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唐心秀忽然想起来,三个石头上都写着石敢当。
石敢当,镇压恶鬼之物。既然石头忽然消失,说明——
唐心秀立马转过身去。
露天的天井下异常明亮。月光明亮如昼,大门外还有卓燃的火焰,唐心秀看到,天井处果然有个东西。
它没有脑袋,脖颈处像是被利器割开,切口十分平整,衣服上还有个凯蒂猫图案,看上去年纪很小,可它光是往那儿一站,唐心秀就觉得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见客厅里的人看过来,它抬起右臂,手心握空拳,对着唐心秀。
唐心秀也举起双臂。
是报应。
一定是她当时没有报警的报应。
“唰——”
空气中有破空声。眼前有冷冽的寒光闪过,紧接着唐心秀先是感觉身子一轻,双脚离地,而后感觉胸口有点疼。直到背部狠狠撞在墙壁上,身体重重地摔下,唐心秀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咳起来。
“咳咳咳……”
消除攻击。听上去是个不错的能力,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能轻松化解。但唐心秀心里清楚,自已的异能和状态挂钩。
如果状态不好,自已在领域里,几乎跟普通人没有差别。
就是因为自已的心态不稳,所以老大才找了新人加入调查异常事件,都把自已忘记了。
唐心秀捂着嘴,嘴里都是腥味。
“是报应。一定是报应。”她吃力地抬头,看向步步逼近的无头鬼,“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报警……咳咳咳……”
无头鬼没法说话,它再次抬起右臂。
要死了?
唐心秀惶恐地看着它,想起小时候看到的那颗滚落在地的人头,以及提着斧子追自已的恐怖大叔。
它死前也曾这么恐惧吗?
唐心秀还没来得及伤感,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唐心秀!!!”
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有个浑身着火的人张牙舞爪地冲进来,哈哈狂笑,“都被我吸引过来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一起死吧!!!”
唐心秀:。
还没来得及悲春伤秋,卓燃以又蠢又好笑的方式杀进了屋内,让她喉头一梗。定睛看去,卓燃又跑又笑的,跨进门坎才发现,他身后居然还跟着三具无头尸。
唐心秀大惊:“你身后!!!”
“我知道我知道!”卓燃面目狰狞,一跨进门就看到天井处还有一个无头鬼,笑得更大声更怪异了,比哭还难听,灵活地绕开。“别管!你躲好!”
唐心秀压根没缓过来,乖乖趴好。
天井处,无头鬼还保持着右拳虚握的动作,察觉动静后扭身朝大门的方向看去,随即浑身立马被烈焰裹成一团。
卓燃哈哈狂笑着跑开:“装装装,让你装!走开!”
丢下这句话后,卓燃在天井里跑了一圈,身后有三个被烈焰包裹的无头鬼紧紧跟着,像是商超开业时用来摆设的巨大气球人一样剧烈蠕动着四肢和身体,紧追不舍。
砍伤唐心秀的那只无头鬼也回过神来,加入战队,对着卓燃猛追,四个身形扭曲的无头鬼死死跟在卓燃身后,有好几次差点碰到卓燃。
卓燃边跑边叫:“只要在火里,它们就和普通人一样,放心!”
唐心秀心想,普通人最起码有一颗头呢。
卓燃虽然是个鲜少运动的社畜,在亡命关头被激发出了无限潜力,遛鬼的间隙还有空回头看,随即惊得加快脚步蹿出去。他的身影很快从大门处溜出去,四个无头鬼追出去,消失不见,卓燃逃命之间不忘在空气中留下一句:“想办法把棠溪彦弄出来!”
唐心秀:“……”
整个背部隐隐作痛。
唐心秀缓了缓,尽力爬起来,试图往镜子门的方向挪去,可稍微动一动,整个脊背都钻心地疼。
“嘶。”唐心秀吃痛得五官扭曲,脊椎肯定受伤了,身体根本动不了。
镜子门内。
棠溪彦试图拔下照片上的钉子。
五颗生锈的钉子生生地钉在照片上,阿萨在旁边脏兮兮的莲花地毯上转来转去,四个稻草人制作的人偶紧紧靠着。
棠溪彦拔钉子无果,叹气,正想让阿萨再次尝试从门缝钻出去,突然发现地上的人偶似乎有些不一样。
棠溪彦蹲下身凑近去看。因为阿萨在空间里来回乱窜的缘故,空气掀起一阵阵的微风,地上的人偶似乎被微风吹歪了身子。
棠溪彦略微犹豫,随机拿起一个。他伸手抓着人偶的身子,可人偶的头部和身子分离,地毯上还放着四颗脑袋、三个稻草娃娃的身体。
“诶?”棠溪彦讶异,手里的稻草娃娃只有四肢和躯干,没有头,断口处非常整齐。
棠溪彦将稻草人偶凑在眼前。
稻草人偶的脖颈处,有一层淡淡的银色粉末,像是被画了一圈银粉。此外,人偶躯体的双肩、双腿根处,同样有一层淡淡的银色粉末,还有细微的断层。
要不是把人偶拿近了观察,这点微不足道的细节根本看不到。
棠溪彦拿起其他的人偶,发现每一个人偶都是一样的情况。脖子处断口整齐,双肩和腿上有断层,断层里透出淡淡的银色粉末。他尝试着轻轻掰了掰其中一个人偶,双腿“咔”的一声断开。
质量也太差了吧,折断稻草腿的手感和折断薯条一样,很脆。
意识到什么,棠溪彦再次用传音问卓燃:“哥,现在什么情况?”
