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
“当然,就像丹香王草,是无法人工精确种植的,它是自然的馈赠。”
一句自然的馈赠,卞春舟愣了愣:“所以,我们现在……”
“对哦,师弟,我们在拾人牙慧,这个‘人’,就是自然天道。”
卞春舟:……我信你鬼扯!你就是想骗我种田!
师兄遗憾地捻了捻手指,哎,现在的师弟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隔壁的小师叔祖也是,风系真的太好用了,居然真的有人天生就可以感知到每一株灵植的不同。
注意,不是每个品种,而是每一株单一、自然生长的灵植。
变异风灵根的得天独厚,在灵植亲和力方面,简直无人能比,甚至堪称恐怖惊人。
闻叙也发现了,事实上他早在破云秘境时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只是后来他拜入雍璐山,成为了承微神尊的弟子,因为有合体大能为师,这个天赋就被他弱化了。
或者说,因为见识有限,所以他并不觉得辨认灵植是什么重要的天赋。
闻叙是个读书人,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虽然书上都写农桑是一个国家的基础,百姓的地位看似是士农工商,秩序井然,但实际上而言,士族凌驾于其他阶级之上,剩下的三个不过是看士族的喜好行事,所谓农桑,他幼年见过许多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的农民沦为乞丐,或者说,大部分乞丐前身就是靠地吃饭的农民。
而修仙界的丹师、玄医,确实很赚钱,但想要掌握强大实力的闻叙,打一开始就没准备用灵植方面的能力,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就是满盘皆输。
哪怕是现在,他的决定也没有改变。
只不过,他发现开垦灵田、侍弄灵植,是一件非常平静心绪、感知自然的工作,所谓的打磨道心他倒没发现,相反,站在灵田里,感受着风从灵植的梢头划过,又来到了他的手边、耳边、脚边,风中的信息纯粹而热烈,在这里,风与一切都是融为一体的。
《万物并作诀》第一层万物初生,风与万物协同而生,春风起,万物复苏,而也万物的复苏,风开始灌溉大地,它流动在世上的每一寸空间,自由、热烈、狂妄、不拘小节,风永远都不会停止,就像世上从来不缺少生命一样。
闻叙拿着锄头,以他如今的感知力,完全可以感知到土壤之下的真实模样,在他不远处的土壤之下,在风的“哄骗呢喃”中,一颗脆弱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他当然知道生命来之不易,但这是他第一次——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生命的律动。
闻叙也曾参加诗会,以风作诗,当时那首诗还算中听,现在想来,简直是……一派胡言。风是生命的使者,闻叙肯定地想着。
于是因为这一丝柔情的感悟,他手下的锄头凝着的灵力也温煦了起来,它就像母亲手中的绣花针一般,将土壤精准地翻弄好,撒上灵种,又盖上灵气罩,这一方土就算是完成了开垦任务。
不远处正在跟风雨无晴花较劲的卞春舟:……救命,师兄你的眼神可以不用这么阴森!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三天!这三天时间,师兄你知道我是怎么渡过的吗!”卞春舟眼睛充血,红血丝昭示他有多努力,拿着对牌来开元峰交任务时,天知道他跑得有多快。
开元峰登记种田任务的师兄已经见怪不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只是又疯了一个萌新师弟而已:)。
“师弟,节哀,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师兄非常流水线的安慰道,“哦对了,小师叔祖的对牌呢?”
开元峰领取任务,一般来说都需要本人亲自到场,但闻叙看不见,他地位又高,所以就直接委托给卞春舟处理了,开元峰的当值弟子也都知道。
“……唔,他还在灵药峰上。”
开元峰师兄惊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第三天吧?”
“……是的呢。”
不愧是变异灵根,竟恐怖如斯,开元峰的这位师兄是个大嘴巴,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分享了出去,然后……闲得发慌的一群人,就开始等着灵药峰的公告栏更新数据。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好家伙,两个月啊,那可是足足六十天!整个二十个三天,其实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就有好事者去接了灵药峰的任务,准备探个究竟,然后——
“不不不不,那一日的画面,需要我用一生去治愈。”
“所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说啊!”
“我看到和风细雨、温柔可人的崔师兄,你能懂我的吧!那可是灵药峰的崔师兄!”
“……不,你在说什么糊话?那可是夺人催命崔师兄啊!”
“不,我很清醒,甚至非常清醒!”
