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为何要让周大人亲自监管那两位,这监管还包括为许小少爷启蒙吗?
还有住房的安排也让他不解。客院的正房,连排共建了五间屋子,中间是堂屋,左右两侧各两间。现在堂屋右面第一间做了许小少爷的书房,左一按理来说应该周大人住,如今却是许少爷从里面出来,且两人说话十分熟稔,怎么看都不像对待犯人该有的态度,反倒~反倒怎样?唐元益一时也无法分辨,总之就是不对劲儿。
到了晚间,唐元益嗓子有些痒,便对老妻道:“给我倒些水来。”
乔氏发现水壶空了,便去外间取了热水回来,唐元益看到,顺口道:“下次这样的事情让夏莲去。”
乔氏笑道:“多大点儿事,我又不是老眼昏花了。”
唐元益原本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喝呛了,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乔氏忙给他顺背,唐元益看着老妻,神情凝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还有那个给许小少爷启蒙的人,不是李用又是哪个?
乔氏看他神色有异,急道:“老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唐元益握住老妻的手,喃喃道:“这回事情大发了。”
第142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7
唐元益心里有了怀疑, 一时却仍然不敢相信,之后便留心观察,结果让他心底拔凉。
他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却又不好与别人谈论。
勒石郡别看穷困偏远, 事情一点儿不比别处少, 他唯一能交心的也就只有成鼎了, 可成鼎这人勇武有余, 智谋不足,掉脑袋的事儿他还真不好贸然和对方商量。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上书朝廷, 实话实说;二是只作不知,顺其自然。
但这两条路哪个唐元益都不想选,只要这件事情爆出去, 以当今的行事风格, 他这个郡守肯定会被迁怒,他都熬到这个岁数了, 若是倒了, 家里人可如何是好。
事情憋在心里,唐元益愁得不行, 他现在甚至想辞官。
这种想法也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浮现,他在勒石郡待了二十年,不是故乡, 胜似故乡。这里人口不丰,他连下面村坞中的老人娃娃都识得,想要离开,又哪里割舍得下。
唐元益见天发愁,就这么一拖再拖, 生生愁出了拖延症。
等吧,等到周大人的宅子建起来搬出去就好了,反正旨意是皇上下的,他官职与周大人相差了五个等级,上官行事,哪里容他来置喙。
天气一天天地回暖,唐元益看着城中的变化,忽然就不急了。
这日朝食,唐元益看着桌上两个碗碟形状怪异,便问老妻:“这是在哪家采买的,怎地模样如此稀奇?”
乔氏看着印着手掌的瓷碟,笑道:“昨日客院那边送过来的,说是轩儿亲手所做,轩儿孝顺,送了两个到咱们院子。”
唐元益神情疑惑:“轩儿不过一届稚童,如何会作此物?”
乔氏解释道:“他自是不会,不过是跟那位许小少爷一处玩耍,玩个热闹罢了,哪想到竟然被烧制出来了。”
唐元益心生不妙:“……轩儿何时与那边走得这样近了?我怎么不知?”
“你每日起早贪晚地忙碌,不知也很正常。就清明那天,那边院子里放了好大的风筝,轩儿便寻了过去,两个孩子年纪相仿,便玩到了一处。还与许小少爷一起听了几回故事,每次回来都会学舌给我和他娘听,口齿都比以前伶俐了呢!”想到孙儿顽皮聪敏的模样,乔氏脸上就带了笑,“李老见识广博,便是讲个故事也比别人动听几分,也难怪轩儿喜欢。”
乔氏笑容倏然僵住,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要不,我与轩儿他娘叮嘱两句?”
唐元益看着瓷碟上面的光泽,他只知道那边烧炭烧砖,没想到竟然连瓷器也能烧制得出,也不知还有多少本事没有使出来,这样的人他敢得罪吗?
唐元益叹息一声:“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再过两月,他们便会搬出去,小孩子忘性大,等到分开,慢慢也就淡了,咱们做大人的还是不要多插手。”
许逸宁看着每日过来玩耍的唐小少爷,再看一眼弟弟,与秦疏对视一眼,含笑不语。
秦疏感叹:有些人,生来就精通屠龙之术。
一边有意为之,另一边无意阻拦,两个孩子倒是愈发亲近了。
只是唐元益能等,其他人却是等不得了。
次日,他刚到郡衙,郡丞于俊就来报说:“成鼎、孙耀等人正在后堂等他。”
唐元益闻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心下思量着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往后堂走。
“郡守大人。”
“唐大人。”
唐元益打眼一看,人来得还挺齐全,他走到上首坐下,“都坐。”
衙役奉上热茶,他揭开碗盖,呷了一口。这才悠悠地道:“你们这是商量好了?说吧,是有什么事?”
