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床,边穿鞋边往这边走,卓情给她让了位置,“醒过一次。”
“你还记得时间吗?医院要记。”
卓情指着床头的本子,“我记过了。”
周青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卓情低头扫了眼时间,“我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梦中何圆的那句“他为什么不回来”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让他心神不宁。
周青给他送到停车场,让卓情今晚别来了。
“我觉得沟通很重要。”她看着卓情,突然说:“你别老自己憋着。”
卓情握着车把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她一眼。
“拜拜。”她冲卓情摆了摆手,走了。
回家的途中,卓情收到了侦探的电话。手机是连着车载蓝牙的,清晰到失去分辨率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卓情猛地踩下了刹车。
“滴——”
“滴——”
身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响起,卓情浑然不觉,把蓝牙关了,拿起手机,声音冰冷,“再说一遍。”
“卓先生现在在西亚饭店和封长林先生见面。”
“砰砰砰”,有人在锤他的车窗,“傻/逼停马路中间啊,开个法拉利了不起啊!他妈的走不走!”
卓情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踩上油门。
原本他雇私家侦探是查卓文单和周青的事情,现在这事解决了,卓情也没撤走他,让他继续看着卓文单。
他们家的生意和封家根本搭不上,更何况封家怎么会看得他们这小门小户,还单独见面。
以保万一,卓情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说的封长林是……”
“封氏集团目前的代理董事长。”
卓情沉默,“他们聊什么了。”
侦探很有素养地回答他,“他们在包间里谈话,我进不去。”
“……”
卓情挂了电话,车子开到楼底下,又让侦探拍几张照片过来。他想留点证据,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侦探回有点困难。
卓情说加钱。
侦探回收到。
卓情上楼,开门的时候突然心悸了一下,他承认,他确实害怕面对昨天那样的封重洺。
他慢慢拉开门,脑袋先从门缝里探进去,没在客厅看到人,这才放心地进去。
说来也可笑,不见的时候又想,见了又害怕。真有病。
他半跪在玄关,够昨天被他踢到角落的拖鞋,头顶突然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拖鞋近在眼前,指尖还差几厘米就能够到,卓情却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身后的人不出声,卓情单手撑在柜橱上,慢慢扭头看过去。
封重洺单肩靠着墙壁,双手抱着胸,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他高高地站在夹角形成的阴影里,微微歪着脑袋,两只眼睛像是黑洞,嵌在他的脸上,一丝光亮也无。
卓情猛地低下头,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就听封重洺冷得像从阴间传出的声音响起。
“你就这么待不住吗。”
又是这样伤人的语气。
卓情仿佛一下回到了昨天,封重洺说他“恶心”的时候,熟悉的窒息感铺面而来,他用力攥紧了手。
“没有,”卓情撑着柜壁站起来,“没待不住。”
他在进门前还想着要好好哄封重洺,不想再和他吵架了,但是一对上封重洺的脸,什么都说不出,心里只剩下难过。
“我先去洗个澡。”
他贴着墙想快速逃离现场,还没走出几步,被人一下子握住胳膊,轻而易举地就被拖过去了。卓情心脏狂跳,完全懵了,听到头顶封重洺咬字很重地叫他的名字,“卓情。”
像是被他含在唇齿间狠狠咀嚼了一番,卓情汗毛倒竖,瞬间回神。他尝试挣了下胳膊,反被捏得更紧,卓情的喉咙滚动了下,小心翼翼地看向头顶上方的人,声音透着几分紧绷:“你说。”
封重洺目光深沉,像是无尽的漩涡,卓情被他看得背后发麻。忽地,他轻笑出声,松了抓住他的手,“很好。”
瞬间失力,卓情不禁连退好几步,他靠着墙喘息,手臂上恐怖的力量犹在似的,让他心慌,卓情偏开眼,小声道:“我去洗澡。”这次没人再抓他了。
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后,客厅彻底陷入一片寂静。
封重洺仍旧站在原地,他背靠着墙,胸膛微微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卓情躲避的姿态一直在他的脑海回放,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却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嗡,嗡——”,两声清晰的震动声从玄关厨柜上传来,封重洺循声看去,是卓情的手机。
