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脸型上则接近于钻石型脸,即俗称五边形脸。
额头与下巴略窄,颧骨略宽,若发型不当,就会显得面部线条崎岖。
这种脸型的修饰秘诀就在于要梳高颅顶,柔和面部轮廓,额角两边或单边留出适当头发遮挡额头狭窄部分,起到填充太阳穴的效果。
所以骆明煊之前那中分油头可谓是完美暴露缺陷。
再度观察过骆明煊的脸型轮廓后,纪轻舟便在手上和梳子上都抹了发油,快速地给对方抓了个四六分头。
为了使颅顶头发尽量蓬松有层次感,纪轻舟将他的头发基本全部上梳,仅在右边额角垂落少量刘海遮挡太阳穴,而将轮廓线相对流畅的左边脸大方露出。
“你的左脸要比右脸好看,以后若要去照相馆拍照,可以左脸面朝镜头。”
“这样吗?”骆明煊立刻将左脸扭向了他,结果近距离撞上了纪轻舟浓密睫毛下含着辉光的黑色眼眸。
他脑袋“嗡”一下震动,身体有些发麻,嘴里下意识地说俏皮话分散注意:“那我以后便都这般扭着头同别人说话了,别人问起,我便说我落枕了。”
“出门别说我认识你。”纪轻舟无语地回了句,转身放下梳子,用手帕抹去手上的发油,然后又拿起了剃刀。
骆明煊见他拿着剃刀俯下身来朝向自己,心中更为紧张了,不知所谓地喃喃道:
“我出门前剃过胡子,难道胡茬又冒出来了?看你不像会长胡子的样子,你会剃吗?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纪轻舟压根没理会他,先是按住他肩膀说了句“别动”,接着用手捏住他的下巴,专注地给他剃起了眉毛。
骆明煊这下是真一点声也发不出了。
捏住他下巴的几根手指像是压住了他身体的五指山,不知是紧张还是心切,呼吸愈来愈急促,两只眼珠灵活地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纪轻舟的眼睛。
纪轻舟则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一心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
骆明煊天生眉峰过高,眉毛又黑又浓密,看着像两座小山压在眼睛上,既凶厉又滑稽。
纪轻舟便将他的眉毛刮平了些许,修成了恰到好处的剑眉。
花了两三分钟时间小心地剃完了眉毛,他用布巾擦去了对方脸上的碎毛,至此,对骆明煊的外貌改造已基本大功告成,只差最后一步。
纪轻舟打水到脸盆里,洗了洗手,随后将那件尚未完工的皮衣从男体人台上取了下来,拿给骆明煊道:“你套上试试。”
“这是什么衣服,皮革吗?皮革还能做衣服啊,你这点子也太新奇了……”
一离开纪轻舟的近距离注视,骆明煊浑身就松弛了下来,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动作潇洒地将外套甩到背后,穿在身上。
随即,他大步走到穿衣镜前,怀着几分好奇地检收自己的改造成果。
手上还在整理着外套,结果定睛一看,对上镜中那挺拔魁岸、仪表堂堂的俊朗男子,顿时傻了眼。
“等等,这是!”骆明煊猛地凑近镜面,仔细瞧着镜中人。
活了二十年,他首次觉得自己这张脸是如此的陌生。
这也太可怖了,他不是长了张猴脸吗?
就改了个头发,剃了点眉毛,这面相怎就变得如此精明豪爽、风流倜傥了?
他不禁产生了一种在做梦的感觉,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脸,紧接着嚎叫一声:“真是我啊!”
