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没有带族人冒然闯进这个与黄塬相邻不算远,却凭空建立的奇怪部落。
他在路上遇到传说中的巨人族,听对方说,他们跟黄塬不对付,这才借了他们的势,一路躲避逃到此处。
青云本身强壮,受了点伤还能支撑,可族人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他心一急,抓住值守的雄兽:“能把你们的酋长请过来吗?我们有事相求……”
前去通报的阿燎去而复返,看见青族的兽人没有随意闯入他们领地,便按照霍大的交代,朝他们招招手,
“跟我来。”
青云看见阿燎,心神微定。
“阿燎,你们族长什么时候来?我的族人受了伤,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能不能向你们借点药草和食物。”
他们穿过进入广场前的一条小道,青云默不作声,实则一直留意四周的环境。
周围堆砌许多木材和石块,还有一几处摞得又长又高的泥墙,墙身冒烟,有兽人在边上添木烧火。
阿燎抬手一指:“霍大说你们可以在这两间木棚里暂时休息。”
青云:“多谢。”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浓烈的感激之情。
青族属于中型部落,实力不是小部落可以比的。这个新部落跟黄塬不对付,他原以为可以跟对方谈合作,但对方并不热情,似乎不像他想得那般顺利。
他表明来意,居然被这样随意安置……
没等青云细想,入棚之后,才发现内部环境居然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原以为木棚简陋,但四周干净宽敞,没有丝毫异味和恶臭,角落里铺放着一摞十分厚实的干草,边上还搭了一排很大的木板,那些干草铺上去就可以直接躺下休息了。
阿燎道:“你们先休息,等会儿族里的巫医会过来为他们治疗伤势。”
青云一怔,这次抬头认真看向阿燎,道:“谢谢。”
至于食物,他知道不能心急,如果他主动跟这个部落合作,对方应该不会看轻他们。
不久以后,棉带着几个兽人来到木棚外,说给青族的兽人治伤。
青族老祭司盘坐在干草堆上,上下打量看着挺干净的雌兽。
“你们祭司呢?只凭几个雌兽和亚雌兽能给我们医治?”
棉经常跟着余白学习,难免碰上酋长,习惯适应酋长那副冷淡的脸色后,此刻面对青族老祭司的质问,显出几分不卑不亢的气势。
“我是白巫的弟子棉,白巫很忙,平时我会替他治疗族人。”
脾气不太好的亚雌兽阿桃开口:“不治算了!”
青族兽人面色变了变,虽然心里愤愤,但雄兽们并不会出口谩骂弱势的雌兽和亚雌兽。
尽管青云也怀疑,但他看阿燎没吭声,便朝棉微微点头:“麻烦你们了。”
阿燎把青族兽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很快去跟霍大和白通报。
霍铎尔搭完房梁就过来接余白了,先入河边打了盆清水。
余白安静坐霍铎尔腿上,由着对方帮他洗去手脚的泥巴。
听完阿燎传达的消息,霍铎尔低头,拨了拨余白有些长长的落发,耐心解释。
“蛮之前打听过,这个青族帮黄塬袭击过其他部落,有一定实力,但绝不会轻易服软。他们这次跟我们合作,面子上必然会摆得很高,得让他们先服软。”
余白懂这些道理,却不会实施。
他用洗干净凉凉的指腹刮了一下兽人的深邃沉静的脸庞,声音温和柔软:“都听你的。”
霍铎尔低低回应,抓起贴在脸上的手指亲了一口。
阿燎:“……”
蛮怎么还不回来?不能光他受虐吧……
想谁谁就到了。
不远处,蛮大咧咧地出现。
时值春末,气候会让回暖了,但空气里仍残留一丝潮冷。
蛮只围了件薄薄的兽裙,露出粗劲的腿脚,满脸的图腾因为他的笑容开始扭曲起来。
“霍大,白,我回来了。”
蛮盯着亲近的首领和祭司,牙酸地解开一包树皮。
“里面有我从黄塬小领头身上搜刮来的咸石,你们看看。”
霍铎尔依旧把余白抱在腿上,打开树皮。
露出的咸石有余白巴掌大,是盐块,色泽成灰白,看着不算干净。
余白打量:“的确是盐,像水份蒸干后凝固出来的,用原来煮盐的办法把这块咸石过滤一下,尽量滤出干净些的细盐。”
蛮:“难道黄塬占据的大坑,挖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盐块?那个大脑袋兽人,身上只藏了这么一块咸石,宝贝得很。”
他逼问过,黄塬给长尾族的咸石,一年的量,也就这块咸石一半的大小而已,而且黄塬从大坑里能挖出来的咸石并不算多。
余白把咸石放回霍铎尔手掌,正准备站起来,视野陡然升高。
他默默环上兽人的脖子,方便对方抱他走。
蛮和阿燎的目光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霍铎尔,一会儿我就不跟你去见青族的兽人了,我要想一想用哪些药草可以驱除田地里的虫子。”
霍铎尔:“好。”
蛮掏掏耳朵:“白,不用那么费劲啊!”
