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文需要时间解析,他一点一点地阅读,一点一点地感到脊背上不由自主的震颤。这些资料都是与图伊加有关的信息,在组织里以神秘主义著称的情报商似乎从不知道这些调查,去年,他借蔻蔻·海克梅迪亚的名声闯进俄罗斯的军火圈子,曲折的谈判最后是交易成功,从此图伊加从俄罗斯的港口拉出军火,并卖到世界上任何一个需要的角落。
实际上,组织坐视了一切发生,它的眼睛并没有跟丢情报商的行踪,图伊加从俄罗斯拉出的每船货都成了组织偷渡什么的有利屏障。于是在组织内部,红色的文件和红色的血一起消失,这些东西的痕迹也被抹除。
和卡斯珀的交易是最后一次运输,但因为美国的乱局这批货倒被卡斯珀扣下,最后组织不得不派人直接凿沉了船,并在海底打捞上了目标物体。
潘多拉,它有一个出名的传说,连希蒂力都认得它。
他忍不住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脏不自觉加速,难以言喻的后悔荒谬地在脑中徘徊。看记录前,希蒂力一直自诩聪明人,在第四研究所时就随身携带着最高机密,这是一种富有冒险精神的机智,也让组织不管怎样都分出注意力关照他的小命,使他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险地和死局。
但现在,他忽然不希望组织抱有如此高的期望。多么耐心的凝视。
他将在哪里降落?
希蒂力离开东京不久,湾流S21的消息就被送到了警察厅公安部,不断地加急呈递后很快出现在了宿海集的桌头,黑田兵卫的年龄毕竟摆在那里,通宵作业一般是宿海集负责,他也是晚班的负责人,这种涉及组织线索的行动只有他有资格决断。
但副手递交后只得到了一片寂静,他的长官沉思半晌,最终却几乎没采取任何行动:“一次性的暗手啊,真是运走了了不得的人……再调查航线也没必要,记得把羽田机场里的暗桩扫干净就行。”
换乘,再加上私人飞机,牵扯到外交时他现在也是需要打报告的人,不能再随意私下行动。虽然偶尔可以先斩后奏,但有这时间对方早跑没影了。
不存在异议,副手沉默地挂着黑眼圈出门加班,在公安部工作三个月,神宫寺集这个名字的威信力已经压服了绝大多数人,下属们不会因为个人想法胆敢冒犯权威。
刚开始黑田兵卫解释过,说这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必要时集权统治也是不得已为之,等剿灭了组织后他们会知道你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魔王,后来随着铁腕手段的清扫和应急方针颁布,他也只能假装对茶水间里的社畜呐喊一无所知,对形象挽回表示爱莫能助。
没关系,你的名声应该比我在降谷家好,降谷零曾这么苍白地安慰。他现在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家主,同样以铁血作风威慑族群,正不断以降谷家的名义参加各种活动稳固人脉。幸好这些古老世家的联系往往藏得很深,连组织不特意留心的话,估计也没法发现。
宿海集对着玻璃展柜看了眼黑眼圈,揉了揉紧绷过久的面颊,他自认还比不上降谷零那种风云诡谲的致命笑颜,两个人唯一一次会面时是在隐藏的会议室,召开关于组织清剿的作战会议,那时降谷代理家主的风采可真是……
铃声突然激响,宿海集瞬间接起:“哪位?”
“是我。”罕见的通话对象压着声调,在电流音里轻微失真,“按照约定,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所以我打来了这个电话。”
是麦克白,在美国潜行的赤井务武,在乱局发生的那些日子池青都联系不上他,只有明石龙吾和他交换过些许信息。但如果按照约定,他打来电话意味着成功——意味着赤井务武发现了乌丸莲耶的记忆存储地。
但极其重大的胜利没冲乱宿海集的理智:“然而你听起来,可没有多少激动和高兴。”
“因为和预计的一致,这样的存储中心不止一个,我看到了这地方的代码编号。”对面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应该是赤井务武在移动,背景音里满是电子器械和降温风扇的嗡鸣,可以想象那是一个怎样巨大的空间,“如果乌丸莲耶像个老鼠一样满世界开洞……哈,这可真得费点劲。”
“存储中心的监控系统一定极其发达,你打电话给我,不考虑电信号被发现吗?”宿海集啪得合上了笔盖,他现在暂时写不下任何字,马克杯的杯壁冰凉着手心,咖啡正试图榨取所有细胞的最后一份精力。
赤井务武短促地笑了声:“这里是一个全封闭的自体循环系统,我充其量只算在门口徘徊,这事还不算完啊。”其实他当然随身携带了屏蔽器应急。
全封闭的自体循环系统,要求不算宽裕,筛查工作量或许不大……加班久了,宿海集的第一反应已经是考虑各项事务,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原本想说的是什么:“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不考虑回来?”