骆明煊揉了揉脸颊,转身朝向纪轻舟,酝酿三秒,忽然神色感动地抱拳道:“轻舟兄,我宣布,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滚,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纪轻舟不客气道。
骆明煊被骂了,却丝毫不生气,反倒一咧嘴朝他嬉皮笑脸道:“我这些年是错过了多少啊, 为何没早点认识你,说实在话,你不该待在这做衣服,成衣铺浪费了你的才能, 你适合去庙里受供奉,女娲娘娘都比不上你的手巧……”
“你要是还盼着点我好,就赶紧给我闭嘴, 什么话都敢说。”
骆明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有损功德之言, 连忙对着天地菩萨一通胡拜。
拜完之后,他又转身对着镜子开始搔首弄姿,意气洋洋地自夸道:“瞧瞧这气宇轩昂的模样, 瞧瞧这星眉剑目的长相, 亲爹来了估计都认不得我。并非我吹捧你, 轻舟兄,你也太会搭了, 这皮衣如此时髦,便是元哥在此, 怕也得被我比下去吧?”
“那还是有不少差距的。”纪轻舟给他泼了瓢冷水。
骆明煊的英俊是需要寻找角度搭配衣着扬长避短后才能体现出来的, 和解予安那清冷贵气自带高级感的长相肯定无法相比。
这就是资质差异,天注定的, 无可置喙。
“好吧好吧, 如今上海男子,论样貌元哥排第一,我排第二, 行了吧?”骆明煊貌似不满地妥协说道。
话音刚落,他对上纪轻舟怀疑的目光,又很识相地改口:“哎罢了罢了,你排第二,我排第三,这个这个……他叫什么?”
骆明煊朝祝韧青努了努嘴。
“祝韧青。”纪轻舟回答。
“小青,他排第四。”骆明煊擅自地进行了一番选美比赛,然后又喜滋滋地对着镜子开始摆姿势臭美。
祝韧青正专心收拾着被自己缝烂的碎布头,听见骆明煊的话语嘴角微微一抽,觉得此人行事着实浮夸。
不过待他回头一瞧,直观地看见骆明煊的变化之后,又觉对方的反应似乎也合情合理。
在祝韧青记忆里,对这位骆少的印象就是个穿着花衣裳的黑猴子,而眼前此人英姿勃勃又倜傥不群,哪里还有几日前猴男的模样。
这前后对比委实一目了然,简直比之前的自己还要夸张。
一时之间,他心中涌起一股危机感。
他想先生确实是有股魔力的,能够将人几近脱胎换骨地改造。
倘若但凡是个有点底子的男子,都能被装扮得英俊不凡,那他这模特的行当岂非人人都能上任?
正当祝韧青燃起竞争意识,为前路而担忧的时候,纪轻舟收拾完工具,将东西还给了隔壁理发店。
回来后,他刚坐下拿起针线继续上主标,骆明煊便蹲着身体,凑到他椅子边问:“能同我说说这其中的要诀吗?”
他对自己改造后的形象可谓相当满意,可他又不能每天麻烦纪轻舟给自己做头发搭衣服,只好趁现在多学些技巧。
想到这,骆明煊便觉可惜,怎么纪轻舟偏就进了解家,他元哥是最不需要做改造的。
纪轻舟乜了他一眼,一边娴熟地缝着主标,一边说道:“我先前说过,你的底子其实还不错,身材上最大的短板就是肩窄,而你个子高,身材又没料,穿那种垂感好的长袍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
“所以我推荐你穿西服,尤其是那种加了厚垫肩的男士外套,能很好地帮你掩盖缺点,撑起上半身的气场,比如你身上这件皮夹克。至于发型么……”
他将骆明煊的优缺点一一道出,告诉他要如何扬长避短。
骆明煊听得连连点头,后面因为内容太多记不住,还从纪轻舟的草稿本上撕下一页,叼着笔头,将要点一条条记在了纸上。
他发誓,自己上学都没这么认真过。
记完之后,骆明煊将笔记折叠好塞进裤子口袋,随即道:“你这件外套我要了,多少钱?”
纪轻舟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还想着要如何推销呢,没想到对方自己先开了口。
他面色泰然地站起身,将上完主标的旗袍放在熨烫台上,坦然回道:“价格倒没有很贵,不过还不能卖。”
“为什么?”
