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直接伸到宋子昱的口袋摸钥匙,宋子昱向来沉稳,被他吓一跳都没发出声音。卓情冲他伸出手,他就懂了,从书包拿出钥匙放到了卓情手上。
卓情收了正准备走,被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叫住了,“你把我们班当你家了是不是?”
卓情回头撇了他一眼,想起来了,前几天在宿舍走廊莫名其妙找他麻烦的人。不想搭理,转过身就要走。
青春期的男生面子比天大,更何况寸头本来就不爽卓情,一下子从位置上冲过来,抓住了卓情的黑T领子,“你拽什么?”
动静太大,整个一班都被吸引过去了,女生们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
卓情家里不是岳市最有钱有权的,也不经常出现在人前,但是他在学校的名气却不小。第一是因为那张过于出挑的脸和生人勿近的气质,第二是因为卓情一出现必然会引起争端,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主角日常打怪一样。女生们很容易被这类男生吸引。
桌旁一阵风过去了,宋子昱头都没抬,继续算着手上的题。
快算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卓情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你爸。”
寸头一愣。
“想寻求关注别来找我,你给我跪下我也不会给你钱。”
卓情的刺向来外放,想扎谁就扎谁,宋子昱看过他打架,卓情下手特别狠,从不吃亏。
寸头的朋友应该听说过卓情的战绩,看他呼吸都粗了,赶紧上去把人拉开了,寸头不领情,骂骂咧咧地还要去揍卓情。
班级最后一排坐了个男生,身型清瘦挺拔,气质过于出众,板正无趣的蓝白校服都被他穿出矜贵来。他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抬一下,这一会估计是被吵到了,抬起头向这边扫了一眼。
卓情往外走的脚步一下就挪不动了,甚至,连身后叫骂的声音都远去了。
被埋在记忆深处的一些画面挨个在他眼前蹦出来,——偌大的会客厅、流着血的楼梯、戴着精致蝴蝶结的小男孩,以及他天籁一般的声音。
卓情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全世界都在他的眼睛里褪色,只有眼前的人正发着光。
那人就坐在那里,面色沉静,看着卓情近乎魔怔地向他走来。
手臂一沉,卓情愣愣地看过去,宋子昱皱眉,对他摇头。卓情看不懂,现下也没心思懂,还要过去,宋子昱却突然有了牛劲,把他越拉越远。
卓情竟一时没挣开他,一直被他拉到了顶楼的天台。
宋子昱不出声地喘气,卓情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
半晌,卓情才问他,“你干什么?”
“救你,”宋子昱看了眼手表,“也救我。”
卓情莫名其妙,宋子昱却不再说了:“你又通宵,快回去睡,我今晚迟点。”
宋子昱要赶时间打工,卓情就和他分开了。
明明很困,躺在床上卓情却睡不着,一直等到夜里一点宋子昱回来,勾着脖子和下面那个带着一身大排档味道的人说话。
“封重洺以前就在我们学校?我怎么没见过他?”
宋子昱边换衣服边回答他,“高一快期末过来的。”现在才高二刚开学没几个月,卓情没见过很正常,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宋子昱说:“你整天泡网吧怎么见他。”
卓情在床上找了半天,啥都没找到,最后把手机壳拆下来扔他。
宋子昱又给他擦干净扔回去了,拿着桶去洗澡,走几步又走回来,“你最好不要去惹他。”
能上他们这个学校的,都是在岳市数得上名的富二代、官二代们,但是谁家也不能和封家比,比不上,也没资格。
卓情以为他是劝诫他,敷衍地点点头,说“知道”。
第二天早上,宋子昱出门上课的时候,卓情闭着眼在床上喊他,“下课给我打电话。”然后就没了意识。
一觉睡到大中午,接到宋子昱电话的时候已经下课十分钟了,卓情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在教学楼下看到宋子昱。
他向来都是懒懒散散的,从来没跑这么急过,撑着膝盖问宋子昱,“你们班空了?”
“应该是。”
卓情皱眉,问,“你们一般在哪吃饭。”
“食堂。”宋子昱说完就想到了什么,看着卓情,一脸“不是吧”的无语。
然后他就听到卓情问,“封重洺一般在哪个食堂?”