卓燃喘着粗气,对着空气大喊大叫:“不知道啊!其中一个突然没腿了,把后面三个都绊倒了。”
果然如此。
棠溪彦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不久前在阿萨的记忆中听到的一句话。
“……时间快到了,误了吉时,老子这次一定砍死你……”
吉时、贴满符箓的墙、杂物间的引磬、佛珠。
种种零碎的线索串在一起,棠溪彦心里冒出某个答案,手里咔咔咔地把四个稻草人偶全拆了,随意地摆放在地上。
阿萨不再飘来飘去,悬停在棠溪彦身边,黑乎乎的一团影子像是染脏的棉花,只有半米高,不动的时候如同死物。
棠溪彦惆怅地看着它:“哎,变成这样,我都没法听到你说话了。”
阿萨原地弹了两下。
棠溪彦:“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阿萨飘起来,朝照片上撞。
棠溪彦拍拍屁股起身,“我试过了,这些钉子没法抠开啊。”
这小破房间,墙壁倒挺结实。
棠溪彦边吐槽边抠钉子。
“……咦?”
棠溪彦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钉子。刚才为了反驳阿萨才抠给它看的,没想到这次钉子居然真的被抠出来了。
黑白照片上的阿萨,左眼空空的,右眼还有一颗钉子。棠溪彦伸手把剩下四颗钉子全部取下。最后一颗钉子从照片上取出的瞬间,黑白照片依旧紧贴在墙壁上。棠溪彦正要伸手取下,照片突然无火自焚,墙壁上瞬间燃起大火,烧出一大块黑漆漆的痕迹。
棠溪彦后退了几步,捂着额头,刘海的碎发差点被突然冒出的火焰燎成狗啃刘海。
这火来得突然,不像是卓燃的作风,卓燃还在外面遛鬼,不可能看到这小房间的情况。棠溪彦还没来得及找东西扑火,墙壁上的火焰又迅速枯萎,很快缩成一粒火星子。
小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塑料灼烧味,同时,墙壁上被火烧过的地方,居然露出巴掌大的洞。从洞里看出去,正好能瞧见屋子里的景象,天井处空荡荡的,只有一口井水,大门敞开着,外头隐约有火光。
棠溪彦松了一口气。身旁的黑影团子迅速变小,像是沾了水的棉花球,朝燃烧着的墙壁撞去,这一撞犹如地震,整面墙壁都在颤,连带着地面也在颤抖。
这房间退无可退,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阿萨直接冲了出去,我呢?
墙面震动得越来越剧烈。棠溪彦急不暇择,匆匆跑到镜子门前,用力一推。
棠溪彦差点扑倒在地,往前一个踉跄。镜子门的机关大概是因为震动的墙体而失效了,棠溪彦连忙侧身挤出这个狭窄的通道。
“轰——”
墙体碎裂,烟尘四起,棠溪彦连忙捂着口鼻,整个客厅全是烟尘,什么也看不清。
反倒是屋外的动静很清晰。
“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来啊!怕你吗!区区四个!啊哈哈哈哈!!!”
棠溪彦:。
卓燃从屋外进来,立马被烟尘呛得咳嗽不止。
“哎哟吗,什么动静?喂?秀儿?小鬼呢?”
“我在客厅!”棠溪彦看不清路,摸索着朝卓燃声音的方向靠近,“唐心秀呢?她没跟你在一起?”
“没啊?”卓燃心感不妙,想到刚才慌不择路躲进屋子时候,唐心秀正趴在墙下。
“卧槽,她不会被……”
“什么?”棠溪彦没听清,更大声地问了一句。
“她可能被埋在墙下了!”
