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望着那座金佛塔,目光变得非常憧憬。
“要是我许愿考上状元……”
乌平之说:“看你的诚意了,每年许愿的人多不胜数,佛祖凭什么听见你的声音?”
谢岩问:“诚意是什么?”
乌平之说:“肚子里的墨水。”
谢岩听得直乐:“那不就是我的学问吗!”
乌平之道:“打铁还需自身硬。佛想帮你,也得你有本事接得住。”
谢岩明白了。
他不去拜了。
乌平之家在城南一角,房子隐蔽得很,过街进巷,还要再往里进个小巷子,走到像后门一样的地方,门外瞧一瞧,一个邻居都看不见。
书童上前敲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个门房来开门。
门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见了乌平之很亲热。
“来啦!我早等着你了,家里里外收拾了好几遍,怕你有朋友一起来,厢房都收拾出来了!快,快进屋歇歇,我让灶屋弄饭,给你们接风洗尘!”
乌平之喊他“雷伯伯”,进屋以后,家里小厮都出来了,乌平之跟人做介绍,再跟陆杨说:“你到时有什么需要,跟雷伯伯说就好。我跟我爹不常来省城,他又当门房又当管家的。家里小厮都是从作坊里抽调过来伺候的,手脚笨些,能干点活,尽管使唤。”
陆杨环顾一圈,一时无言。
他记得来之前,乌平之说过,他们家在省城的房子很小,他们两家过来,住得开。
确如他所言,房子不大。进了门,就跟他们在府城的房子差不多大,庭院一眼就看完了,但进屋就感觉这房子做工很精巧。
房梁和瓦檐不是粗粗的抬来料子,直接就架上去用,精雕细琢了些花样。样式小,不出格,只显精巧。墙上窗户都有设计,窗格不是一排的齐整格子,花纹在四边。
这房子平常就住一两个人,人气少了些,各处摆件多。
陆杨眼光没养出来,只觉着这里的摆件,比县城乌家的摆件多,质量也更高。瓷器的光泽都更加细腻,上面的纹路都更耐看。
他又想到乌平之提起万两银子的“区区”。
他的胆子确实太小了,至少也得有一份像乌家一样的家业,再来谈害怕。
他们进门的地方是后门,开在角落里,进来就是一个小庭院,挨着门的那面墙边有三间耳房。左右有东西厢房。
过一道圆门,到主院里,正中是堂屋,又分了卧房和书房。再有一个东西厢房。
乌平之安排他们住主院东厢房,离巷子远一些,更加幽静,适合读书。
行李归整后,他们带上文书,先去官学,再到街上看看书斋,晚上才在家吃饭,让雷伯伯晚点准备。
走在路上,乌平之跟陆杨说:“我家没往外发展,但家业一年年的攒,总会肥了腰包。我爹年年都会置办点产业。宅子买得少,省城这处宅院,他都没住过两回,早年还想去京城买房子,看我连省城都来不了,便作罢了。这次考试顺利,他可能会掏点家底,给我在京城置办个宅子。你们以后也能这样藏富,宅子跟铺面、田产不一样,这东西买了,就是个死物。只要你不往外租,它就没有任何进项,神不知鬼不觉。遇到难处,转手就是上百两银子。够东山再起了。”
陆杨记得他之前说的商号的事。一家商号开起来,名下还能有许多的作坊、铺面,甚至田产,来作为原料生产地。
作坊还能入股,财富更加分散。陆杨也计划入股一些作坊,挣钱的时候就踏实挣钱,赔钱的时候,就把它吸纳到自家商号里来,增一份产业。
谢岩问他:“房子贵吗?”
