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澄法师当然老早就知道,姓顾的两日前就来了浮山城,但见了面自然是假作不知,半点儿没提背地里那些“龃龉”,甚至还体面地夸了后面的一众弟子:“特别是三位小友,感谢小友在景元城对我寺弟子不释的帮助,不释这孩子从小过得清苦了些,难得有些交心的朋友,他此番差点酿成苦果,被他师尊罚在莲池思过,三位若是愿意,可叫寺中小童带去瞧瞧他。”
难怪了,他们在城中逛了两日都没碰上某个笑眯眯的谪仙佛修,合着是被罚禁足,下不来山啊。
“住持法师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不过人家苦渡寺的住持都开口了,他们自然得去看看,反正距离五宗大会召开还有十来日呢,抽空去莲池看看也不是不行。
“要去你们去,我不耐烦去。”陈最对不释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主要对方是佛修,他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卞春舟想了想:“那我也不去了,他老是套我的话,烦得很。”
最后只有闻叙一人,挑了个下午临近傍晚的时间,找寺中的小沙弥带路去了莲池。
说是莲池,其实面积非常宽阔,一望无际、遮天蔽日,那佛莲如同巨树一般,将整座莲池满满当当地填满,据说这是一株万年已经生灵的灵修佛莲,日日在寺中聆听佛法修行,已经成为了苦渡寺不可或缺的一员。
闻叙不知真假,反正外面怎么传、他就浅浅地信上一信,至少以他所见来讲,这传闻多半是真的,或许比传闻还要真切一些。
“闻师叔稍等片刻,弟子去找莲师叔祖通传。”
这小沙弥说完,便道了声佛偈,随后诚心诚意地叩问佛莲,一时之间只有风带动荷叶轻轻作响的声音,对于拥有风灵根的闻叙而言,这种静静的风,有种独特的韵律感,就像是这莲塘的佛莲呼吸声一般。
“闻师叔,可以了,您坐上这张荷叶,荷叶会送你去见不释师叔的。”
看来,不释在苦渡寺的辈分也很高啊。
闻叙足尖轻点荷叶,荷叶却是未动,只是他眼前绿意一闪,再睁眼哪里还有岸边的景象,好厉害的移形换影之术,他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就连风都没有一丝的异样。
不释似乎也是刚刚才发现他的到来,见到他的眼神明显带着十足的惊喜:“小师叔祖,你居然来看我了,我好感动啊。”
闻叙很想扭头就走,但想了想:“你的头发?”
“诶,被我师尊狠狠教训了一顿,作为惩戒,被剃了。”说着,不释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佛修并不强制剃发,但大部分佛修都会选择剃发,不为别的,纯粹是下山可以直接冒充和尚,渡人累了还能随便找个佛庙躺两天。
至于戒疤,那倒是没有的,不释摸了摸自己完美的颅骨:“怎么样?小僧是不是变丑了?”
闻叙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嗯,没我好看了。”
不释:……杀人诛心了,朋友。
第287章 围观
但事实上, 闻叙一个脸盲哪里看得出什么美丑变化,他只是记得上次在景元城崩塌后,不释的修为散尽, 就连一头隐隐带点儿暗红色泽的乌发也变成了满头白发,他猜测多半是为了遮掩发色的变化,这才直接剃了头发。
“怎么这般看着小僧?”还有,怎么又装上瞎了?但聪明的不释当然明白, 现在戳穿小师叔祖的把戏就不好玩了。
闻叙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堆灵蔬瓜果放到莲台面前的荷叶上:“小水澜呢?这是春舟托我带给他的口粮。”
闻言,不释伸出去的手就默默收回来了:“原来是给我家小秤砣的啊, 那小家伙天生就会趋吉避祸,如今在寺中生活可富足得很,那叫一个如鱼得水,这满池的佛莲都要成它的后花园了。”
这话,带着十足的酸溜溜,就像是被抢走了宠爱的可怜人一般。
闻叙轻轻哦了一声:“看来它过得很好, 那我们就放心了。”
“喂——”不释不服气了,“我们好歹在景元城也是生死相交, 就真的没有一个是给小僧的吗?”