“当然。”当了十八年的死人轻松地接上,“打地鼠也是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啊。”
何况这游戏不止他一个人在玩——
艾维克利尔,那个打着魔盒旗号的骗术师,也在和他竞争着猎物啊。
东京的凌晨是芝加哥的下午,烈日挥洒光芒和热量,柏油马路上的空气都在扭曲,高温之下几乎没人想出门——但被赤井务武惦念着的人正不得不加班。
明石龙吾镇定自若地摁亮了董事长专用的贵宾电梯。毕竟他自信现在顶着的易容完美无缺,而正品早就在自家别墅被他药倒。根据人员关系和资金来往分析,这家集团也是组织手下洗钱的重要据点之一。除了办公室里藏着的秘密,他还能顺手黑吃黑加笔资金,行动可是相当烧钱,家里的吞金兽又有足足两尊。
如果不是整天让松雪幽挪用辛德拉集团的资金容易被人发现,谁愿意出来上工?
顶层走廊里空无一人,一脸稳重的「董事长」安然无恙地走到了办公室门前,沉重的实心木被推开后,开阔的内景一览无余,桌上的电脑和柜子藏里的档案袋对他来说如此显著,整个任务轻松得甚至有点无聊。
提前准备的U盘已经自发读取了数据,明石龙吾的工作只剩把重要文件拍照后伪装,不久后它们将出现在芝加哥警方的举报邮箱里,他一路从美国东部向西横扫,举报工作愈发纯熟,不亦乐乎,只有池青叮嘱过两句小心点别玩进沟里,尤其别忘了自己也是个通缉犯。
怎么可能忘啊,他随手把文件插回原处,FBI发的通缉令还是鹤见业从工藤新一那看的呢。
主办公室搜完顺理成章来到私人休息室,开门前明石龙吾还在心里许愿来点刺激——但他真的发现那个刺激时,恐怕只想回去给自己一枪冷静一下。
他开门时第一眼看见了那个巨大的保险箱。
他第一时间就去开了它。
他发现那里面是具被冷冻的尸体。
最后他认出了那张曾经见过的脸。
——RUM。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理解为,希蒂力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科学家唯物三观会被组织锤在地上践踏,人体实验他能理解。但组织要搞的这个事情是他觉得成功才离谱的
*神宫寺集和降谷零开大会,两边都在端着,但心里很难不憋笑
*真的朗姆假的朗姆活的朗姆死的朗姆——(唱),经典猜猜看?
◎掀起叛乱的前兆◎
美国50号公路,西起里诺东至伊利,《生活》杂志称其为全美最孤独的公路,只因它的笔直和荒凉,在上面奔驰只能让人感到地老天荒凝固的恐惧。
但现在这条孤独的公路有了挑战者,漫天灰云同道奇蝰蛇一道奔涌,狂躁如万马奔腾,分割线如此清晰,哑光银的跑车像是在追逐着不远处的光明,在收到明石龙吾的电话前,池青本正窝在后座上午睡。
“分析结果出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小孩子的身体总是那么麻烦。如果不是当初做了很多额外的实验,宫野志保给他配的特质解药也不需要一拖再拖。
“出来了,生物信息一致。”毫无疑问,明石龙吾在感到匪夷所思,那天他带走了那具尸体的一小部分,回来检测的结果却竟然和情报库里的相符……或许应该感谢朗姆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在研究所紧急就医的时刻,第四研究所正好残存了部分没被销毁干净的数据。
但正是因为一致,情况才变得格外荒谬——那代表保险柜里的就是真正的朗姆。然而根据松雪幽的消息,作为组织在美国残余势力的代表,朗姆本人依然在美国大地上活跃着,池青和鹤见业像古老的赏金猎人一样一路西行,最终目标就是为了那颗衰老的人头。
可如果他已经早就死透?