卓燃立马往倒塌的地方跑去,双膝跪地一滑,扒拉着地上的石块。之前在房间里搜到的铁铲早就断了,眼下没有任何工具,只能用手扒拉石块。
棠溪彦闻言,同样摸索向倒塌的墙壁。
“唐心秀!”
“秀儿!吱一声啊!喂!”
空气中的烟尘少了很多,卓燃在空中燃起火焰,照亮了整个空间。
两人合力挖掘,很快发现了一条鲜血淋漓的手。
“卧槽?真出事了?”卓燃更卖力地挖,“动作快兄弟!我感觉不太对劲,我们好像要被传送出去了!”
尖锐的石砾划破了两人的双手,棠溪彦闻言更加卖力,双臂已经酸得有点抬不起来了。“只要除掉恶鬼,就会自动传送出去吗?”
卓燃瞥了他一眼:“是啊!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进出领域的密码,掌握在公子俞手上吧?他只是能把出去的传送点转移到其他的地方罢了,看上去很厉害,对吧?”
棠溪彦还真不知道。
“快了。”卓燃上前,抬起压在唐心秀腿上的巨大石板。棠溪彦拖着她的双臂,“醒醒!唐心秀!”
唐心秀灰头土脸,紧闭着眼,双臂软绵绵的,任由棠溪彦拖着。
棠溪彦心下一凉,有些无助地看向卓燃。
卓燃知道他在想什么,松开手,石板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他从残垣上跳下来,神情和棠溪彦一样无助,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她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棠溪彦还是在安慰自已。
卓燃凑过来,轻轻拍了拍唐心秀脏兮兮的脸。“喂,秀儿?”
唐心秀被棠溪彦架着,毫无反应。
棠溪彦抬头,和卓燃在寂静中相顾无言。唐心秀保持着架在棠溪彦手里的姿势,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地要往下滑。
卓燃感觉自已除了卧槽就不会说别的了,原地转了一圈,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已的头发,“怎么办?”
棠溪彦张了张嘴,低头看着寂若死灰的唐心秀。
怎么办?
棠溪彦感觉自已在架着一具尸体,很沉,特别沉,自已的手用不上力。
卓燃消沉地蹲在一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还真如卓燃所说,出入领域,俞慎不是“必要条件”。
棠溪彦左右张望,才想起来自已进领域前,似乎是和几个同学来旧校区“探险”。实验楼二楼空无一人,赫连雅一行人不知去向。走廊上的墙壁装饰灯似乎变暗了些,墙上的壁画也全部变成空白,各色画框被挂在墙上,上面一幅画都没有。
棠溪彦试图起身,扶着栏杆起身的时候手心刺痛,低头发现双手都是割伤,灰扑扑的,沾满尘土。
在领域里,连小小的划伤都会带出领域,那唐心秀……
等等,阿萨还没死,为什么大家会被传送出来?
棠溪彦满腹疑惑。来不及细想,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声打断了思绪。
他接起电话,赫连雅的咆哮声混合着嘈杂的风声传进来:“喂!哇!他接电话了!棠溪彦!你在哪?我们找不到你,先出来了,在旧校区校门口!”
紧接着是蓝铭飞撕心裂肺的大吼:“你在哪!没事吧!”
他说完这句话,立马被赫连雅摁开,赫连雅声音清晰了不少,可风声依旧很大,“走开走开,信号这么差,你这种大个子靠近过来都给我把手机信号挡没了。你没事吧?”
“我在二楼走廊。”棠溪彦飞快地说道,“班长,你问问卓燃,看他能不能联系上唐心秀,你们别进实验楼了,我自已出去。出事了。”
“啊?”赫连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刚才棠溪彦忽然原地消失,肯定是进领域了,而且还和社畜哥他们碰到一块儿去。
她压低声音。“行,你别挂电话,我借贝莉的手机问问他。”
棠溪彦心想好笑,实验楼到校门口就两步路的距离,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到一楼砸烂窗户就能出去了,没必要吧。”
赫连雅一愣,随即大笑两声,“你和蓝铭飞的脑回路一模一样。”
“……啊?”
“没什么。”赫连雅说,“快点出来,不然苏嘉实要哭了。”
“我才没哭!”苏嘉实涨红了脸,“我是被吓到的!”
贝莉:“哦——吓哭了。”
“我才不是!”
蓝铭飞的声音忽然在话筒里放大,估计是从赫连雅手里拿过手机:“快点快点!别像个老爷爷一样慢吞吞的!缺胳膊少腿了没有?”