闻叙忽然一笑, 自怀里取了个朱红色的灵果丢过去:“那是春舟给小水澜的,你可不能贪墨。”
不释接了灵果,登时也笑了起来, 与从前带点儿阴郁不同, 现在他笑起来有种舒展的轻盈感:“小师叔祖还是心肠太软了,小心以后被人骗光灵石。”
说起被骗灵石,闻叙立刻收拢了笑意,不释一见,登时乐了:“不会吧?谁这么勇, 竟敢骗堂堂雍璐山小师叔祖的灵石?”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火上浇油。”
“哦,居然被你听出来了,好可惜哦,所以真的不能仔细展开说说……”
闻叙拔腿就走。
不释立刻挽留,可惜他出不了莲台的禁制,说来他当初在景元城修为一夜清零,如今早就已经练回来了,不仅练回来了,差不多也到了快结丹的时候,师尊给他下的禁闭咒就是结丹可破,只是契机一直未能出现。
他原以为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他刚刚伸手一动,居然……
闻叙也惊得转身:“你要结丹了?”
不释一口吞下了手中的朱红灵果:“看来是这样的。”
佛莲也很快感应到不释的结丹之相,原本周边层层叠叠的莲叶荷花在瞬间散去,独留不释坐下的莲蓬浮在水面之上,闻叙原本以为自己会被佛莲立刻送走,却没想到只有一股轻柔的莲荷清风将他包裹住,并没有任何驱逐他的意思。
苦渡寺的待客之道,竟如此突出吗?闻叙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合欢宗的弟子愿意半道出家了。
正适时,天空已经结了异象,劫云迅速聚拢,大家都是修士,自然不难看出此地要有修士渡金丹劫。
只是佛莲重地,外人不能入内,寺中弟子一看是莲塘方向,大半也都猜到渡劫的是何人。
似忍真君与支连山相交不错,听到动静的时候正在禅房下棋,不过两人的棋力都较为一般,与其说是下棋,不如说是胡乱地摆放棋子,若是郑仅在这里,早就伸手在棋盘上捣乱了。
“不去看看吗?听着好像是你的弟子。”
似忍真君看了一眼窗外的劫云,淡定地落下一枚黑棋:“尚早呢,你如今修为精进,不考虑收个弟子吗?”
支连山紧接着在旁边落下一颗白子:“什么样的弟子,气得师尊一口气夜奔数万里那种?”
似忍:……玛德,阿弥陀佛!
“再者说了,我们宗主还未收徒,我急什么,不急不急。”
似忍真君忍无可忍,将棋子直接投掷在了棋盘上:“支连山,以后外头谁还敢说你是老好人,我就跟谁急!不下了,去看看那混小子结的什么丹!”
那还能是什么丹啊,金丹呗。
支连山跟人一前一后到了莲池附近,然后就在不远处看到了被佛莲护得一身周全、占据了最佳观景位置的小师叔祖,他转头看向好友似忍:“我没有这种待遇吗?”
似忍看了一眼人家宗门的香饽饽,语气居然带着明显的酸溜溜:“贫僧都没有,你还想有?”
苦渡寺众人皆知,佛莲师叔祖是整个寺中最难讨好的存在,任凭是谁来了都是一视同仁,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挺心平气和,但不想见、不喜欢的弟子能够一荷叶直接攒出去,包括不释那头银发,也是佛莲师叔祖看不过眼,直接一荷叶给削了,还非得把锅甩在他的头上,真是……似忍都后悔自己取了这么个法号。
他就应该叫不忍才对。
支连山一听,心里一突,小师叔祖别不是真被佛修盯上了吧?