“幽的消息基本不可能出错,有没有可能是同卵双胞胎?”池青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松雪幽对掌控全局的需求近乎病态,首先怀疑他并不明智,而且有些机缘巧合反而接近了现实,“比如朗姆这个代号下,其实一直是两个完全相同的人负责,现在未知死去的这个就是哥哥或弟弟。”
明石龙吾随手拨弄起桌面上的子弹,叮叮当当的杀机:“可能性不大,同卵双胞胎的DNA因为后天因素也很容易产生差异,这么高的相似度基本可以确认是本人。何况朗姆的痕迹从没时空间上的错误。”
也许他们该为自己当初真的消除了旧朗姆庆幸……要是橘幸之介死里逃生后取代了现任朗姆,玩一出画皮鬼可就有意思了。
这场局就是猫爪下的毛线球,乱得找不到线头。
“关好车窗,暴雨要来了。”鹤见业忽然出声,换挡加速的同时自然地在后视镜里和他对上视线。那是轮廓恍若复刻的眉眼。
于是不详的灵感诞生。
可能性被转向更危险的方向,池青的短暂愣神被对面捕捉,他不得不迟疑着开口:“是的,本人,高度相似的本人,就像我和业一样……”
听到的瞬间明石龙吾就差点爆了个粗口。但这听起来的确是组织会做的事,把二把手也加入他们珍贵的克隆套餐,「死而复生」,那具尸体也许只是年限到了的临时处理,也许是撤离时的失误。毕竟那个倒霉的董事长在艾维克利尔的审讯里也没能吐出半句有用的信息,似乎真的一无所知。
“怪不得朗姆的形象总是变幻莫测,这可能还真不是易容。”窗外暴风雨迫近,灰黑色的空气凝滞如铁,男孩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倒在薄线毯里时声音依然轻松,“不过处理一个不死者和两个不死者也没什么差别,朗姆的待遇总不可能和乌丸莲耶一样。”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杀一次和杀一万次只是数字变动,无论如何,他总能杀到对方把死亡和他的一切挂钩,就如古时候人类把恐惧刻进DNA。
“诸伏景光到了吗?”池青换了个话题,“他一路上想必是睡得很安稳,当时贝尔摩德下的剂量简直是奔着弄死人去的。”
那间化妆室的空气里释放了迷药,这可不是能靠意志力随意战胜的,贝尔摩德自己纯粹是试验台躺多了的后遗症,产生了额外的抗药性。如果不是她不想招惹赤井秀一太多注意力,他还能不能见到活的诸伏景光都不一定。
鹤见业确定生命体征安稳后第一时间撤走了,随后明石龙吾把沉睡的某公安送到了辛德拉集团,一小时内保证出海,轮船的货舱里也不介意多一件货物。现在的美国海关和机场就是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如果不是松雪幽操作偷渡,诸伏景光醒来后说不定就得面对FBI的软性囚禁了,他现在是个户籍上的死人,日本官方也没法替他声张正义。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艾维克利尔不掩饰他的饶有兴致:“早就到了,放心好了,松雪在船上一路看着,不会让我们亲爱的宿海君心碎一地的,听说他和宫野明美志趣相投,在雪莉的实验室里喝完药还能在阳台上养了盆花。”
他一向那两个人和不太来,松雪还能用利益交换,秉持着正义的宿海集则是怎么看怎么头痛……真是无法想象啊,自己和那个人竟然真的来自于同一个人。
“少去逗他,我不想给你们任何一个收尸,老老实实把你手里的事先做完。”池青冷酷地警告,不过在快出人命之前,他其实什么也不会做。
毕竟谁会因为自家的猫打架害怕?
朗德梅拉上窗帘时,天空正坠落暴雨,晦暗而潮湿的气息蛇一样蜿蜒在空气里,酒店高层的玻璃都仿佛轻微震鸣。但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这场看起来颇有声势的雨上,他的目标是更关键而危险的东西。
担任了数十年的朗姆,他在乎的已经只是那些决定了一切的真相。
昏暗的环境不需要开灯,开好机的笔记本在桌面上等待,急躁的习惯被压抑着平静,他定定地凝视着手里的那枚存储器,老旧的型号使它更像个二流的塑料仿制品,谁也想不到这种古老到只能放下不多字节的款式,到底能揭示什么谜题。
但朗德梅知道,既然走到现在这步,事实上谁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怀疑是永远的种子,在向组织藏下自己暗线那保存的存储器时,他和组织那薄弱的信任再也无法挽回。可谁能警惕一条只有自己知道的多年内线、一套只有自己知道的识别密码?他自认为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个内线不应该知道这些。
——除非是「自己」主动告诉他的。
而现在,这个存储器会告诉他更多真相。
然后他赌对了。这个存储器不是诱饵,笔记本既没有红灯爆炸也没有警示器提醒组织,它甚至没有安装组织基础的暗夜男爵病毒,只有最基础的二进制代码,转换后可得最基础的英文字母和单词。
【“朗德梅·马洛,致我自己,在看到这句话时,你必定已从心里背叛过组织,这个存储器即是证明,你无需否认。”】
字符印在视网膜上冰冷地成像,战栗,作为插手科研组开展布尔盖克隆计划的推手,朗姆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身体被克隆过,他的记忆被读取和修改过,他甚至有前一任自我——他早就是不是他以为的原货!
