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深也走过来,从梁暮秋手里抽出那张传单,借光看起来。梁宸安于是又去晃他的胳膊:“叔叔,我想去玩。”
厉明深先看梁暮秋一眼,见他不反对才说:“好,我看看怎么买票。”
梁宸安欢呼一声,在沙发上蹦起来,梁暮秋顺势抱住他,梁宸安双脚勾着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似的紧紧攀在他身上。
梁暮秋被他情绪感染,觉得几天不见,梁宸安似乎活泼不少,问道:“这么有精神啊?”
厉明深带梁宸安飞过来,这是梁宸安第一次坐飞机,头等舱座位宽敞,可以翻身,还能放直了睡觉。
梁暮秋听了都羡慕,问:“不害怕吗?”
“不害怕。”梁宸安说,“飞机好大啊,我还想坐。”
“回去就能坐了。”梁暮秋说,“你要是喜欢以后经常带你坐。”
两人说话的功夫,厉明深已经搞定门票,两大一小的亲情套票,正适合他们。
这一夜梁暮秋陪着梁宸安睡,原以为时差的关系梁宸安会睡不着,没想到他往梁暮秋怀里一钻,眼睛刚闭上就进入了梦乡。
隔天早上在酒店吃过早饭,三人直奔游乐场。隐身多日的太阳也终于出来了,灿烂的阳光很快融化掉房顶和树梢的积雪,只剩背阴的地方还有点点残白。
游乐场在近郊,建成后刚开放不久,人却不少,大多是带孩子来的家长,也有约会的情侣。
梁宸安对过山车最感兴趣,入园后直奔那里,老远就看到蜿蜒曲折的轨道,有些地方甚至360度大回环,走近后更是能听到人群止不住的尖叫。
梁宸安捂着耳朵,边笑边说:“好吵啊。”
梁暮秋光听声音都感到心脏扑通扑通,问梁宸安:“真的想坐?”
梁宸安使劲儿点头。
可惜厉明深去询问工作人员的时候,却被告知102厘米以下的孩子不能坐,梁宸安还差一小截,对着那条限制高度的横线比了比,有些不高兴。
梁暮秋倒是高兴了,不小心表现出来,厉明深见状问他:“你是不是不敢坐?”
梁暮秋不服气地挑了下眉毛:“谁说我不敢。”
厉明深笑了一下,没有拆穿他。
梁暮秋不理他,向工作人员打听哪些项目梁宸安可以玩,带他去坐了大人可以陪同的海盗船。
梁宸安又害怕又兴奋,坐在了最刺激的最后一排,海盗船向下俯冲的时候,他就闭着眼把头埋在梁暮秋臂弯里,等荡到最高点的时候又忍不住睁开眼,借着所处的高度看四周的风景。
梁暮秋发现他胆子比以前大了许多,在陌生环境面对陌生的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局促。
厉明深本想坐在梁宸安另一边,有个可爱的小姑娘想跟梁宸安坐一起,厉明深只好让出位置,改坐梁暮秋旁边。
海盗船不仅前后,还会左右摆动,当摆向厉明深那一侧时,梁暮秋被惯性带得向后,后背紧紧靠在厉明深胸口,靠得太紧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厉明深衣服底下硬邦邦的肌肉。
周围是不断响起的尖叫,强烈的失重感让梁暮秋心跳加剧,等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腿都打软,但也的确感到很刺激。
厉明深头发被风吹乱,有几缕甚至竖了起来,与他平日沉稳严肃的形象判若两人,梁暮秋忍不住笑。
厉明深也不恼,任他笑,末了还问:“开心吗?”
梁暮秋清清嗓子:“还行吧。”
游乐场随处可见流动餐车,边上正好有个卖华夫饼的,香味飘出老远,梁宸安盯着直咽口水,梁暮秋给他买了一个。
香脆的华夫饼淋上热巧克力,再撒点彩色的糖粒,光看就叫人食指大动。
明明很想吃,梁宸安还是坚持让梁暮秋吃第一口,等梁暮秋吃完,他又举着华夫饼对厉明深说:“叔叔也吃。”
厉明深弯腰就着梁宸安的手也咬一口,就挨着梁暮秋的那一口,两人的牙印叠在一起。
梁暮秋怀疑他故意的。
梁宸安这才捧着华夫饼小口小口地吃,巧克力酱沾到嘴唇上,梁暮秋拿纸帮他擦掉,叫他“小花猫”,抬头就见厉明深在看他。
正莫名,厉明深忽然说别动,紧接着也拿出一张纸,抬起手到他唇角轻轻擦了一下。
梁宸安在旁边笑:“秋秋才是小花猫。”
梁暮秋脸一红,瞪了厉明深一眼。
厉明深若无其事地把纸巾团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抱起梁宸安说道:“冬冬,我们去前面看看还有没有好玩的。”
厉明深单手抱梁宸安也不费力,悠悠地走在前头,梁暮秋跟在后面。
园中不少小朋友都被家长抱在怀里,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忽然喊道:“爸爸爸爸等一下等一下!”
