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混血儿?”
“就是父母是来自两个不同国家的。”
吞赦那林想了想:“那我确乃混血儿。”
“混的哪跟哪的?”我被激起好奇心,一时都顾不上为昨夜的事羞愤。
他若有所思:“我有一半天竺血统。”
天竺,那不就是印度的古称吗?他这长相,父母一方肯定不是印度的黑种人,恐怕是占极少数的雅利安人。有雅利安人血统就说得通了,雅利安人是纯正的白种人,古时以盛产美人著称。
“那……你是从天竺来的吗?还是就在苏南长大?”
“我自天竺来。”
我想起唐僧去西天取经就是去的天竺:“那你以前是什么人啊,传教的僧侣吗?”又一想,不对,他的身世与荼生教有关,又怎会是僧侣?
他弯起唇角,似是被我逗笑:“我若是僧侣,岂非破了色戒?”
我抿紧唇,不想理他了:“你才不像僧侣。”
“为何对我这样好奇?你不是只对我这张皮相上心吗?”吞赦那林掐了掐我的脸颊,我摇头,他手指一滞,似在等待我回应。
我却不愿再骗他——毕竟骗他的苦果我已吞下,不想再埋下一个祸根。干咽了一下,我决定实话实说:“一个好的画者,不是只画皮,还要画骨,就是要与自己的缪斯心有灵犀,了解他的全部,成长经历,三观,梦想,伤痛……而我,到现在,还对你,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我还是…你的缪斯?”他声调隐约透出一丝愉悦。
尽管不愿承认,我仍忍着羞耻点了点头。
“除了我,你还有其他想画的人么?”
我摇了摇头,后颈被蓦然扣住,压在墙上,被迫仰起头接纳他极富侵略性的凶狠深吻。我揪住他衣襟,不由自主地绷直脚尖——
我想画他是真的,可我想逃离他,也是真的。
“Burning papers into ashes…”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推了他一把,央求他暂时放过我,后颈被松开,我软在床上,从床头柜把手机摸过来。
“喂。”
“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感冒了?”程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当然没法说我是哭成这样的,嗯了声。
“那我不跟你多废话了,看微信吧。”她利落的挂了通话。
我点开她的微信,那是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个鬓发花白的外国男人的侧脸,我定睛一看,神经猛然一跳——
“Abmer,你不是说过你一直想见Flavio吗?他很欣赏你,想见见你。下周五在江岸太平大厦顶楼Kingbar,我告诉你啊,青泽也要去,我上次跟你说过,在YICCA上他可能是被你刺激到了,回去画了好些新作,比他之前都要好,画技突飞猛进了好几个档次,有几副都拍出了天价,你新作就那一副,你要是不去,他肯定在你偶像面前把你比下去,也会抢走你去欧洲联展的机会。你要是决定来的话,把你那位新缪斯带过来,Flavio很感兴趣,也想见见他。这是他助理发给我的,你千万想清楚了,这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心狂跳起来。
Flavio, 我最崇拜的大师,我的艺术启蒙,我在意大利留学时一心向往,却未能如愿以偿申请跟随的导师。五年前,我曾入不了他的眼,发了无数封申请邮件也石沉大海,如今,他却点名要见我。
那显然是因为那副新作。吞赦那林赐予我的新作。
漆黑的发丝自肩上滑下,我知晓,他肯定也看到了消息。
我按关手机:“吞赦那林,陪我去买点颜料,好吗?”
颜料画材就在江城美院旁边的一条街有卖,离我住的公寓不远。
外边正在下雨,吞赦那林与我同撑一把伞,步行走在这条我无比熟悉的街上。两个月没来,开了几家新店,而一家我常去的却拆了。
“奇怪了,怎么拆了呢,我要的有个特殊色也不知别家有没有……”看着门口的告示,我不禁有点头大。突然脚边“喵”的一声,被一团软物蹭了蹭,我一低头发现这家的猫,立刻蹲下去抱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呀?你家主人呢?”
我摸摸它的头,小黑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向我身边的吞赦那林,似乎一点也不畏惧他,还越过我爬上了他的肩头。
见小猫狂蹭他的脸,我不由想起噶厦镇上民宿里的那条大狗,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明白它当时夹着尾巴尿尿是给他吓的,那这猫……
“猫不怕你呀?”