宋子昱很想说封重洺这样子的大少爷不在食堂吃饭,但是很不巧的是,封重洺比学校里任何一个人都遵守纪律。
他们学校特殊,老师们对他们的管教不是很严格,很多学生下课后都会去参加各种各种的课程和活动,直接跳掉晚自习,封重洺却不会。
宿舍对于学校的少爷公主们来说也是摆设,但是封重洺偶尔还会在学校过夜,正常得颇为不正常。一班很多人被他带的,都会留下来上晚自习,学生宿舍里也渐渐有了人气。
宿管的存在就有了作用,这对卓情和宋子昱这对不听话的学生就不是非常便利了。
“好日子过够了吧。”宋子昱垂下眼,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嘲讽。卓情没听到一样,转头就问:“封重洺在哪个宿舍?”
“……”
知道了封重洺的宿舍,两人也走到了食堂。
卓情基本上在网吧吃或者让宋子昱带,他头一次来,收获了很多人好奇的目光。
两人打完饭,宋子昱带着卓情往左后方走,卓情走了几步停下来,往右边去了。
宋子昱回头没看他人,再一找,看到卓情直奔右边的封重洺去了。
他管不了卓情,这些大少爷的事情也不是他能管的,该说的他已经说过了,不想被牵连,默默低下头,一个人坐到了离他们最远的那桌。
封重洺的桌上已经摆了菜,但没在吃,看样子是在等人。卓情端着盘子咣地一声在他对面的位子上放下了。
非常粗鲁的、挑衅的行为。
封重洺脸上的表情都没动一下,和他打招呼,“你好。”
卓情手成拳,筷子和插香一样插在他的拳头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封重洺,下颌线崩得很紧,不是很友善的表情。
封重洺似是一无所觉,阳光从侧面落下,给他全身勾了一层温暖的浅金色,他仍是很有礼貌的样子,问卓情:“有什么事吗。”
封重洺的五官比例非常优越,继承了母亲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睛,他的双眼皮褶皱长而深,睫毛颜色很重,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跌进那片灰色的海里。
卓情昨夜搜着关键词刷了一晚的学校贴吧,对其中一句评价有了深切的认知——
“封重洺看狗都深情。”
他的手臂忽然一麻,筷子没安稳,哐当两下倒在餐盘里。
周围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奇妙的情况,早就在暗地观察,被卓情着突兀的一下吓住,食堂竟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卓情的脸色很难看。
他恶狠狠地盯着封重洺,却是对那些偷偷摸摸的人说话,“想看都站我面前来看。”
食堂更静了。
封重洺垂着眼,再抬眼时嘴角带着抱歉的弧度,对周围被吓到的人说:“不好意思。”
封重洺的礼貌有些过剩,让卓情产生一种被划在对方安全区里的错觉。他皱着眉,心头却跳得有些快,又听这人转头问他:“要和我出来吗?”
卓情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封重洺出来了。
他们站在食堂后门的一棵老桂花树下,时不时有黄白色的花瓣落在他们身上。现在正是桂花的季节,卓情被这甜腻的味道熏得头晕,语气非常不耐烦:“说。”
明明是他要干架似地坐到人家跟前,现在又让人家先说。
封重洺沉默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卓情胸口又一跳,睁大了眼睛看他,“笑什么?”
身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都听到了,封重洺摇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卓情下意识留他,刚要开口,脚步的主人现了身形。
对方撩起帘子,歪出半个脑袋,那是一张非常张扬且帅气的脸,十分随意地上下打量卓情。
封重洺站在他旁边,说:“走吧。”
男生没应声,还在看卓情,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探寻,卓情沉着脸瞪回去。
封重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身,“对了。”
卓情的眼睛重新看回他,封重洺站在高他几节的台阶上,有些居高临下。阳光被他高大的背影遮住,让他的眉目看起来非常深,某个瞬间卓情感受到一股冰冷而沉重的压迫感。
卓情走出树下的阴影,往前进了几步,封重洺的五官又清晰了。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浅淡又疏离的笑,说:“下次再找我,请不要在食堂。”
午饭被打扰,封重洺没了再吃的兴致,和薛珩去了他宿舍。
薛珩打了个电话,让人送吃的过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封重洺还和对方打了招呼,叫了男生的名字,男生受宠若惊,被薛珩揽住肩头,“钱微信发你哈。”
他们这样的人身边向来不缺曲意逢迎的人,男生赶忙摆手,眼睛都笑没了,“不用,不用。”
男生走了,封重洺的眉眼也淡了,“以后别这样了。”
薛珩骂他死装。
两人坐在两张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摆着男生带来的东西。
封重洺面无表情,对着一堆东西挑三拣四,他对吃饭的要求很高。薛珩没他那么事儿,随手抓了一个,跨坐在椅子上正吃着,突然踢了下封重洺的椅子腿。
“食堂那男的怎么回事。”
封重洺终于挑好,换了个地方,坐在了薛珩的床边,薛珩眉头一抽,“你那裤子坐过哪了就坐我床上。”
封重洺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拆包装袋,寝室一时间只有塑料袋的哗哗轻响。
薛珩都快吃完了,才听见他说话,非常无情又非常封重洺的一句——
“你说谁。”
【作者有话说】
校园章到十二章结束,不想看回忆的可跳过。但是建议看,因为包含了后文的一点点小细节。
第4章 你什么时候惹了这种变态?