“你没发现它还是半成品吗?连扣子都没上。”
骆明煊低头瞧了眼,才发现这皮衣连颗扣子都没有,便道:“那我可否先预定?”
他语气里带了点急迫,生怕纪轻舟不肯买给他,那之后还不知能去哪找到这样适合他的外套。
“我五号要回去吃喜酒,你能在那之前把它做完卖给我吗?”
纪轻舟对上他眼巴巴的目光,心忖今天就是二号了,时间稍有点紧张,不过这件皮夹克离完成也就剩几道工序,实在不行大不了晚上回去加加班,就点头说:“可以。”
“那太好了!你开个价,我先把钱付了。”
毕竟是解予安的朋友,又是泰明祥的少东家之一,今后估计会常有生意往来,纪轻舟便给他开了个友情价:“四十五元。”
他原本是打算这件夹克至少卖五十起步的,毕竟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稀罕货,奢侈品。
“成交!”骆明煊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下来,看来是真不差钱的主。
一件夹克四十五元,而纪轻舟定制的苏罗价格是二十元,这一来一去相抵消,他还从骆明煊那倒挣了二十五块。
相当于皮衣回本后,多挣了五块钱制作费,且白得了一匹苏罗。
总的而言,还是赚了不少的。
骆明煊回了趟车里,取来银圆爽快地付了钱,随后脱下皮衣放在店里,约定两日后来取,接着便拿上自己的长袍,衣服也没换,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看他的样子,是迫不及待地去给亲朋好友展示他的新造型了。
又过了几十分钟,纪轻舟将鹅黄旗袍整烫完毕,用竹麻纸包裹好,打上丝带,准备吃过饭后,带着衣服去趟方碧蓉家,给方小姐试穿。
因为之前用坯布试缝后,已去方家给方小姐试穿过一次,调整过样板,所以纪轻舟对这次试穿信心很大。
即便真有点小问题,到了这一步,也基本不用再从头起版,在成品上做些修改便足够了。
给祝韧青买了午饭后,纪轻舟留他在店里看店,自己则带着旗袍搭乘电车返回解家吃饭。
方碧蓉家的住址就在爱文义路和派克路交界地带不远,他想自己反正要过去,那午饭就干脆回解家吃了,还能省下一份饭钱。
之前方碧蓉在留下地址时曾特意说明,她一般下午四点过后,以及周末都会待在家里。
而今天凑得正巧,刚好是周末。
据纪轻舟通过一些小道消息所了解,方碧蓉的父亲似乎是某个大饭店的老板,在上海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富商。
而从其住所那整洁考究的花园和红砖砌成的洋楼来看,收入也确实不菲。
下午,纪轻舟到方府时,方碧蓉正同她两个朋友一起聚在会客厅里喝茶聊天。
其中一个朋友,纪轻舟认识,正是给他布置了一大难题的顾客施玄曼。
而另一个姑娘,身材玲珑,眼神灵动,生着一张丰润白皙的脸蛋,穿着一件木耳边小圆领的淡蓝收腰连衣裙,足踝上套着雪白的中筒丝袜和米色的高跟皮鞋,全然是一副摩登俏佳人打扮。
他还未见过此人。
“纪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陆雪盈陆小姐,是我的朋友。”
方碧蓉平时性格娴静内敛,不善与人沟通,不过此时是在自己家中,身边又都是熟人,她便主动承担起了介绍人的工作。
纪轻舟在听到陆雪盈这个名字时,不禁动了下眉毛。
很好,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名人的朋友还是名人。
这位陆小姐,假若不是同名同姓,那就是民国时期有名的那位交际花了吧?
