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秋莫名其妙,厉明深问:“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梁暮秋只当对方也是游客,没有多想,跟厉明深一起离开了。
回程路过平阳县,两人都不太饿,简单吃了顿晚饭,梁暮秋将车停在河边,沿河畔同厉明深一起慢悠悠散步。
河畔夜市依旧,沿河还开了好几间酒吧,霓虹招牌闪烁不定,其中一家的门头设计得雅致不俗,梁暮秋不由多看了一眼。
“要不要进去喝一杯?”厉明深问。
晚上风大,又是河边,梁暮秋拢了拢风衣,说:“算了吧,我还要开车。”
“我不喝,我来开车。”厉明深说。
厉明深都这么说了,梁暮秋忽然也有些跃跃欲试,笑着道:“好啊。”
他让厉明深先进去,自己返回车上,从储物格里摸出一样东西,塞进风衣口袋里。
风衣口袋深,从外面看不太出来。
梁暮秋这才回去那间酒吧,一进门就看到厉明深坐在角落卡座,正跟酒保说话,似乎在点酒。
他在对面坐下,厉明深把酒单推过去,问:“喝什么?”
梁暮秋知道自己酒量的深浅,何况他还有事要做,于是点了一杯低度莫吉托。
点好后他又把酒单递给厉明深,问:“你喝什么?可乐还是橙汁?”
他笑盈盈的,眼睛看着厉明深,说完后酒保也忍不住朝厉明深看,掩饰不住地惊讶,心道这么帅的男人怎么来酒吧喝橙汁啊。
厉明深知道梁暮秋是故意的,酒单一推,大方说:“你定。”
梁暮秋没要橙汁也没要可乐,给厉明深点了一杯软饮,五彩缤纷,跟彩虹似的。
酒吧内环境也同样雅致,光线昏暗迷离,酒气醉人,客人们不约而同放低音量小声交谈。最前方是个小型舞台,驻唱的女歌手正弹奏吉他唱着一首怀旧的英文歌。
梁暮秋轻啜一口酒,没敢多喝,借口去洗手间起身走开了。他走到厉明深看不到的地方,脚尖一转直奔吧台。
驻唱的女歌手嗓音婉转,灯光又迷离多变,最能勾起人心底的思绪。厉明深后背靠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神后才发现梁暮秋离开得有点久了。
灯光在此时忽地一暗,激起一片惊呼,厉明深抬起头。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几束射灯又倏然亮起,照亮前方的舞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厉明深也看过去。
梁暮秋坐在那舞台正中一把高脚椅上,手中拿着口琴,正朝他看过来。
舞台中央,女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场,只剩下梁暮秋一个人。
梁暮秋的脚踩在高脚椅下方的横杆上,视线再一次投向厉明深的方向。
所有的光都集中在舞台,其实看不太清底下坐着的人,但他知道厉明深在看他。
他将面前的话筒压低,凑近说道:“这首歌送给你。”
台下响起小声惊叹,很快又安静下来。头顶光束照着脸,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梁暮秋感到面颊发热,抬手将口琴举到嘴边,先试几个音,紧接着便沉下气息,开始吹奏。
一曲《贝加尔湖畔》,调子婉转悠扬,一瞬间将所有人从繁华都市带到了宁静的贝加尔湖边。
曲毕,梁暮秋放下琴,手心全是汗。
全场安静几秒,紧接着爆发热烈掌声,欢呼一并响起,还有人起哄“帅哥再来一首”。梁暮秋赶紧摆手,冲在旁等候的女歌手颔首致意,随后走下去,将舞台还给对方。
他感到脚下有些发软。
梁暮秋穿过人群,短短几步数不清的目光追随着他,他走回卡座,视线同厉明深交错后又飞快移开,有点不敢看厉明深的反应。
他感到心跳剧烈,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就喝,喝到嘴里才想起是酒,不好吐出来只能全都咽下去,立刻感到不止脸,浑身都热了起来。
放下酒杯,梁暮秋舔舔嘴唇,挂上微笑,故作轻快地问对面的人:“怎么样?”
厉明深隐在黑暗中,闻言放下交叠的双腿,倾身向前坐直了些,梁暮秋这才看清他的表情。
短暂的对视后,厉明深勾起唇角,说道:“很好听。”
他把梁暮秋的那杯酒拿过来,又将自己的饮料推过去,示意梁暮秋喝他的,问道:“新学的吗?”