棠溪彦:“别催,越催越慢,下楼梯了。”
“瞎子说你原地消失了,把我们吓一跳,连路都不敢走了,我们找了三圈,叫得喉咙都劈叉了,你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可怕了,实验楼里还没有信号……”
听到朋友的声音,棠溪彦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吵闹,一边快速下楼梯,发现一楼正对着楼梯口的某扇落地窗被开了一个洞,玻璃碎在外头的草坪上。难怪赫连雅说自已的脑回路和蓝铭飞一样,看来这个被砸烂的落地窗是蓝铭飞的杰作,他们是从这儿出去的。
真奇怪,他们没有从正门出去?
实验楼外的风很大,阴风从玻璃门的破洞灌入楼内,整个楼道发出呜呜的风声,像是有鬼在哭。棠溪彦弯腰钻出去,回头看了一眼。草坪上的玻璃渣偶尔反射着光,一看到这堆玻璃渣,他就忍不住想到被埋在倒塌墙壁下的唐心秀,又忍不住想到把唐心秀拖出废墟的时候,手上沉重的手感,像是在拖着一具尸体。
棠溪彦曾记得在哪本小说里看到某种说法,人之将死,灵魂下沉,沉往地狱,所以体重会莫名变得非常沉。
会没事的。
棠溪彦捻了捻手指,指头上沾的灰尘有些不舒服,他心里不停地默念。没事的,没事的。
天外依旧是阴沉沉的,比来时更阴沉,乌云密布,空气中有一股湿冷的味道,似乎要下大雨了,狂风大作,树木被吹得沙沙响。一扭头,果然看见有四个穿着校服的人,站在校园大门的位置朝自已招手。
棠溪彦挂断电话,也朝着校门口的方向招手,眼角余光一瞥,才发现手机里还有有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裴祈的。
棠溪彦干脆打开聊天框,聊天内容还停留在自已发给裴祈的那张实验楼“独眼”照片,他举起手机,朝校门的方向随意一拍,把四个招手的傻子拍给裴祈,发送过去,附加两个字:
对话框又在转圈圈。
棠溪彦恼怒,眼不见为净,手机熄屏揣兜里。
“阿彦——”蓝铭飞泪眼娃娃变成荷包蛋眼,“你刚跑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棠溪彦挠挠鼻尖,“一转头,你们都不见了。”
贝莉一愣,指着棠溪彦,“你的手怎么了?”
三人这才发现棠溪彦全身上下灰扑扑的,连发丝都沾着灰,简直像是误入过正在施工的工地现场。贝莉、蓝铭飞和苏嘉实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像是鸭子场嘎嘎大叫的小鸭子,正好将五步之外的赫连雅隔开。
赫连雅偏头看了棠溪彦一眼,挂断电话,继续用贝莉的手机打了下一个电话,稍微走远了些,同时偷偷给棠溪彦比了个ok的手势。
看来唐心秀是没有大碍了?
棠溪彦松了一口气,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赶紧回去吧,要下雨了。”
“叫过车了……诶,说曹操,曹操到。”
对过车牌号后,苏嘉实看向贝莉,“你和赫连雅先回去,我们坐下一趟车。”
“啊?哦哦好。”
贝莉看向赫连雅,她还在打电话,收到眼神示意后走近。
上车前,贝莉转过身,犹豫片刻后,郑重朝棠溪彦道:“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硬要来,你也不会突然……”
“没事没事,”棠溪彦连忙摆手,“别放在心上。”
“行了,”赫连雅挂断电话,把贝莉摁进车里,手机一并塞还给她,“快上车吧,人没事就好,你这么郑重,棠溪彦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回到了说一声,”蓝铭飞顺势上前,手机还给赫连雅,“我们先把阿彦送回去换衣服。”
车子扬长而去,下一辆车很快到了,三个男生上车后静默下来,似乎都很疲惫。
虽说这半个月是校园开放日,学生可以自由活动,但学校对学生们还有些硬性要求,比如上下学必须要签到,否则算旷课,所以不少学生上午来签名刷脸后就立马跑出去玩,放学时间再回班里签到,这样不算违反规则。
每个学校多少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规则。
一番折腾,棠溪彦脑子放空,靠着车窗发呆。他很困很累,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手机拿在手里,想给唐心秀打个电话。
万一没人接呢?
棠溪彦叹气。
蓝铭飞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从后视镜看到心事重重的棠溪彦。
“你刚刚遇到什么了?”