乌平之点头:“贵,一开始就要买好一点的,这样才能快点卖出去。能买房子的,手里闲钱不会少。这种人,差点的房子不考虑要。”
陆杨说:“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生意不能继续做大了,手里闲钱多得没地花了,再来考虑。
他们先去官学,凭文书登记。
过了科试以后,府学已经造册,他们凭文书登记核对,只等考试入场了。
从这里离开,两条街都没走完,就看见了两家书斋。
开书斋的计划提出来很久了,陆杨一直搁置着,开始筹备后,他总觉着差点什么。这无关书籍,而是经营方式。
他看书不多,只会琢磨着怎么招揽客人。从县里到府城,从府城到省城,他看见的书斋都一个样。小小一间门房,摆个柜台,柜台后有掌柜的,柜台前站个伙计,然后摆两三个书架,上头同样的书籍能放十几本,品类不算多。
稍大一点的书斋,则会搭着卖些笔墨纸砚。
这样的小门房里,书生多挑一会儿,都极为显眼。在铺子里被人直直盯着瞅。
谢岩说过,很多书生都会到书斋里去看书。只要脸皮厚,每天都能看一会儿。
有的书斋会赶人,赶过一次,这书生就不好意思去第二回了。像县城那种书斋不多的小地方,书生被赶一次,就会成为别家书斋的客人。
府城和省城大一些,书生们可能会轮流去好多家。但这很费事,跑来跑去,不值当。多数书生也是换一家做常客,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卖几本手抄书再买。
陆杨想着,他可不可以租个大的铺面,前院正常卖书。后院开个静室,像府学的藏书阁一样的静室,但配有更多的桌椅,可以留书生在静室看书。
他开门做生意,是要挣钱的。
他可以想个方法,比如说跟茶馆一样,进店花钱了,就可以坐下听书。他这里,进店花钱了,就可以坐下看书。
若是挣这个小钱,那他就要考虑怎样细水长流的把钱挣了。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挣小钱,攒大财。
陆杨眼睛一瞥,正好看见酒楼大堂的热闹。
人每天都要吃饭,书生也每天都要看书,那他能不能强行让书生来他的书斋看书呢?
比如连续来多少天,他送某某书。或者说,送价值多少银子的书,让人任选。
书的利润高,相比起来,大铺面多出来的那点租子不算什么。
留人看书,可以把书价均摊,算下来,就是这些书生一天给一点书钱,能看很多好书,最后还能拿上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回家。
这对客人们来说,是个省钱的法子。
但书生们好面子,陆杨不能这样说。
他动动脑筋,想着怎么换个名头。
谢岩说:“叫才子交流会。我们读书人都喜欢被夸才子。”
乌平之:“……那是你。”
陆杨看向乌平之:“乌大才子!”
乌平之:“……”
好吧,他也喜欢。
他说:“不能叫这个。你就说读书点卯、评选最爱读书的人,他们是来看书的,顺道拿个彩头,没什么省钱不省钱,才子不才子的。”
一个新的经营模式出现,乌平之不好推断好坏,他觉着有前景。
“官学里能借书,你这里也能。你可以收取押金,还书就退钱,比留在铺子里看书稍贵一点,让一些脸皮薄的人也来花钱。”
陆杨给他竖起大拇指。
“你以后要是去户部任职,富国富民,百姓都要叫你财神爷!”
乌平之可不敢想这个。据他所知,很多进士都是去当县官的。
谢岩说:“你把一地经济治理好了,自有人看中你的才能,到时多地历练一番,迟早能到合适的位置去!”
乌平之的心真的踏实了,他只是笑笑,“可我现在还是个秀才。”
陆杨看看他,又看看谢岩,心也踏实了。
和上回考试相比,这两人的心境都有了变化。更稳当了。
他们逛了三家书斋,谢岩和乌平之各买了五本书。
乌平之还说一起给钱,陆杨把他拦下了,“这就算了,又不是吃饭喝茶,我给他买就行了。”
谢岩挺得意的,“愿意为我花钱的人真多啊。”
乌平之无语,“就两个,不用掰手指都数清楚了。”
对谢岩来说挺多的了,也足够了。
一个是他夫郎,一个是他好友。
他跟乌平之说交友。他跟陆杨说过一回,在陆杨那里得了夸,还想乌平之也夸夸他。
乌平之拿上书,出了书斋,抬头看看天,没搭理谢岩,跟陆杨说:“交朋友是要看缘分,我主动结识几十号人,全是虚的。”
陆杨受教了,“我知道了,我会放松一些,随缘。”
谢岩不高兴,“你俩为什么不理我?”
陆杨哭笑不得,“你要他怎么理你?给你掉几滴小珍珠,呜呜哇哇说他好感动?”
乌平之听着牙酸。
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谢岩不管他会不会,全当为了财神爷的珍珠泪,不逗他了。
他说:“我帮你省钱了,你要记着。”
乌平之沉默半晌,学着陆杨,给他竖起大拇指。
三人结伴回家,到家,热水到烧好了,小厮提水到房里,都沐浴洗澡,把头发都洗了。
洗完换好衣裳出来,晚饭也好了。
晚上凉爽,雷伯伯烧了炭盆烤头发,还留了小厮在他们身后伺候,给他们擦头发。
陆杨跟谢岩都不习惯,别别扭扭的挨伺候。
席间他们互相说了些勉励话,互祝好前程。
晚饭后,乌平之带他们去书房里看看。
家里大,书房是单独的房间,和家里不一样。
他听谢岩说过,陆杨会看书,晚上都坐书桌边一起看。
他问陆杨是来跟他们一起学,还是在房里摆张书桌。
陆杨在书房看看,问他们:“书童坐哪里?”