本来是随便凑热闹来的,没想到看着看着这热闹居然落在了自家头上,支连山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宗主发个传讯符,毕竟小师叔祖都在这儿呢,来看看也不为过吧。
似忍看了支连山一眼,倒是没阻止。
头顶的劫云已经浓如墨色,很快第一道劫雷就落了下来,闻叙的位置离得很近,如果没有佛莲的柔风,他不一定能够完全不受影响,但此刻他站在荷叶之上,却是半分雷劫威压都感受不到,如此足见佛莲的能量。
第一道雷劫很快消散,第二道紧接着来到,闻叙看不清不释的神情,只能看到人端端地坐在水面之上,一身清俊白衣,倒真如浊世出尘的佛子一般。
而在第二道雷劫快消散之时,闻叙眼前忽然一晃,一个巴掌大的毛绒小秤砣落到了他的掌心,他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水蓝色大眼睛。
“小水澜,还认得我吗?”
水澜兽似乎也通人话,闻言立刻抱紧了闻叙的大拇指,随后指着雷劫的方向,低低地发出了呜咽声,似乎是在担心小主人的安危。
“安心,他会成功结丹的。”
似是正应了闻叙这话,第三道雷劫也就是最后一道雷劫迅速落下,而于雷劫之下的佛子却是八风不动,出尘若仙。
水澜兽见之,呜咽的声音登时高亢起来,等雷劫终于全部散去、天光撒下来,已经高兴得在闻叙的掌中蹦蹦跳跳。
闻叙从前不太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兽,此刻却有些体验到春舟那种对着小水澜满眼温柔的感觉了。
喜恶爱憎如此直接,没有任何的遮掩,认定了就绝对会全心全意地付出,哪怕是不释这般难搞的小主人,竟也如此提心吊胆,闻叙摸了摸小兽的背脊,有些难得地嫉妒了。
于是他坏心眼地开始拐带小兽:“还记得在景元城养过你三日的人吗?他也来了寺中,要不要去见见他?”
小水澜似乎是回忆了一番,随后机灵地点了点头,从掌心跑到了闻叙的肩膀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就不动了,意思大概就是愿意去见。
佛莲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意愿,将他连人带荷叶送到了岸边,闻叙一上岸,就对上了两双略微带点儿……嫉妒的目光?!
闻叙脸盲且装瞎,非常自如地过滤掉了这种异样的眼神,跟两人坦然地打了个招呼,就去后方找春舟和陈最了,这边动静这么大,爱好热闹的春舟肯定坐不住。
果然,闻叙很快就在后方的人群中找到了两位好友的身影。
“哇,小水澜,你好哇!还记得我不!叔叔亲亲!”卞春舟欣喜非常,没想到闻叙叙这么给力,居然把小家伙直接偷渡出来了。
小水澜大概也是认得人,居然也没拒绝卞春舟的这番亲近,甚至还友好地跑到人头上,兴奋地踩了踩。
倒是陈最,关注的点非常朴实:“他结丹了。”
闻叙点头:“怎么,想跟他打一架?”
“如果可以,也不是不行。”佛修虽然难缠,但斗法嘛,陈最一向不挑剔的,不释虽然行为奇怪,但天赋战力都非常突出,在他看来,是个相当不错的对手。
这要是搁往常,卞春舟怎么的都得跳出来怼两句,但现在他萌兽在手,暂时已经顾不上这个啦。
而那头莲池中心,劫云已经云收雨歇、降下最后的天光,佛莲也很快恢复了莲池的常态,并且迅速将水面上的光头佛修一荷叶送了出去。
不释一抬头,对上了师尊充满了“和善”的笑容:“弟子不负师尊所望,成功结丹了。”
似忍平静一笑,没叫某个支姓外人看上笑话:“不错,不错。”
不释心想,师尊这目光真是吓人啊,他得立刻……诶?他小秤砣呢?不释环顾莲塘四周,然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被闻叙偷家了!