余白:“?”
蛮:“我在长尾族部落待了几天,知道他们种稻驱虫的法子了。”
“这些长尾族的粪便,只要搜集起来洒在田地周围,不但能让白米长得好,而且还有驱除虫子的效用!”
余白:“……”
他和霍铎尔对视,原来如此。
霍铎尔:“蛮,这个法子他们不外传,你怎么打听到的?”
蛮笑了,笑得恶劣凶残。
“当然是抓几个长尾族把他们关在土坑里饿上一两天,顺便吓唬吓唬。”
余白:“……”
说好的不像黄塬部落那样用强硬手段逼迫呢。
霍铎尔:“……”
虽然他理解白,也不赞同蛮的做法,但做都做了……
狩猎回来的泽寻来,恰好听到这话。
俊朗的面容浮出一抹笑意,:“蛮,不愧是你。”
第105章
夜幕将至,几名高大结实的雄兽走在路口中间,他们是部落里力量强大的佼佼者,只随意步行,目光环视,便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巨人族的个头尤其瞩目,裸露的皮肤上生着复杂诡异的图腾。
为首的雄兽怀里坐着一名修长柔韧的亚雌兽,夕阳的余光洒在他弯弯的眼睫上,唇角扬起的笑意比这春末的风还要温暖明媚。
散落在四周休息的兽人齐齐抬头,望着他们的酋长和祭司,神色敬畏,又饱含几分热烈的崇拜。
当然了,蛮领头长得凶残,还经常吓唬他们,众兽人不敢多看他。
酋长沉稳英俊,可实在太冷淡了,但凡被他多看一眼,很有可能被叫去临时加训。
众兽人干了一天活儿,眼下又饿又累,能吞下半头彘猪,所以并不敢多看……
他们的视线大多数落在祭司身上。
场上雄兽居多,单身兽更多,他们的祭司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看最白净的兽人,悄悄看一眼都觉得心里甜蜜。
还有少部分雌兽和亚雌兽望向泽领头。
泽俊朗风度,还颇有手段,哪怕是已经有了兽侣的雌兽,平日里面对泽领头的问话,非但不恼火,反而很乐意配合,恨不得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对方。
阿力跟一群兽人去河边打水,拎着几桶水路过广场,遥遥瞥见坐在霍大怀里的白,兴冲冲地喊了几声。
余白朝他挥挥胳膊,阿力跑近了,先同霍铎尔问候,随即乐呵呵地看向蛮。
“蛮领头,你回来啦。”
蛮伸手揽在泽肩膀一侧,故意挤了挤。
“你看,这小子瞅见我一脸乐呵,泽你怎么就不多笑几下?”
