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显然没想到事情已经败露,一时间脸都白了。他心虚道:“这……不是,厉兄你误会了……”
“给你做线人的人已经被揪出来了,别再让我看到你。”厉枭没给他再说话的余地,像是下了最后通牒一般,说完就上了车。
十分钟后,半岛别墅客厅里,家庭医生和一圈佣人都围着路眠。
路眠正冷敷着,心里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忙活老半天。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能添这么大麻烦。
打完电话的厉枭走进客厅,看着原本白皙的脚踝上红肿一片,小腿上还有擦伤,不禁暗骂了一声。
他平时护着藏着的宝贝,稍微用点力都心疼,现在竟然被别人伤了,而且还是他的仇人。想到这,他就觉得只让秦家滚出半岛区太便宜他们了。
他阴着脸责问:“到底怎么回事?谁让路眠骑那破玩意儿回来的?”
客厅陷入了一片低气压中,管家吓得不敢抬头:“是……是我疏忽了……”
厉枭一旦生气,厉家上下无人能幸免于罚。路眠知道事情是因他而起,别人不应该被牵连。
“厉先生,不怪周伯,是我的错,我没打上车,心急就找了辆脚踏车……受伤也是我自己摔的,对不起……”
话音未落,厉枭的就把手边的茶杯重重地叩在实木茶几上。
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佣人们吓得面如土色,但谁都不敢动。
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我厉家连个司机都没有?我的人需要外人的司机送?”
管家一时哑口无言,他们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当时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厉老板只是无聊了找个小情人玩玩,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给人购置豪宅,现在还因为这小情人伤了一点皮肉发这么大脾气。
“厉先生,对不起。”路眠抬起头,向他请求,“以后……给我配个司机吧。”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动怒时与他对视,他心中的怒火竟一时间灭了下来。男孩的温顺,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讨好,但却他却实实在在地在那双从容的明眸中看了惶恐。
一边毫无反抗之力地恐惧着,一边坚定从容地飞蛾扑火。这是路眠第一次主动开口向他要东西。
手下的人千挑万选派出了资历最老,性子最耿直的司机——林为。从此之后,厉家人知道了绝对不能怠慢这位路少爷。
那段时间,厉枭总是一忙完就回半岛,路眠更是舞校别墅两点一线,每周两人还到疗养院去看老爷子。这架势,连管家都差点以为路眠就要过门了,已经开始盘算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该怎么操办。
甚至有时候厉枭下班早,还会让司机开到大都会去,坐在车里等路眠下课。路眠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他每天都沉溺在这样的温暖中。
这种和谐一直维系了两个月,直到有一次厉枭带路眠到一家高级餐厅吃饭。
会员制的餐厅,本就都是熟面孔,客人也不多。路眠这是跟着厉枭来的第二次,门口的接待就已经认得他了。
经理热情地拿着餐单来到包厢里:“厉老板,路先生,午餐给你们安排好了。本来供货商今天刚好送来了当季大龙虾,但路先生对海鲜过敏,我们这儿主菜换成M9和牛,您看怎么样?”
路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厉家已经把他的过敏忌口发过来了,高级会员餐厅的服务周到得让他不适应。他想跟厉枭说不用陪他一起吃牛肉。
但厉枭却很满意,已经让人开了存酒。在以前,他吃饭不是应酬就是独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有个让他愿意带在身边的人。
路眠不喝酒,双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整个人看上去乖巧无害。即使管家多次提醒跟厉老板出门要穿得体面一些,还有专人给他购置了各种奢侈大牌的行头,但他也只会穿其中最低调的基本款。今天他就穿了米白的圆领毛衣,蓬松柔软的黑发,干净得跟这装饰奢华的包厢格格不入。
厉枭握着酒杯看过去,他就喜欢路眠这副模样,跟圈子里的那些妖艳货色全然不同。
路眠没注意到他看他的表情,对着茶杯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他说:“厉先生,一会儿去看老爷子前买点车厘子吧,上次他挺爱吃的。”
“嗯,”厉枭收回眼神,“让他们去安排了。”
路眠不放心地补充:“记得让他们买大个的,大个的甜,老爷子爱吃甜的。”
厉枭笑了笑:“记得真清楚。”
“上周他刚说过。”
“那你记得我最爱吃什么?”