梁暮秋也不客气,端起饮料就喝,点头说道:“以后就不止是会儿歌了。”
“专门为我学的吗?”厉明深又问。
梁暮秋迟疑两秒,轻轻地点了下头。
想给厉明深吹首歌这个念头,是某天忽然冒出来的,梁暮秋记不清了,或许是早起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或许是出门走在路上的时候,起初只是一个闪念,后来变得越发强烈。
他于是也这么做了。
出门前他特意带上口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本打算回去后再吹给厉明深听,谁知厉明深忽然提议来酒吧,他便冒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刚才离开也是去找酒吧老板,请对方配合他。
厉明深没再说话,梁暮秋垂下眼。心跳还有些快,他搅动吸管,把一杯彩虹弄得乱七八糟。
酒保走过来,打破了微妙的沉默,说有人点了酒送给梁暮秋,说着就把一杯热情洋溢的龙舌兰日出搁在了他的面前。
梁暮秋不是第一次被人送酒了,以前上学偶尔去酒吧也遇到过,甚至有几次他去孟金良的餐厅,坐在吧台吃炒饭也有人点酒送他,但他从来不喝。
他往酒保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男人坐在吧台回身望过来。
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出于礼貌梁暮秋冲对方点了点头,随后就把那杯酒推到旁边。
厉明深那杯饮料给了梁暮秋,自己又要一杯柠檬水,抿了一口问:“不喝吗?”
梁暮秋的大脑从兴奋中冷却,听出厉明深语气里微妙的酸味。他佯装思索了几秒,伸手去拿那杯酒,说:“喝也行。”
厉明深按住他的手:“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不怕酒里掺东西?”
梁暮秋看着他,说:“我不是信别人,我是信你。”
厉明深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送酒的男人走过来,停在卡座前,自上而下望着梁暮秋,打了声招呼。
厉明深收回手,端起柠檬水,冷眼看对方。
梁暮秋出于礼貌笑了笑,借着光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忽然间面露疑惑,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不等细想,对方展露微笑,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梁暮秋一愣。
那人接着说:“岚大设计院,我跟你同一级。”
一句话让梁暮秋脸色当场变得僵硬。
那人仿佛没察觉,继续说:“毕业后就没有你的消息了,没想到今天遇见,方不方便给个联系方式?”
梁暮秋心慌意乱,下意识朝厉明深看去,这是个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本能反应,像是想求助,又像是要逃避。
厉明深于是搁下杯子,玻璃底敲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地一声响,他冷声说道:“不方便。”
那人看看厉明深,又看看梁暮秋,耸耸肩识趣地走了。
舞台上,女歌手换了一首活泼的歌曲,台下有人跟着哼唱,场面热闹起来,反衬得两人间气氛凝重,足有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梁暮秋只想赶紧离开,当厉明深问他要不要走时,顺势说了好。
“等我一下。”他说,“我去趟洗手间。”
这回不是借口,梁暮秋往洗手间走,进去后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狠狠洗了把脸,额发被水沾湿了也不在意。
他感觉清醒了一些,心跳也没那么乱了,于是离开往外走,谁知在走廊上又遇到刚才那人。
他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就是在红岚寺里对着他笑的那个人!
一阵恶寒袭来,梁暮秋瞬间意识到,所谓偶遇根本不是巧合,这个人是一路跟他到这里的!
他面色冰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擦身而过时那人忽然伸手拦住他的路。
“梁暮秋。”那人问,“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梁暮秋瞥一眼横在胸前的手臂,目光移到对方脸上,冷冷问:“跟你有关系吗?”
那人也不恼,这会儿走廊没有其他人,他便撕下了彬彬有礼的面具,露骨的目光不加掩饰,上下扫着梁暮秋。
“前两天我在直播间看到你,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原来的样子。其实我这次来是专门找你,没想到真的碰到了。”
梁暮秋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那人笑了一下,不答反问:“你还跟徐谦在一起吗,还是交了新的男朋友?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梁暮秋已经顾不得体面,冲对方喝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来不是了,那就是炮友?那种人占有欲一看就很强,跟他在一起怎么会开心呢?”
那人兀自说,带着欲望的目光在梁暮秋脸上身上流连:“今晚跟我走吧,我一定会让你难忘。”
梁暮秋狠狠攥起拳头,懒得再跟他纠缠:“再废话我就不客气了,滚!”