此时的名媛或交际花可并非什么贬义词,在民国,想要成为上流圈子里的交际花,外表的美丽与着装打扮的时髦是最基础的入门条件。
而想要成为其中佼佼者,那就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既要有学识,懂得外语、乐器、跳舞、戏曲等,运动方面比如高尔夫、网球等也要掌握几项,说是十项全能也不为过。
此时的陆小姐看着年纪尚轻,像是还未成年的样子,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雪盈,这是世纪成衣铺的纪先生,他是解太太的表外甥。”方碧蓉随即同那少女介绍纪轻舟的身份。
陆雪盈起初听仆人通报说什么成衣店的裁缝来了,并不怎感兴趣,听见后半句话才撩起眼皮,兴致缺缺地瞧了他一眼,道:“原来是解太太的外甥,你怎么会去开成衣铺?”
她这话说得就好像裁缝是多下等的职业似的,只有毫无权势背景的人才会去做。
纪轻舟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从她的言语里感受到了恶意,就丝毫不惯着对方,直接询问:“陆小姐这是何意,是瞧不起开成衣铺的吗?”
虽然陆雪盈确实有这个意思,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原本以她的想法,他们该是站在同一个阶层的才对。
“我只是诧异而已,你都是解家的表亲了,何必去开什么成衣铺?随便让解伯伯给你安排个职位不就好了。”
“哦,”纪轻舟缓缓点头,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在上海靠手艺吃饭,是件受人尊重的事,看来你不这么认为啊。”
陆雪盈皱了皱眉,不高兴道:“你明知我并非这个意思,何必故意曲解。”
纪轻舟佯作不解:“在下区区一个小裁缝,哪敢曲解陆小姐的意思?你可别冤枉我。”
方碧蓉见他们三言两语的就起了矛盾,不禁着急,想劝又不知该如何插口。
一旁施玄曼倏地笑了声,打圆场道:“好了纪先生,雪盈她没有贬低您职业的意思,我想是因为您确实长得不像裁缝,她才好奇多问了几句。”
陆雪盈张了张嘴,要想反驳。
但随即对上纪轻舟不含丝毫笑意的眼眸,考虑到对方毕竟是沈南绮的外甥,终是闭上了嘴。
既然老顾客都打圆场了,纪轻舟也见好就收,将旗袍拿给方碧蓉,让对方去试衣,自己则在佣人招待下,端着茶杯,于铺着天鹅绒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早知你在这,我便把你的那套衬衫裙一并带来了。”喝一口茶水润喉,纪轻舟朝施玄曼说道。
“反正我不着急穿,您下回将它和我的旗袍一块送来便是。”施玄曼带着笑容说道,旋即问:“对了,我那旗袍的料子可有眉目了?”
纪轻舟点了点头,说:“今早刚拿到货,五角一尺,这是我拿货的成本价,一分也没给你多加。”
五角一尺也是施玄曼能接受的最高价了。
她稍稍舒了口气:“那便好,我还担心您迟迟不给消息,是定不到料子,想着过两日去您店里问问,若实在没有,也只好换一套做了。
“幸好是选在了您这做,碧蓉才一周就收到了她的旗袍,若是当初去了裕祥,还不知要等多久。”
纪轻舟刚要随口附和两句,坐于对面沙发上的陆雪盈便忍不住插嘴道:“旗袍而已,何处不能做,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施玄曼闻言,眼里的笑意瞬间收敛了几分。
对于陆雪盈,她向来不怎喜欢此人直来直去的性子,若非碧蓉与她是发小,而自己兄长又在陆雪盈父亲的手下做事,她都懒得与对方维持表面的和睦。
“你上次未去鲍老爷的寿筵,所以不清楚,”她不露声色地同陆雪盈解释道,“现在上海开始出现一种新式旗袍了,最初便是纪先生给解太太出的点子,解太太在鲍老爷的寿筵上穿过一回,真是把我们一干人等迷得不轻。”
“再如何新式,不还是袍子,能好看到哪去?”陆雪盈想也不想便回道。
“要我说那些过时的袄子袍子最是落后无意义,点缀那么多的花边图案,既劳神费力,又不便活动工作,纯粹地做个装饰性都嫌累赘。你们与其花那么多的钱做旗袍,不如多去百货商店逛逛呢,那的洋装不比这些旧袍子轻捷美观?”