“记得,你爱吃……”路眠正好认真数,抬眼对上那要把他吃了一般的眼神,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食物很快端上来了,厉枭吃到一半接了个工作电话,路眠便出来上洗手间。他知道厉枭工作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所以每次他都很自觉地回避。
从洗手间里出来时,跟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装了个满怀。这人的身材和穿着都有些眼熟,好像最近才见过。
“对不起……路眠?”
路眠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秦泽。
“是你?”他本能地退了半步,心生戒备。
“你的伤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
秦泽看出了他的心思,尴尬一笑道:“一直想跟你道歉,那天遇见你之前,我的确早就打听过你的名字了。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受伤,实在对不起。”
路眠盯着他,警惕得像一只临敌的猫。
若不是厉枭调查到,他那天可能真的要信了秦泽。想起这个人那天表现得多么自然,他现在心里就发毛。
他想绕过他,却被挡着。
秦泽说:“我爸正在包厢里见厉老板,就是过来道歉的。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调查背景也只是常规商业操作。”
“商业操作?”路眠蹙了蹙眉,他不知道他跟商业操作有什么关系。
“厉老板从来没有过……”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对象,最近又是一个项目投标期,厉氏的打法很反常,好几个对家都想摸清楚厉老板的动向,而你又是那个变数,所以就都盯上你了。”
路眠听着这离谱的说法,只想快点离开:“嗯,不过我对你们的商业行为不感兴趣。”
他再次绕开人,这次秦泽没拦着,而是跟着他走。
“而且,”秦泽接着说,“知道了你的背景后,我才发现,我们其实早就有交集。”
路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城市舞校四五年前还叫白俪舞校的时候,濒临解散时我给过一笔资金。本来白老师邀请我去学校参观,但我出国了没赶上,不然我们应该当时就认识了。可惜,白老师这么年轻就走了。”
路眠母亲过世时,将他托付给自己的闺蜜,也就是白俪。当时路眠才六岁。白俪带大了他,也带他入门了芭蕾。
在他十五岁时,舞校的确是差点关门,后来得到一笔赞助才起死回生。当时他小,也不明白钱是哪来的,只知道舞校终于不用关门了,他可以继续跳舞了。白俪告诉他,多亏了贵人。
“怎么了?你不信我?”秦泽望着他。
路眠摇了摇头,没作声。他现在的确是对这个人说的话持怀疑态度,但这件事很容易查,没必要撒谎。
“你帮了舞校,我很感激,如果当年白老师跟你有什么合约,我会帮她继续履行。但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交集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尊敬白老师才帮她,我不要任何回报。”
提起了白俪,路眠心中涌入了许多往事。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回忆这些,只好快了脚步。他不知道秦泽找他说这些到底什么目的,但被人这么盯着真的很不适。
回到包厢门外,他听见了厉枭的声音。
“秦总,难道我找个小情人,还得向所有人汇报?”
“老弟误会了,我也只是出于关心。于公,厉家的联姻可不是小事,关系到整个c城商圈。于私,我跟令尊曾经是好兄弟,也希望你能过得好。谁都知道,江家跟厉家才是最合适的,你以前跟他家小公子,那也是有过婚约的。”
门里传来酒杯撞击桌面的响声,门外准备敲门的手也停住了。
厉枭继续说:“你们老一辈的事我管不着,我的事,也不劳烦您。”
秦总似乎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是要多管闲事,只是我那天去疗养院看了沈老爷子,他还跟我提到了你的婚事,说的就是这个小路,让我回来帮忙张罗,你说这不是……”
“他老糊涂了,你也糊涂吗?”低沉的声音逐渐不耐烦,“行了,我没必要跟你们费口舌。如果你们想用这个来打乱我的节奏,那我现在就把话说清楚,这一次的合作,厉家半个点都不让。”
路眠收回了手,却没想到旁边的一只大手已经叩响了门,缓缓推开。
厉枭只朝门口扫了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秦家老爷子是个典型的中年商人,看见儿子身边的人,加上厉枭此刻的反应,就猜到这是谁了:“这位就是小路吧?”