他点了点头:“猫属阴,狗属阳。属阴的生灵,会亲近我。”
“那我把它带回去了。”我脱口而出,不禁愣了一下。我捡猫干嘛要征求他的意见啊……刚想说点什么找补,却见他唇角微深,嗯了声。
第51章 心软
我转过身,往前走快了两步,他持伞跟着,腿长步大,雨伞的阴影便如他的五指山,一直牢牢遮罩在我头顶,他越追,我便情不自禁走得越快,直到差点一脚踩进水坑里,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我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雨伞下,他低下头,似欲吻我,却被小猫的肉垫按住了嘴唇。我忍俊不禁,险些笑了出来。
“哎,这不是小染吗?”
“小染,你和明仔…呃,你快来瞧瞧吧,我这里进了很多进口颜料,有一种荧光色是黑猫那家拜托我进的,说你常用呢。”
好死不死提什么明洛呀……
看见吞赦那林瞬间黑了脸,我吓得钻进那家店里。
来到颜料架前,我挑出几瓶那天泼没了的颜色,罪魁祸首却还紧跟在我背后,令我不住回想起几天前的情形,耳根发烫,我咬牙:“吞赦那林……以后不许在画室对我做那种事了。”
手在颜料罐上被覆住:“你和明洛常来这条街买颜料?”
我抿唇,不想回答他的死亡发问,指缝被他手指嵌入。
侵略的意味渗入骨髓,他抵在我耳畔低问:“回答我。”
“不,不算经常吧,就来过几回。”我低声道,“和他买颜料有什么啊……我不是还和你去悬崖峭壁上采过颜料嘛,再说了……你还采过火焰石给你的旧情人呢,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就知道欺负我……”
静了一瞬,他问:“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我想画你,也想要自由……我想要解掉脚镯,抹掉嫁身,想要随心所欲的画你,和随心所欲离开的主动权。
我当然没傻到敢说真话,只委婉地小声说:“我想要……你别欺负我。”
“做不到。”他低沉道,“我们已是夫妻,我欺负你,天经地义。”
“你……!”
“喵!”小黑猫跳到颜料架上,不知道是不是都听不下去了。
一罐颜料被碰下来,掉到我脚边,我忙弯腰捡起来,发现是一种新的荧光紫,看起来,光线下,竟然很像是火焰石的色泽。
我心里一动,默默把它和猫都放进了篮子里。
选好了颜料,付过账,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的雨更大了。隔壁就是超市,我才想起家里有些日用品和零食都需要补充,也得买点水果。
进去拿了小推车,见吞赦那林环顾四周,虽戴着墨镜,也可看出来他在打量超市,大抵也是觉得这地方新奇。
“这是……”
“百货超市,就是……大型杂货店,吃的喝的用的,都有。”我解释道,往里边走去,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进去,因为容貌实在惹眼,上二楼扶梯时都吸引来了男女老少上上下下的无数瞩目。
“……好多人。”他突然出声。
我神经一跳,意识到带他进来是个错误。
对吞赦那林而言,这不也是逛超市吗?
准确的说,更像在逛大型肉铺。我头皮发麻,快步进去挑了所有需要的东西,把小推车装得满满当当,路过生鲜区的时候,注意到他在放着那些带血的新鲜肉块的橱柜前脚步微微一滞,我拉住他,压低声音:“是不是这些也可以呀?不一定,非要吃人吧?”
“可以,充饥。”
我一喜,立刻要服务员秤了大几斤带血的,一大袋子给他提着。
起码这吃人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吧……
结账时,看到收银台上的烟,我没忍住,捎带拿了两包,目光又不经意掠过旁边五颜六色的一排小盒,想起他那句“天经地义”,我耳根烧着,犹豫再三,还是飞快拿了一盒——左右他不会罢手,起码我得教他学会用安全措施,虽然我不是女人,没有怀孕的风险……但每次弄到里面,清理起来麻烦不说,感觉也实在太那个了。
我塞到那一大堆需要付款的东西里,没想到立刻就被他拿了起来。
“玻尿酸……保湿,轻薄滋润,快感巅峰……特大号。”他低低念出盒上的字,前后看了看,“染染,这是什么?”
不敢看面前售货员的表情,我捂住脸,整个人都要化成了一股青烟。
从超市里逃也一样出来时,外边已天黑了,街道上的路灯也都已经亮了,因为时近圣诞节,路旁放了两排挂满了星星小灯的圣诞树,远远望去,火树银花一般,将潮湿的街面染映得灿若星河。
“染染。”
听见身后的低唤,我不敢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吞赦那林拎着大袋小袋子站在路中间,肩上趴着一只小猫,还哪里像尸神主?