【“我无法确认自己是否为克隆体,也无法保证真相的完整性。但以下是我能搜集到的所有信息,首先可以确认的是,我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尽力成为了朗姆。但最终方案疑似指向了反叛BOSS。显然,我的谨慎仍然低估了他,不然你也不会有可能诞生。”】
【“但乌丸莲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人总有疏漏和犯错的时刻,这是这个存储器存活的原因,而他的傲慢让我活着——好了,我相信在此刻,你的复仇欲同我一样无法忍耐。所以接下来直接开始方案讲解阶段,去给乌丸莲耶那个醉心于传说的疯子一点教训。”】
朗姆阴晴不定地滑动鼠标,曾经在全世界到处埋藏的暗手被慢慢揭示,这些部分本从他的记忆里被暴力干扰成模糊,现在却重新恢复,上一个他明显预料到了结局,留下了堂堂正正的阳谋,只有朗德梅·马洛的思维方式才能发现其中故意设局的玄机。
【“祝我们好运。”】
最后他这么写到,没有落款。
不存在犹豫,看完的第一时间朗姆就拔出并折断了存储器,第二反应是拨出那个被着重强调的电话,那是他曾经从袭击他的魔盒成员身上获取的号码,十八年来从未发生过作用。但现在,它将随意转接到魔盒私下的生意网,匿名开单的朗姆将成为魔盒的新顾客。
他自己恐怕也很难想到,作为组织二把手清剿了这么久的心腹大患魔盒,竟然最终成了反叛组织的最佳助力。
电话被接通,命令被接下,比美国这场更庞大而疯狂的混乱,即将开场。
“开始行动了?”
猩红的视线落在空气里,乌丸莲耶并没有说话一定要看向人的习惯。反而更喜欢逗弄黄金鸟笼里的黑乌鸦。虽然,这一切都和苍白冰冷的研究所并不搭调,被问话的人低垂着头,统一电源的照明灯投下浓重阴影。
“是。”琴酒盯着自己垂落在地的长发,BOSS更习惯上世纪的传统单膝礼,“预测四小时前左右,他看到了存储器,无法预计接下来采用的特定方式。但观测的那几个领域都有出现事故的征兆。”
“盯牢他,别让人倒向官方即可。”乌丸莲耶随口一提,看上去倒更多地在惋惜,“朗德梅·马洛,我的好员工朗姆……如果不是最近局势有点狼狈,还真不想这么早废掉这步棋的,他这种地位本可以替我们赚取更多价值,不是吗?”
他本来可以不用像个木偶一样愚蠢地死掉的。
如果他在几十年前,就愿意赴死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旧朗姆死透了,这个是克隆版朗姆愤而报复结果还是被BOSS按计划断尾求生扔出去的饵
*似乎本文琴酒的戏份终于要开始多起来了,毕竟快结局了得收干净
◎潘德林诞生的原因◎
琴酒没有接话,但乌丸莲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这个男人的大多数问题都更像个肯定句,表示着阅历和心智上的嘲讽。
时间不可逆流,朗姆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对于定数不需要给予太多关注,乌丸莲耶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桌上的文件上:“丽贝卡走到哪了?”
