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地方那就好办了。
楚平作势便要去敲那红楼的门:“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找到佛子求他救人吧。”
一旁的黎阳听了,也抓紧跟着楚平往前冲。
谁料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薛野的声音:“等等!”
楚平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便见薛野面色不善地瞪着两人,道:“你们俩起个什么劲,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楚平和黎阳老实地摇了摇头。
见到他们两人这傻愣愣的样子,陆离似早有预料般叹了口气,而后好心地给两人做起了注解:“世人常言,秦楼楚馆,它既然叫‘如月馆’那便说明,这是一家青楼。”
得到了回答的楚平惊讶地叫出了声:“啊!你是说,佛子藏在青楼里?!”
惊诧之下,楚平的嗓门都提高了些许,引得街上行人侧目,吓得黎阳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陆离却摇了摇头,道:“佛子未必尚在此处,但此处的鬼气如此森然,除了鬼仙曾来过,我想不到第二种合理的解释。只要她曾来过,便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顺着查找,早晚能找到佛子。”
这模棱两可的话听得楚平又没了主意,他看向走在人群最后的徐白,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道:“小师叔……”
“进去之后,你和黎阳牢牢跟紧我们,不要乱跑。”说这话的时候,徐白面目沉静,就好像马上要去的不是什么秦楼楚馆,而是上清宗的演武堂一样正经。
这是要进去的意思了。
楚平最听徐白的话,听到他这么说,就着被黎阳捂嘴的姿势便朝着徐白拼命点头。
小雨之中,烟雨迷蒙,天光渐暗,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沉入了一片幽蓝之中。唯有如月馆檐廊下的红灯笼,如同怪兽的两只眼睛,在渐渐四合的暮色中,显得那么猩红。
一座人丁寥落的小城里,耸立着一座装潢考究的顶级妓馆,这事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而当几人最终出现在如月馆中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一阵骚动。
毕竟这么多年轻的修士一起逛青楼,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声“世风日下”。
而薛野等人甫一进楼,如月馆原本还人丁寥落的门庭突然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群姑娘就像是从犄角旮旯里变出来的一般,鱼贯而出,朝着几人簇拥了上来。
原本踌躇满志,走在第一个的楚平一见这架势,瞬间就被吓呆了,他连路都不会走了,僵直着身体,连关节都忘了弯曲,简直变作了一个木雕,惹得他周围的姑娘一阵调笑。
黎阳已经完全躲在了楚平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而薛野倒是不紧张,但他从进门开始脸色就不好,黑着一张脸,看上去心情极差,叫人看了便想退避三舍,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徐白身边倒是围上了不少美人,但都不敢近前。他生得俊美,最易得到少女芳心,然而徐白见了谁都冷着一张脸,如长剑一般孤直,带着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导致姑娘们只敢在他三步开外远远地观看,根本没胆子靠近。
反倒是落在最末尾的陆离最受欢迎,他游刃有余地躲过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掌,一张甜嘴逗得众位姑娘“咯咯”直笑。陆离很聪明地没有开口便问佛子的事情,而是笑道:“我今日路过此地,特地带我这几位朋友来见见世面,吃素席,几位姐姐可要手下留情啊。”
吃素席,便是纯喝酒不做其他的意思。
陆离人长得好看,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实,几位姑娘自然也是眉开眼笑的:“这个自然,这位仙师大人请放心。”
姑娘带着几人到了一个厢房,刚一落座就如狼似虎地不停劝酒。几人都不同程度地应付了几杯,连薛野也陪了两杯薄酒。
酒过三巡之后,见众位姑娘都渐渐放下了戒心。陆离这才不紧不慢地表明了来意:“说起来,几位姐姐可曾见过一个和尚?”