他重重地挥开那人的手,那人却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朝他的脸摸过来。
梁暮秋偏头闪过,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那人紧跟着上前要抓他的手臂,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衣服,手臂忽然被人从身后抓住,紧接着拉到身后一扭。
咯吱一声,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抱着胳膊倒在了地上。
厉明深从他身后走出来,如视死物一般说道:“他说了叫你滚,没听见吗?”
那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赤红,盯着梁暮秋,“连教授的床都能爬,还装什么纯?”
那人说完就赶紧跑了,梁暮秋站在原地脸色发白。厉明深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朝他看了一眼就径直往外走去。
好好的一天全被破坏了。
回程路上是厉明深开车,车速比平时快,似乎在无声地宣泄着什么。梁暮秋始终面对窗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脖子都酸了也不回头。
平时半小时车程,厉明深二十分钟就开到了。隔壁小院的灯都熄了,杨阿公带着两个孩子已经睡了。
车刚停好,梁暮秋就下车往院子里走。开门,进院,上楼,延续了回来时在车里的沉默。
脚步踏上走廊,等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听到厉明深在他身后也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低头看厉明深落在自己脚边的影子,忽然就忍不住了。
“我没有。”梁暮秋握紧手指,掐得掌心发疼,低声重复,“我没有。”
他没有回头,就这样背对厉明深,无力地辩解:“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我毕业作品获奖是因为跟教授有不正当关系,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所有设计都是我一笔一画画出来的。”
他解释了,没人相信。造谣者很聪明,含糊其辞地说某位教授,没有指名道姓,明显只针对梁暮秋一个人。
他向学院反应,捕风捉影的事,学院也不好查,更怕公开澄清会弄巧成拙,没人敢管。
那段日子梁暮秋根本不想回忆。
他强迫自己不要理会,把注意力集中到新的设计上,却发现灵感尽失,什么也画不出来,越强迫自己越适得其反,到最后甚至产生生理性的厌恶。
脑子里纷纷乱乱,梁暮秋拼命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只剩三个字。
“我没有……”
他不知道厉明深听到那一番话会怎么想,希望厉明深说点什么,厉明深却一言不发。
梁暮秋失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响起了脚步声,从他背后绕到身前,梁暮秋心跳漏了一拍,缓缓睁开眼。
“我知道你没有。”他听见厉明深说。
梁暮秋动动嘴唇,讷讷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有眼睛会看,我有耳朵会听,我有心会感受,我有大脑会思考。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厉明深说。
“如果你觉得随便一个人的话就能动摇我的判断,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梁暮秋无法控制地指尖都在发颤,目光也变得湿润,“那你为什么回来路上都不说话?”
厉明深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握紧,衣物之下,手臂绷出明显的青筋,从酒吧回来的一路上都是如此。他目光幽幽,说道:“我怕我忍不住。”
梁暮秋不解地看着他。
“那个人碰到你了吗?”厉明深忽然问。
“没有。”梁暮秋一愣,说,“没有碰到我。”
“我要确认。”厉明深问。
梁暮秋又是一怔,问:“怎么确认?”
厉明深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抚上他的面颊,动作轻柔地抹掉他眼角的湿痕,像对待一件珍视的艺术品。
梁暮秋屏住呼吸。
厉明深问:“讨厌吗?”
梁暮秋滑动喉结,发出沙哑的声音:“不讨厌。”
厉明深的手从他鼻尖那颗小痣滑下,在唇珠上短暂停留,落在他的唇上,又问:“这样呢?”
梁暮秋目光闪避,却被厉明深抬起下巴,半强迫半哄诱地说:
“看着我。”
“回答我。”
“不讨厌。”他说。
“不讨厌是不是就是喜欢?”厉明深低沉的声音唤他名字,“梁暮秋,你是不是喜欢我?”
梁暮秋没说话,定定望着眼前的人,目光颤抖却没再躲避,已然说明了一切。
厉明深缓缓凑近,气息拂在他脸上,几乎贴上他的嘴唇,只剩一寸。他轻声问:“多喜欢?”