她声音不小,说的又是中文,梁宸安不由看过去。那小女孩跟梁宸安差不多年纪,穿着粉色羽绒服,头上戴着可爱的米妮卡通发箍,被一个黑发青年抱在怀里,半边身子都要探出来,直勾勾盯着梁宸安手里的华夫饼问:“你这个在哪里买的?”
梁宸安眨眨眼,伸手往海盗船一指。
“谢谢你呀,看起来好好吃哦。”小女孩眼睛放光,又对抱着她的男人说道,“爸爸快快,我也要吃。”
梁暮秋的目光落在抱着她的黑发青年身上,对方同样用中文说道:“你好重啊,我抱不动,让你爸抱你。”
紧接着他就把小女孩移交给了旁边的一个金发男人。
小女孩又切换成英文:“Daddy hurry,I wanna eat that!Hurry!”
金发男人抱着小女孩往前走去,黑发青年悠闲地跟在后面,注意到梁暮秋的目光,也朝他看来,露出和善的笑容。
梁宸安也同样看着这一“家”人,梁暮秋见他举着华夫饼半天不吃,故意问:“不好吃呀?那都给我。”
梁宸安这才回神,手往后缩:“吃吃,我还要吃的。”
原以为只是一面之缘的小插曲,没想到梁宸安去坐旋转木马的时候,又遇上了那个小女孩。
梁宸安选了一匹白色的马,坐上去后就有工作人员来帮他绑好固定带,他有些紧张,紧紧抱住马头,又往梁暮秋看去,梁暮秋站在围栏外对他挥手,梁宸安于是松开一只手也挥了挥。
小女孩就是这时候走过来的,选了梁宸安旁边的一匹马,梁宸安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
小女孩坐好,腰上也绑好固定带,同他对视了好几秒,认出他来,问:“你为什么看我?”
梁宸安朝围栏外望去,不出意外看到了小女孩的两个爸爸,米妮发箍就戴在其中一人的头上。他看看那站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忍不住问:“哪个是你爸爸?”
小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说道:“都是我爸爸。”
梁宸安惊讶又困惑:“你怎么有两个爸爸?”
“我为什么不能有两个爸爸?你不是也有两个爸爸吗?”
“不是的。”梁宸安解释说,“那是我叔叔和舅舅。”
小女孩睁大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相信,过了一会儿问道:“是你舅舅和叔叔?那他们生活在一起吗?”
梁宸安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伴随着动听的音乐,木马开始旋转。小女孩骑在马上抱着马头沉默,等转回开始的位置时,她又往外看一眼,问梁宸安:“哪个是你叔叔啊?”
梁宸安说:“个子高的那个。”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过去,直到转到看不见的时候才扭回脖子,大声对梁宸安说:“可你叔叔看起来很喜欢你舅舅啊,为什么他们没有生活在一起?”
这回轮到梁宸安睁大眼睛。
小女孩接着说:“我爸爸说的,喜欢的人就要生活在一起。你看你叔叔看你舅舅的眼神,跟我Daddy看我爸爸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他肯定喜欢他,所以为什么他们不生活在一起?”
梁宸安有些晕,等旋转木马又转回原点的时候,他再一次扭头看去。梁暮秋双臂搭在围栏上,正举着手机在给他拍照,而厉明深站在他的旁边,一只胳膊也搭在围栏上,却是在侧头看着梁暮秋,神情专注,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全世界就只有梁暮秋这么一个人。
梁宸安不说话了。
梁暮秋拍了不少照片,有一张特别满意,没忍住发了朋友圈,立刻收获孟金良的点赞。梁宸安从木马下来就往他怀里钻,他把梁宸安抱起来,梁宸安就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这是?
梁暮秋敏锐地察觉梁宸安情绪的变化,同厉明深交换一个眼神,明明上去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冬冬,”梁暮秋喊他,“还想不想玩了?”
