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想了想,收养的孩子?那还真有可能。童话书不是早就有警告了吗,辛德瑞拉的后妈对她一点都不好。
唐心秀再次对上那双警惕的眼睛。
似乎察觉到唐心秀没有恶意,那双澄澈的眼睛稍微放松下来,缓慢地眨了一下。
他在示好?
唐心秀不解。“你出来呀。”
“他不会出来的。”有朋友解释,“他干爸不允许他交朋友,整天用锁链把他锁在家里,好凶的。”
“啊……那个阿叔?难怪他整天臭着脸。算了,我们别理他,我可不想被那个阿叔骂。”
“他蛮可怜的,经常被锁在家里,还没饭吃,我妈和邻居阿姨有时候会交换着给他投食,反正他喂一点就饱。”
“可是他靠过来干嘛?不会把霉运传染给我们吧……”
“说不定就是呢!刚刚还莫名其妙被嘲讽了。”
“难怪保安大叔叫他小克星,还真是靠近一点就倒霉啊,本来今天秀秀的生日宴高高兴兴。”
众说纷纭。
唐心秀左耳进右耳出,她对朋友们说的东西没有观念,父母也从不在自已面前说这些,唐心秀只觉得这人好脏。“他看上去臭臭的。他妈妈不给他洗澡吗?”
“他没有妈妈,听说是跑了。”
“难怪又瘦又脏,还要别人的妈妈投喂。我看到保安阿叔经常吃外卖,他爸爸肯定不会做饭。”
“好臭,他再看过来,我感觉果冻都不干净了。”
小克星好像知道人们在谈论自已,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
有孩子捡起凉亭旁边的碎石子,朝他砸过去,“不要过来啦,我们不喜欢你!”
石子落进花坛,溅起一片花叶涟漪。
小克星也不知道被砸中没有,呜咽一声,从花坛里钻出来,跑得飞快。众人这才看清,小克星真的瘦得吓人,也不知道几岁,上学了没有。
“你砸他干嘛?我们别理他就好。”
“他是克星,沾上他会倒霉的,不能让他靠近。”
“他没有名字吗?一直叫他克星,我感觉我也要倒霉了。”
“没有啊,没有人认识他。”
“别说啦!”唐心秀赶忙道,“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
一群孩子继续狂欢。
闹够之后,时间不早,饱腹后的孩子们将能分的零食分别带走,还剩下一大半没人吃的巧克力蛋糕。
有几个人作势要走。
“放在这里,一会儿阿姨会收拾的。”
“这些蛋糕要找个垃圾桶丢掉吧?”
唐心秀把桌上的残骸简单收拾后,拿打包盒盖上剩下的半块蛋糕,“我拿去丢,顺便回家。”
“拜拜秀秀。”
“谢谢你的招待。”
“明天又要上学喽。”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散开。唐心秀拎着半盒蛋糕。
其实她有点舍不得扔,但是带回家的话,又怕爸妈想太多,比如‘是不是又被欺负了’、‘是不是朋友不够多,所以没吃完’之类的话。
唐心秀苦恼地走到垃圾桶旁,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颗脏兮兮的脑袋从垃圾箱里钻出来。
他似乎太过投入于寻找宝藏,以至于没留意到周围是否有人,于是见到旁边的唐心秀后,他整个人一愣,下意识往垃圾堆里藏,只露出一双胆怯的眼睛:“啊……”
唐心秀也愣住。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翻垃圾箱的小孩,而且是比自已还小的孩子。
“小克星?”唐心秀轻声说,“不应该这么叫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秀秀。”
小克星似乎没听懂,木讷地歪了歪脑袋。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这么面面相觑。
小克星的眼神依旧是怯生生的,见唐心秀没有恶意,于是脸上扬起讨好的笑,最后把目光落在唐心秀手里的盒子,不太明显地咽了咽口水。
唐心秀愣住。
她不是因为小克星渴望蛋糕的表情惊讶,而是从小克星的笑容中,看到某种熟悉的东西。
“你和我好像。”唐心秀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会对着讨厌我的人这样笑。”
小克星好像听不懂,张了张嘴,没说话。
唐心秀把手里的盒子举了举:“你饿吗?这些是干净的,没有人咬过。”
小男孩谨慎地点头。
“原来你听得懂啊。”唐心秀耐心地问,保持着举起蛋糕的姿势,“所以,你要吃吗?”
恰巧有一同庆祝的孩子路过,见到垃圾箱里的小克星,以及垃圾桶旁的唐心秀,放声大笑:“他怎么在垃圾里面啊?真的好臭啊!”