乌平之指着窗边说:“会在那里摆两张小桌子,到时抄录方便。”
陆杨想了想,说:“那我也在空地摆一张桌子,我跟你们一起。”
学习入神了,就注意不到外头的事。
谢岩的笔记尤其多,还爱拆书,有了书童,他就会让书童抄录文章,省去拆书的步骤。乌平之不知会做什么。两个书童肯定都忙。
陆杨看书还好,不会太入迷,正好看看他们有什么需求,留在里头好照料,省得里外不知,耽搁事。
乌平之这便吩咐雷伯伯安排,今晚来不及了,明早再学习。
谢岩很懂得不拖延的道理,来都来了,怎么都要看两页书再走。乌平之便把书箱整理了,拿了本笔记回房。
陆杨没什么好看的,便找个空位,写下了他对书斋的构思,以及乌平之的意见,只等回府城办了。
头发干了,他们回房休息。
谢岩躺在床上,跟陆杨画饼子。
“我以后要给你置办几个房子,你走到哪里,都跟回家了一样,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窝睡觉。不用在外头瞎找。要是碰见个不干净的客栈,满屋子脚臭味,把你熏坏了。”
陆杨问他:“我以后会走很多地方吗?”
谢岩双手比个大大的弧形,落下的时候,正好搭在陆杨胸口上。
“好夫郎志在四方。”
陆杨抱着他的胳膊,问他:“你舍得我四处奔走吗?”
谢岩舍不得。
他舍不得跟陆杨分开,也舍不得陆杨奔波劳累。
但他说:“你跟我不一样,我看书就能满足了。我在书里有一个很大的世界,看完书,一醒神,就在家里了。你要多走些地方,多开阔眼界,才会满足,有了房子,你累了,就能回家歇歇。我们俩,一个要读万卷书,一个要行万里路。你送我读书,我就不会当你的绊脚石。”
陆杨都不知道他会走很多地方,听着心窝暖暖的。
真好,他是自由的。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说:“我的家不在房子上,在你身上,在娘身上,在我的亲人们身上。”
他是需要很多很多爱来感受世界的人,没有那些点滴的善意,他坚持不到现在。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会走很多地方,他会带着很多人的梦想去行走。
他会记下他的经历,留下一些足迹,带回一些让人惊奇的见闻。
那时候,可能与生意有关,也能跟生意无关。可以随性一些。
谢岩还在盘算着,继续给陆杨画大饼。
“净之,你听说过一个词吗?桃李满天下。我要是收很多学生,你走哪里,都有我的学生在,又安全,又有人招待,这样最好了。”
陆杨让他快别画了。
“你才只是个秀才呢!”
谢岩又一次捧心,说:“可是我的心已经是状元了!”
陆杨跟他说荤话:“是我屋里的状元。”
谢岩笑得不行,翻身过来亲他。
陆杨眼睛眨动很快,有他说不清缘由的羞怯。
“我们是客人,这样会不会不好?”
谢岩继续亲他,“我们上次在府城做客,也考状元了,你在我上面考的。”
陆杨早都忘了!
谢岩记性好,亲亲堵不住嘴,一句句提醒着他,迫使他回忆起那晚的情形。
陆杨恼羞成怒,把他推开,翻身在上,反客为主,上亲下考,也一句句问着他,是不是跟那晚一样。
他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房里调笑一句,都要让谢岩好看。
谢岩夸他好看,陆杨又感觉像上当了,沙哑嗓音里有难耐的委屈。
“你都会欺负我了。”
谢岩没有欺负他。
谢岩爱他。
这一晚很长。可能是陆杨变得更加成熟了,也可能是圣贤书看多了,羞耻心变浓了。
以前拿来羞谢岩的话,在他耳边回荡着、嬉笑着。他好像懂了谢岩的“有辱斯文”是什么意思。却又说不出来。
夜半更深,两人弄完,陆杨随手拿衣裳擦擦推间。
谢岩没得脸皮,住进人家家里第一天,大晚上的就出去要热水。
陆杨等他进屋,说:“阿岩,我很欣赏你。”
谢岩爱听。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又出去要了一盆水,被陆杨骂了不要脸还笑。
临近八月, 食铺有了消息。
书院附近的生意不好做,书生们一读好几年,哪家饭馆的菜式花样多、味道好、分量足, 不出两月, 就被人摸清楚了。
这也是府城大部分饭馆酒楼的现状,街连街开起来的铺子,生意差距十分大。
牙子上门来找黎峰,没见着人,便跟陆柳说了食铺的事。
陆柳正好有空, 带上顺哥儿,把二黄牵着, 跟他一起去看看铺面。
这牙子是老熟人了,他们的房子就是找他租的, 姓海,叫海有田。
他话还是很密,说个名字,还要讲个来历。
“我爹想要我以后当个有田地的小地主, 我现在一亩地都没有!还住在牙行里!”