周四临放学的时候,薛珩足球队的朋友喊他去踢球,封重洺被拉着去了,队里有个人哄女朋友没法来,封重洺又被迫上场。
踢到下半场的时候,薛珩溜着球慢慢靠近不同队的封重洺,声音不算小,“旁边。”
围在他周围伺机准备铲球的几个人都看了过去,封重洺没看,趁他说完话放松的这半秒,把球从正面截了过来。
薛珩:“……”
封重洺把球带到球门附近,传给了在一旁等候多时的队友,看着队友成功进球后才朝薛珩说的方向看过去。
卓情坐在看台的楼梯上。
他今天校服穿齐了,但是衬衫的扣子没扣全,领口大咧咧地敞开,露出半截白皙的锁骨。
薛珩从封重洺身后走过来,站在他旁边,眼睛眯了眯。下一秒,封重洺就听见他对卓情喊,“要玩吗?”
卓情也不是个扭捏的,立马从三四层的楼梯上一步跳了下来。
他走过来的这几步,薛珩嘴角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封重洺觑了他一眼。
卓情走近了,也不看薛珩,对着封重洺说,“我不会。”
“没关系。”薛珩抢在封重洺前面,用明目张胆地哄骗的语气说:“很简单的,把别人的球抢过来踢进去就行。”
简不简单卓情都会参加的,说不会只是为了告诉封重洺他的水平。卓情点点头,把校服衬衫袖子捋到手肘上,顶着一张沉郁的小脸,严肃道:“那开始吧。”
薛珩指了自己队伍里的一个男生去当裁判,对卓情笑的很开朗,“你和我一队。”
卓情问封重洺,“和你一队吗?”
“不是。”
薛珩以为卓情想和封重洺一队,但出乎意料的是,卓情听了封重洺的否认,眼里居然闪过一丝兴奋。
两队人即将分开的时候,封重洺走到了卓情的旁边,当着薛珩的后脑勺面挖墙脚:“确定玩吗?”
薛珩“啧”了一声。
卓情有些意外,他不确定封重洺是不是在向他表达关心,毕竟封重洺的多余形式很多,于是只简单地回,“玩。”
封重洺没再说什么,让他注意钉鞋,“第一次玩很容易受伤。”
卓情眨了下眼,背对着他们的薛珩听不下去了,“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队员吧?”
封重洺没说话,跟着另一边人走了。
薛珩指着他的背影,眼睛闪动着,对卓情说:“你防他。”
不用他说,卓情本来也打算这么干的。
这也是他不想和封重洺一个队的原因。在一个队的话,封重洺的眼里永远没他。
对手反而是比队友更鲜明的存在。
但是事与愿违。
卓情对足球的了解仅仅停留在进球,对其他规则一概不知,一靠近封重洺就被场外裁判判“越位”。
他不耐地问薛珩,“‘越位’到底是什么?”