仿佛灵魂都在战栗,梁暮秋再忍耐不住,伸手拽过厉明深的衣领,将那最后一寸的距离填补,决然地吻了上去。
吻急切地落下。
酒精叫梁暮秋意识不清,密集的吻叫他无法呼吸,恍惚中感觉厉明深伸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一把将房门推开。
他的风衣掉在地上,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厉明深,任由对方带着他,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倒在了床上。
整个过程中厉明深几乎没有离开他,短暂地分开后又更激烈地贴上来。
梁暮秋闭上眼,双手搭在厉明深宽阔的肩膀上,五指用力地掐进去,说不出推拒还是迎合,只感到逐渐缺氧,意识更加昏沉。
等厉明深终于松开他时,他感觉嘴唇似乎都要肿了。
厉明深直起上身,曲着双腿跨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梁暮秋。整洁的床铺蹭得乱七八糟,梁暮秋乌黑的头发散在雪白的床单上,胸口不停起伏,睁开眼看过来,目光湿润迷茫,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停下。
厉明深感到喉头发紧,抬起手,手指按上外衣的纽扣,自上而下一粒一粒地解开。
他眼睛始终盯着梁暮秋,目光热到似乎能将人融化,梁暮秋感到好像要烧起来,本能地想闭上眼,却又忍不住睁开,看厉明深将外套脱下后随手扔在地上。
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也同样被解开,凌厉的喉结暴露出来,厉明深深深地望他一眼,紧接着俯下身,吻住了他那双鲜红湿润的嘴唇。
厉明深好像一只久未进食的猛兽,梁暮秋就是他的猎物。梁暮秋原本撑着手臂,很快支持不住,向后仰倒在床上。
意识完全混沌,只剩本能,他从被动承受变为激烈地回应,甚至在厉明深短暂抽身换气时也凑过去,含着水光的眼睛望向厉明深。厉明深眼神一暗,按住他的后颈再度吻上去。
房间的窗帘没拉,月光洒落进来,照亮两道相拥的身影,身下的木板床不堪重负地抗议,最终在厉明深抱着梁暮秋翻了一次身之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吱呀。
两人同时停下来,彼此对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厉明深不想压着梁暮秋,撑起手臂但没有离开,仍然将梁暮秋牢牢笼罩,借着月光打量他的脸。
梁暮秋面颊酡红,下意识偏头又被厉明深掰着下巴转过来。
“别躲,看着我。”厉明深说。
在开车的时候,如果梁暮秋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恐怕会早就忍不住。
厉明深心跳剧烈,情不自禁地又在梁暮秋的唇上亲吻一下,温柔地厮磨,并不激烈,梁暮秋依然感到浑身颤抖。
“在酒吧我就想这么做了。”
梁暮秋感到厉明深的亲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又向下移动到他的鼻尖,最后贴上他的嘴唇,问:“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不知道。”梁暮秋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他反问厉明深,“你喜欢我吗?”
“我受不了任何人碰你,你说我喜不喜欢?”
“不要拐弯抹角。”梁暮秋学着他的语气命令,“回答我。”
汗水沾湿梁暮秋的额发,戳到了薄薄的眼皮,厉明深将他的头发拨到一边,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说:“喜欢。”
梁暮秋感到他的一只手被拉了起来,厉明深在亲他的手指,十指连心,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心脏的战栗,他从来不知道手指也如此敏感。
“要做吗?”他说,说完才意识到未免太放浪了!但酒精烧光了他的羞耻心,叫他变得格外热情和大胆,郁结的情绪也让他不顾切地想要释放。
他开始解厉明深的衬衣。
头一次做这种事,梁暮秋心跳很乱,手也发抖,半天才解开一粒扣,干脆用力往两边扯,但厉明深的衬衫纹丝不动。
不是说奢侈品衬衫质量不行,怎么撕不动?
厉明深按住他的手,呼吸明显变得不稳,喉结在皮肤下来回滚动,像是死死压抑着什么。
厉明深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梁暮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下来,贴着他的嘴唇回答道,“你是厉明深。”
“你会后悔。”厉明深说。
“不会,我不会。”梁暮秋笃定道,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厉明深的脸,“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你?”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厉明深眼中立刻笼上一层暗色。
梁暮秋并没有发觉,继续问:“告诉我好不好?”