他的瞳色闪了下,长腿一跨,两步就把手机捏在了手里。恰巧,手机还没熄屏,他畅通无阻地翻开了。
他已经与外界失联一个月了,一个月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他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很早就在心里演算好了一切,但是真的拿到通讯工具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卓情的微信。
刚刚收到的那条消息挂在通知栏最上方,没有备注,昵称是一串扔在联系人里不会有人注意的英文字母。对方一共发了两条消息,显示出来的是最后一条:只能拍到一张。
封重洺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看清了另一条消息后,神色瞬间结成冰,他面无表情地放大了那张图片。
照片上,是他的二叔封长林,而和他正在握手的那个人,如果封重洺没有记错,是卓情的父亲,卓文单。
往上滑,没再找到有价值的消息,语音通话居多,封重洺点了返回,不用翻找就在第一页看到了目标。
点进去,入目就是一个穿着裙子傻不拉叽的猫在转圈圈,随后才是上面的几个字——阿嬷醒啦
也就是说人家根本没叫他,是卓情自己迫不及待地去了。
手机的灯光映在封重洺的眼底,形成一片冰冷的颜色。正要继续往上翻,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传出来——
卓情出现在卧室门口,和玄关处封重洺撞上视线。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到被对方拿在手里的,自己的手机。
卓情脸色一白,几步就跑到封重洺面前,一把把手机抢了过来。
侦探的聊天被点开了,封重洺看到了,封长林和卓文单的照片。卓情感受到封重洺幽邃的视线深深凝在他的脸上,他一点儿都不敢动,更不敢回视。
他听到侦探说卓文单和封长林见面,脑子里都滑过了几十个可能性,更何况封重洺?他会怎么想?
封老爷子病倒,封重洺车祸,一切突然得不可思议,封长林在此时上位,外界普遍揣测纷纷。卓情听过最大胆的,就是封长林这个亲二叔为了董事长这个位置,拭父杀侄。最终得利者永远会获得怀疑的目光,这很正常,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卓文单搭上了封长林?
卓情不敢细想,卓文单的入场根本就是说不清楚的。手机被他握得死紧,冰冷的棱角顶着他的掌心,仿佛要把他捅个对穿。
“你为什么要拿我的手机?”卓情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在不占理的时候会突然生气,就像他现在这样,“你、怎么随意窥探别人隐私?”
“你是怕我知道什么吗?”极淡的语气,卓情的手却重重一抖。
封重洺将他的所有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心里一阵讽刺,早就怀疑的事实真相如今摆在面前,他也并觉得不畅快,胸口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凭空凿出一个洞,刺骨的寒风从他的身体里呼啸而过。
卓情、以及他的父亲,卓文单,和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二叔,封长林,对他和封远之做了,这一切。
“怕你知道什么?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卓情看出封重洺眼睛里的冰冷,意识到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他沉下气,尽量平稳地说道:“我也是今天刚知道他们……”
“你想说你毫不知情。”
封重洺的表情太怪了,卓情迟疑了两秒才敢点头,“……对。”
“好啊,”他笑了,“那你会让我走吗?”
“不可能!”卓情想都不用想地脱口而出,对方眼里的嘲意简直快将他溺毙,他非常不安,只想用尽全力哄下对方,“你现在出去也没人会保护你,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的伤还没好,你走不远的,你在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为什么要走,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好什么?哪里好?”封重洺微微颔首,竭尽讽刺,“我怎么不知道?”
卓情浑身僵硬着,像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木偶,听着封重洺在那头,对他进行残酷的宣判。
“卓情,”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迟早会走。”
卓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讷讷道:“我以为,我们是开心的。”
“开心?”封重洺反问他:“你哪里看出来我开心?”