没时间教他这个足球上最复杂的规则,薛珩也懒得废这个口舌,“你看我手势,我让你去你就去。”
在封重洺再一次拿到球后,卓情两眼放光,看向薛珩,薛珩的眼睛比他还亮,但是他沉得住气,迟迟不给他发手势。
卓情等得着急,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眼前的封重洺,不能靠近。
又跑了一段,卓情终于等到了薛珩的手势。
眼前几乎是瞬间出现了一个人,封重洺的反应很快,脚下勾着球迅速退后了一步。
他控着球看过去,卓情半矮着身,宽大的校服被风吹得列列作响,有模有样地挡在他的正前方。对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黑沉的眼睛里闪着浓重而热烈的兴奋。
但卓情是一张白纸,封重洺很轻易看穿他的进攻方向。因此,当卓情的腿直愣愣地冲着他脚下的球扫过来时,封重洺迟疑了半秒。这么莽撞而凶猛的进攻,对方非常大的可能性因为惯性一腿扎在他的钉鞋上。
一阵风掠过,脚下的球不见了。
相同的剧情,只不过换成他被人抢走了球。
卓情因为不熟练而前进的非常缓慢,薛珩放肆的笑从背后传来,“放水啊封重洺?”封重洺没回他,忽而短促地笑了一声,慢跑跟上去。
卓情察觉到身后封重洺的靠近,有意加快速度,但他脚上的功夫不到家,露出的破绽更多了。
就在卓情被球带的失去重心的那一秒,封重洺从他侧面突进,用脚尖把球拉向自己这边,同时迅速转身护住球往反方向踢。
动作干净利落,卓情一时看呆了。
薛珩在后面简直没眼看,“观众席在那边!”
卓情立马回过神,寻着封重洺的背影过去了。
这次封重洺防得很死,卓情甚至没有出腿的机会,跟个傻子一样在旁边跟着跑。
薛珩从后面过来,封重洺的眼神开始变了。
和身体越来越激烈的碰撞还有让人应接不暇的出脚速度相比,薛珩脸上却露出了越来越兴奋的笑,完全是两个极端。
卓情在一旁插都插不进去,他听到不远处同样有人在激动地吹口哨,场上的氛围在这时达到高潮。
在薛珩又一次出脚的时候,卓情不知道自己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回事,突然伸手抓住了封重洺的球衣下摆。
在快速的抵抗中,任何一丁点压力都会导致结果的偏差。封重洺因为被卓情抓住衣服而失去重心,身体无法控制地向一旁歪倒,和他紧挨着的卓情被他带着一齐向草地栽去。
薛珩“哈”了一声,脚尖一勾,带着球成功逃脱。
他们三个靠得太近,场外的裁判没看到卓情的犯规行为,得了便宜的卓情当然不会傻到自首。他现下的注意力全在薛珩身上,只想知道这球进没进,半撑起身子勾着头去瞧,完全忽略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下去了,操场明亮的大灯被打开,封重洺被卓情压在身下,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对方尖削的下颌流下来,滑过他高高扬起的白皙脖颈,晕湿他的衬衫,变成左胸口上的一团小小花瓣。
薛珩过了两个人,成功将球踢进网里。
一阵欢呼声传来,像是有温度的热浪,卓情被感染,不自知地翘起嘴角,一颗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头。
他的脸上有胜利后的餍足,也有其他说不清的情绪,忽而低下了头——
身下,是被他压得严严实实的封重洺。
卓情的眼睛渐渐瞪大了。
封重洺不知道被他压了多久,呼吸都已经平息下来了,双手自然放在身体两侧,是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
“可以起来了吗?”语气甚至都一如既往。
卓情耳尖红了一块,快速站了起来,欲盖弥彰地拍了拍根本没有沾到草的衣服,但是他动作幅度太小,因此显得一卡一顿的,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封重洺随后站了起来,卓情等着他说什么,或者嘲讽自己一句,他已经想好怎么呛回去,但是封重洺却什么也没说。
薛珩背着意气走了过来。
他进了球十分高兴,对卓情作弊的行为闭口不提,因为脸上的笑容太刺眼,隐隐还让卓情品出了赞赏的味道。
“不玩了。”薛珩向卓情发出邀请,“一起吃饭吗?”
卓情看封重洺。
封重洺没在看他,却非常适时地回答,“我回家。”
卓情直接跟着“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嗯什么。
薛珩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缓缓挑起一边眉毛。
第二天中午,薛珩照例去食堂找封重洺。
封重洺坐在他们最常坐的那个位置,桌上已经摆好了菜,他在封重洺对面坐下。
薛珩撑着下巴看着面前圆滚滚的肉丸,请教封重洺,“你看它像不像足球?”
封重洺眼睛都没抬,也不管他的弯弯绕绕,非常严苛地说:“吃饭别说话。”
“……我还没吃呢。”
“我吃了。”封重洺放下手机,拿起筷子。
薛珩觉得更有意思了,直接了当地说,“昨天那人,在看台就目不转睛盯你,上场后更是口香糖一样粘你身上,你什么时候惹了这种变态?”