厉明深没有回答,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唇。梁暮秋很快便忘记了这个问题,双臂环抱厉明深宽阔的脊背,投入到忘情的拥吻中。
梁暮秋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际,感到他的后背贴着厉明深的胸膛,整个人曲腿侧躺,完完全全被厉明深搂在怀里。
身后的热源叫他安心,他很快睡过去,中途再没有醒来。
等再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到第二天了。
宿醉后的头疼袭来,梁暮秋从床上坐起,按压太阳穴,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房间。
昨天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溯,他记得他吻住厉明深,倒在厉明深的床上,他们不停地接吻。
梁暮秋顿时脸红耳赤,瞥一眼身侧,被褥空了,厉明深并不在。
他庆幸地舒口气,将皱巴巴的衬衫扣好,遮住胸前的痕迹,穿上拖鞋下了床。
他以为厉明深在洗手间,但里面没亮灯,推门进去也没有人。
梁暮秋站在房间中央,忽然感到有些冷,他把昨晚掉在地上的风衣捡起来裹在身上,推开门站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小院内寂静无声,他试着喊一声,无人应答。
厉明深去哪儿了?
越过院墙朝外看,梁暮秋这才发现,厉明深停在院子外的车不见了。
怔了好久他才意识到,厉明深或许是走了。
又等了半小时,厉明深的车和人不见踪影,梁暮秋按捺不住,播出厉明深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两人不约而同沉默,那头隐约有车声,梁暮秋轻声问:“你在哪儿?”
厉明深道:“公司有点事,我得赶回去。”
又一阵沉默,厉明深低声问:“睡得好吗?”
梁暮秋只嗯一声,悄然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道:“你开车吧,注意安全,我挂了。”
挂断电话,梁暮秋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走回自己房间。前一天的衬衫被蹂得皱皱巴巴,还沾着酒味,他进去浴室,站在镜子前一件件脱下,身上的印记随之显露。
每一处都是亲密相拥的证据。
虽然喝了酒但梁暮秋没有失忆,那种相互抚慰的感觉清晰地留在皮肤上,与自己触碰时完全不同。
热水一直在放,蒸汽很快弥漫,镜面也爬上水雾,渐渐模糊梁暮秋的脸,他狠狠地抹了一把镜面,转身走进了淋浴间。
厉明深直接去公司,休息室有备用衣服,换下衬衫时他才发现少了一粒纽扣,动作不由一停。
说有事并不是借口,他的确有事,但并没有紧急到必须立刻赶回来处理。
他承认他逃避心理作祟,昨天的发展有他刻意引导,互通心意并没有让他觉得轻松。
因为还有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那件衬衫他没有扔,也没有交给人清洗,而是展平后叠好,收进了柜子里。
厉明深一改习惯,在周末回公司加班,叫所有人都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总经理和董事长公开不和,全城没有律所敢接厉環的委托,私底下议论时都说厉明深对自己的亲妈都威逼利诱,手段十分强硬。
菁姐打电话跟他说厉環又开始摔东西,厉明深冷冷道:“她想摔就摔,不用告诉我。”
那日后梁暮秋就没再主动联系了,厉明深心中郁着一口气,不知道是对厉環还是对他自己,酒精会影响判断,他能排遣的方式不多,抽烟最方便。
公司设专门的吸烟室,厉明深办公室这一层也有,但一直没人用,毕竟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抽烟。
厉明深拿了包烟去吸烟室,点燃后咬在唇间,尼古丁的刺激叫他微微眯起眼。
吸烟室临着露台,厉明深打开窗户,外面的风吹进来冲淡了烟雾,他隐约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宝宝,我还在上班呢,你乖乖的,等我下班给你买好吃的。亲一个,拜拜拜拜。”
厉明深眯眼看去,那人缩在露台角落背对着他正在打电话,是他助理周文。
周文并没有发现厉明深,挂了电话回头才看见,登时立正站好。
厉明深拿下烟,夹在两指之间,问:“女朋友?”
上班偷偷打电话还被老板撞个正着,周文脸一红,说:“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我没接着,怕她有急事我就给她回过去。”
“那她有急事吗?”厉明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问道。
“没有……”周文的脸更红了,“她就是想我了,想听听我的声音。”
烟雾缭绕,厉明深面色不定。
周文紧张到想扣裤缝,秘书办的人都传厉明深最近失恋了,他是不是不该说最后一句?
正忐忑着,他就听厉明深问:“周文,你有没有骗过你女朋友?”
周文一愣,厉明深从他表情知道了答案。
厉明深将烟熄灭,“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