这家伙看着好人模样,居然一个灵果把他家的小秤砣偷走了?!
他正欲找人说道说道,便看到师公与顾宗主一道携手而来,两人脸上带着非常官方的笑容,但等师公一见到他,这笑容居然化作了无边的柔和,不释当下就站得分外笔直,大有转头再去莲台禁闭十年的架势。
“不释啊。”
“弟子在。”
“天骄榜第九十八位,以后还需戒心忍性,多加修行才是。”
旁边某顾姓宗主:……
第288章 合欢
若不是早有珠玉在前, 一澄法师定要说得众人皆知,但谁让人家雍璐山早有三位天骄榜先例呢,这炫耀起来都有些不太得劲。
但有总比没有好, 等碎天剑宗的老唐和合和宗的老丁过来,他可得与人好好说道说道,如此再看不释这滑头精,竟也觉得眉清目秀起来了。
“是, 弟子谨遵师公教诲。”
似忍闻言讶异了一下,倒也不算太意外, 毕竟若连天生佛心的不释都没办法空降天骄榜,那佛修凭何屹立于世?仔细一想,他甚至觉得这名次有点儿低了,唔,肯定是这小子平日里悟佛不专心,如今修为也上来了, 是时候多加些功课了。
不释:……师尊肯定又在心里变着法嫉妒小僧了。
在莲池边坐立难安了好长一段时间,不释才被长辈们挥手放行, 他找小沙弥问了方向, 很快在某个厢房里抓了个人赃并获。
“好啊,原来真是风光霁月的小师叔祖拐带了我家的小秤砣。”
“什么小秤砣?听不得。”卞春舟立刻捂住小水澜的耳朵,好叫小家伙继续抱着灵果专心啃, “你怎么还叫它这个名字?”
“小秤砣不好听吗?它本事如此之大, 难免招摇了些,取个贱名更好养活。”
“你是怕招摇的人吗?”卞春舟嘀咕了一声,然后才注意到,“你的头发呢?真剃度出家、皈依我佛了?”
“说什么呢,小僧一直心在佛门, 阿弥陀佛。”
三人:……
“不是拐带,是经过当事兽同意的,佛莲前辈送我们出来的。”
不释嘴快:“怎么送的?”
闻叙随口描述了一番,不释立刻酸了:“佛莲师叔祖好生记仇啊,不就是小僧年幼之时悄悄摘过一个莲蓬嘛,竟记……”
“我猜,不止于此吧。”闻叙含笑开口,不释立刻闭嘴了,转而云淡风轻地说起了别的话题,“我才刚进阶金丹,看来这一次是无福与三位过招了。”
陈最不解,当即开口:“为什么?”
“寺中参赛弟子名单早有定夺,小僧哪怕身份高一些,也不可能强夺人比赛资格吧。”不释承认自己虽然混不吝了一些,但还没到这么不讲究的地步。
至于进阶金丹要闭关巩固,这对佛修来说反倒次要,对于心境这种存在,没人比佛修更懂如何维持,上次筑基之后他也没有进行闭关,可以说,佛修是世界上最不喜欢闭关的一群人,如果真的闲得不行,宁可念经诵佛、下山装和尚化缘,也懒得一个人枯坐。
佛门虽爱苦修,但苦的是意志、是道心、是神魂,而非肉体,肉体之苦,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最微不足道的。
陈最立刻缩回去擦刀了,但看样子明显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失去了一位非常不错的对手。
“还未恭喜三位修为再进一步,你们修行这么快,小僧作为同辈人,真的压力很大啊,方才在莲池边,差点儿就被眼神凌迟了。”
闻叙瞥了人一眼,只说了三个字:“你少来。”
卞春舟抱着小水澜,笑得眼睛都弯了,哈哈哈怼不释还得是闻叙叙你啊,简直稳准狠。
天骄榜又多一位新晋年轻天骄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到了来参加五宗大会的修士耳中,各方反应各有不同,但……反正碎天剑宗和合和宗人还没来,酸味已经飘过来了。
怎么人家宗门都有这种三十多岁的金丹天骄?他们明明排第一第二,怎么就没有呢?你们招生工作怎么做的?找不到不会下山捡人吗?再不济,可以去挖雍璐山的墙角啊,刚好挖走两个,一家一个,这不就公平合理了。
他们也不贪,那条龙的墙角不能挖,另外两个难道就不能稍微松松土吗?