阿力嘿嘿笑,跟在他们身后。
貅抱了块木板找霍铎尔商量事情,见状,也跟了过来。
胆子比较大的原羱族兽人偶尔搭句话,余白好脾气地应了他们的招呼,被回应的兽人满心骄傲和兴奋。
他的模样似乎在说:看,祭司跟他说话了!
胆小些的族人对他羡慕嫉妒!
默默站在最外层的山狸族兽人看到了大伙儿跟白巫的互动,阿鬣和大木几个雄兽沉默,但他们的神情格外认真,甚至暗中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跟错新的首领和祭司。
大小河兄弟眼睛睁得老大:“我也想跟白巫说话。”
山狸族在黄塬部落受尽虐待,来到幻想乡后,不仅解除了奴隶身份,还感受到温情和照顾,他们心存感激,平时干活格外勤劳,生怕对不起白巫的好意。
如今虽然被新部落接纳了,可想要融入还需要一定时间来过度,大部分山狸族兽人还是比较拘谨的。
角落还有两个兽人,他们来自青族,其中一名正是族长青云。
青云望着被众兽人仰望的巨人族,只一眼,便确定走在最前方的雄兽定是部落酋长,而对方怀里的亚雌兽……
从周围兽人热切尊敬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部落的祭司,白巫。
白巫居然是个亚雌兽?
听这里的兽人们说,白巫教他们识别药草,传授医术,那种神奇见效的接骨术连老祭司都没见过,竟被如此年轻的亚雌兽学得。
难道白巫当真获得兽神特殊的宠爱?
青云起初有点不高兴,尤其在他表明态度后却没得到酋长的接待。
此刻远远见上一眼,便知道这个部落的酋长和祭司绝非他能得罪的。
幻想乡的兽人没有一个挨饿受冻,他们生得结实健朗,而且极具凝聚力,远非黄塬部落比得上的。
这样的部落绝不会向他妥协,如今,青族领地遭受袭击后已经什么都没了……他哪里还有实力来谈判?
青云陷入沉思。
这头安静,前方依然热闹。
斜阳将众兽人的影子拖得很长,部落两道移植了一些树木,春季将过,枝头长出几簇盈盈绿叶,比起之前光秃秃的领地增添了几分美观,
余白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难免脸热,可他实在高兴,唇边维持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微笑。
他提议:“难得蛮回来了,大家都在一块,今晚到我们院子里吃东西吧。”
阿力第一个答应,蛮也不客气,泽微微笑着点头,貅对霍铎尔说道:“有劳了,霍大。”
貅做事稳重,进退有度,知道霍大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和白巫在一起,但是……
就跟白巫说的那样,距离火神山喷发已经过去了半年不止,他们辗转来到南方,又忙了一个冬季和春季。
如今领地初建成形,好不容易得空,大家聚在一起,即使冷静如他,也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相处机会。
霍铎尔同样抱着这个想法,所以尽管不怎么乐意被人打扰,却没阻止今夜的相聚。
月色如水,一地月光倾灌着整个部落。
夜风裹着暖意,万物勃发,虫鸣窸响。
小狼咬着块肉追着金金,金金灵活一跃,蹲在房檐上,吃撑的它已经不愿再吃了。
余白笑着朝小狼挥手:“金金最近胖了一圈,它饿了会主动吃的。”
小狼晃晃尾巴,舔舔自己结实毛绒绒的爪子。对比起它健硕结实的体型,豹猫实在太弱小了。
眼看豹猫不愿意吃,小狼只好放弃,它回到小两脚兽脚边趴下,埋头啃肉。
余白翻着锅里的烤鱼,烤鱼配菜丰富。葱蒜齐全,还放了柠檬一样的酸酸果,辣辣根,各种淀粉十足的薯瓜。
这锅味道酸辣,比较重,另外一锅则清淡一点。霍铎尔不爱吃辣的,余白专门为对方煮这锅清淡的,只下了简单的香料和盐。
之前带来的香料,部分种在菜地里已经生根长叶了,春季之后叶子足有膝盖高,不需要省着用。
至于盐,蛮薅来的这块咸石先对付着用。
部落非常缺盐,他们很久没尝过正常咸味的食物,今夜齐聚,便已尽兴为主,先吃了再考虑别的。
霍铎尔跟泽负责切肉剁骨,蛮不会干这种精细活,只能看火。
貅给余白搭把手,阿力一边咽口水一边把煮好的菜端上桌。
月上树梢,余白招呼所有人上桌用饭。
他给霍铎尔盛汤时被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对着他的兽人脑后仿佛长了眼睛,立刻转头,半蹲着,捧起他的手指吹了吹。
阿力羡慕,蛮牙酸。
泽递给蛮一碗汤,笑着望了过去。
蛮:“如果我有跟白一样好的兽侣,保管跟霍大那样,做什么都嘘寒问暖的。”
余白瞥了眼蛮,抽出手指。
“没事了,不疼。”
霍铎尔试了试碗里的汤,不烫了才叫余白喝。
阿力收起羡慕之色,望着满桌丰盛的肉菜,认真道:“白,谢谢你,霍大,谢谢!”