秦泽立刻笑着介绍:“爸,这是路眠。路眠,这是我父亲老秦总。”
秦老爷子却立即变了脸,对着秦泽喝斥道:“你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来了也不懂先跟厉老板道歉。你做的那些混帐事,真是丢尽了我们老秦家的脸!”
“对不起,爸……”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快跟厉老板赔不是!”
秦泽连忙满了一杯酒,对着厉枭鞠了个躬,一饮而尽:“厉老板,厉兄,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擅作主张,给您添堵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厉枭漫不经心地转折手里的雪茄,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这种拙劣的伎俩,他从小就看烦了。
说是世交,但他父亲去世时,厉氏集团正好遇上了麻烦,那时姓秦的第一个撤股另起炉灶,还想叫板厉家。后来他回国接手集团,很快再度风生水起,秦家又是第一时间回来示好。若不是念在这秦氏医药还有点利用价值,他也不会到现在还留着面子。
秦泽连干了三杯,见厉枭还是不为所动,又倒了另一杯酒,转向了路眠。
“小路,这一次把你牵扯进来,实在对不住,希望你能原谅我。”
路眠虽然不懂商场那一套,但也知道这是搞不定厉枭,想从他这儿入手。所以刚才在外头才跟他说那些话,就是让他能看在白老师的份上,帮秦家这一次。这话面上是向他道歉,但实际上是想让他代替厉家接受这个道歉,一旦他糊里糊涂接了这酒,就被动了。
“我不喝酒。”他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
秦泽苦笑着:“小路,你这是不肯原谅我了。”
“他为什么要原谅你。”厉枭突然起身,“姓秦的,机会只有一次,是你自己不珍惜。”
平静的语气极具震慑力,一股令人发毛的寒意在包厢里蔓延开来。
没有人再说话了。
厉枭转头看了路眠一眼,但没像往常一样去搂人,而是直接走出了包厢。
下午,路眠自己去了疗养院,林为告诉他厉老板突然有事去不了了。晚饭时,厉枭更没像往常一样回半岛吃饭。
这段时间,厉枭八点之前肯定到家,这天十点了还没回来,路眠便让管家打去问问。
“路少爷,厉先生一定在忙。”管家看着他,为难道,“他如果没有把号码给你,就是他不想被打扰。”
厉枭的私人电话,外人是不会知道的。路眠当然也不知道。
当晚他没有等到厉枭回来,一连七天,厉枭都毫无音信。
那天在包厢里想问的问题,他一个都没有机会问。这时他才清楚地从错觉中清醒过来,厉枭从没给过他什么承诺,他得到的温暖对方随时有理由收回去。
再一次见面,已经是一周之后。路眠从网上看到了秦家的医药工厂出事的消息。
那一天狂风暴雨,厉枭带着一身风霜回到半岛。持续了两个月的温馨并没有再现。
茶还未煮开,路眠就被扛进了卧室里。
第二天他浑身酸痛地醒来时,厉枭早就不见了人影。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回想着夜里厉枭说话的。
厉枭昨晚哑着嗓音在他身后说:“你清楚有些话不能当真吧?”
“那些哄老爷子的话,说说就可以了。”
“不该想的别想,该给你的不会少。”
“别他妈给我惹麻烦。”
路眠只记得他紧咬着牙关,被有力的大手掰过了脸。
三年以来,路眠成了疗养院的常客,比厉枭来得还勤。
护士们都知道,沈老爷子闹脾气不肯吃药,叫路眠来准没错。虽然老爷子糊涂起来也不一定记得谁是路眠,但一提是他孙媳妇,他就高兴得像小孩似的。
刚开始时,还有人在猜测厉老板跟这个年轻男孩的关系,但现在大家早已心照不宣,疗养院里说的话绝对不会有半句流传出去。
午后,路眠推着老爷子在花园晒太阳,老爷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车厘子,突然问他:“厉枭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路眠绕有耐心地第三次解释着:“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一早就出门了,等他忙完了会来看您的。”
老爷子又吃了一颗车厘子,抬起头看着他:“孙媳妇儿,你今天看上去很累,好像有心事,那混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路眠立刻打起精神:“怎么会?他怎么会欺负我?”