“你不会在这里等秀秀丢垃圾吧?”另一个孩子问:“秀秀,你要给他?”
唐心秀抓着纸盒的手一紧,干巴巴道:“我正要丢垃圾呢,没想到里面有人,吓我一跳……”
她脸上不自觉涨红。
我为什么不说实话?
对面的朋友问小克星:“反正也是要丢的。喂,小克星,秀秀给你的,你有没有说谢谢?”
小克星的下半张脸躲在箱子后面,小小声:“谢谢。”
“原来你会说话啊?”旁边两个朋友很震惊,“我妈还说你是哑巴呢!”
唐心秀手里的盒子做了个抛出去的预备姿势,“你接着啊。”
纸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到垃圾箱中,被一双脏兮兮的小手稳稳接住。
他立马拆开盒子,手在身上随意地抹了抹,捧起蛋糕就开始啃。
有朋友问唐心秀:“他没有名字,总不能老是叫他克星吧?”
“阿萨!”那孩子突然大声道。
旁边的几人,包括唐心秀,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你的名字?”
“阿萨?”
阿萨不理人,咵咵啃蛋糕,脸吃得脏兮兮的,全是巧克力酱,他满足地舔舔嘴巴,大口吃蛋糕。
“你不要躲在里面了,好脏啊。”
“我们要回家喽,你叫你爸爸给你洗澡吧,不然都没人愿意和你玩。”
唐心秀跟着这几个朋友一起离开了公园。
走远了几步后,唐心秀偷偷回头。
阿萨已经从垃圾箱里爬了出来,身上更脏了,蛋糕被他两三口吃完,腮帮子鼓鼓囊囊,明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唐心秀招了招手。
唐心秀吓得立马回头,赶紧跟上朋友们的脚步。
“等等我!”
回到家后,唐心秀跟父母说起阿萨的事,收到严厉的批评。
“怎么能跟这么脏的孩子混到一起!”
“秀儿,听妈的话,那小孩诡异得很,千万别去招惹他。”
“诡异?”唐心秀不解。
“那小孩和他爸一样诡异!”妈妈低声道,“他们父子居然敢住在那栋被诅咒的房子!小区里喜欢去公园锻炼的大爷大妈都知道那栋房子,每到晚上就有女鬼在哭。而且还有人晚上看到,那屋子里有女人出没,又突然消失……”
“你跟孩子说那么多做什么!”爸爸厉声打断。“她体质弱,别招到脏东西!”
关于阿萨的话题被掐断。
唐心秀没能了解太多消息,只知道阿萨和他爸爸相依为命住在公园角落的一栋废弃小屋。
她知道废弃小屋的存在。
班里有很多男同学喜欢互相攀比谁最胆大,他们嘴里经常提起那栋漏风的破屋子,可是谁也没敢靠近那栋危房。
被同学们津津乐道的屋子,外围被生锈的铁栏杆围住,常年上锁,连锁头都是生锈的,唐心秀偶尔路过,只敢远远观望,因为这破屋子四面被插上许多警告牌:危房,随时倒塌,勿靠近。
什么人会住在危楼里?
唐心秀很听父母老师的话,从来没靠近过。
但学校里,关于危楼的传闻从来没有断绝过。
爸爸说这栋屋子生前的主人是个钉子户,不肯搬走,于是在漂亮的公园里,只有这个角落还留存着小公园前身的遗址的影子。因时间久远,钉子户早已病逝,公园也已建成,于是屋子的去留成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没有人主动去碰。
妈妈说屋子闹鬼,一到晚上就会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同学说晚上路过时,她亲眼目睹院子里有四个女鬼,手牵着手嘻嘻哈哈……那段时间学校里流行四角游戏,长大后的唐心秀曾猜测是不是有人在里面玩招鬼游戏。但同学这话说出来后,学校附近一阵恐慌,父母勒令孩子们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还有人说,因为阿萨家里太穷了,穷得连鬼都怕,所以住在里面也没事。
阿萨和他爸爸居然敢住在鬼屋?
“里面真的有鬼哦!”
不少同学信誓旦旦地说,仿佛真的亲眼见过。
真的有鬼吗?
鬼是什么样的?