孙耀去看成鼎,成鼎正在牛饮,他便也跟着保持沉默。史云钊等了半晌,看两人都不说话,只好开口:“大人,周大人又是开铺子,又是建窑,与民争利,是否不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杂货铺是落在监管所的名下,这算不得与民争利。”唐元益心底哂笑,史家守着边境,却暗地里行商,与民争利的事情可没少做,这是怕周全坐大,影响到他们切身的利益了,还真是够未雨绸缪的。
史云钊见他不以为然,急切道:“大人,您是勒石郡的郡守,主掌一方行政,周大人此举,眼下尚看不出什么。长此以往,定然有损大人威严。”
当初周全刚到勒石城,言说自己只要王家坞,哪成想是项庄舞剑呢?
就拿修建城墙来说,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如今竟然也有人上赶着询问,便是和那些流放犯一起做活也不介意,为着的就是免费的午食和三个铜板的工钱。
王家坞存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打破了和原住民之间的壁垒,结果就被一顿饭和几个铜板轻易地击碎了。
还有那个利民杂货铺,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人暗地里讥讽过,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经常有人去杂货铺交易,或是银钱买卖,或是以物易物。就拿山货说吧,他们收进去一斤七个钱,卖出去仅多一钱。收的价钱不低,卖的价钱绝对称不得高,名声传出去后,日常交易大家首选的都是利民杂货铺。
就在两日前,他们又多了一项营生,开始兼职做掮客生意。以后还不知要将触角伸到哪里去呢。
从开张至今,前后不过五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将旁边的两家铺子买了下来,全部打通,对于向来安稳的勒石城来说,这样扩张的速度堪称恐怖。
孙耀终于道:“这位周大人开杂货铺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唐元益心里明镜一样,当然不是为了做生意,人家所谋乃是民心。
唐元益一改老神在在,十分光棍道:“周大人是都监,知道什么是都监吗?负责监察郡内的官员和政务,分掌行政、兵事、监察职责。周大人想要直接干预治政我都不能阻拦,我难道还能对上官指手画脚吗?”
史云钊心下不满:“唐大人,长此以往,您难道就不担心会被架空?”
唐元益冲着京城的方向一拱手:“周大人初来勒石城,便大刀阔斧,想必是圣上有所吩咐,本官不好插手。诸位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亲自拜访周大人,如此也可解了心中疑惑。”
史云钊眼神嘲弄:“大人雅量,如此,倒是我等杞人忧天了。下官还有事,告辞。”
史云钊拂袖而去,唐元益眉毛也未抬一下。史云钊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能够笑到最后的一个都没有。反倒是他,一直以来稳扎稳打,最终稳坐郡守之位。
孙耀显然是一样的想法:“不过是仗着有位好叔父罢了。”这样自视甚高,目中无人,早晚得吃个大教训。
成鼎看了他一眼,孙耀知机地告辞离开。
堂中只剩他们二人,唐元益亲自给他添了热茶,开口道:“你今日怎的从头到尾未发一语?”