他骂着人,眼里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余光这时突然瞥到了什么。
卓情也看到了薛珩,——或者说是薛珩对面的人,脚步一转,直接往他们那来了。他的身后,一个黑影子咻地蹿走。
薛珩饶有兴趣地勾着唇,饭也不吃了,靠着椅背看着卓情走近。
封重洺对于薛珩的所有行为都接受良好,直到身旁的椅子发出一声轻响。
他放下筷子,看到身旁的卓情,意外又不意外。
卓情被他盯得莫名,皱眉道:“看什么?”
没等封重洺说话,他又想起什么,短促地“哦”了一声,眼尾的阴影很重,“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来吃饭的。”
“这桌子只允许你们坐吗?”他的表情很冷,浑身都写着不高兴,“你们买了还是刻你们名了?”
薛珩这时候又不会抢话了,就等着封重洺回,他的眼神毫不遮掩地在对面这两人的身上转来转去,觉得特别有意思。
封重洺受封老爷子影响,对吃饭的礼仪看得很重,当然对同桌的同伴也很挑剔。
薛珩还想看封重洺会不会不装了直接赶人走,没想到封重洺直接说:“没有。”
卓情一时没听懂,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好看,“没有什么?”
“没买,也没刻名。”
卓情眨巴了下眼,浑身的戾气骤然少了一半。
封重洺:“吃吗?”
卓情:“吃。”拿起筷子的模样可以称得上乖巧。
薛珩:“……”
从食堂出来,封重洺和薛珩走在前面,卓情跟在封重洺身后,落后一两步的位置。
封重洺停下脚步,转头和他说:“我们先走了。”
卓情比他矮了一些,不是太远的距离,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他这时候应该“嗯”一声,让对方离开。但是封重洺太有礼貌了,自己不说话他就真的不走,于是卓情就故意挺着不说话。
十几米外的走廊下,忽然发出一个非常细微的动静。卓情皱眉看过去,是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二十来岁的男人,手上举着手机,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卓情立马看回封重洺他们,没道理他注意到了,他俩没感觉。
但两人似乎真没看到一样,封重洺表情没变,只是眼睫更垂了,薛珩还是笑,向后捋了下头发,问封重洺:“走?”
这次,封重洺没再等他的回答,疏离地点了下头就走了。
傍晚放学的时候,卓情站在宿舍的阳台,手肘撑着围栏远眺,神色有些倦怠。
学生宿舍靠近学校大门,他住在十一楼,视野开阔,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所有进出的人。
没过一会,封重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卓情的精神肉眼可见地被提起来了。
封重洺背着一个白色的包,走到学校拐角停着的黑色宾利旁,站定。
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眼熟的蓝色T恤,微低着头,双手接过封重洺的背包,恭谨地拉开了后座的门,让封重洺上去,随后自己坐到前面。
宾利缓缓驶远了。
卓情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没动,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是那个人发来的:【周日吃饭别忘了。】
他握着手机,没回复。
【作者有话说】
短信是卓文单发来的,卓情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卓文单约的是晚饭,地点在岳市一家价格昂贵的会员制餐厅。
他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爸爸,给儿子的衣食住行都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让他享受各种别人难以企及的资源。但是卓情却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他心怀怨恨,不感恩,也不孝顺。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卓情却迟迟未出现,卓文单气极拍桌:“越来越无法无天!”
身旁的秘书软声安慰他,“少爷还小呢。”
“明年都十八了!小什么?”卓文单说:“我就该让他吃点苦!”
秘书端了杯热茶给他降火,被卓文单一手推翻。茶水溅上了秘书的大腿,秘书惨叫一声。
卓文单心疼了,拉她坐上自己的腿,掀开裙子查看。秘书疼得直抽气,还在轻声安慰他,说没事,你别生气了。卓文单心头火气才下去了些。
包厢外,卓情已经站了有一会了。
每次一和卓文单见面必定是腥风血雨,如果可以,卓情并不想见他。
但是,卓文单约他“今天”见面。他思考了很久,还是打算听听卓文单能说什么鬼话。
推开门,卓情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卓文单怀里搂着人,手放在对方的腿间,不知道在干什么,两人头贴着头,十分亲密的模样。
卓情的脑子一瞬间就炸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一脚把门边的垃圾桶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