看吧,这孩子肯定是垦土垦坏了,瞧瞧连话都不会说了,可怜见的。
然而这番对话还是传了出去,到之后越来越离谱,等陈最从秘境里九死一生地出来,发现……咦?外面的天都变了。
“为什么他们都笃定,现在的我打不过闻叙?他人呢?”
卞春舟一脸你还太年轻的表情:“他在灵药峰。”
陈最自秘境出来后,整个人浑身的气场极盛,他师尊就让他停两天练刀,等身上的煞气散去,再继续修行,他这次出来难得有些疲惫,难得乖乖听话了,当然了,如果他不听话,刀峰的师兄们也会让他乖乖听话的。
“他在灵药峰干什么?”
“开垦灵田。”
“你在说什么废话?”
卞春舟的语气幽幽:“他在灵药峰已经呆了足足两个月了。”
陈最瞪大了眼睛:“夺久?”
“你没有听错。”
本来还以为自己在秘境里得到了巨大的成长,现在看来,陈最的心立刻就落到了实处:“我有些期待,再跟他一战了。”
卞春舟轻哼一声:“战你个头,走走走,反正你也没事,陪我下山呗。”
“干嘛?”看模样,就是不太想去。
“去包饺子,诶,你不懂!我答应闻叙叙了,要给他一个惊喜的,而且他还约我们去看日出,你不想跟他再战了?”
卞春舟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能说服陈最,果然这一次,陈最立刻就妥协了。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还要特地约?”陈最不大明白,他每天都是天未亮迎着朝露练刀的,日出他看得多了,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就是一颗红彤彤的蛋黄跳出天边,雍璐山上的日出和家里的日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三个人一起看,还能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当然好看!”卞春舟不服,“再者说了,这可是新历第一日的日出,你是不是从来没和朋友一起看过日出?”
陈最一想摇了摇头,诚实地开口:“确实没有,你和闻叙,是我第一次交朋友。”
卞春舟:……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第79章 看透
但怎么说呢, 陈最最从前没朋友这个设定,仔细一想其实还蛮合理的,毕竟他们第一次在山考时见面, 人直接开口说“我叫陈最,最好的最”,就……听上去就没什么朋友。
但闻叙叙不一样,虽然现在他眼睛看不见, 但又不是天生目盲,卞春舟都能想象到, 一身书生长袍的闻叙叙有多板正,又会读书又聪明又长得俊,谁没有朋友闻叙叙都得有朋友啊。
卞春舟不懂闻叙叙为何那么在意出身的事,就像闻叙不懂卞春舟为什么能够每天都那么开心一样,穿越而来的卞春舟没有阶级尊卑的概念,修仙界又是强者为尊, 雍璐山人员和睦、氛围友好,他当然也就意识不到。
但哪怕他意识不到, 卞春舟却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 他不懂闻叙内心的沉重,但他们是朋友,是朋友就可以交心。
“你倒是走快一点啊, 我特意找人做了酸菜, 因为时间不够,用了符箓催熟,再晚点,就得酸过头了。”
糙人陈最:“不就是酸点,能吃不就行了。”
“不行!”
作为初涉餐饮业的外来魂口, 卞春舟的火锅店开得相当有声有色,当然小荷包赚得也是鼓鼓囊囊的,他赚钱了,当然也不吝啬给掌柜伙计发年终奖,掌柜的得了利,自然也就更卖力给东家办事了。
说来这酸菜,还是掌柜老婆托人腌的,听闻腌酸菜的阿婆手艺独家,滋味非常好,可惜打听到的时候,阿婆家里的酸菜已经卖完了,再重新腌已经来不及,幸好啊,修士的符箓阵法是个好东西。
当然了,卞春舟可能是修仙界符箓腌酸菜第一人。
“东家,您可来了。”
酸菜是用符箓密封在大缸里发酵的,东家不来,掌柜的也不敢私自查看,按照阿婆的说法,这酸菜一旦过劲,滋味就没那么好了,也不知道现在滋味如何了。
“今日店里生意如何?面食师傅请好了吗?”