梁宸安摇头,像忽然被霜打了的茄子有点蔫。
厉明深也看不出原因,正好快中午,提议道:“找地方吃饭吧。”
他们在海洋馆的水下餐厅吃了午饭,又看了一场海豚表演,梁宸安还是蔫蔫的,正好梁暮秋接到电话,大赛组委会让他提交一份个人简介展示在赛事官网上,三人便返回酒店。
回程路上厉明深开车,他握着方向盘,能察觉后座梁宸安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等到酒店,梁暮秋在外头的沙发上用电脑写材料,梁宸安看了厉明深一眼,眨了眨眼,沉默着往卧室里走去。
小孩藏不住事,厉明深看出他有话想说,很快跟上。
到卧室,梁宸安爬上床边坐下,厉明深在他面前蹲下,用平视的姿态看着他问道:“冬冬,是不是有话想说。”
梁宸安咬着嘴唇,这个习惯同梁暮秋有些像,是他在犹豫的表现,厉明深也不催促,耐心地等他自己开口。
外面传来梁暮秋敲键盘打字的声音,梁宸安越过厉明深的肩膀朝外看去,很快视线又回到厉明深的身上,看着他轻声问道:“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舅舅啊?”
第75章 领带夹(一更)
厉明深很早便考虑过,如果他和梁暮秋要在一起,必然无法隐瞒梁宸安,而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把梁宸安当成小孩,而是具有独立思想的个体。
于是厉明深蹲在梁宸安面前,同他平视,用同成年人平等对话的语气问他:“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梁宸安脑子里的概念很模糊,摇头:“我不知道。”
厉明深换个问法:“那你有喜欢的人或者东西吗,吃的喝的玩的都算。”
这个梁宸安会答,他说:“我喜欢吃羊肉喝牛奶,还喜欢跟乐乐一起玩。”
厉明深听到他的回答笑了一下,“所以你喜欢乐乐,喜欢跟乐乐一起玩?”
梁宸安点点头,想到什么又赶紧补充:“我还喜欢小猫,我看不到他们就会很想它们。”
厉明深重复梁宸安的话向他确认:“你喜欢跟乐乐一起玩,因为一起玩很开心,你惦记小猫,看不到了就会很想念,是不是这样?”
梁宸安点头。
厉明深接着说道:“大人的喜欢也没那么复杂,看不到的时候会想念,在一起了就会很开心,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喜欢我舅舅吗?”梁宸安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一眨不眨地看着厉明深,等待他的回答。
厉明深也看着他,觉得他并没有抵触之类的情绪,才接着说:“我跟你舅舅在一起很开心,看不到他的时候会很挂念,所以我是喜欢他的。”
梁宸安屏住呼吸,睫毛轻轻煽动,好一会儿没说话。
厉明深道:“冬冬,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梁宸安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小声问:“那他喜欢你吗?”
厉明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看一眼。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梁暮秋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低着头,目光还在看电脑。他又转回来,对梁宸安说:“我想应该是的,但他并不承认。”
“为什么?”梁宸安不解。
厉明深说:“脸皮薄。”
梁宸安抿着嘴巴笑。
“冬冬,”厉明深唤他,同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和你舅舅在一起,我们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彼此之间也会有爱。”
“那要住在一起吗?”梁宸安还记得小女孩的问题。
厉明深点头:“我是这样想的,就住在上次带你去的那栋房子里。”
梁宸安眼睛亮了亮,屁股往厉明深挪近一些,说道:“所以你会跟我们住一起?”
“对,我们会住在一起。”厉明深轻轻握住他的手,“就我们三个人,你觉得好吗?”
梁宸安抿着嘴唇,很轻但很郑重地点了下头。
外间沙发,梁暮秋从电脑上抬头,往卧室的方向看去,就见厉明深背对着他半蹲在地上,在跟梁宸安说话。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太清。
梁暮秋盯着那背影看了快一分钟,目光才重又落回电脑上。两分钟前他刚把个人简介发出去,正准备关闭网页,忽然被一则新闻标题吸引了注意。
自厉明深的专访刊发后,在网络的热度就居高不下,相比屹立二十载如今已成为行业标杆的寰旭,看客们对它年轻英俊的掌舵者更为关注。
大概是梁暮秋曾经搜索过,所以之后每一次登录电脑,网页都会给他推送有关新闻。
以往他还能吐槽两句大数据真是无孔不入,但今天却没这份心情,因为那则新闻简单粗暴,直言采访厉明深的那个女孩背景不简单,才能让甚少抛头露面的厉明深为她破例,更猜测两人是强强联合已经订婚,厉明深接受访问就是为未婚妻站台,说不定下一次就会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秀恩爱。
说得煞有其事有板有眼,梁暮秋几乎就要信了。他闭紧嘴唇,目光幽幽地盯着屏幕,直到察觉厉明深的靠近,猛地合上电脑。
梁宸安去洗澡了,梁暮秋出国的这几天都是厉明深带他,发现他自理能力很强,于是放心地让他一个人洗,只是浴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好让他能随时注意里面情况。
厉明深站在卧室门口,就见梁暮秋还在低头看屏幕,许久没动,然而双手却没有在打键盘。
他好奇梁暮秋在看什么,于是走过去,地毯消弭了脚步,再加上浴室的水声,又或者单纯因为梁暮秋看得太入神,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虽然在发现厉明深靠近的第一时间就合上电脑,但梁暮秋并不确定他是否看到。
梁暮秋把电脑搁到一旁,站起身,同厉明深对视。厉明深表情平常,他无法得出答案,于是问:“冬冬呢?”