成鼎哼笑一声:“你当初亲自跟我说的话难道忘了?周大人若是想,能直接把我撸下去,我还想把这位置传给我家儿郎呢。姓史的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就是个带兵的大老粗,搞不来那些弯弯绕绕。别的暂且不说,至少周大人能让我手底下的兵吃上盐。”
唐元益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成鼎移开目光:“你也没问啊。”
唐元益:“……”好嘛,自己愁得头发都白了都没跟这个莽汉多说,结果对方竟然早就已经和那边暗度陈仓了。
这一刻,唐元益竟然有种大势已去之感。
天气越来越暖,秦疏开始大兴土木。
宅子要建,城墙要修,路面要铺,还要准备开荒种地,赚钱赚人哪样都不能耽误。
秦疏刚来的时候就制定了百来条的规则,肇和等人严格执行,谁若违反,严惩不贷。连带着来主动前来做工的人也不敢懈怠,无形中效率又提高了许多。
人手太少,秦疏就发动百姓干活。
勒石城地广人稀,街道也十分宽敞。这倒省了不少事儿。秦疏发动街道两旁的百姓自发挖掘壕沟,抹上水泥后,便可疏通城市下水。
原本还有人不乐意,街道两旁的土地都是夯实的,挖掘起来不是一般的费劲儿。但是在看到灰白的坚硬城墙后,这种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是耗费一点儿力气罢了,以后就可以走在平整干净的路面上,运送货物也会更加省力。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好,又不必额外花费银钱,这样的好事儿还是很受百姓欢迎的。
许逸宁见此,便与秦疏商量,干脆让每家自主负责门前的路面。勒石城的人凭借地契去领取水泥,监管所的人负责指导用法,监工验收,如此不过两天,竟然就将这个大工程完成了。这样的速度,就是拿主意的两个也是震惊的,更别说其他人了。
又是一天过去,路面便已变得坚硬,不过王家坞的人说了,想要地面变得坚固耐用,最好是再等几天。
王家坞迎来了二次生机,因为有之前建城墙的经验在,他们几乎是全员都被派了出去做监工指导。以往一直被鄙夷的人忽然被赋予重任,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他们中还有一些人从来没有和原住民交流过,经过这次城建,虽然没有熟悉多少,但也不再是陌生人。
再出去做工,竟也有当地的熟面孔和他们打招呼。
便是如于金水这般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辈也有了正式营生,虽然这里被迫的成分居多,但不得不说,凭借自己的双手换取食物,感觉还不赖。
周边县城的人再来勒石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勒石城真的变成石头城了!
口口相传,这里的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候鸟归来,草木欣荣,田间冒出点点新绿,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天,许逸安正在新建的宅子中追着貂儿玩耍,忽然紫貂抖了抖耳朵,转身停了下来,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许逸安蹲到他的面前:“貂儿,不玩儿了吗?”
紫貂伏低身体,昂着脑袋,紧紧盯着他的身后。
许逸安养了它这么久,早已熟知它的习性,一看就知道这是狩猎的姿态,他以为紫貂是看到了鸟雀之类,笑着回头,然后就看到一个黑衣人伸手向他抓来。
许逸安惊呼一声,坐倒在地。与此同时,紫貂身形如电,蹿向黑衣人,尖利的爪尖儿闪着寒光。
与温驯的外表不同,紫貂虽然身形娇小,却是一种十分凶猛的动物,爪子直直奔着黑衣人的面门而去。
但是它再凶猛,在高手面前还是不堪一击,黑衣人伸手格挡,一把将它甩开。
紫貂重重摔在地上,不动了。
许逸安此时才知道害怕,几个翻滚就拉开几米的距离,害怕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紫貂不只是他的小宠,还是它的朋友。从流放路上就一直陪着他,现在又因为护他被坏人杀死了。
他愤怒极了,比曾经被人欺负了还要愤怒。
“来人,救命——救命啊——”孩童的声音尖利,顿时将留守的人召了过来。
黑衣人手上被紫貂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耽误了点儿时间,想要再次出手,却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绝不能落到这些人的手里,看着几米之外的小孩,他犹豫一瞬,跳上院墙离开。
坏人离开,许逸安小心翼翼地将貂儿抱起,发现它还有气,只是口鼻有血沫溢出,让人触目惊心。
“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呜呜——”紫貂艰难地呼吸着,总是透着狡黠光芒的豆豆眼无神地半阖着。
许逸安慌了,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还记得人生命垂危时的情形,怎么办?紫貂是真的要死了,有谁能够救救他的小貂儿?