“……”
原本还在欢笑的众位女子,听了这话却突然静默了下来。尽管只是一个瞬间,但她们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于是一名为首的女子,立刻率先干笑了几声,道:“什么和尚呀,我们这里啊,和尚没有,癞子倒是多得很呢。”
其他姑娘便也跟着笑。
此地无银三百两。
又是一轮劝酒,楚平苦着脸喝下了今夜的第四杯酒的时候,看见坐在他对面的薛野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楚平细细一瞧,才发现薛野用口型向他做了个“装醉”的指示。
楚平二话没说,往桌上一趴,谁喊都没了反应。
紧接着,楚平听见四声倒下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其余众人也一同装起了醉来。
几位姑娘显得很是不解:“怎么回事,也没喝几杯酒啊。刚刚还好好的,说醉就一起都醉了。”
却有一名姑娘捂嘴调笑:“男人嘛,都是银样镴枪头,不顶什么用的。”
说完,惹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仙师,仙师。”
楚平感觉到他身边的姑娘还不死心地推搡了自己几下,见他确实没了反应,几位姑娘便很有眼力见地一同起身,退出了门去。
关门的声音一响,五人便立马坐了起来。
陆离看了楚平和黎阳一眼,制定起了计划道:“这楼里的姑娘必有隐藏,我们分头找。记住千万小心,一旦发现任何异状第一时间互相传音,知道吗?”
楚平和黎阳点头:“知道。”
于是薛野道:“散。”
厢房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然后陆离、楚平和黎阳率先溜了出去。
薛野也打算打开房门出去找人,谁料他一回头,却看见徐白竟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
徐白这小子,这时候学会偷懒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薛野上前拍了拍徐白的肩膀:“喂,你怎么了。”
然而徐白只是受力晃动了两下,并没有给薛野任何回音。
一个可能性浮现在了薛野的脑海中。
于是薛野俯身去观察着徐白的脸色,却见他面色如常,一张瓷白的面皮在灯火下显得英俊异常,薄唇上沾了些未消的酒液,让那唇瓣显得更加殷红。
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薛野于是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徐白。”
徐白听见自己的名字,无比乖顺地抬眼朝薛野看了过来,他的眸子依旧淡漠,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生人勿进的冷然。
徐白的表现似乎在逐步验证着薛野的猜测,带着三分不确定,薛野直接询问道:“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徐白没有回答薛野,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薛野看,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基本是坐实了薛野的猜测。
薛野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好啊,你也有今天。”
薛野乐不可支,甚至大胆地用自己的手掌拍了拍徐白的脸:“知道我是谁吗?”
徐白的脸被拍得晃了晃,但他依然没什么反应。
薛野不由地得寸进尺,他指指徐白又指指自己,道:“‘你’徐白,是‘我’薛野的手下败将,知道吗?知道了就叫声薛野大人来听听。”
然而这话一出,徐白便似乎对话里的“薛野”二字有了反应,在薛野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白迅速出手,一把擒住了薛野尚未来得及撤离的手腕。
薛野的手腕可谓是多灾多难,在东海秘境的石室里便被徐白捏了个青紫,如今尚未来得及好全,又遭受了二次重创。
薛野疼得直低头抽气:“嘶——。”
“徐白!你……”薛野刚想问罪,谁料抬起头便直直地撞入了徐白的眼眸里。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薛野的身影,浓密眼睫在烛光的照射下落下一片小小阴影,烛火摇曳,那片阴影便也跟着拉长、变形。薛野有一种错觉,那阴影底下或许掩盖着徐白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羽睫无法遮盖眼睛的时候,秘密便会从徐白的眼睛里跑出来。
正当薛野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见徐白有些低哑的声音传到了自己耳边。
“薛野,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地要帮旬若淼?”
徐白看着薛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认真得有些近乎执拗,似乎铁了心要得到个满意的答复出来。
第27章
徐白的提问可真是让薛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着徐白,说道:“什么叫这么尽心?”