"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带着兽父和阿姆住进这么好的部落里。”
泽十分赞同。
“还好当初选对了你们,原黑耀部落的族人比过去变得更加强壮健康。”说罢,长叹一声,“那会儿我真怕族人一个接一个回归母神的怀抱,霍大,白,多谢。”
蛮和貅没那么扭捏。
他们一直认定霍铎尔,就是过去有些想法不成熟。
彼此对视,为曾经那几年的逃避行为低声道歉。
这一晚的烤肉宴十分热闹,余白吃得肚子都撑了。
到了更晚的时候,人散尽了,霍铎尔抱着洗干净的他进行另外一场丰盛肉宴。
他坐在垫着兽毯的窗户上,月色倾照他的脊背,腿膝颤抖着,怕掉下去。
“白,别怕,我在这里。”
霍铎尔托起两片泛红的膝盖,稳固地支撑他。
余白眼睛湿湿的,脸红如火。
他顺从展开手脚,紧紧夹缠着面前结实如山的身躯。
等实在撑得不行了,才稍微用力推开对方,按着肚子。
霍铎尔帮他慢慢揉开。
一阵热风吹过余白的脊背,月色照亮他润红潮湿的模样。
虫声愈发热烈,夏天到了。
暑夏已至,烈日下,部落广场和行道两侧的树群泛着细碎耀眼的光斑。
广场上,强壮的兽人挥汗如雨,他们来来往往地搬运东西,方向通往规划出来的住宅区。
气候实在太热,他们便选择在广场附近的两口水井旁边停下,打些清水往脸上和身上泼,借此缓解挥之不散的闷热。
这两道井口于十几日前打成,距离住宅区大概十分钟脚程,方便兽人平日里取水使用。
沿着井口前方所望,只见原本平坦的住宅区,如今已经建起了四排平平整整的房屋,墙面皆用木头或者烧出来的陶砖建造。
住宅区中央有一座最大的院子,不同于其他房屋粗糙简朴的风格,院墙挂满瓜藤,结出妍丽花朵,不仅极复生活气息,还透露出几分雅致,那里是酋长和祭司的住所。
因长久在此安居,这次建房的工程步骤格外仔细,地基打得极为牢固,且南方开春后雨期渐渐频繁,屋檐都呈倾斜角度,方便排水。
除了居住的屋子,部落还专门设立大仓库,医疗屋、训练场等功能性的公共建筑。
比如医疗屋,每天都留有巫医值守,部落里若有谁生病受伤,便可去医疗屋需求诊治。
不过半年,部落每个功能区的规模在兽人勤劳的赶工下,已初显大致的轮廓。
南方雨期长,而且雨水说来就来。
前一刻还晴日高悬,兽人热得叫苦不迭,转眼间,只见天上聚来一团沉沉乌云,很快狂风大卷,树叶乱飘,如豆大的雨倾盆倒下。
还在广场干活儿的雄兽仗着身体强壮并不急着去避雨,像身体素质没那么厉害的雌兽就跑回大棚里躲避。
雨帘之下,一抹修长柔韧的身影撞破了周围吵杂的动静,停在原地借着雨水贪凉的兽人纷纷噤声,同时转过目光。
“白巫——”
“白,雨大,别跑太快了!”