她刚这么喋喋不已地输出完观念,纪轻舟和施玄曼都还未想出反驳的话语,便听见右侧走廊传来皮鞋碰撞木质地板的哒哒脚步声。
紧接着,伴随着一句腼腆女声,换上一身鹅黄色全开襟旗袍的方碧蓉从走廊口走了过来。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陆雪盈所坐的单人沙发,正好直对着走廊口方向,听见脚步声传来,她一抬眼,便望见了好友身上那一件全然超出她印象的轻便俏丽的旗袍。
一时间,惊讶地瞪大双目张开了唇,半晌未有言语。
第28章 晚礼服
方碧蓉的旗袍其实并不如沈南绮的那件那般的优雅袅娜, 它整体更偏向直身廓形,只稍微地收了点腰,使得它在青春期的少女身上更为服帖纤巧。
话虽如此, 在陆雪盈这个从未见过新式旗袍的人眼中,这件鹅黄旗袍已足够新奇。
它不似寻常袍子那般的宽大厚重,予人以古董般的庄严与肃穆,而是轻盈活泼的, 文雅娴淑的。
它的袖子是方便活动的窄袖,裙摆不长不短恰好在脚踝往上五公分的位置,膝盖下方的开衩在走动间偶尔地露出浅粉色衬裙的褶边, 虽保守却也透着少女巧思。
款式既有洋装连衣裙的时髦, 又含着传统服饰的娴雅,正符合她们这般年纪的女学生日常着装。
陆雪盈简直被这件处处透着妙龄少女秀美与俏皮的裙子一眼击中了。
若非她刚刚才对袍子的种种缺点输出一通,且这件旗袍的制作者又在言辞上对她颇为不客气, 恐怕在方碧蓉刚一走进会客厅时, 她就忍不住凑过去拍手称赞起这式样别致的旗袍了。
比起陆雪盈的咬牙克制, 施玄曼就无需多虑了,见方碧蓉穿上新衣出来, 便立刻起身过去,绕着好友观察了一圈, 语气欣快道:“碧蓉, 这颜色太适合你了!连我这不喜欢黄色的都觉得漂亮得很。”
紧接着,她眼神亮亮地看向纪轻舟:“纪先生真是好手艺, 这旗袍与您画稿上的一模一样, 叫我更期待我的那件袍子了!”
受了客户夸奖的纪轻舟心情舒畅,旋即询问方碧蓉道:“方小姐,衣服上身后可有不舒服的地方?紧了、松了, 或者磨皮肤?”
方碧蓉面孔微红地摇了摇头:“大小合适得很,料子也柔软舒适,您的手艺很出色,我很喜欢。”
她不禁连用了三个“很”来表达自己的喜爱程度,实在是这件旗袍太称她心意了。
事实上,方才在房间里,当她解开丝带与竹麻纸的包裹,看见整齐叠放的衣服那朝上的领口时,就被那鲜嫩柔美的配色惊艳了眼球。
尽管早已见过设计效果图,也触摸过面料的小样,这件衣服的成品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为精致漂亮。
苎麻细纺的料子轻薄爽滑,鹅黄面料上的浅紫色丁香印花与风信紫的线香绲正呼应,衣服的里衬是细致的棉纱,贴身穿着轻薄柔软又吸汗。
就连领子内侧的小标牌都充满着种种巧思。
方碧蓉起初看见那绣着衣架与粉色半裙的标牌时还有些不解,以为是什么可拆卸的零钱口袋,待认出米色标牌上绣着的“世纪”二字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店铺的招牌。
这有趣的发现令她不禁莞尔,心想纪先生一定很热爱他的事业,才会在这种无人关注的小角落也设置一些美好的创意。
“既然合适的话,那就不再做修改了?”纪轻舟问。
方碧蓉抿着唇点了点头,说:“辛苦您跑一趟,请您稍等会儿,我去拿银圆过来。”
说罢,她便又跑回了房间里去拿钱。
纪轻舟悠然地坐回沙发上喝了口温热的绿茶,这时就听施玄曼对陆雪盈说道:
“方才碧蓉身上的那件便是新式的袍子,看着还不错吧?”