唐心秀脑海里,浮现出阿萨狼吞虎咽吃完蛋糕后,笑得满脸幸福的样子。
出于好奇,某天放学,唐心秀再次来到公园。
小学放学是四点半,唐心秀走到公园,将近五点,距离爸妈到家的时间还早。
反正走两步就到家了。
她独自一人穿过马路,走过公园凉亭,来到公园的另一头,面对和自已一样高的杂草丛。
鬼屋的地址,就在草丛对面。从杂草丛穿过去,直线距离是最快的。
唐心秀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已后,埋入了杂草里。
海浪一样的杂草,有一小块地方,不明显地鼓动,像是仓鼠在地毯下寻找瓜子,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个小鼓包。
风吹草动。
唐心秀在逐渐靠近那栋“被诅咒的房子”。
这条直线距离仿佛没有尽头。唐心秀越走越慌,心里已经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条路这么远,就应该找几个朋友一起过来探险。
不过,唐心秀也想试试,在同学朋友面前当“孩子王”、炫耀自已战绩的感受。
唐心秀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一点点迈进。
眼前全是沉沉的草绿色。唐心秀感觉这里很压抑,不管怎么扒拉,都会有无数的杂草盖上来,遮挡自已的前路。她走得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这层层迭迭的草丛是湿透的厚重棉被,沉沉盖在身上。
我为什么要往这里走呢?
她不得不想一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阅读背了几篇,古诗也背了几篇,乘法表也背了几遍,唐心秀还没穿过这片杂草。
老天爷,难怪阿萨当时躲在花坛里的时候,没有觉得灌木的树枝刺挠得难受,原来阿萨回家的路是这样子的,阿萨早就习惯了。
耳边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像是那天生日派对上,阿萨藏在灌木里摸索的声音。
窸窸窣窣——
唐心秀深一脚浅一脚,她总算知道爸妈为什么警告自已不能靠近危房了,这块土地没有被好好修缮,确实很难走,得小心脚下是否有钉子或者玻璃。
可现在,她没有后悔的余地。转身的话,她根本分不清来时的方向,只能盲目地直行向前。
终于,她发现前方的路似乎有点不一样。这里的草丛稍微矮一点,只到自已的脖子高。
她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快到了。
越靠近低矮处,唐心秀发现地上的零碎对象越多。玻璃珠,小蜘蛛人,还有一些老旧的玩意儿,奥特曼玩具的碎裂残肢,动漫闪卡。
夕阳穿过草丛缝隙照到闪卡上,偶尔反射刺眼的光,像是某种警告。
临近“鬼屋”,唐心秀才想起来,自已手里没有零食,也没有好吃的东西,正踌躇自已如果靠近危房被阿萨发现,要用什么理由才行。
毕竟,没有允许就去别人家,这是很冒犯的事。
终于,脚下踩的不是湿松的泥土,而是结实的水泥地,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没有杂草遮挡自已。
唐心秀抬手擦掉脸上的汗,呼呼喘气。
男生不敢靠近的地方,她去过;爸妈不让自已靠近的地方,她靠近过。某种角度上看,她打破了隐秘的禁忌。
唐心秀有些得意。明天就可以告诉同学,自已可是一个人来过“鬼屋”哦。
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力量。
听说鬼屋有鬼,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来都来了,她倒要看看,屋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唐心秀掂了掂书包,靠近面前的屋子。
荒芜的空地里,唯有这栋屋子突兀地伫立着,与周围的荒草格格不入,这屋子的形式太老了,唐心秀看着屋子,感觉自已在看一个没牙的老太爷,老得动不了。
屋外的侧墙被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可现在整栋房子被铁栅栏围起来,仿佛像是困住什么危险的野兽。栅栏之外,有一个巨大的警告牌,用黑漆喷着大字:
危房,随时倒塌,勿靠近。
阿萨就住在栅栏里?
唐心秀好奇地靠近。
这栋屋子给唐心秀的感觉很压抑,比在杂草地里看不见前方还要难受。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隐约觉得,这房子鬼气森森的。
不愧是被同学们津津乐道的“鬼屋”。
“咚、咚咚。”
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唐心秀还保持着双手抓着铁栏杆的姿势,听到声音后,目光透过栏杆,看向房屋院子里。
有个球状物闯入唐心秀的视线,紧接着,一抹鲜红蔓延开,凌乱的线条下,一双充血的、往外凸的眼球瞪着唐心秀。
唐心秀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一颗人头。
意识到这是什么后,唐心秀手脚发软,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谁!”