最近因为联合搜查的举办,猎犬计划到处开展,组织成员成了赏金猎人们的战利品。而有了国际上的指挥后各地的海关和航空都加紧了审查,原本轻而易举的运输都得费点心思,还动用上了原本珍贵的暗线。
然而只要是她,一切都值得。
“已经从南美出发,走海路,三天后凌晨将到达日本。”新任负责人默想着计划,这件事原本由降谷家和神来社家配合接应。毕竟他们一个掌管日本物流一个把控铁穹神殿。但考虑到最近的动荡,BOSS最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这位永不言叛的忠实拥簇。
严格来讲从去年开始,琴酒的工作重心就开始逐渐偏移,原本作为处决者,他的主要任务是处理组织内部的各类叛徒和卧底,顺便定期检查组织派往其它领域的卧底忠诚度。至于威胁或清除合作目标、代表组织进行交易接头等纯属额外业务,而前一种任务向来直属于那位先生,优先权完全高过第二种。
但随着BOSS越来越接近潘多拉,甚至真正得到了它后,琴酒已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影子——他直接负责乌丸莲耶的各项命令,也只听从乌丸莲耶的指示,任务的危险程度与地位一同直线上升,见到的熟人越来越少,却也从组织本身错综复杂的体系中逐渐剥离。他在成为专属于某人的幽灵。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示意他起身后,乌丸莲耶的语气忽然陷入温柔,回忆使人微笑,“我和她分别了那么久,可还是感觉她就站在我身边,像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阵,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
琴酒诚实地摇头,散乱的刘海遮住了那双阴狠的墨绿色眼睛,他知道BOSS在怀念着什么感情,但他的确没有感受过这种不幸。
是的,不幸,得到了再失去,这轻而易举地就造就了一个疯子。组织是这样建立的,温亚德家族是这样被眷顾的,贝尔摩德的不幸也是这个不幸赋予的,一切灾祸的源头就是这种令乌丸莲耶精神错乱的情感。
爱,奇怪的东西,如果他拿去问身边人,布尔盖会茫然,艾维克利尔会鄙视,贝尔摩德会乐不可支,再点上一根烟贴着他说一些无聊的成人玩笑。所以他有先见之明,从不发问,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乐子——
一刹那间的走神里,琴酒突然想起,以上的人早就否认了这些名字。
布尔盖放弃了布尔盖,艾维克利尔杀死了艾维克利尔,贝尔摩德抹除了贝尔摩德,问题还没出发,该收到的人却已离席,黑泽阵并没有成为乐子,但能嘲笑的人都成了敌人。
他忽然感觉索然无味。
这个世界上知道真相的活人寥寥无几,至少在表面上,朗姆的叛乱十分成功,绝大多数人正为了组织内的突变和政治经济体的动荡奔走,骚乱从一个电话波及到下一封邮件,病毒式地扩散到了全世界的角落。而原本刚被美国风波擦了个边的南美分部再次遭殃,外部的黑手党挑衅还没解决,内部的叛徒又开始行动。
所以才歇了没几天,潘德林和卡沙萨再次被迫上岗加班。
“这不对劲,你不觉得吗?我们怎么还在替组织工作?”连轴转的第三个晚上,潘德林举着咖啡杯发出致命疑问,他刚从审讯室里出来,说话时身上洗了澡还残留着些许血腥味,导致他一边喝一边皱着眉头。
卡沙萨把上好膛的枪丢给他,意外地心平气和:“我们这不叫替组织工作,硬要说的话是替所剩无几的良心工作——零的证件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是现在,谁敢走?”
他们可以走,可以把疯狂留给其他人。但代价就是黑手党和组织发生直接的大规模火拼,里约热内卢成为半座坍塌半座燃烧的死城。如果组织的高层也忙着内斗,那本地警方在这里不一定管用,而调动正规军总是得走流程和需要时间的。
潘德林和卡沙萨或许没有这种良心。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还没有忘记那点残破的觉悟,在佩戴樱花的那一天,他们也曾许下誓言。何况和他们曾经对这座城市所造成的伤害来说,这些弥补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对了,明晚组织有人要来,点名你去接待,看资料是科研组的,小心点,别把人搞坏了,我还得去镇场可没空替你收拾。”松田阵平忽然幸灾乐祸,虽然被人说过脸即天赋。然而他一向不喜欢装什么恶人,要他去接待那些目无人命的科学家并虚与委蛇……还是算了吧。
萩原研二瞪着眼和松田阵平对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组织在北欧的研究所刚被清剿,这么快就打算重振旗鼓继续实验?”可南美没什么大型研究所,各项条件都不是最合适的,组织往日根本看不上眼。
“很明显,组织的暗牌比我们想象得多。”松田阵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随后仍是那副舒展的休息姿态,“专门接待,点名负责,这种待遇等级的科学家组织也没有多少个——你猜会不会是我们的实验负责人?”他是开玩笑的。
所幸萩原研二向来不介意幼驯染的玩笑,还真的露出了沉思的神情:“真有可能,我记得他原本在美国养伤,前段时间没了消息。但集分享情报的时候没提到北欧清剿的名单里有希蒂力……现在可能被送到南美来避风头了。”
如果真的是希蒂力,那个人体实验和药物开发都是一流的科研疯子,他们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呼叫外援来打包这份送上门的礼物。两个人对视一眼,萩原研二主动拨打了菲尼克斯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