谁知道,碎天剑宗和合和宗还没出手,合欢宗出手了。
当然了,这事儿其实并不如何令人意外。
合欢宗的宗主是玉檀仙子,化神境的大能,闻叙上次五宗大会的时候与人有过一面之缘,怎么说呢,哪怕他是个脸盲、甚至是个瞎子,也完全能够感受到这位前辈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场。
江湖传闻,玉檀仙子若全力施为,哪怕是再邪恶的邪修,都会跪倒在她的脚边乞求她的垂眸和驱使,哪怕只得到一点反馈,邪修也心甘情愿在下一刻死去。
这传说到底有多少真实性不好说,但既然能传出这样的传闻,足见这位前辈对于至情之道的深刻领悟。
当然了,对着他们几个金丹,自然不可能劳动人家宗主的大驾。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吧?”卞春舟抱着小兽,转头对着某个佛修耳语,“什么感觉?”
不释:……算了,合欢宗这三位弟子的媚眼,算是抛给了瞎子看。
这三个,一个装瞎,一个真傻,这个眼里只有他家的小秤砣,这三位合欢宗的道友,可不就在他身上使劲了嘛。
“大人的事情少打听,伺候小秤砣吃果子吧。”
卞春舟:……哼,我还不乐意打听呢。
合欢宗弟子一向是修仙界最注重仪态、穿着的,修仙界最大的霓裳阁就是合欢宗的产业,市面上最为时新的留仙裙、法袍、法簪多数都是霓裳阁出品,在这方面,哪怕是金鼎阁也无力与之抗衡。
哪怕是来参加五宗大会,必须身着门派服饰,三位合欢宗弟子一看就是精装修,与之相对的雍璐山三人和不释,就难免看着有些潦草了,主打的就是靠脸撑着。
“还未恭喜不释道友进阶金丹,昨日莲池景象,当真是神异非凡啊。”说这话的合欢宗弟子名唤温之仪,他容貌细说起来,其实算不得突出,偏生却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哪怕你讨厌这样的人,却实在很难讨厌温之仪。
温之仪也是合欢宗年轻一代里最为翘楚的人物,他在修仙界也很少有什么风月传说,反倒是交友遍天下,传闻某一日温之仪在秘境遇险,凡是得知消息的友人尽皆前往,等到人已经被成功营救出来,尚且还有友人从远方不断赶来。
仔细来说,温之仪是郑仅那一辈的人,他天骄榜排名虽只有十八,金丹后期修为,但几乎没人敢打温之仪的坏主意,毕竟……谁知道打了这个,会牵连出什么样的怪物友人呢。
“温师兄实在太客气了,不过是初入金丹,运气罢了。”
温之仪却依旧和煦如风,和这样的人交谈哪怕是谈一些完全不喜欢的话题,也不会觉得如坐针毡,毕竟按照往常,这种时候陈最早就提刀离开,根本坐不住半点儿。
卞春舟摸着小兽的下巴,心想:难不成合欢宗天生克陈最最?!