“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想吐。”
卓情完全呆滞住了。
封重洺还在说:“你做的饭很难吃,你身上的香水味也很难闻,我不喜欢吃泡面,更不喜欢玩那些弱智的游戏——”
“也不喜欢你。”
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个雨夜,那把剑再次贯穿了他。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我都不会喜欢你。”
第28章 让他不行也得行。
封重洺擦着卓情的肩膀进去时,卓情下意识抬了下手,幅度很小,几乎忽略不计,这是他已经刻入骨髓的反应,又被自己深深压下了。
一直在客厅站了很久,久到正午的太阳直直刺在了他的眼皮上,卓情终于有了反应。
他走去厨房,挑挑拣拣了一些菜,给封重洺做午饭。
卓情做这些的时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动作甚至更仔细了些,沿着菜根上的茎叶脉络一截一截的洗,水流哗哗淌了很久,像是绵延不断的雨水。
卓情自始至终都有看清自己的位置,他从不认为封重洺会喜欢他,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觉得封重洺顶多不是那么讨厌他了,心情好的时候给他一点好脸色,允许他的靠近,——施舍给他一点点好感。
所以封重洺的那些话,卓情自认为也是很容易接受的,他一直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们的距离从来没有近过,他一直被封重洺排斥在外,所以没什么可伤心的。
一点儿也不伤心。
“噗呲——”
指尖被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殷红的血色缓缓漾开,几秒就铺平了整个案板,卓情愣愣地看着,尖锐的痛觉从指尖缓缓攀上心口。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根手指,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迟到许久的疼痛。
附近的好一点的菜馆都被卓情点遍了,按照每次封重洺的剩餐情况,他对封重洺的口味有了大概了解,简而言之就是偏好清淡,不喜浓油赤酱。
他就简单炒了几道的家常菜,做饭途中手指上随意包着止血的纸被染透好几回,卓情毫不在意地扔掉重新抽了张纸摁上。
因为受伤的关系,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才做好。卓情端着餐盘,站在封重洺的门前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给自己心理暗示,他就是来给对方送吃的,没有其他心思,封重洺不会更讨厌他了,不会再说更难听的话了。这才敲了门。
封重洺肯定是不会回应他的,卓情数着秒等了一会,自己推开了门。他没敢看床上的人,将饭菜放到床头柜上就要往外走。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了,“两点了。”
卓情的背影顿住,稍稍侧过一点脸,视线落在半空中,还是没敢看对方。他知道自己今天又迟了,抿了抿唇,控制不住开始道歉,“对不起,我还不够熟练,耽误了一点时间,下次不会了。”
他说话的时候也是侧着身的,细长的手腕僵硬地垂在两边,封重洺一眼就看到他左手用力攥在手心的纸,上面晕开了点点红色,像冬日掉落雪地的梅。
感受到对方落在身上的视线,卓情下意识将受伤的手指藏了起来。
良久,那道让他心惊的视线终于离去了,他还没松一口气,听到对方很淡的声音响起,“拿走。”
“啊?”卓情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转了过来,封重洺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卓情脑袋嗡嗡的,终于在混乱的思绪中找到了一丝清明:“是有你不吃的吗?”
封重洺看着他,却说:“我有说过你做饭很难吃吧。”
——是的,就在几个小时之前。
人的大脑会自动过滤让身体产生疼痛的场景,卓情的潜意识想要忽视封重洺带给他的痛苦,但在此刻,对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扭曲的、疼痛的画面,再次侵袭了他。
卓情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指,由指尖上传来的钻心的痛感让他的脸色彻底白透了。他的嘴巴开阖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勉强吃一点吧,这个时候不好点外卖了。”
封重洺现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不能不吃,就算他做的饭再难吃,为了身体,忍一忍,也可以过去的吧。
可是封重洺非常坚定,他这一生大概从来没有体会过“将就”二字,所以对待不喜欢的事物可以说得上残忍,“拿走。”
卓情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盘菜,入不得眼、难以下咽。
他的双手已经握在了餐盘的两边,食指上未经过任何处理的伤口越发狰狞,他定定看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道:“那你想吃什么?家里还有很多菜。”
“不吃。”
“是不想吃还是不想吃我做的?”
卓情仍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垂着眼,额前的头发垂落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封重洺收回视线,平静的语气,“有区别吗?”