又不是只有薛野一个人在想办法救旬若淼,要比积极,怎么也是楚平排在第一位。薛野不过就是跟在这群人身后浑水摸鱼,怎么到了徐白嘴里就变成了“这么尽心”了。
徐白没有回答薛野的疑问,只是一言不发地握着薛野的手腕不放。
像个不肯开口的锯嘴葫芦。
徐白这副不配合、不作罢的样子可把薛野气了个够呛——你有话倒是说啊。
薛野没那么多耐心,他动了动被徐白握住的手腕,没好气地说道:“我问你话呢。”
徐白还是不说话,薛野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在这里陪一个醉鬼耗时间,于是他又挣了挣自己落在徐白手里的手腕,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徐白这回有反应了,他好似生怕薛野挣脱似的,握着薛野的那只手竟越收越紧。
薛野真是怕了徐白了,他发现这人喝醉了比清醒时还要难缠。惹了清醒时的徐白顶多就是挨顿打,惹了喝醉的徐白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野没办法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徐白之前的那个问题:“若淼救过你我的命,我帮她一次,也算还清因果,有什么稀奇的。”
修士最怕欠下因果,每欠上那么一点,渡劫时候的天雷便厉害上一分,欠得多了之后直接被渡劫期的天雷劈得灰飞烟灭也是常事。薛野想还旬若淼的因果,并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情。
当然,薛野没告诉徐白的是,他同样在期待着救回旬若淼之后蓬莱将要送的谢礼。但这些不可对外人言的小心思,薛野自己知道就罢了,没必要告诉徐白。
薛野自觉解释得已经足够到位了,于是他低下头,不耐烦地向徐白询问道:“可以放手了吧。”
然而徐白却还是目光沉沉地盯着薛野的脸看,他似乎有话要讲,但却又咽了回去,末了,喉结微微动了动,终是按捺不住地问道:“我亦救过你,但你却总想着要杀我。”
薛野莫名从徐白的话里听出了几分黯然的意味来,但旋即,薛野又对自己说不可能。
徐白会在意自己想杀他?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
薛野觉得有些荒唐,眼前的人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吧?
薛野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白的那张脸,细长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还有一张看着就显得十分薄情的嘴。
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没什么问题啊。
徐白抬眸看着薛野,他分明一句话没说,但薛野一看见徐白那幽深的眼神,就是觉得徐白的目光好像比往日更加咄咄逼人了。于是薛野罕见地在与徐白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他移开了目光,看着地面争辩道:“你不是也总想杀了我,也没见你对我留过手啊。”
然而薛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白打断了,他听见徐白说:“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薛野不信,他嘴角扯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弧度,而后看向徐白,说道:“这话你……”
薛野的话顿住了,他发现徐白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徐白的那双眼睛往日里看上去像是暴风雪中的湖泊一样,风雪太盛遮住了湖面,叫看的人只能见到一片冰冷。而如今徐白醉后,眼中却或多或少地带上了点水汽,那如画的眉目便霎时如同云消雪霁,露出风雪之下那一汪深不见底的蔚蓝寒潭。
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薛野甩了甩脑袋,深觉自己不能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中。于是薛野就着被徐白握住手腕的姿势,将右手往前一伸,用虎口一把握住了徐白的下巴。别说,当那锋利的下颌线被薛野的手遮挡住之后,徐白那张脸的攻击性瞬间下降了不少。
徐白也没有反抗,配合地任薛野将自己的脸捏圆搓扁。
看着那可恨的脸颊上的肉被自己捏得嘟起,薛野顿时觉得舒心了不少。
薛野一边捏一边恶狠狠地说:“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想杀我,我就不能想杀你了?再说了,都这么过了多少年了,你还会在乎这个?”
薛野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愈加用力地揉起徐白的脸。
徐白被揉疼了,张嘴一口咬在了薛野的虎口上。
“嘶——”没有预料的薛野吃痛,迅速放开了徐白,埋怨道,“属狗的吗,你。”
薛野甩了甩手,懒得同醉鬼计较,他踢了一脚徐白的凳子,催促道:“赶紧起来,找佛子要紧。”
陆离、楚平和黎阳还在等着呢。
说罢,薛野便转身朝着厢房外走去。
与此同时,薛野听见徐白的声音如同叹息一般从自己的身后传来。那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的却是问句。
徐白说:“若有一日,出事的是我,你也会为我奔走吗?”
薛野的脚步顿了顿,末了,只是留下一句:“你发什么酒疯。”便继续往前走了。
但从徐白的角度,可以明显看出薛野加快了脚步,看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徐白的嘴角似乎提起了一个弧度,若有似无。
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薛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正打算推开厢房的门,却陡然察觉到了一件怪事。
太安静了。
门外原来应该有的丝竹歌舞之声、推杯换盏之声、行人脚步之声统统消失不见了,就好像这扇门的外面什么也没有,整个如月馆安静得像是只剩下了薛野和徐白两个人一样。
不对劲。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薛野的手悬停在门前,迟疑着该不该推开眼前这扇门扉。
就像是看出了薛野的犹豫一般,他面前的门后传来了一声空灵的女声,婉转悠扬,像是正在歌唱的夜莺一般抓人耳朵:“啊呀呀,真是好生无情的郎君呀。”
那声音听起来就在门外不远处,并且已经等候薛野多时了,见薛野迟迟不推门,方才出声唤他。
薛野皱眉,厉声喝道:“什么人?!”