心底的恐惧在这一瞬烟消云散,我从他肩上抱下小猫,坏心眼的希望他能被手里重得不得了的颜料和百货多耗掉些精力,省得夜里来欺负我,便兀自朝街尾走去,打算多溜达一会再回家。
手机铃却响起来,拿出手机,瞧见是谁的来电,我走到一边树下,按了接听:“喂,妈?”
“你还知道接电话,我和你爸这段时间都急死了。我问你啊,新闻上的事是不是真的,你失踪这一个月,是瞒着我们又谈了个男朋友去了?新闻上还说你结了婚,户口本还在家里,你怎么结的?”
“……”我正不知如何解释,吞赦那林已走到了身边。
“染染,你在和谁说话?”
我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吗,可惜已经晚了,电话里我妈的声调当即高了八度:“旁边是不是你那个新男朋友呢,让他接电话。”
我一阵头大:“哎呀,妈,他是个外国人,不会说几句中文。”
“外国人?”那头的声音更激动了,“你们在国外结的婚?”
吞赦那林盯着我。
我哪敢当着他的面否认结婚的事,只好“嗯”了一声。
“好,好好好……先前你跟那个叫明洛的,你说你只是把他当什么缪斯,没想过以后怎么打算,这个连婚讯都公开了,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男人,爸妈也不反对,就想要你好好的,有个人能照顾你,这样吧,这也快过年了,你去年就没回来,今年怎么着也该回来一趟,把你那外国媳妇也带回来让我们见见。”
什么外国媳妇啊……这尊邪神也是能带回家让你们见见的?
我人都麻了,刚想回绝,吞赦那林却先开了口。
“回去,拿户口本,领证。”
“……”
”听到没有,你这外国媳妇还挺懂事。”我妈的语气平和了,满意了,“别拖着啊,十二月底就回来,滨城靠海暖和,多住一阵再走。”
说罢,不给我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那头把通话挂了。
真要去啊?要是真拿户口本领证,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啊?!
“滨城,靠海?”
我正一个头两个大,突然听见吞赦那林低声喃喃。
“我还没见过,海水的颜色。听说,很蓝。”
我一怔。
“你……想去看海啊?”
他点了点头:“想和你,一起看海。”
心尖一颤,忽然软得不行。
我转过身,逼着自己硬起心肠,带他回去见爸妈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他们只以为他是个外国人,哪里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人哪?万一还来了些亲戚说话不中听,把吞赦那林惹生气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再说了,这证是真能领的吗?
冥婚已经够荒唐了,我们难道还要公开办婚礼请人喝喜酒吗?
让这尊邪神把江秦两家长辈们敬一遍,他们受得起吗?
我摇摇头,把脑海里的想象清除出去,怀里的小黑猫突然炸了毛,朝着一个方向哈哈低哄。我吓了一跳,摸了摸它,这是怎么了?
循声望去,我不禁皱了皱眉。
斜对面的街边,一个粉色头发的身影正持伞在雨中行走。那是青泽。讨厌的人我本不想多看一眼,可这一眼,却让我不禁感到有点诡异——他微微侧仰着头,似乎在笑,嘴巴不停动着,时不时还捂嘴,就好像身边有个比他高的人在和他说话,可他身边分明空无一人。我奇怪地盯着他,见他不单是独自说笑,还抬起手来,神态动作就像环绕着某人脖颈接吻,含情脉脉的,十分缠绵,看得我背脊一阵阵的发凉。
不会是在YICCA上受的刺激太大,得了精神病吧?
因为得了精神病所以画技才突飞猛进?倒也不是说不通,世上有许多疯子都是令人惊艳的艺术家。不过要是疯得厉害,也容易出事。
我虽然讨厌他,但也不愿见他疯出什么问题来,正准备把他的样子录下来发给向南问问,一辆车从身边经过,再看,青泽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染染?”
“好像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我摇摇头,是我的幻觉吗?
吞赦那林腾出一只手环住我:“雨天,水聚阴,还是早些回家。”
“巨婴?”怎么又是这个词?我迷茫地看着他,“水巨婴是什么?”
