎,仿佛迎自己的孩子回家就是唯一的追求。
而被他们注视的存在却轻描淡写的掠过了他们,将目光投向世界树的枝桠,祂轻轻拂过世界树上的绿叶,寡淡的声音透着玩笑般的轻巧。
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我不是你们的孩子。”
祂无情开口,手指一一指向自己的身躯:“我的皮肤、骨骼、乃至血液……皆得世界树所赐,我是世界树的眷属。”
“世界树是我的父、我的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