当然,是不是人可就很难说了。
那女声却并不回答薛野的问题,反而调笑着向薛野问道:“郎君怎么不哄哄他?”
合着外面这女子把刚刚的那场闹剧从头听到了尾,吃瓜吃了个饱。
这话当真是把薛野给气笑了:“哄他?你可知道你口中的‘他’是谁?”
如同是应和薛野的话语一般,薛野的话音刚落,一道剑气便从他的身后破风而出。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雕工精美的木门便在剑意的作用之下,顷刻之间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切割平整的废柴火。
是徐白。
薛野面色如常地透过还在坠落中的木头碎片看向厢房外面,气定神闲。
只见雕梁画栋的大厅变得空无一人,巨幅的红绸从房梁上垂直落下,在距离地面三丈高的位置弯出一个弧度之后,又再次绕回到了房梁上。数道红绸在最低点缠绕纠结,如同一朵盛放的红色花朵。
一名女子正坐在那红绸交汇之处。她身穿着前朝的服饰,珠翠满头,罗裙翩跹,被完美收拢在这红绸之中,就像是这朵红花的花蕊一样,得其风华,而隐其华光。
那女子见薛野和徐白破门而出,也不惊慌,只端坐在那红绸之中一个劲地掩面巧笑。她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且生得美艳,若是换个场景,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文人骚客。但孤城野店,红绸冷烛,此时听见女儿笑声,是个人都只会不自主地感觉到心慌了。
那女子笑够了,便对着徐白嗔怒道:“你这郎君好生无礼,奴家为郎君鸣不平,郎君怎得还打坏奴家的东西。”
徐白没有回那女子的话,只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薛野的身侧。
薛野用余光察觉到了徐白的动静,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女子,口中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心里想的却是:“徐白刚刚走的那两步,看起来可不怎么直。”
看来刚刚不是装醉,确实醉得都走不稳直线了。
但这种节骨眼上,薛野肯定不能叫对面的女子看出来徐白醉了,只能尽力出声吸引那女子的注意。
薛野也不是傻子,多少猜到了那名女子的身份:“你便是和佛子私奔的鬼仙?”
那女子听了这话,掩面低笑,道:“郎君不好这么说的,奴家确是鬼仙无疑,但私奔这种话可是万万不能乱说的。”
听鬼仙矢口否认,薛野也怕自己弄错,万一佛子不在此处,事情便麻烦了。
“这么说,你不曾带着空觉山的佛子出逃?”
那鬼仙听了这话,便将自己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展示给薛野看,雪白细长,还涂着丹蔻。鬼仙娇滴滴地说道:“郎君看奴家,奴家哪里像是有力气能带着佛子出逃的人呢。”
她顿了顿,转而狡黠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分明是那佛子,不管不顾地要带着奴家出逃。”
好一出俏佛子强夺柔弱艳鬼!
可薛野又不是来抓佛子回空觉山的,他只是来找佛子帮忙的,他对佛子和鬼仙这些谁带着谁出逃的恩怨情仇可没什么兴趣。
于是薛野打断了鬼仙对他们爱恨情仇的讲述,言简意赅地询问道:“佛子呢?”