“近日天寒,火锅菌汤的生意尤其好,都快卖断库存了。”掌柜的美滋滋说完,又笑着引路,“师傅和材料早就备好了,就等东家您来了。”
修仙界修士不注重饮食,毕竟辟谷了嘛,灵食灵酒又贵得很,普通修士日常根本消费不起,倒是普通百姓,研究美食的花样种类繁多,各种面食更是眼花缭乱,扁食、馄饨、汤饺、酥饼,各色都有,酸菜馅的酸菜没有买断配方,所以不会上架,但其他的火锅饺可以啊。
火锅饺与普通饺子不同的点,就在于它的面皮耐煮很多,自然也更考验师傅的揉面水平。卞春舟当然不会揉面,但他会……口头输出。
反正他给钱的嘛,甲方挑剔一点怎么了,至于馅料,当然是虾饺啊,如果能完美复刻鱼皮虾饺就更好了。
事实证明,只要钱给到位,什么犀利刁钻的要求都能被完美呈现出来,至于馅料口味,这个卞老板自己操刀调制的。
陈最拿着把菜刀剁馅,硬是舞出了练刀的架势,也对,这家伙最近两天被没收了钢刀,菜刀也是刀嘛。
闻叙下了灵药峰,先回了过春峰,其实若不是灵药峰的师兄们要过年,他其实可以待更久的,毕竟……他真的不是很想去居雍大殿看日出。
但没办法,师尊特意给他传符,提醒他一定要去,不去会后悔的。
“阿叙,你回来了啊,为师还以为你忘了呢~”
没忘,但是想忘来着。
承微神尊乐了:“阿叙,为师推荐你去灵药峰,是不是体验感非常好?”
闻叙点头。
“对吧,为师肯定不会坑你的,哪怕听上去不太靠谱,但实际肯定靠谱。”
……原来师尊也知道,这是一个馊主意啊。
闻叙没脾气了,他对在意的人,一向底线非常宽松:“谨遵师尊教诲。”
“好哦,去吧去吧,阿叙过了年,又长一岁了。”让他想想,阿叙过了年虚岁就二十三岁了,修仙界最早筑基的记录是梅溪剑,二十五岁筑基,他是不是可以展望一下,自家的小徒儿突破记录。
“凡人境,长辈是不是会给小辈压岁钱?”承微神尊忽然开口。
闻叙离开的脚步一顿:“及冠或者是成家之后,就不会再给压岁钱了。”压岁钱,由压“祟”谐音而来,祟乃不详,压岁钱是长辈对未长成晚辈的祝福,而这样的祝福,直到他被老秀才收养,才收到人生中第一份压岁钱。
“这样啊。”承微神尊摸了摸下巴,“但修士的年纪不能这么论,喏,为师的徒儿,一定要拿最大的压岁钱。”
闻叙被塞了一个厚厚的储物袋,再一抬头,他那么大一个师尊呢?
承微神尊的神识飘在半空中,看着小徒儿一脸犹犹豫豫地打开储物袋,又惊愕地栓紧,来来回回地看了三回,才珍惜地塞回胸口,冲着大殿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这才下了山去。
过春峰的雪终年不化,承微神尊此刻的心情却还不错,他招来了一壶灵酒,心想,小阿叙啊,人不可能只做对的事情,什么是对呢?世间本没有定论,修士修行,本就逆天而为,若太过循规蹈矩,可是会被同伴丢下的哦。
今日是除夕夜,阆苑城万家灯火通明,热闹得如同不夜城一般,雍璐山的许多弟子都请假回家团圆,当然也有许多留在山上苦修,都是个人的缘法,没什么好批判的。
“我刚才出门,碰上金鼎阁的人了。”
卞春舟对金鼎阁倒是没什么恶感,但金鼎阁少东家人不行,反正他这人记仇,说什么都不好使。
陈最显然对这方面记性很差:“金鼎阁得罪你了吗?”
卞春舟:……行叭,这一趴结束。
他抻头望了望:“闻叙叙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城中的焰火表演都要开始了。”这焰火可跟现代的烟花不一样,它是货真价实的火焰术,见过的人都说恢弘博大、震撼人心,去年他远远地在山上望了一眼,离得太远,实在是看不太清。
今年,可算是等到了:“我听说,阆苑城的焰火表演,覆盖整座城池的上空,不论是贩夫走卒、富商巨贾,抬头都能看到,好期待呀。”
“不就是……唔!”
“闭嘴!别逼我在这大喜的日子打你!”
陈最一把挣开,摆事实讲道理:“你打不过我,加上闻叙差不多。”
意思是他们二打一,勉强可以。
卞春舟:我忍!