他眼里还含着一泡泪,抖着声音对跑来的亲兵道:“带我去找大人。”
第143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8
秦疏此时正在督造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是个打麦场,主要是给大家伙秋收扬场用的。只不过在平地上抹了水泥, 又在中间搭了丈把高的高台罢了。
若说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便是他让人将数个巨大的陶瓮埋于地下, 一方面可以充作扩音器来用, 但更重要的是其具有听音辨位的特殊功能。利用其“空穴效应”以及相邻几个瓮之间的响度差, 就可以识别和确定声源的方位,用于监听敌军动向。
秦疏将方法教给马百顺等人,说:“从今天开始, 这里十二个时辰都要安排人,如果听到什么异常,立即禀告。”
马百顺几人齐声应“是”。然后就按照秦疏教给他们的方法, 趴伏在地, 仔细分辨着不同的音色。
忽然,其中一人起身, “大人, 声音有异,有五道马蹄声从正南向这个方向而来。”
正南方是城内, 秦疏将耳朵贴在地面,隐隐有规律的震动传来,声音急促, 秦疏直觉是来找他的。
他向来不会忽略自己的直觉,与几人交代一声便翻身上马,向城内而去。
远远地他便看到赵虎身前坐着家里的小孩,秦疏目力绝佳,已经看清小孩此时的模样, 当即便是心头一凛,他马也不骑了,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不过几息便已近在眼前。
赵虎一直知道大人身手了得,力大无穷,却不知他轻身功夫竟然也如此厉害,这如鬼魅一般的速度,平生仅见。
许逸安看到秦疏,小嘴一瘪:“大人,救救貂儿,呜呜呜~”
错身之间,赵虎怀中便已一空,他此时才来得及拉住缰绳。回身去看,大人已经在三丈开外。
秦疏就着许逸安的小手,看过紫貂,发现还有气,安慰一句:“莫哭,不会有事。”
许逸安打了个哭嗝:“真,真哒?”
秦疏点头,取出一枚药丸,从上面掰下黄米粒大小,掰开紫貂的嘴巴塞进去,在喉咙上一顺,紫貂便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许逸安努力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紫貂,连呼吸都忘了。终于,那双豆豆眼缓慢地眨了一下,虽然还很虚弱,但之前萦绕的死气似乎也伴随这个动作一并抖落。
许逸安眼泪珠子又开始往下掉,小嘴儿却已经弯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谢谢大人。”
秦疏摸了下小孩的脑袋,“别哭了,让你兄长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安慰了小孩两句,他便看向赵虎几人,赵虎将震惊的目光从紫貂身上收回,把之前庭院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秦疏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逸宁在哪儿?”
赵虎知晓其中的利害,忙道:“许少爷出门的时候说是要去磨坊。”
秦疏闻言,将许逸安夹在腋下,眨眼人便消失不见了。
“赵虎,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赵虎绷着脸:“小少爷差点儿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你说接下来做什么?”
许逸宁看到秦疏抱着弟弟过来,还有些意外,他语气兴奋:“你看,按照你的方子,果然做出豆腐来了。”
秦疏看到他没事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许逸宁这个时候才发现两人的不对劲儿,尤其是弟弟,他抬起弟弟的小脸儿,“安儿怎么哭了?”
秦疏拉着他的手腕出去:“回府与你细说。”
许逸宁看他神色,心里有了猜测。过去这半年的安稳,就像是偷来的,现在,风雨终于要来了吗?
回去的这一路上,不时有人与许逸宁打着招呼。许逸宁忽然有些难以面对这些人的热情,因为他,这里可能很快就会失去现有的安宁。
秦疏看不得他不开心,劝慰说:“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勒石郡的位置注定了不会安宁。逸宁,因为你,他们已经过得比从前好了。”
许逸宁苦笑:“哪里是因为我。”
“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住你,”秦疏语气淡然,却情真意切。
等到回了府,秦疏这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许逸安在一旁补充细节,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记得对方一身黑衣,脸色青白。
许逸宁听他们描述,笃定道:“是影卫。”
秦疏担心露出马脚,一直没有往京城传递消息,一定是杨怀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会再次派人过来。对方想要杀了安儿,定然也不会放过他,那位下了什么命令可想而知。
许逸宁抱住弟弟不撒手,心里一阵后怕:差一点儿,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安儿了。
许逸安此时已经不怎么怕了,现在被兄长紧紧地搂在胸前,红着小脸道:“兄长,我没事儿的,你不要担心。”
“安儿以后不要独自出去,知道吗?”许逸宁叮嘱。
许逸安乖巧点头,还不忘给小宠争取福利:“兄长,貂儿为了救我差点儿死掉,可不可以给它多吃些肉啊。”
“可以,都依你。”
秦疏看着兄弟俩腻歪,开口道:“事情解决之前,安儿都和咱们一起睡。”
听到秦疏的话,许逸安高兴极了,似乎已经忘了之前的危机。精神骤松骤弛,不过一会儿,便困起觉来。
许逸宁将弟弟放到炕上,盖好被子,端详半晌,说:“安儿长高了,也长胖了。”
秦疏将人搂在怀里:“嗯,你们兄弟俩都长肉了。”
许逸宁依偎在他胸前,忽然抽了下鼻子。
秦疏讶然:“怎么了?”