老爷子不信,信誓旦旦道:“你别怕,我给你做主,回头我就骂他去。今天的车厘子好吃,咱俩吃光,不给他留!哼,让他不来。”
路眠淡淡一笑:“好,咱俩吃,不留给他。”
他每次来疗养院都感觉特别亲切,久而久之他真的把沈老爷子当成了自己外公了。如果他以后不来了,老爷子还能够乖乖吃药就最好,但如果需要他,他哪怕来当个志愿者,也能多陪陪老人家。
晚饭前医生带老爷子去做常规检查时,路眠特意到接待处问了志愿者的事。接待员说他们是高级疗养院,一般不需要志愿者,但是如果病人有特殊需求,可以特别考虑。
因为路眠性格随和,虽然话不多,但在疗养院这么一个需要安静的地方,他这样的访客是很受欢迎的。
接待员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对了小路,今天厉老板带来的那几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厉先生来了?”路眠以为去看项目不会这么快赶回来。
“对啊,刚刚过来的,你不知道吗?”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还跟来了几个嗓门特别大的朋友,别让他们打扰到沈老爷子才好。”
路眠有些疑惑,厉枭从不带别人来看老爷子。
“他们现在在哪?”
“说去房间去等老爷子了,这个点检查也应该做完了。”
路眠给老爷子拿了今天的晚报,返回房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一个年轻的声音特别响亮:“外公,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宁,江慕宁。小时候每天到你们家去吃饭,您当时可喜欢抱我了。”
路眠站在门外,拿着报纸的手背到了身后,没再往里走。
“哦?小宁?”沈老爷子似乎迟疑着,“小宁是谁?”
“外公,您真不记得了?”男生的声音软绵绵,听起来像撒娇,“以前您还让我跟厉枭订娃娃亲呢,还说要给我包大红包,说我是您孙媳妇儿。”
话音刚落,周围就一阵起哄。
厉枭低沉的声音打断他们:“你们几个滚出去,外公需要静养。”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江慕宁说:“你们都出去,让我跟外公说会话,我们爷俩好多年不见了。一会儿让餐厅做点好吃的我们陪外公用晚餐。”
老爷子问:“那小路呢?”
厉枭说:“别总是找小路了,让小宁陪您一会儿。”
路眠走出疗养院时,方才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笼罩。
他不敢再多待,厉枭一定不想他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两天他被不断地提醒,他现在占有的东西,是时候还回去了。
门口的保安看见他一个人出来,便上前问:“路先生,您的司机还没来吗?”
路眠这才想起今天林为没有送他过来。他向停车场望了一眼,厉枭的保姆车还停着。
“没事,今天我自己回去。”
“您自己回?您不等厉先生?”
“不了,他还有事。”路眠打开手机订了辆出租车。
c城天气变化无常,傍晚时分突然大雨倾盆,直至深夜。
保姆车上,厉枭双目微阖,倦意被吞噬在黑暗中。
司机默默摇下挡板:“厉先生,酒店公寓前台说,路少爷没回来。”
“人去哪了?”
“今天林为去忙装修的事,路少爷中午被管家的车送去了疗养院,下午发了条信息报平安说手机快没电了,但是可能要晚点回去,因为叫的出租车抛锚了。”司机照着管家说的一字一句汇报,生怕说错了什么细节。
车厢里沉默了了片刻后,低沉的嗓音如碎冰一般:“车子抛锚也他妈叫报平安?”
司机倒抽一口冷气,立即低头给管家回了信息。
【赶快去找人……】
另一边,管家更是冷汗直冒。
失算。没想到江小少爷都回来了,厉老板竟然还是这么在意这个小情人。
他们这两天都忙着讨好江慕宁,路眠这边的事情根本没人上心。这会儿他只好把公司里的保安保镖都安排出去找人,省得真有点什么意外厉老板怪罪下来。
最终保镖们在山腰的一家小饭店外发现了那辆抛锚的出租车。饭店里,路眠一脸脏兮兮地吃着面条,保镖们差点没认出来。
他下午叫的出租车,还没下山车子就抛锚了。本以为只是小问题,他便帮着司机一起修,但没修好还等来了暴雨,最后只好边躲雨边等待道路救援。
被带到厉枭面前时,路眠已经洗了脸,但还是沾着点黑乎乎的机油。
厉枭眉眼间透着阴霾,目光紧盯着他,语气疏离。
“真脏。”
路眠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被油渍沾满的指尖,的确是满身狼狈。
“去洗干净再来。”厉枭别过脸,皱着眉捻灭烟头。
十五分钟后,路眠换好了干净的睡衣出来时,他才抬起了眼,眸色深不见底。
“过来。”他说。
路眠刚走了一步,整个人就被捞了过去。
他陷在男人结实的胸膛前,头发湿漉漉的,水汽弥漫。
“厉先生,我不是故意失联的。”
他想解释,但男人好像没听见一般,凑近了他。
厉枭喜欢他身上沐浴后的气息,并且他的人就是应该这样乖巧干净在他怀里,他不能忍受路眠出去被风吹雨打。
“今天为什么不等我?”