一声警惕的暴怒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从屋子里传出来。有人要出来了。
唐心秀反应不及。
掉落的女人头颅,阴森森的“鬼屋”,拎着血斧头在院子里张望的保安大叔,喘着粗气的大叔在看到院子外的唐心秀后,呼吸一滞。
唐心秀被他那双浑噩的眼睛盯得没法思考。
电视上那些撞见案发现场的炮灰,在看到现场后会先愣一下,一动不动,然后再尖叫,或者拔腿就跑。唐心秀曾经觉得好笑,为什么这些炮灰看到案发现场,会被吓得动不了。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在巨大的冲击下,脑子真的根本没法运转。
“嘎吱”一声,生锈的铁栏杆被打开。
这声音像是闹钟铃声。
虽然脑子动不了,但身体听到“闹铃”后率先先做出了反应。第六感告诉唐心秀自已离死不远了,因为保安大叔手里拎着血斧,正大步朝自已走来。
她狼狈地扭过身,手脚并用地往杂草里钻。背上还有个显眼的大书包,唐心秀心跳飙升,感觉自已狼狈得像个乌龟。
乌龟怎么可能跑得快?
唐心秀心脏卡在嗓子眼里,只听到自已穿梭在杂草丛里的声音。等她听到自已喘气的声音后,发现紧跟在自已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啊——”
“死小子!”大叔突然扑倒,“滚开,滚开!”
是阿萨。
唐心秀听出了那道声音,下意识想回头。
杂草很茂盛,唐心秀无法看清身后的两个人在哪里,只能从声音的远近依稀辨认,大叔和阿萨在距离自已很近的位置。
唐心秀听到大叔的声音喘着粗气,浑厚的嗓音非常粗暴,“松开!操!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死你!”
唐心秀手足无措,她又想逃跑,又想回去拉走阿萨。矛盾的想法来回撕扯,她听到阿萨喊出第二个字。
“跑!”
跑,跑,跑。
唐心秀像听到老师发号施令一样,身体下意识动了起来。她也想跑,可是,到处都是比人还高的杂草,哪边是回家的方向?
身后的声音时远时近,是阿萨拖住了魔鬼。粗糙的暴躁嗓音在嘶吼。“在哪?给我出来!”
唐心秀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最后,唐心秀根本不记得自已是怎么回到家的。到家时天色已暗,父母都在。
妈妈还没来得及斥责,听到钥匙声的时候,从厨房里跑到门口。正要斥责,突然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站在家门口。
到达安全的领地,唐心秀浑身一松,突然哇哇大哭。
“怎么了秀秀!”妈妈惊呼,手里的铲子还没来得及放下,跪在女儿面前,抱着女儿,“受委屈了吗?怎么这么脏?你膝盖怎么有血呀?老公!老公!”
后面的记忆有些模糊。
唐心秀接下来的记忆片段,只知道自已是从医院里醒来的。在住院期间,唐心秀反复做着那个噩梦。
梦里反复出现一双死不瞑目、往外凸出的充血的眼睛,随着人头滚动,有血液喷洒出去,所过之处全是红色。
人的脖子怎么可能喷出这么多血。
梦里还有一道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时远时近,耳边都是荒草摩擦的沙沙声,身后的人在喘着粗气,有个巨人在追杀自已,每踏出一步,整个土地都在颤抖。还有个小孩大喊:跑!
跑去哪?
唐心秀浑浑噩噩。
据说自已是撞邪了,碰到了鬼。
唐心秀出院后,爸妈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把女儿锁在家里,让唐心秀好好休息,家里到处堆满了玩具和书。
她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梦里那双血色的眼睛在逐渐淡化。
临近回校的前夕,她实在太无聊,给爸妈打了“骚扰电话”后在家里爬上爬下,在空调顶端发现了电视遥控器。
她喜滋滋地打开电视,正想跳转到自已最喜欢的猫和老鼠,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条旧新闻:
【连续失踪案告破!男子诱骗四学生并囚禁,原因竟是五鬼术!杀子做局,诱骗孩童,修炼邪术,可恶可憎……】
卓燃听完唐心秀的叙述后,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那张黑白照,是阿萨?”卓燃疑惑,“他五官都被钉子叉着诶,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唐心秀苦笑,“怎么可能忘得了?”
这么巧,阿萨和秀儿认识?
卓燃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预感。但眼下救人要紧,卓燃对她道:“你小心点,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咱们先想办法把小鬼敲出来。”
两人借着卓燃手心的火焰,在昏暗的房间里寻找。房间很空,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翻找,两人不死心地到处翻看,唐心秀忽然瞥到,深色的床铺上,床头有一把斧头,她整个人浑身一僵。
“哥,这把斧头,刚刚有放在床头吗?”
“嗯?”