陆柳问:“你怎么没田?”
他说:“我们一家是外地逃荒来的,我大一些,我爹把我卖了换钱。我不像别人又哭又闹的, 牙行的管事就把我留身边带着。我人都是牙行的,哪能攒钱买地?”
陆柳突然同情他,也很惊奇。
他第一次看见被卖掉的男人。
海有田说:“多得是, 你看大户人家的奴仆都是怎么来的?卖儿卖女的人很多。”
他们住在书院附近, 很快就到了铺子。
海有田带他们来看了两个铺面,一间大一些,大堂里能摆五张桌子, 柜台一长条,货架上是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楼上有包间。后院是灶屋和通铺。
这间铺子大,年租要三十五两银子。
地段不算好,是街中段,首尾不沾,走着走着就过去了。
第二间铺面小一些,正好是街拐角的铺面,地段极好。
相比铺面而言,更像是个小屋子。大堂里摆了一桌,进门就是。开了窗口,能在这里卖些包子馒头。
绕到后院,则是灶屋和房间。房里也是通铺,更小一点,最多睡两个人。
这间小铺子,因地段原因,年租要二十八两银子。
陆柳跟他讲价,“地段再好又怎样?这么小,进来两个人都挤得慌。饭点才多久?等他们吃完,客人们早都去别家吃完了,一天能招呼几个客人?我们商号还指着你找铺面,你竟然拿这点小铺子,报这么高的价,太过分了!”
海有田让他再看看大铺面,“那个大,配得上你们商号!开个大饭馆,气派!”
陆柳不看。那么大的铺子,把人累坏了。
他说:“没钱,我想租便宜点的。你那个大铺子,能二十五两租给我吗?”
海有田连连摇头,这个是真租不了。
小铺子的价格,压一压,二十五两银子差不多。
陆柳说:“这点小,你好意思要我二十五两银子?我卖什么东西能卖出二十五两银子?把我卖了。”
海有田可不敢要他,还想张口,又听顺哥儿说:“我家杨哥哥还要找你租作坊和书斋的铺面,你想好再说。”
海有田露出为难表情,陆柳又说:“我们还有两家亲人要搬来,你看巷子里空出了多少人家?年底给你填满两三户,你还差我这几两银子?”
海有田说:“你们到时就会说都照顾我这么多生意了,我更不能开价了。”
陆柳想笑,瞪大眼睛藏住笑,说:“好哇,照顾你生意,还落你埋怨了?那我换个人。”
海有田也瞪眼了,“你怎么跟你哥哥说话一样一样的!?”
上回陆杨也说换人来谈。
陆柳问他行不行,海有田问:“多少两?”
陆柳比个“二”,半天没动作了。
海有田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二十两?!”
陆柳“嗯嗯”应声。
海有田说什么都不答应。
二十两银子,他吃什么、喝什么?契据拿回去,管事都要揍他!
陆柳让他讲价。
海有田要二十五两银子。
陆柳只肯给二十一两银子。
海有田再降价到二十四两银子。
陆柳坚持给二十一两银子。
今天没谈拢,陆柳带顺哥儿回家。
海有田惦记着这事,一路跟他们回来,把附近的空房子转悠了一遍,清点了数量,记了大小,又找陆柳问,“你们还要租几间屋子?”
陆柳唉声叹气,“铺子都租不下来,一群人连个营生都没有,哪能来府城讨生活?不租了!”