“啊?”路眠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都做好了会被怪罪的准备,毕竟厉家动用了那么多人找他,耽误别人那么多事儿。他更记得几年前他擅自骑自行车回家那一次,厉枭发了多大的火。
“在疗养院看见我,怎么还自己走了?”
路眠哑然。他今天是下意识地回避,不想亲眼看见厉枭和江慕宁出双入对。
但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躲我?”厉枭马上捕捉到了他躲闪的眼神,“大都会那些说闲话的人,明天就让他们滚。”
“不是,跟剧院的人没有关系。”他知道剧院流言蜚语在所难免,但嘴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影响了整个大都会。
“那是在跟我闹脾气了?”
“也不是,我就是不想打扰你……”
“不是就好。只要你听话,要什么都行。”
路眠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不信?”厉枭喉间溢出了一声冷笑,“想演出就演吧。”
路眠眨了眨眼,有些怀疑。
“厉先生,你同意让我演出了?”
厉枭捏了捏他的后颈,沉声道:“既然你这么想演,又是生日愿望,我不答应行吗?”
路眠没想到他这么快能松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过,前提是不能受伤。演完这一次,就别演了,行吗?”他说出的话虽然听似询问意见,但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路眠知道,厉枭能够这么快答应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或许这是在提前给他的安慰。但还没等他接受整个事实,厉枭又做了另一件让他惊讶的事。
“还有,”厉枭侧身,从茶几上拿过他刚充好电的手机,输入了私人号码,“以后自己给我打电话。”
他以前他没意识到打私人电话有什么不同,毕竟管家助理都能传话安排事务。但现在看来,还是让路眠直接找他更方便。
路眠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又怔住了。
演出毕竟他还自己争取了,但是厉枭能把电话给他,这件事他从没想过。
这几年,最开始他想找厉枭,还会小心翼翼地问管家。后来他明白了在他们的关系里,只能是厉枭来找他。而现在,就在他以为一切就快结束时,厉枭竟然把主动权给了他。
接过手机时,他发了两秒呆,还是没忍住问:“厉先生,怎么突然把号码给我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吗?”厉枭的下巴在他耳边蹭了蹭,“明天我出差,晚上排练完打给我。”
“好。”
“一定要打。”
“好,我一定打。”胡茬蹭得他脖颈痒痒,厉枭今晚的反常让他很不适应。但是他能确定一点,今天在半岛和疗养院的失落,此时已经被心里的一阵温存吹散了。
第二天一早厉枭就出差去了,林为也被派回来专职接送路眠。
早上在酒店停车场,林为一见到路眠就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路少爷,昨天实在抱歉。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被调开了,将24小时待命。”
路眠吓了一大跳。
“林叔,你别这样,我还想问您呢,昨天是不是麻烦了很多人?”在厉家,他一直很怕兴师动众。这也是为什么他还挺想搬来酒店公寓的,这边没有管家团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伺候他。
林为愤愤不平地说:“昨天是他们自己捅的篓子,这群势利眼。你放心,厉先生已经吩咐人清掉了一部分不老实的。”
路眠暗自叹了口气。
林为知道路眠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格很难在厉家立足,不像江慕宁,懂得下马威,又善于收买人心。一回来就跑到半岛去,美其名曰是要装修好了让沈老爷子常回家住,实际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在宣誓主权。听说不仅带了伴手礼,还下了空头支票,说什么装修要辛苦大家了之后会给涨年终奖,把一群打工人哄得合不拢嘴。
车后座,路眠并没有心思想别的,一心一意在微信上反复确认演出的各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