“就是水,容易招鬼。”
我想起他说明洛是水鬼,当下打消了继续溜达的念头。
第52章 骤雨
买了猫砂盆和猫粮,便回了家。我安顿小猫时,他拎着那袋子血肉去了浴室,将门锁上了。我自然不敢跟去看,毕竟在诊所就已经见识过。在客厅里腾挪出一块养猫的地方,就翻出刚买的小羊排和鸡蛋还有蔬菜汤包去了厨房。
炖汤时,回想起刚才遇见青泽的情景,我还是感到诡异,忍不住翻到青泽的微信,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最新几条赫然都是他的摆拍和自拍,但古怪的是,照片内容不是他抱着吉他,就是坐在泳池边喝酒,和他之前各种炫耀自己作品和展示作画过程的照片内容截然不同,而且本人在照片中不是靠左就是靠右,构图很是奇怪,就好像是个双人合影,特意为另一个看不见的人留出位置似的。
我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又把他拖回了黑名单。
端着晚餐出来,我一眼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又拿着那一小盒东西研究,还拆了一个出来,手一抖,险些把盘子摔地上。
“你乱看什么呀!”放下羊排,我就伸手去夺,怎料他站起来,身高腿长,把安全套高高举起,我竟然够不着。
“这到底是什么?”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暗沉,“上面有避孕的字样,你又不是女子,为何要用到这个?你招惹了女子,给她用的?”
我靠……
不解释不行了,我咬咬牙,忍着羞耻,别开脸,挣扎了好半天才说出口:“给你,用的。免得你,每次都……弄到里面,好凉。”
静了片刻。
“如何用?”再开口,他声音已然哑了。
我往下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给他撩起火来了。
“今,今天不行,下,下次教你。”
“这可是你说的。”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因我身体抱恙,套子倒是一直没用上。补齐了颜料,我便和吞赦那林待在家中,整日画他,只是每每画不了多久,就被他以“我看他的眼神是在勾引他”为由,就在画室里好一番欺负,虽然都没真到底,却也足以叫我浑身发软,失了精力,弄得五六天过去,那夜被他逼着起的一张稿,还只是铺了底色的阶段。
“吞赦那林……”
又一次给他欺负得大汗淋漓,我哭着咬住他的头发,手里的画笔都快要折断。空气里弥漫着他与我纠缠的气息,比常年充斥这里颜料味浓重得多——这画室已经完全沦为了他品尝我这祭品的祭坛。
“你画明洛的时候,是不是也用这种眼神看他?”
我哪知道自己是什么眼神,一味摇头,以为他会像前几日一样会放过我自己解决,却给他一把抱起,到了客厅沙发上。
一个凉薄物事被塞到手心里,他抵耳道:“昨日我便看过探过,你已恢复了,染染,让你夫郎忍了这几日,是不是该践行诺言了?”
次日傍晚一醒来,看着满地散落的安全套,我就感觉买套的决定是给自己挖坑,而且是个巨型无底大坑。
因为这套不凑巧还有点催情作用,吞赦那林本就欲壑难填,一夜就用了半盒,剩下半盒一个上午用完了。其间我哭着告诉过他很多次,一盒不是一次性要用掉的,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你控制一下,吞赦那林……一盒八个,你是不是人啊?”
“不是。”
“……”确实不是。这家伙根本不用睡觉,可以不眠不休的干,完全不会精尽人亡。我欲哭无泪,“下次,我他妈的再也不买了。”
“好,不买便不买。”他在被子里吻了吻我额头,“都是这东西惹祸,教我成日溺在你身上起不来。”
是他妈套子惹的祸吗?你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啊?
我幸好不是个女人,不然现在怀的孩子都能组个足球队了!
感觉他又要起火,我屈膝顶住他的小腹,咬唇道:“起来,都一天一夜了,我身子弱,你是不是又想把我折腾进医院?”
他吻了吻我的脚踝,恋恋不舍的起身,抱我去了浴室。
洗漱完,我便接到了程绾的电话,一看时间,才猛然想起今晚是个重要日子——Flavio会参加的那个酒会!
火速穿戴整齐,给吞赦那林收拾了一番,我便紧急出发了。
“今晚这里被包场了,请问先生有邀请函吗?”