卓情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
他把做好的饭连同盘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还有冰箱里堆的菜,全部、一片叶子都不落的,都扔了。
手机响了,是经常一块玩的狐朋狗友发来的,照常约他出去玩。
往上的三四条都是对方的消息,一模一样的,一天发一条,约他出去喝酒,卓情一次没回过。
这次,他拿起手机,给对方回了个“现在。”
对面很快回过来:这才下午??
卓情没回,手机一响,对方紧接着又发了一条:马到
依旧是袁家的会所,卓情到的时候包厢已经来了三四个人,这个时候能到场的,都是真爱玩的。
他们已经把家伙事拿出来了,吆喝着卓情来玩,卓情像是听不见一样,一个人拎着瓶威士忌往角落去了。几人看出他心情不好,也没再喊他。
卓情一个人灌了大半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来了十几个人了,乌泱泱的聚在一起,充斥着糜烂的快乐。
身侧的沙发一沉,是约他出来的朋友,他拿过杯子给自己满上,在卓情的酒瓶上碰了下,问:“遇上事了?”
卓情不理他也不影响他瞎猜,“和你相好散了?”上次卓情和他们出来喝酒的时候拿这事开过玩笑。
卓情瞥了他一眼。
那人自觉猜对,嘿嘿笑出来,“我说今天怎么喊得动你呢。”
他们这群公子哥都是玩咖,花丛里来来去去片叶不沾身的,谁要是动真心了那是要被人拿出来耻笑的,他自然也将卓情归为了这种情况。但是,卓情却不答他,脸色越喝越沉,他渐渐尝出不对来。
“你不是吧?”他迟疑道,见卓情不说话,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他们这种人,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苦,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平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资源。但等价交换的是,他们的人生从落地起被设定好了,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一到某个特定的时间点,就会按照家族要求的与圈子里某位门当户对的女性结婚。所以在他们看来,“动心”是最不值当,最无意义的事情。
卓情性子冷,和圈子里的谁都不太亲近,也从没见他在哪个温柔乡里过过夜,是最无欲无求的一个,没想到却是他们中最“离经叛道”的那个。
头顶镭射灯迷离而暧昧,晃在卓情的脸上,却是说不清的落寞。
好友突然难受了一下,劈手把卓情的酒杯夺了过来,“不许喝了!”卓情蹙眉要去抢,他一下子拿高了,不让他够着,“你自个儿在这伤身就能解决问题?明天酒醒了不是该难受还难受吗?”
卓情的动作一顿,目光开始聚焦,“什么意思。”
“不就是女人吗?她不上道咱就给她来硬的,上了床就都老实了。”
卓情面无表情地看他,“我不喜欢女的。”
对方一愣,“报意思我忘了。”猛地一拍大腿,“男的不就更好办了!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你让他舒服了他就离不开你了!”
卓情的视线凝在空中某一点不动了,好像在思考。
他见卓情真的听进去了,暗自高兴给好兄弟解决了问题,兴冲冲地抿了一口酒,搂上卓情的肩膀继续提议道:“你要是不放心,我这还有办法。”
卓情的视线缓缓移到他的脸上。
“给他来点好东西,让他不行也得行。”
眼前的脸看得并不清晰,混乱的灯光和酒精的作用让他对一切的感知变得模糊。在这个时候,只有声音中的情绪能完完全全得传达过来——
不行也得行。
这么肯定的一句话。
上了床,他和封重洺就有希望了吗?