“洗澡。”厉明深简洁地回答。
梁暮秋嘴唇很轻地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了,只对厉明深说道:“我去看看。”
他绕过厉明深往卧室走,擦肩而过的时候,厉明深拉住他的臂弯,对他说:“冬冬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洗澡,倒是你,有事能不能不要憋在心里。”
梁暮秋挣开厉明深的手,语气不太好地否认:“我能有什么事?”
明明看到那条爆料后心里不舒坦,还不承认,然而厉明深不屑用这种方式让梁暮秋难受,亲自辟谣:“假的。”
梁暮秋朝他瞥一眼。
“她是一位长辈的女儿,我欠那位长辈一个人情,正好他女儿刚做记者,我就答应让他女儿采访我,采访地点就在我办公室,除采访外我跟她没有任何接触。”
梁暮秋知道厉明深刚才是看到了,他握紧手指,转过头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厉明深凝视他,一点头,也无所谓地说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说完他便拿出手机,当着梁暮秋的面给国内的秘书打电话,让公关部和李律师联系,立即发声明辟谣,最后严肃说道:“我本人保留追责的权利。”
梁暮秋旁听,小声嘟囔了句“小气”。
厉明深耳尖听到了,转头看去,正好看到梁暮秋嘴角飞快地翘了一下,又若无其事似的低下头,假装专心研究脚下地毯上的花纹。
厉明深知道他心情好了,无奈说道:“是,是我小气行了吧。”
梁暮秋还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又看了厉明深一眼,转过身,脚步轻快地朝卧室走去,边走边喊道:“梁冬冬小朋友,我来检查啦,有没有洗香香!”
星移月转,又一夜过去,梁宸安恢复满格电量,吃完早饭就拉着梁暮秋直奔商场,给杨思乐、杨阿公和栗阿婆买礼物。东西太多拎着费事,厉明深让人直接送回酒店。
吃吃逛逛,白天很快过去,他们在哈德逊河边的一家餐厅吃晚餐,玻璃窗外就是落日与晚霞。
吃完饭步行返回酒店,厉明深和梁宸安走在前面,梁暮秋腿酸,落后几步,不时踩一脚厉明深被路灯投下的影子。
走着走着,梁宸安忽然停下,往旁边看去。梁暮秋于是也看过去,发现路边竟然有个半圆形的水池,池子中央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少女雕塑,少女眉目低垂,手捧花瓶,细长的水流正从那花瓶口往下流。
池水清澈见底,池底堆叠着许多硬币,还有不少人在往水里投掷硬币,嘴里念念有词。
梁暮秋很快意识到,这是个许愿池。
梁宸安眼中闪着亮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厉明深见状,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纸币,走到旁边的便利超市换了几个硬币,他先将一枚给梁宸安,又拉过梁暮秋的手,将一枚放在他手心里。
“来都来了,许个愿吧。”厉明深如是说。
梁暮秋有些发愣,梁宸安已经把他的那一枚硬币抛入水中。
那枚银色的钱币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了清澈的池水中,发出咚一声轻响。梁宸安双手交握在胸前,大声说道:“我希望和秋秋还有叔叔永远在一起!”
厉明深给自己也留一枚硬币,扔进水池之中,他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但梁暮秋没有听到他发出声音。
轮到梁暮秋了,他把硬币在掌心握了握,也轻巧地抛进水池里,看那硬币激起细小的水花后缓缓沉入了底部。
梁宸安好奇:“秋秋,你许愿了吗?”