所幸闻叙来得及时,避免了一场二打一的“恶战”,卞春舟刚要说我今天给你准备了惊喜,你要不要猜一猜是什么,某个煞风景的家伙,就直接指着后厨说:“你终于来了,是不是可以煮饺子了?”
卞春舟:好气!
“陈最,你以后一定没老婆!”
陈最不解:“修士要老婆干什么?我本来就没老婆。”道侣哪有钢刀香,他又不傻。
闻叙:“噗嗤——”
好啊,一个两个都……算了,他大人大量,原谅你们了。卞春舟一手拉一个,笑着往里走:“虽然惊喜没了,但可以猜猜今日的饺子馅是什么?”
见陈最又要冒头,卞春舟直接打断施法:“你,接下来不许再说话了!”
一个刚从秘境里翻滚出来,一个在灵药峰种了两个月的地,卞春舟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那位新朋友,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且等着,卞大厨给你们上菜!”
年夜饭,自然不是只吃饺子的,请的大厨做了不少时新的讨喜菜,加上咕咚咕咚的火锅,三个人吃得有声有色。
“干杯,祝卞春舟早日筑基!”
卞春舟说完,拉上两位朋友:“你们也来!新年的愿望就是要许给自己的!不许保佑别人!”
“祝陈最明年筑基!”
“祝……闻叙……”闻叙哪怕没睁开眼睛,此刻也感受到了两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早日金丹!”
卞春舟:……原以为你害羞不敢启齿,谁知道你用心险恶啊!
“不行!我要改!改成金丹!”
陈最紧随其后:“我,元婴!”
再这样下去,就得明日飞升了,卞老板决定换个安全的话题:“那个,我们去哪看日出来着?人多不多啊,用不用提前去蹲?”
闻叙呼吸一滞:“……人不多。”
陈最直言不讳:“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也对看日出这么执着?难不成,雍璐山脉的日出有什么玄机?
这个话题,似乎也不是很安全!卞春舟挠了挠头,刚准备再换一个话题,就听到闻叙叙开口:“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
“什么?”
闻叙默默吐出了四个大字,然后卞春舟的魂飞了。
救命,终于还是种地种疯了吗!果然,灵药峰开垦灵田,就没有不疯的!
“居雍大殿?那不是不让……”即便是陈最,也知道居雍大殿是雍璐山的门面,除非是大宗门正式上门拜访,否则都是不开的。当然了,新历的第一天,居雍大殿会大门洞开,迎接新年的第一缕灵风。
陈最忽然来劲了,他直接站了起来:“不是看日出吗?”
卞春舟刚要劝,就听到闻叙叙再度幽幽开口:“我师尊建议的,还有我没疯。”
哦?神龙建议的?
卞某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走啊,闻叙叙你好慢哦,再不走都要赶不上日出了~”
第80章 日出
其实仔细想想, 雍璐山似乎也没有哪条明文规定不许弟子上居雍大殿的屋脊看日出吧?当然了,从前也没有哪个弟子……有如此胆大妄为的美丽想法。
不愧是神龙师尊,就是对雍璐山了若指掌。
居雍大殿的位置非常显眼, 就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且悬空在山峦之上,仅只有一条陡峭的云梯直达大殿,它常年被灵云笼罩, 灵气充沛、霞光丛生。一般的弟子,都只有入门之时才能正大光明地踏入居雍大殿, 其余时候,机会都很少,除非是修为顶尖到了宗门长老、宗主这样的地位,才能在居雍大殿来去自如。
“上次来居雍大殿,还是拜师的时候。”
居雍大殿四周,并没有“不准浮空”的阵法, 可惜三人都未到筑基期,无法御物飞行, 所以想要登上居雍大殿, 只有走云梯这一条路径。
今日除夕夜,宗门内值守的弟子并不多,只分布在前后大门和重要的阵法位置, 云梯附近却是没有的。当然了, 平常日子里,居雍大殿也是无人值守的。
倒不是说居雍大殿的安保很差,而是——它就是护山大阵的一部分。
包括每逢大年初一的大门洞开,都是阵法自动汲取灵力、运转所致,换句话讲, 如果触发护山大阵,他们三个起码也得在刑罚堂过十个新年。
不过以他们三个的修为,触发护山大阵?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居然真的无人值守,浮云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阵法吧?”
“我没闻到危险的味道。”陈最开口道。
闻叙:……怎么感觉,这两人比我还要积极?!