卓情缓慢地思索着,脑海中再次闪回了那些令他痛苦的画面,封重洺冷戾的表情和话语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的心脏再次绞痛。
卓情抱着手臂缓缓佝下了背。
反正,无论怎么样,封重洺都不会接受他,他那么厌恶自己,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
卓情的眼底一瞬间更空洞了。
“拿来。”他听见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提醒(高亮):本文是狗血虐文。
这周连更到周日。
卓情打开家门,手上拎着从会所打包回来的叉烧饭和鲜榨果汁。
他把叉烧饭加热了一下,把果汁倒进杯子里,拿出了好友给他的“好东西”。
这东西是粉末状的,卓情对着窗外的月光晃动着半透明包装袋,粉末发出像流沙一样晶莹的光泽。
卓情回忆起好友的话,“这玩意两分钟就上劲,保证让他动都动不了,满脑子只有那事,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厨房内的叉烧饭已经加热完毕,机器发出“叮”地提示音,像是被人打开了某个开关,卓情猛地回过神来。
他不再犹豫,把那袋白色的粉末通通混进果汁里,细细搅拌到完全看不出来为止。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封重洺知道卓情下午又出去了。
他猜测卓情大概率是去陪他“所谓”的朋友了,他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只是实在无事可做,突然想到了卓情薛定谔的喜欢。
——说着喜欢他,表现出一副对他无法自拔的样子,却转头就去找别人,对他的情绪视若无睹。
他怀疑卓情是有计划的,假装无意地让他发现他在和别人亲近,从而逼自己做出反应。他也确实入套了,为了吊住对方,他不得不允许卓情的靠近,甚至允许他亲自己、和自己牵手。而卓情却回报给他连续两天的夜不归宿,让他的“让步”成了笑话。
封重洺不认可感情存在的价值,所以从不会将自己困于囹圄,但是这几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被欺骗的怒火反复凌迟着他,让他无法静心。
卓情根本不喜欢他,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弄他。
封重洺本以为卓情今夜还不会回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回来了。
他仍旧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自顾自地敲开他的门,照常端着饭菜进来。只不过这一次,封重洺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许久不曾出现过的酒味。
虽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一丝辛辣的味道还是突兀地萦绕在他的身上。
他没去医院。
这个认知让封重洺的心情好了一些,虽然从外表上看并不明显。
卓情小心翼翼地坐上他的床沿,他就是喝多了,不然肯定不敢和他靠得这么近,还用两只手把饭端给他,两只眼睛瞪大了看他,解释:“这不是我做的,我从外面买的。”
因为卓情鲜少地听话了,封重洺感受到了一点点被重视的喜悦,所以他没有再给卓情难堪,接过安静地吃了起来。
期间,卓情一直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他,在封重洺快要吃完的时候,卓情拿过了一旁的果汁递给他。
是梨汁,淡黄色的液体向外散发着水果的清香,十分好闻。
封重洺不喜欢吃梨,张嘴要拒绝,卓情又把杯子往前递了递,很真诚地说:“我在外面喝了觉得很好喝,特地带回来想给你尝尝的。”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底氤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是路边可怜兮兮没人疼爱的小狗。
他这样看他,说的话也很好听,封重洺从上而下地注视着他,冷着脸想,卓情真的很有欺骗性,根本不是他意志力低的缘故。
封重洺最终只能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小口。入口微涩,果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梨。
“难喝。”他蹙眉。
卓情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怎么会呢?你不然再试一下。”
封重洺有好几天没看到卓情这么生动的表情了,多看了几眼,勉强自己再次喝了一口。
这次喝得有点多,尝出了味道,甜得发腻,回味发苦,封重洺面无表情地说:“你什么品味。”
卓情一点不恼,笑得眼尾都弯了,眼睛里的水汽此时越发重了。
“那不喝了。”他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便奇怪地停在了原地。
封重洺靠着床头坐着,余光扫见他单手握着杯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他的头低垂着,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一小段颈骨因此高高凸了出来,惨白的白炽灯照在上面,给他笼上一层漂亮的釉色,像展馆里最珍贵的瓷器。
从内里突然泛上一股痒意,封重洺重重地咽了下喉咙,他蹙眉,感受到下腹处漾开的不同寻常的热度。
他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陡沉,“你下了什么?”嘶哑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人。
封重洺脸色阴鸷,眼睛里射出的寒光几乎要将卓情击穿。
卓情缓缓、缓缓地转过身来,他似乎没在笑了,但是封重洺已经看不清了,他像置身在滚烫的水里,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能感受到的唯有下/腹处快要爆炸的yu望。
在失去最后一丝理智前,封重洺一字一顿地叫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卓、情。”
话语里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狠戾让卓情重重一抖,他瞬间红了眼眶,却一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