卓燃顺着唐心秀所指的位置看过去,高兴道:“诶?什么时候出现的?”
卓燃正要去摸那把斧头,“太好了,这总能砸开镜子门了吧?”
忽然,伸向斧头的手一顿。
卓燃猛地后撤一大步,嘴里爆了一句粗口。
“怎么了?”唐心秀不安地问,“不对劲吧?我们刚刚找过,床上没有东西,这斧头怎么凭空冒出来?”
而且还是在叙述完童年经历后,这斧头才突然出现……
唐心秀正要凑近了看,卓燃把她拦住,“你别过去。”
“啊?”唐心秀疑惑,发现卓燃的表情不对。
唐心秀本就习惯从微表情揣测他人的兴趣,加上讲完童年经历后心里害怕,现在看到连卓燃都紧张起来,唐心秀忐忑起来,“怎么了哥?斧头不对?”
“斧头上有血。”
卓燃声音有些干涩,“床上也全是血,有个人形的血迹,凑近了才能看清。”
说着,卓燃把手心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些。
这屋子有许多材质都是木制的,卓燃进房间后就小心地控制火焰,以防着火,让手心火焰的亮度保持在能依稀看清房内构造的程度。
烧空屋子事小,控制不了火势、还引来更强的鬼祟,那三个人可全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现在,卓燃看清床铺上的痕迹后,多年牛马经验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就是秀儿童年时看到的,那把砍下人头的斧子。
卓燃把火焰燃得更旺,唐心秀也看清了深色床铺上的痕迹,她呼吸一滞。
她还记得那颗滚落到院子里的人头,刚讲述完童年回忆,很快就联想到什么。唐心秀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我们是不是,在案发现场?”
“……”
见小姑娘吓成这样,卓燃沉默。早知道就不让秀儿看清楚了。秀儿的“消除”能力和状态挂钩,如果状态不好,异能发挥不出十分之一。
卓燃熄了手心的火焰,转身把唐心秀推了出去,“走走走,小姑娘家的,你去其他地方看。”
“不行不行不行!”唐心秀抓着卓燃的手,声音带上哭腔,“燃哥,我们一起行动吧,你别灭火呀?”
“你……”卓燃最见不得女生哭了,汗毛炸起,手里再次燃起小火苗:“别哭别哭!我们去看看棠溪彦,好吧?”
唐心秀抽抽噎噎地跟着卓燃离开了这个房间。
卓燃侧身来到镜子门前,另一只手还伸到外头,被唐心秀抓得快骨折了。
“嘿小鬼,”卓燃敲了敲镜子门,“你还好吧?”
镜子门里,没有任何动静,空荡荡的客厅回荡着卓燃的声音。
“小鬼?棠溪彦?”
卓燃眉头皱起,从客气的敲门变成用力地拍门,“没事吧你?”
镜子门内依旧静悄悄的。卓燃急了,巴掌握紧成拳,带着火焰,用力捶门:“棠溪彦!”
棠溪彦捂着脑袋,盘腿坐在地上缓了很久,脑子里一阵一阵地钝痛。
隐约中似乎听到有谁在焦急地喊自已,而且身上特别冷。棠溪彦不是被疼醒的,而是被某种刺骨的寒意冻醒的,一睁眼,看清周边站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后,他立刻弹起来往后爬,“停!别过来!”
密闭的空间内,一团硕大的黑影飘在身旁,两米多高的空间不足以让这团黑影完全伸展开,所以它只能团成一个球,在棠溪彦醒来之前,一直紧紧挨着棠溪彦。被大声呵斥后,它委屈地往后飘了点。
这团东西,有种熟悉感。棠溪彦不确定地问:“你、你是阿萨?”
那团黑影原地弹了两下。
“还真是你?原来你这么高大啊。”
棠溪彦长吁一口气,这才想起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按照脖子后面那团鬼影的要求,棠溪彦硬着头皮,尴尬地拿着佛珠,盘腿坐在空地念“阿弥陀佛”。
才念了十几句,棠溪彦放下佛珠,睁眼。“好傻啊。有没有其他方式?”
那团从脖子里钻出来的黑影用力摇头。“不傻!”
随即又指了指棠溪彦手里的佛珠:“念!”
“……”
反正周围没有人。
棠溪彦心虚地看看镜子门,生怕卓燃和唐心秀破开镜子门后,看到打坐念佛的自已,会怀疑自已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念!”
“好好好念念念。”
棠溪彦认命地闭眼给他念。佛珠在手里转了一圈,忽然,脑海里闯入许多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