棠溪彦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蓝铭飞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放学我帮你签到。”
苏嘉实把墨镜摸出来,往脸上一戴:“签到有什么用?要刷脸。”
“啊对对对你好聪明。”蓝铭飞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把封印戴上了,阿彦你都没看到,他不带墨镜的时候,跟贝莉说两句话就耳朵红,搞得贝莉从实验楼出来后都不好意思跟他说话了。”
“喂!”苏嘉实果然炸毛,“我哪有?”
棠溪彦忍不住轻笑。笑完之后,有些迷茫地看着窗外。
活着,他还活着。
不知道唐心秀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
卓燃正在驱车前往医院的路上,副驾驶上的唐心秀脸上被擦干净,衣裤全是灰,依旧紧闭着眼,非常安静。卓燃一直知道自已运气不好,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救人时刻,老天依旧不开眼。旧实验区非常偏僻,鸟不拉屎,平常除了流浪汉和舍不得迁走的老人才会停留在这块区域。
就是在如此偏僻的区域,卓燃还能遇上修路。前方马路上,一块明黄色的立牌横在中央,工程队在铁皮墙的另一侧“咔咔咔”地修路,动静很大,驾驶座上的卓燃感觉座椅也被工程队震得发抖。
“操!”卓燃暴躁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有病呢?偏偏这时候动工?”
骚红色的小轿车短促地哔了一声。卓燃打方向盘,正要掉头,副驾驶的唐心秀忽然哆嗦了一下,猛然睁眼,大吸一口气。
“秀儿?”
卓燃一愣,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唐心秀。“你、你现在,是人是鬼啊?”
唐心秀心有余悸,愣愣地看着卓燃不说话,突然反应过来自已没死,眼眶一红。
“别哭别哭别哭!”卓燃立马摸出抽纸递给她,一边把车掉头停在路边,“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对不起啊,大哥给你道歉,下次再也不叫你一起出来冒险了。”
“有东西……”唐心秀抽嗒嗒地指着自已后颈,“钻进去了。”
“啊?哦,小石头,一会儿洗个澡就干净了,没事没事。”卓燃急忙安慰,突然手机进来一个陌生来电。
接起来一听,卓燃破口大骂:“没钱买房啊!别再打了!”
“买什么买!是我!”禾连雅劈头盖脸就一顿问:“出什么事了?你们现在在哪?刚才是不是和棠溪彦在一起?你身边还有人吗?”
“哦哦哦,不好意思,”卓燃摁了免提:“我外放了啊,现在和秀儿在一块,她背上受伤了,刚醒,现在带她去医院检查。”
“小雅!”唐心秀认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慌张道:“我被倒塌的墙砸晕过去了,传送出领域的时候,有一只鬼钻进我脖子里了,怎么办啊!”
车内静了下来,卓燃瞪大眼睛,下意识往后仰,车内空间有限,退无可退,电话那头的小雅声音像是被掐断,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安全】
裴祈看着棠溪彦最新的消息,棠溪彦发来的照片里有两男两女,穿着校服,兴奋地朝镜头招手,稚嫩的脸上隐约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其中一人他很熟,是从小认识的赫连雅,脸色依旧紧绷,一只手虚抬,一只手拿着电话,面色严肃地朝电话里说着什么。
棠溪彦突然“消失”的消息,也是赫连雅告知的,裴祈打了几个电话才冷静下来,意识到棠溪彦原地“蒸发”是被卷进领域中。
裴祈点开棠溪彦发来的第一张图片。
照片是从高处往下拍的俯视图,背景很昏暗,空旷的地面上,有一只巨大的淡金色独眼印在地面上,像是神秘的图腾。
比起黎光远的简笔画头像,裴祈看到这幅画的瞬间冒出某种念头:这才对嘛。
虽然图案一模一样,黎光远的头像却像是盗版。而这张照片中,不知道是因为颜色或者拍照时的氛围感所影响,这个巨大的图腾透露出某种高贵温和的神性。
为什么这个图案会出现在旧校区的实验楼?
为什么棠溪彦会突然掉进领域?
是一鸣高中有秘密,还是因为这块地方刚好成为“秘密”的培养基地?
裴祈看着看着,不自觉走神,居然盯着一张照片看了很久。这只淡金色的眼睛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裴祈盯上这张照片,视线很难移开。突然,他捧着手机的手一僵。
“让我回去……”
“放我回去……”
脑海深处,传来某种非男非女的声音。
裴祈骤然回神。
那道奇怪的声音,绝对不是错觉。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从脑海深处发出的念头:回去、回去、回去……
回哪里去?
回领域?
裴祈想了想,给司志强发了条信息:【老师,您帮我查查,一鸣高中从旧校区搬迁到新校区,过程中校领导变更多少,全部发给我,还有旧校区废址的前五年,历届优秀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