海有田急得抓头发,没松口,也没走,就在门前蹲着,说要等黎峰回来。
顺哥儿给他拿了只小凳子坐,陈桂枝出来,给他倒碗热茶,搭话聊了几句。
比如牙行还做什么,听说他们牙行还跟媒人有联络,更是上心。
“你们怎么还跟媒人熟悉?”陈桂枝问。
海有田说:“有些高门大户的夫郎媳妇不方便出来,家里要买丫头小厮的,也会找媒人的。这些媒人不光是说亲,有些还帮着牵线,下乡去买些穷人家的孩子。有些媒人在乡下有亲戚、熟人,就能请人寻摸一番。没合适的,就到牙行问问。”
陈桂枝恍然,再问他:“那媒人给人说亲又是怎样的?”
海有田想了想,给她说个大实话。
“婶子,你们是外地来的,真想说亲,您听我的,去找官媒,多拿几个人的名字八字,私下打听打听。私媒不好,手里攒了一堆腌臜货,家里给了大价钱,本地人骗不了,就等着骗你们这些外地来的人。等结亲了,悔都没处悔。”
陈桂枝懂这个。山寨里也这样。
她家大峰早年说亲难,都是加钱给媒婆。
相看是相看了,没一个顺利。
除了大峰这种被家境难住的,更多的则是品性问题。
又懒又馋还爱惹事的主,肯定没谁家喜欢。这也要加钱,指不定就碰见一个愿意卖孩子的。
顺哥儿到了年纪,来年就十九岁。
一般都是年底寻摸,她想着,先看看,没合适的,就让大峰回一趟山寨,挑几个穷人家的孩子,问问愿不愿意入赘。
她心里琢磨着,没放口风,跟海有田聊了许多,问了些媒人的风评,官媒私媒都问了。
这个话题聊着,顺哥儿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在院子里逗狗玩。
过不多时,黎峰回家了。
海有田跟看见了救星一样,一声声喊着“黎老板”,要带黎峰去看铺子。
陆柳把小麦放到竹床上,让娘看着点,过去跟黎峰说了两间铺子的情况和价格。
“我说二十一两银子,他死活不答应。那铺子可小了,比我们在山寨的小铺子都小,还分了前院后院,里头就够摆一张桌子。”
黎峰说:“二十两就二十两,拖个一两的尾巴做什么?能租就租,不能租就算了。反正我们不指着这铺面挣钱。”
海有田:??
“黎老板,你找我的时候,说你家夫郎想开饭馆的……”
黎峰一副不把陆柳看在眼里的样子,“他一年都挣不了二十两银子,我花这个钱做什么?不如让他在家带孩子,照顾我娘。”
海有田扭头看向陆柳,陆柳连顶嘴的话都没一句,被男人这样说,还满脸是笑,跟他眼神对上,笑呵呵道:“我听我男人的。”
海有田:“……”
早知道二十一两银子租了。
他说:“那二十一两银子定下吧,那个地段很好的,离鹿鸣书院最近的一间铺面,临街的!”
黎峰只肯给二十两银子。
海有田又跟他掰扯了几句,黎峰没耐心听,让他留意商铺的铺面就行了。
“我忙着,也没空管这个小铺子,你看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我夫郎照顾。租不租铺子都行,花钱少,我买个乐子。花钱多,就不要了。”
海有田:“……”
别人租铺子都不这样的!别人租铺子,都怕好铺子转头给人抢了去!
海有田说:“那明天再说吧,我回去问问管事的。二十两银子真的太低了。”
他说完,黎峰让他慢走。
海有田走了,嘀咕道:“二十一两银子还行……”
黎峰两三步追过来,把他拉住,“那就二十一两吧。”
海有田:??!
你们乡下人心眼子真多!
黎峰当即给他拿了银子,让他跑跑手续,额外给了茶水钱。
海有田低头看看手里的小元宝,问他:“租院子吗?听说要租两三家院子?”
黎峰听谢岩提过,鲁老爷子一家是要搬来的,罗家兄弟不确定,陆杨很肯定要一起接来。
几个月前,陆杨肯定会省一些,租两个房子。现在挣了一笔银子,多个十几两的租子,对陆杨来说不算事,可能会租三个房子,让罗家兄弟分开住,都宽敞些。他让海有田留意着。
海有田说:“年底这阵,搬走的人多。有经验的,都会这期间来看房子,这时候能找到离书院近的好房子,住得远的书生都会过来瞧瞧。中秋之后,约莫九月里,才会有人来看。到时我们再谈谈。”
黎峰算算日子,等到九月,陆杨他们该回来了,便点头说好。
今天看的两间铺子都空出来了,定下以后,把里面改装改装,再添置些物件,就能开张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