卞春舟努力挥手:“闻叙叙,快呀,那边好像有巡山弟子要过来了——”
确定了,就是比他积极。
三人先后快步上了浮云梯,这浮云梯与他们入门时登的问心境倒是差不多,就连脚感都差不多,就是……一望无际,感觉没有尽头。
“我们,是不是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差不多,一千五百三十六级台阶了。”
……您也是个狠人,这都数得一清二楚,这别不是走进岔路了?
卞春舟抬头望了望黝黑的天空,黑色的浮云层层叠叠而上,就像是黑色松软的棉花糖一样,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手感还怪好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走过头了?”
光抬头看了,都没顾上身后的风景。
卞春舟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他没有恐高症,但是摔下去真的会摔死的吧?完蛋,刚刚没觉得,现在一想,突然有点腿抖了怎么办?!
闻叙蒙着眼,“看”的是对风的感知,他刚刚一直走在中间,被两个朋友保护着,他才有精力数云梯数目,现在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走过头,云梯的风自下而起,裹挟的灵气是越来越多的。”
如果过头了,灵力会被居雍大殿拦截,就不可能还这么多。
“那不应该啊?难不成是我们走得太慢了?”
卞春舟抬头看了看,根本看不见大殿入口,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上次怎么来居雍大殿的,哦,是被别人用飞行法器带上来的。
“算了,来都来了,咱们必不能放弃!”
三人于是继续蒙头走,等走到三千级台阶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阆苑城方向,火焰照亮半边天空的灿烂了,虽然看不清,但……新年了!
“闻叙叙,陈最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春舟,陈最。”
嘿嘿,虽然三个人还在“半山腰”上,但这并不妨碍卞春舟的好心情,身边有如此不扫兴的人,哪怕原本并不怎么热衷的闻叙,此刻也觉得,今日的日出必须看到。
不然,岂非辜负了这三千级云梯!
于是,三千又三千,三千又三千,直到天边的云层隐隐约约有薄雾笼罩,三个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云遮雾绕的居雍大殿。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
“这浮云梯,可能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陈最和卞春舟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拉上闻叙就往上跑,不跑不行啊,都走到这里了,要是还不跑,就要错过日出了!浮云梯都爬了,要是没看到,这一整年都会晦气的!
本着这样的心气,三个人越跑越快,甚至跑出了残影,也就是修士的体力好,这才堪堪在第一缕霞光迸发之时,跑到了居雍大殿的广场上。
“我去,我居然真的爬上来了!我都佩服我自己!”
卞春舟吼完一句,冲天的霞光忽然在天边迸发出来,它瑰丽又奇幻、磅礴又张扬、秾丽又绸艳,哪怕是这世上最高明的色彩师,也无法绘制出这么绮丽又精彩的颜色。
卞春舟愣神地看着眼前这场造物主的炫技之作,太美了,美到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然而这场美丽惊人的日出,居然才刚刚开始而已。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情又有些低落,因为闻叙叙看不见眼前的美景。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原地闻叙叙,修士当然是可以感知到日出日落的,卞春舟试着闭上眼睛,他感觉到有柔和的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而不远处,瑞气千条、万般变幻,竟也完全不输肉眼所见。
卞春舟心想,闻叙叙是不需要他安慰的。
真好,我们一起看到了这场瑰丽的修仙界日出,呜呜呜,九九九九的台阶没有白爬啊!
相较于卞春舟的情感外露,陈最就平静许多,他只是一眼不错地盯着蛋黄般的太阳,似乎在努力辨认,它今日升起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辨认了半天,他得出了结论,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日出确实更好看一些。
陈最不明白,但他觉得,此刻有些手痒,他想要挥刀。
他扭头看了看两个朋友,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还是按捺住了,总觉得现在练刀的话,会很扫兴。
虽然,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扫兴。
而闻叙,不知几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隔着蒙在眼睛上的缎带,他看到了有风自云层深处飞跃出来,它伴随着硕大的日轮,如同羲和驾车追赶太阳一样,这风也在追逐日光。
他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想要看清楚眼前的风到底是什么风?
但是,看不清,完全看不清!甚至视野越来越模糊,他只看到……晕黑的光影。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在一刹间看到了四周、乃至是不远处被日光裹挟的长风,它们肆无忌惮地充斥在整个居雍大殿之上,像是调皮的孩子一般,无拘无束、又散漫地零落着。
闻叙抬头,看到了风的汇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