将程绾发来的电子邀请函递给门口的接待,我朝里望去,昏暗的光线下,衣香鬓影,人影交错,有不少熟脸,都是国内艺术圈里的名流,还有不少国外的,都是参加YICCA的艺术家。我不爱社交,甚少参加这样的场合,又是见自己的偶像,不禁感到有些局促。
入了里,听见氛围轻松的音乐和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我才放松了些——一群搞艺术的人的聚会,怎样也不会太中规中矩。
取了杯鸡尾酒,我朝四周张望,寻找照片里的人影,突然一阵有些耳熟的大笑声传来,我皱了皱眉,循声望向不远处二层做成室内篝火营地处,那正前仰后合的粉发青年,不是青泽又是谁?
而在他的身侧,正是Flavio。他比照片上看起来年轻,至多四十出头,一头白发颇为不羁的披散着,身着一袭极富设计感的红色西装,垫肩非常宽,顶下配了一双女式的长靴,着装极为大胆,与他的画风与笔触一样。我抑着心里的激动朝那个方向走去,手却被吞赦那林猛地攥紧,我侧眸看去,他嘴唇绷成了一条线,表情十分不悦。
“我不喜欢你看他的眼神,你的眼像在燃烧。我们初遇时,你也是这么看着我的。不许去,否则……我把他变成尸奴。”
我吓了一跳:“什么眼神?那是我的偶像!就是景仰的人,是因为他在艺术上达到了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再说了,他年纪那么大,外表也不及你万分之一,你跟他较什么劲啊!你都答应了我,我也答应你……随你怎么样了,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啊?”
“我年纪,也大。”
“可你是我现在的缪斯……我不也已经……是你的人了吗?”
他眉心微展,似乎给我哄高兴了,手劲才略松。
“哟,Abmer来了?”
听见这惹人生厌的声音,我不禁皱起眉,看向前方沿楼梯下来的人,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真是冤家路窄。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我打击到了缘故,青泽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像被人吸干了精气似的,脸颊都微微凹陷进去,一双眼却出奇的亮,一进电梯,就直勾勾地盯着我和吞赦那林,笑了:“秦染……我就猜到你一定会来,会来和我抢去欧洲参加联展的机会,不过可惜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就算你有全世界最好的缪斯也没用。现在,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当我的缪斯,我灵感就可以源源不绝。”
我看着他,心里升起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分辨,他便已从右边下去,进了通往洗手间的长廊。
“Hey , Abmer!”Leo熟悉的声音自营地中响起,我抬眼看去,才发现他也在,而Flavio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到来,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招手一笑,但立刻,目光又挪到了我身旁的吞赦那林身上,手僵在那里,似乎一时痴了。我心头微怔,知道他此刻一定和初次见到吞赦那林的我一样感到震撼,没有哪个画者会对他这个活生生的艺术品无动于衷,只是我没有想到连自己的偶像都会如此失态。
直到我们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冲我微微一笑。
“Flavio……”我激动的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措,从口袋里掏出笔,“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就在衣服上,这些年,我一直很遗憾留学时没能跟着您学习,也一直希望能够和您面对面的交流。”
“你的新作很棒,很抱歉当年我没有选择你成为我的学生。”他噙着微笑,优雅地接过笔,在我肩头签了个名。我垂眸看着肩上如他画作一般风格强烈的签名,心情一瞬像冲上了天。
“谢谢。”我抬起头,又见他目光落到了吞赦那林身上,痴痴地凝视着他,心情有点变了味。
“你的缪斯……”他发出一个夸张的弹舌音,我听懂了,那是意大利语,美得令人窒息的意思。我笑笑,拍了拍吞赦那林的背。
“他夸你好看呢。”
吞赦那林面无表情地微微颌首。
“我可以为他画张速写吗,亲爱的Abmer?”我一愣,便见Flavio已经从身后拿出了速写本和笔,笑着望向我。
冲到云霄的心情骤然急转直下,落进了冰河——我的偶像不是因为欣赏我的画而来的,而是看中了我的缪斯。
“我可以画你吗,人间的神明?”没得到我的回应,他转眸看向吞赦那林,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叹和渴望。
第53章 魂饵
我心里一刺,强扯唇角,看向吞赦那林,满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却见他竟然微扬眉梢,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点了点头。
手指在膝盖处收紧,我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他怎么会答应?怎么可以答应?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被自己心头爆炸开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旁边的侍者正巧递来一杯鸡尾酒,我一把拿起,喝了一口。可Flavio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只是如获至宝地翻开了速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