“过得去吧。”陆雪盈依然嘴很硬。
想了想又补充道:“显然旗袍改出花来也就这样了,上海有真本事的裁缝,都是以做洋服出名的。”
纪轻舟在家时不时就要与解予安夹枪带棒地吵上几句,陆雪盈这种程度的嘲讽于他而言可谓不痛不痒。
他面色从容地放下茶杯,正要开口回话,施玄曼就先一步道:“纪先生对洋装的审美也是极好的,我前几日还在他那预定了一套,准备等你生日宴的时候穿。”
“是吗。”陆雪盈微微上挑的圆眼看向纪轻舟,歪了歪脑袋道:“那我可有些好奇了,纪先生若也擅长做洋装,那不若给我做一套宴会礼服裙?”
纪轻舟闻言诧异,没想到她还挺能屈能伸。
“你确定?我的收费可不低。”
“只要我看得上,钱财不是问题。”陆雪盈以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口吻道。
这姑娘虽有些捧高踩低,不大有礼貌,但到底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纪轻舟不至于因为刚刚的那点小矛盾,就拒绝上门生意。
况且她想要的还是礼服裙,那纪轻舟就更难以拒绝了。
做了大半个月的西服和旗袍,他实在是很想换换口味,玩些新花样。
于是在对面少女用带着点挑衅的态度提出这个提议时,纪轻舟便收敛起悠然的神色,从包里拿出自来水笔和草稿本,随意翻开一页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场合穿?早上、中午还是晚上?”
陆雪盈其实更想要一件方碧蓉那样的俏丽旗袍,但她不好意思说,就故意拿“考考你”的态度,试图刺激对方给自己做一套洋装。
倘若纪轻舟不愿意,那她便当没说过,若是愿意,那之后不论做得好与差,她都有理由再找对方给自己做一件新式的旗袍。
不过纪轻舟应对此事的态度却令她有些意外,如此的公事公办,反倒让她觉得自己过于小题大做了。
兴许她直接提出想要一件新式的旗袍,对方也不会把她之前的那些言论放在心上。
然而话都已经说到这了,她思索了几秒,只好回答道:“下个月二十六日是我的生日,我要在我的成年礼晚宴上穿。”
“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晚宴?”
“当然是西式的。”陆雪盈嗓音清脆有力道。
“要跳舞吗?”
“当然。”
纪轻舟在本子上记了一笔,紧接着问:“对于晚礼服,你能接受多大的尺度,比如露部分的肩膀、手臂或者小腿?”
他问得一本正经,不会令女孩感到冒犯或不适。
而陆雪盈听完却不由愣了愣。
其实在此之前,她每次参与宴会的礼服都是由母亲挑选,由家里的裁缝,或者外面的洋服店定制的,她自己则没有什么选择权。
而家里人安排的礼服往往都偏于保守,就比如下个月生日宴会的裙子,母亲已经找了裁缝在制作了。
陆雪盈看过他们画的图纸,那是套很平庸的裙子,她不怎么喜欢,却也找不到更好的款式。
此番之所以回答说自己需要一件生日晚宴的礼服裙,原本不过是随意找个由头而已,却没想到对方问得如此详细。
这令第一次自己尝试主宰礼服选择的她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心中暗暗地腾升几分期待,说道:“我可以接受稍微大一些的领口,露一部分的手臂和小腿。”
原本这些细节也是被母亲严格管控的,但她想自己都已经快成年了,理应有自己做主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