阿力跟在余白身边护着,虽然广场的地面都被夯实了,但遇到下雨,仍会变得泥泞不堪。
余白一袭灰色麻布交领中袖衣袍,腰上系在绳结,勾勒出柔韧纤细的身形。
他头戴斗笠,披个坎肩款式的避雨衣,步形匆匆。几个年迈些的老兽人紧跟在阿力后方,边跑边喘气。
一记震雷,仿佛天降号令,水珠串成了线,沿着斗笠砸落。
水汽迎面袭来,余白眨眨眼,回头望着紧跟的阿力,还有拼命追上的老兽人,轻抿的粉唇微启,不由笑了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跑起来的时候居然能让他们都跟不上了。
阿力撑开一把用树皮制成的伞:“白,你拿着,别被淋湿了,不然霍大会担心的。”
他接过伞,尽管仍然心急,但总算不跑了。
之所以匆忙,是因为担心雨势太大将农田淹没。
入夏一个月以来,稻苗长势良好,结出的稻穗已经泛出黄色。
半个月前虽然挖好了排水的沟渠,可余白没料到异世南方的雨期如此漫长,而且声势浩大。
一连几日下雨,水平面高涨,田地湿润,稍加不注意,悉心照顾了那么久农田很有可能被这场骤雨淹没了。
他带着几个管理种稻的老兽人过去查看情况,在他们之前,原山狸族兽人的大小河兄弟,带着十几名雌兽和亚雌兽提前赶到了。
大小河正带着兽人加急挖宽渠道,余白望着溢出的积水,拍了拍额头:“快点下去帮忙。”
原本修建的渠道不足以应对如此浩大的雨势,此刻,他们需要加紧时间多挖一条排水渠。
阿力拉着他:“白,底下太泥泞了,你留在岸上。”
余白看着大小河被雨水冲得睁不开眼睛,抹了抹脸。
“这样不是办法,阿力,你回去多喊一些族人过来帮忙。”
阿力犹豫,余白扬声:“快去,别耽搁了!”
平日里温和亲切的人,第一次绷着面色,阿力感受到来自祭司气场的压制。
他连忙往回跑,余白将伞放在田垄上,淌着水下去帮忙了。
大小河等兽人惊呼:“白巫!”
余白卷起袍摆和裤腿:“能挖一些是一些。”
大小河面面相觑,对他满心敬佩。
两人不再劝告,挖水渠的速度越发加快了。
雨声阵阵,阿力搬来了救兵。
他发憷地望着面色黑沉的霍大,挠挠头,躲边上去了。
霍铎尔带来的雄兽很快淌进溢出的水里帮忙,余白似有感应,一回头,隔着水幕对上某双银灰色的兽目,略为心虚地瞥过眼眸。
只见霍铎尔抬起左手,口中低吟,手臂上的图腾如同活过来一般,许多藤蔓自周围的山铺天盖地倾卷而来,以余白为中心,在他头顶上空形成一大张绿色的防护罩。
雨水被隔绝在藤蔓罩子外,霍铎尔径直下水,一下子把人从水里捞入怀中。
余白胳膊沾着泥巴,没敢环过去。
他支支吾吾地:“我怕田被泡坏了。”
余白性子随和,但在某些方面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固执。
他喜欢吃白米,如果这些田被泡坏了,急了眼兴许会干出些别的事。
霍铎尔虽然有些生气,却不会为此斥责他。
“让他们动手,若你因此病了,明日会有多少兽人趴在门外。”
有了十几个雄兽的加入,效率果然加快不少。
余白稍微安心。
挖凿水渠的兽人很担心白巫生病,怕他被兽神召唤回去。
春末夏初交替的头几日,他有两天高烧不醒,意志全无,棉跟几个治疗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巫都没办法治好他。