许逸宁声音闷闷的:“如果你遇到的是别人,定然不会似现在这般。”
秦疏知道他又开始钻牛角尖儿了:“说什么傻话,我可是很挑剔的。”
许逸宁抬眼,看清秦疏眸底的深情,心头酸涩。这样的情谊,让他如何回报?
秦疏却是不给他伤怀的机会,低头含住他的唇瓣,温柔地轻吻着,安慰着。
许逸宁性格坚韧、执拗,哪怕在逆境中也从来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唯独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就像他曾经面对皇祖父和父王时一样,他不满他们身为帝王却全无雄心,软弱无能,却又感念他们对他的爱护。
秦疏越是以真心相待,许逸宁越是担心自己牵连了他。事发之前,他还能假装鸵鸟,如今——
许逸宁环住秦疏的肩膀,热情地回吻。“如今,便是愧疚,他也不会放开这个人的。”他自私地想。
就是这个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维护了他的体面,重建了他的尊严,让他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自己还有爱的能力。
唇齿交缠,相濡以沫,爱人的吻带走了心底的彷徨,许逸宁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这里的事情瞒不住了,他一定会把消息传递出去。”
秦疏也已想到了这一点:“京城距离此地路途遥远,便是快马加鞭,往返一次至少也要两月。以你对杨怀的了解。你觉得他在知道我的‘背叛’后,会怎么做?”
许逸宁没有丝毫犹豫:“会派人前来清理。”
“不错,”秦疏轻笑着吻了下他的鼻尖,“杨怀刚愎自用,定然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我倒是盼着他多派些人过来呢。”
千里送人头,正好他缺人手。
许逸宁眉头紧锁:“不对,他知道你在这里冒充周全,染指一郡权柄,又派人在京城假扮周全而死,这无异于谋逆。而今你又将我和安儿护在身边,他会不会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拥我自立。”
秦疏勾唇一笑:“这不是事实吗?”
许逸宁肃容看他:“你还笑得出来,杨家地位不正,至今不足十年,将皇权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派遣大军前来,我们如何能敌?”
秦疏安抚炸毛的妻子:“我的身份不过一个小小影卫,这样挑战他的权威,你觉得他会想让别人知道吗?”
许逸宁若有所思,异地处之,便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想要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小蚂蚱掀了墙角。
秦疏继续说:“你信不信,在清理我们之前,他会将传消息回去的人一一清理干净。”
许逸宁恍然,再看秦疏时,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帝王的权威确实不容挑战,但一刀双刃,现在反倒成为他们可以利用一点。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许逸宁有了新的担忧:“秦疏,这里会打仗吗?”
秦疏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可是,我们手里没有兵。”
秦疏与他交底:“已经摸到一半的兵权了。”
许逸宁意外又不意外,这个人背着他究竟做了多少事儿啊?那位一定想不到,他们会在勒石郡搅动怎样的风云,只要再给他们一年半载……
他埋在秦疏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人比他认知中的还要可靠。他要做的,就是赚钱,准备充足的粮草,经营一个稳定的后方。
稍晚一点,赵虎几人回来请罪:“我等无能,未能搜到嫌犯,还请大人责罚。”
秦疏并不意外,勒石郡地广人稀,此时又正是草长莺飞之际,随便往哪个地方一藏便能躲过追查。
“无妨,他还会再来的,等着就是。至于你们的失职,先攒着。”
秦疏没有施加惩罚,却比棍棒加身还让他们提心。从这天开始,都监府就加强了警戒,即便白天也有两拨人轮守。
如此又过了几天,日子风平浪静,似乎那天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这样的平静不仅没有让人放松,反而更让人紧张了,只主院中的几人睡得安稳。
夜黑风高,叶落无声。
黑暗中,秦疏倏然睁眼,他看了眼身侧之人,小心地将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就在他完成这个动作之后,窗户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启,伴随而来的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