鬼仙一听这话,璀然一笑,道:“佛子,佛子当然是被奴家给吃了。他皮薄肉嫩,可着实是太好吃了。”
而后,她望向薛野和徐白,看上去喜笑颜开,由衷地对着两人夸奖道:“两位仙师看来也不差,看来奴家今日,当真是有口福了。”
薛野闻言,瞬间祭出了寒江雪,他冷笑一声,看着那鬼仙说道:“是吗,那我可得剖开你的肚子,好好找一找空觉山的这位佛子了。”
第28章
薛野撂下狠话,刚要飞身上前,鬼仙便立刻驱使着一道红绸朝着薛野射了过来。好在那红绸准头不行,撞在了栏杆上。只这一下,栏杆便霎时四分五裂,一时间木屑纷纷扬扬而下,足见其威力之大。
这要是被打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野避开了飞溅的栏杆碎片,然后煞气腾腾地提着寒江雪纵身一跃,朝着鬼仙所在的位置飞了过去。
薛野尚在空中,第二道红绸便紧随而至。好在薛野够聪明,他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红绸既不躲闪也不回避,反而一个纵身跃起,跳到了红绸之上。他踩在红绸上面,沿着那笔直的红绸一路前行,如同抄了近道一般,正好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鬼仙的所在地。
但鬼仙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乖乖地等着薛野冲到面前还不有所行动。只见那鬼仙美目一睁,瞬间数道红绸便朝着行进中的薛野次第袭来,这些红绸瞄准了薛野的脑后,腰侧、脚畔,看样子是特意挑了薛野的视觉死角进行攻击,真是好不刁钻。
眼看着红绸近在咫尺,薛野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连看也不看,只顾着脚底生风,一个劲地朝鬼仙的方向冲。
见状,那红绸更是没了顾忌,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雄鹰一样,目的明确地朝着薛野飞去。就在那红绸只差方寸便可触及薛野的时候,异变陡生。只见一道剑意及时出现在了薛野的身侧,干净利落地将这些红绸切割成了一道道碎布条。
是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徐白出手了。
鬼仙哪里会甘心,立马又派出更多红绸阻拦薛野,但这些红绸在徐白的剑意面前却统统变得不堪一击。红绸前仆后继,却没有任何一缕能碰到薛野的衣角。
满天飞扬的落红映衬着鬼仙娇艳的脸庞,她当时脸上的表情啊,别提有多精彩了。
但鬼仙已经来不及生气了,因为没了阻挡的薛野已经成功来到了她的身前,此刻正挥着寒江雪便要向她斩来。
那鬼仙当机立断,怪叫一声之后便马上身形下沉,她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蜡烛一样,竟融化了起来,慢慢与红绸融为了一体。
原本如美人端坐的鬼仙,眨眼间便只剩个头颅还露在红绸的外面,她仍是顶着那张芙蓉面,佯装幽怨地对薛野娇嗔道:“郎君真是好狠的心呐。”
那声音凄婉秀美,叫哪个世俗男子听了都得心肝疼。
薛野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打算,他提剑便朝着那鬼仙的头颅斩去。
那鬼仙见状,不由地怒骂一声:“好生不解风情!”然后便立刻趁着剑锋未至,快速隐没进了红绸之中。
竟像是泥牛入海一般,了无踪迹。
眼见着鬼仙在自己的眼前消失,薛野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铺天盖地的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站在红绸之中,仔细寻找着鬼仙踪迹的端倪。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红绸也保持着死物应有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动静。
薛野不由地心想:“这鬼仙不会是已经逃离如月馆了吧。”
完全没有头绪。
薛野“啧”了一声,回头望向了还站在厢房门口的徐白,徐白尚在醒酒的过程中,整个人站得笔直,如同一杆青竹,唯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红绸中的薛野,提防发生任何意外。
薛野对徐白说:“快来帮忙。”
徐白闻言,二话不说便飞身而来,同薛野一起站到了那悬在空中的红绸之上。
人虽然来了,酒却还没醒。
“怎么帮?”徐白冷静地向薛野询问道,虽然丝毫看不出醉态,但他的脑子却明显不在转了。
薛野哪里能知道。他也是第一次遇见鬼仙,徐白这傻子怎么能向他问出这么不过脑子的问题。
薛野气得侧过身看向徐白,他刚想开骂,却看见鬼仙的头竟然从另一侧离徐白较近的红绸里探了出来,一反之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貌美之相,如今那鬼仙竟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变得青面獠牙、七窍流血,看上去着实骇人,她张着一口尖利的牙齿朝着徐白靠近,分明是想搞偷袭。
换做平常,有人要偷袭徐白,薛野必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连薛野自己满脑子想的也是如何偷袭徐白。
但今天的薛野先前被徐白堵在厢房里问了几个问题,早就被镇住了。面对鬼仙的攻击,薛野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他的手就比他的脑子更快一步做出了选择。
薛野想也没想便朝着鬼仙挥下了手中的寒江雪,阻止了鬼仙对徐白的进攻。
而那鬼仙见被薛野发现,怪叫一声躲避了寒江雪的剑尖之后,便迅速隐入了红绸之中。
薛野见状,瞬间了然,他对着徐白说道:“那鬼仙就藏在在这红绸之中,快想办法找出来。”
徐白闻言,也不扭捏,他立刻催动剑气,只消片刻,便将这遮天蔽日的红绸全部切成了碎片。
但即使残红一地,鬼仙依旧没有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