霍铎尔急得差点癫狂,族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那会儿几乎整个部落的兽人全部沿着院子大门外跪趴,流着泪恳求兽神不要把祭司召唤回去。
后来余白醒了知道这事,哭笑不得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和心酸。
被霍铎尔抱回院子,对方把他衣服全剥干净了,用兽皮毛毯裹住,紧接着去灶屋烧水。
余白安安静静望着门口的方向,小狼不知道带金金去哪里玩了,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双腿垂荡在床尾,晃了晃,瞥见霍铎尔进门,慢吞吞把腿脚蜷起来盘好。
霍铎尔依旧不作声,用薄软的麻布沾着热水替他擦拭。
余白故意用湿漉漉的指腹去碰那双沉肃锋利的眉眼,贴在眉宇中间刮了刮。
霍铎尔神色一松,余白窃笑,眼睛弯如两道月牙,像只得逞的兔子。
他凑近亓亓整理唇,主动亲了过去。
霍铎尔气息一重,丢开麻布把他捞到腿上坐,直闯温热柔软的口腔,隔着兽皮毯子揉他。
余白挪了挪腰臀,还推了一下,嘴唇湿漉漉的。
“不生气了吧?”
霍铎尔见他这样,什么情绪都往肚子里咽了,注意力全在面前这张绯红的小脸上,掌心按着他,不让他乱挪。
言语比较匮乏的兽人只能挤出一句。
“……白变得不乖了。”
雨过天晴,院子里积着湿漉漉的水,霍铎尔正在用扫帚清理积水。
平日下雨周围很少积出水坑,怪只怪接连的几场暴雨声势太大,围着院墙攀爬生长的瓜苗都被压弯了许多。
南方土壤肥,植物只要种下地,稍加打理,有了充足的雨水和日照,便能疯长。
余白喜欢这些绕着墙顽强生长的瓜苗果藤,霍铎尔把它们重新扶回墙上牵好,听着脚步声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兽侣裹着兽皮薄毯,露出张小脸蛋,温软地朝他笑。
余白踩着木质拖鞋走入院子里,鞋底拖出哆哆哆的声响,些许积水间期打湿白皙的足踝,稳稳站在霍铎尔背后。
他揉了揉泛红的鼻尖,打了个喷嚏。
霍铎尔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道:“锅里热着姜汤。”
余白搭了把手,“噢”一声,和兽人一起把落下的藤蔓扶回墙,接着晃去灶屋,倒了碗姜汤喝。
汤水火辣辣的,刺激地冲着他的嗓子。
余白嘴里“嘶嘶”的,解开储存蜂蜜的罐子,发现空了。
他挠挠微微翘卷的头发,正准备继续一口闷干净,一只粗粝的大掌接过他的碗:“白,我去弄点蜂蜜。”
余白“唔”一声,主动牵住对方的手。
“先应付着喝完,你还在忙别的事啊。”
霍铎尔摇头。
他养着自己的兽侣,尽能力满足需求,哪里有应付的说法
“很快就回来。”
霍铎尔抱着余白回房,拿起骨哨吹响。
在附近水坑贪玩的小狼听到声响,长嗷一声回应,脑袋朝高冷蹲在树桩上的金金瞥了瞥。
嗷嗷唔。
回去嗷。
金金因为腿伤瘸了一条后肢,但跑起来依旧挺灵活的。
两兽回到屋内围着余白左右趴下,霍铎尔让它们陪人,交代完,带上篓子,出门前往青年脸蛋亲了亲。
“若还困就躺着睡会儿。”
倒不怕余白睡久了导致夜里失眠,他有办法能让兽侣累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