“运气也是悟性的一部分,我师尊若是知晓苦渡寺又有如此英才,心中必然十分欢喜。”
不释一愣,继而想起了这位温之仪口中的师尊是何人:“……你这话,若是当着我师尊的面说,他当面不会说什么,回去怕是要对着佛祖念上一晚上的金刚经。”
温之仪微微一笑:“多谢道友提醒,真君当真是性情中人。”
卞春舟:……好会说话一人啊,你们合欢宗最应该开的其实是语言艺术研习班啊,只要你们开,我立刻连夜将陈最最送进去。
“知道我师尊是性情中人,所以你师尊不敢来?”不释却难得有些咄咄逼人,半点儿不往台阶走。
温之仪来之前,师尊就提醒过他,只是他不信邪来碰一碰,现在他信邪了:“抱歉,是我方才失言了。”
合欢宗的弟子来得快,去得也快,反倒是人走之后,不释瞧着有些心事重重的。
“你怎么了?不是刚刚都严词拒绝对方的挖墙脚行为了?”卞春舟不解,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哇喔,原来刚才那位温道友口中的师尊,从前是苦渡寺的看板郎啊,不仅天赋卓绝,还是那位似忍真君的师兄。
牛,真牛啊,你们合欢宗绝对是修仙界最强的猎头公司,无人能敌。
“这么看,你们这是结仇了?”
不释摆了摆手:“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我师尊性子执拗,有些看不开,结仇谈不上,我们佛修一般不与人结仇的。”
“有仇一般当场报了?”
不释合掌:“阿弥陀佛,卞道友看来也很有修佛的天赋嘛,考不考虑来我们苦渡寺……”
“闻叙叙,你看看他!”
闻叙立刻替人撑腰:“不释道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哇,你们雍璐山弟子果然是兄友弟恭啊,小僧惹不起,惹不起。”不释状似不敌,然后迅速脚底抹油离开了。
不过他也没抹太久,就被自家师尊在莲池边逮了个正着。
“不是去带回水澜兽?”
“回禀师尊,小家伙乐不思蜀,弟子快被雍璐山反挖墙角了。”
似忍真君轻哼一声:“这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合欢宗那群人,盯上你了?不过你是为师的弟子,他们应当不敢对你出手。”
不释心想,师尊和前师伯果然是相交匪浅呢,那温之仪虽是带着人来了,倒是真没有挖他离开苦渡寺的意思,反倒是盯上了雍璐山那三位,可惜那三位……不说也罢。
“师尊英明, 弟子受教了。”
似忍真君轻哼一声,他这弟子论说天赋心性确实没得挑,但在某些方面, 却是十足地气人,倘若是无心为之也就罢了,这小子分明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
“那雍璐山的小师叔祖,竟也忍得了你。”
一听这个, 不释立刻高兴起来:“小师叔祖看着冷淡,却实在心软得很, 师尊若不努努力,将他挖来咱们……”
“你就这么盼着为师早点死?”
不释:……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来着,诶,都怪小师叔祖的师尊太强了,修仙界除了那位君神尊,没人敢招惹那位龙尊。
“行了行了, 快些去帮忙吧,寺中近段时间忙得很, 你也替为师分担分担。”
不释这次没敢反驳, 乖觉地去接待其他宗门的师兄弟了,当然面对不熟悉的人,他还是装得很好的, 至少能有隔壁合欢宗温之仪的五分火候。
又过了两日, 合和宗和碎天剑宗终于前后脚到了,五大宗门一向同气连枝,四位掌门一聚首,立刻热闹地寒暄起来,至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明面上和谐得不行。
合和宗宗主丁解忧甚至还特意带了礼物送给闻叙,借的是君神尊的由头,显然是君神尊在这位宗主面前替他说了不少好话,闻叙自然不好推拒,道谢后收下了这份礼物。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合和宗带队的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师姐观星澜,往前倒推六十年,这位天下第一大宗的女修可谓是统治了修仙界的年青一代,也是这位大师姐下了天骄榜,支连山才能成为榜一,若不然哪怕是进阶元婴中期,大概率也只是屈居第二。
如此,足见这位天赋之卓绝、修为之高深,坊间甚至有言,观星澜将会成为合和宗第二个君照影,对此观星澜本人并不认同,但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