厉明深没说话,目光朝他看来,显然也想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望。
梁暮秋本想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一转念,好想他很希望梁宸安的愿望能实现似的,于是没有答,牵起梁宸安的手说道:“走啦。”
回到酒店房间,厉明深的手机就开始频繁响起,他接通,在中文和英文之间自如切换,梁暮秋隐约听到他问“都准备好了吗”。
挂断电话,厉明深在阳台上面对夜色站了片刻,转身返回房间里关上门,几分钟后出来,对梁暮秋说:“我得出去一趟。”
白天时厉明深就电话不断,一半是他打给别人,一半是别人打给他。梁暮秋听他语气严肃,以为是他公司出了问题,然而见他一身簇新的黑色西装,又愣了一下。
厉明深说完就朝衣帽间走,站在行李箱前挑选领带,梁暮秋脚步不受控制地跟过去,忍不住问:“工作上的事吗?”
厉明深停下看他,说道:“私事。”
梁暮秋便安静下来。
厉明深目光重新落回行李箱上,梁暮秋跟着看去,里面放了五六条领带,他不明白厉明深这一趟过来带这么多领带干嘛,心里正没滋没味地想着,厉明深忽然对他招手:“过来。”
梁暮秋站着没动,眼神询问干什么。
厉明深也不强迫他,左右两只手各拿起一条领带,问道:“梁大师,你觉得哪一条比较好?”
似曾相识的一幕,梁暮秋的心微微动了一下,指了指厉明深左手,那一条他觉得丑的。
“真的?”厉明深语气带着怀疑。
“真的。”梁暮秋肯定道。
厉明深信他了,把右手的领带放回去,拿起左手的那条从脖子后面绕一圈,压在了衣领下面,熟练地打一个温莎结,梁暮秋这才发现他衬衫外面那件保暖的羊绒衫也脱了。
也不嫌冷。
厉明深面对落地的穿衣镜,站姿笔直,将领带的位置移来挪去,看起来对这件叫他不得不出门的私事十分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着暖气,房间里又不通风,梁暮秋心口发闷,扭头走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盒子,他走进衣帽间,一言不发地将盒子塞到了厉明深的怀里。
“什么?”厉明深问。
梁暮秋让他自己打开看。
那盒子小小巧巧,厉明深猜不出,掀开盖子后眼神顿时深了几分。
他抬起头问:“送我的?”
梁暮秋从鼻子里挤出一声。
厉明深忍不住笑,那惯常平直的嘴角高高扬起,眼中也闪烁着光芒。他从盒子里取下那枚领带夹,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问:“怎么戴?”
梁暮秋不信他不会,但忽然不想反驳了,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手从厉明深手中拿过那枚领带夹,另一只手拽过他的领带,命令的口气说:“别动。”
梁暮秋很少穿西装,购买的时候特意请教了导购领带夹的用法,他把领带夹别在了厉明深衬衫第三和第四粒扣子之间,把下端塞进西装里,手指轻轻捋平,然后松开了手。
整个过程,厉明深果真听话地一动不动,梁暮秋觉得他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带着灼热的温度,梁暮秋的脸似乎都要被他看得烧起来。
他退后一步,拉开点距离,看了一下位置没有歪,说“好了”。
衣帽间静下来,狭小的空间,彼此相对,梁暮秋又开口,这回声音低了一些:“什么时候回来?”
厉明深没有说话,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抬起到了梁暮秋脸颊的位置,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然而在触碰到的前一秒,他又忽然将手收回去,目光越过梁暮秋朝外面的阳台看去,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今晚的月亮很美。”
梁暮秋愣住了,等回神时,厉明深已经绕过他,走了。
门开了又关,厉明深真的就这么走了。
梁宸安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干,也没说话,只在厉明深临走时同他对视了一眼,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眨眨眼睛。
梁暮秋依旧感到莫名其妙,站在原地快一分钟才回神。他从衣帽间走出来,就见梁宸安坐在沙发上,正抿嘴冲他笑。
“笑什么?”梁暮秋问。
梁宸安不答,梁暮秋就走过去咯吱他,两人倒在沙发上玩闹。梁宸安趴在他的胸口上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秋秋,我想出去看月亮。”
梁暮秋愣了愣,转头朝向那一整面的落地玻璃,透过玻璃能清晰地看到悬挂在夜空的月亮,圆润饱满,月色很是明亮。
梁暮秋说:“你看。”
梁宸安从他身上下来,站在地上伸手去拉他,说道:“这里不够高,我们出去看,去高高的地方,看得更清楚。”
在房间里视角的确受限,还隔一层玻璃。最主要的是被厉明深那么一说,梁暮秋也忽然很想好好地看一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