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线透过衬衫渗出来的时候,吴桥连一分的痛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得见眼前的小卓道长一飞三尺远摔在地上,抖了抖没能一下子起身。
除了力道更大,倒像是当时准备开门时把他弹回来的那阵奇功。
吴老板回头一看,身后的许师宪一张俊脸明明仍旧没什么神情,面色却仿佛骤然冷下来几分。
连小空调的氟利昂都加多了些,一靠近还真起了点鸡皮疙瘩。
这么大威力,这是吴桥不知道第几次心想,自己还真狗蛋大命更大。
“好了,”清虚子看了看天色,关门送客:“时候差不多了,都下山去吧。”
“师父!”卓云流惊呼,“下山?跟他……他们!?”
吴桥有些无语,好歹是个道士,这卓云流怎么比自己还没种。
这样一想,被吓得拉伤了腰好像也没那么丢人了。
“休得无礼,”清虚子一甩浮尘砸了下卓流云的发顶,“玉显真人就是你日日所拜的许天师。”
“什么?!”小卓道长这会儿也缓过了劲,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看师父又看看吴桥,就是不敢把视线往许师宪的身上放。
“快点走吧,”卓风在背后踢他屁股,“不要打扰师父清修了,快滚。”
吴桥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来,看一眼许师宪,同清虚真人鞠躬一拜:“多谢清虚道长。”
清虚真人抚一抚长髯,转身回了香室。
跨出院门的时候,吴桥转头问还在发愣的小卓道长:“你……走吗?”
“走!走!”卓云流像是结束了某种尤为复杂的心理挣扎般,重新拾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开心摸样,三两步就跟上了吴桥。
第05章 杭城酒家
难得下山,卓云流有些激动。跑在吴桥面前上蹿下跳,但又不敢离许师宪太近,于是活动范围便只有吴老板的左前方,右后是许天师的地盘。
吴桥心里有些打鼓,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卓道长,”吴老板试探性地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卓云流愣了下,心想这问的是什么话,小心翼翼地答:“呃,道士?”
吴桥皱了皱眉,“负责……?”
原来是问这个,卓云流了然道:“先生,你别看我住在道观,跟阿风他们不同,我其实是俗居道士来的。修习道门斋仪,也没那么玄乎,只是工作来的。平日有活找来就下山一趟,替人家做七。”
做七,吴老板点点头,这倒是江浙一带常见的说法。
亲人亡故后为其设立灵座,由丧家每隔七日供奉酒菜祭奠,延请道士、僧人做道场,依次至七七四十九日「除灵」为止。
“我预备开个殡仪公司,”吴桥说,“眼下正想寻个喃呒先生合作,卓道长只需要负责主持超度法事,其余宣传门面、招揽客户、联络下葬的事宜都由我来搞定,分成五五开。”
“五五?”卓云流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同你合作,我只负责做法事就分走一半?”
吴桥点头,“嗯。”
“那帛金呢?”
“看家属,帛金自领,不充公。”
“哈?!”
见他反应这么激烈,吴老板也有些纳闷。
难道这行不都是这么个规矩吗?感情程灿那小子是匡他来的?
“不行,”卓云流想了想摇头说,“这样我会良心难安,四六吧,但能不能包吃住?”
吃住?吴老板也愣了愣,感情卓云流跑去山上住是为了不交房租。
“……好?”
公司休息间倒也不是不能住人,当免费招保安了。
“不行。”
一直安安静静的许师宪冷不丁地出声道:“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吴桥转过头疑惑。
还真是稀奇,单核处理器居然会主动加载了?但这加载的什么玩意儿,没头没尾的。
卓云流有点怵他不敢说话,师父说这鬼道是许天师,他信不了半分。
祖师爷在上!许天师自家人来的嘛,保佑道观徒子徒孙隐世修行百余年,就算诈尸复活也不至于见面就揍自己人啊!
许师宪冷着脸说,“吴桥,不能让他,住你家。”
怎么又变成连词成句了?吴桥笑了下突然也有点埋怨卓云流。
他好不容易调教得有点人样的鬼工智能,这下又变成智障了!
“谁说要让他住家里的?”
吴桥边往山下走边说,“发神经了,那么大点的一居室要住两人。再说了,那也不算是我家,我家总共卖了780万,成交的价格还不到四万块一平米,真当是划算到肉痛啊。”
“卖房?”卓云流嘴欠,“眼下这个世道能把房卖出去也挺厉害的,吴先生要改行不如改行做房产经纪人算咯,一定赚到盆满钵满。”
吴桥白他一眼,“你想给我寻事儿是不是?”
“没、没,”卓云流打了个哈哈不敢造次,“那我住哪儿啊先生?”
“公司休息间,行不行?不行自己租房,报销最多两千,不包水电。”
“可以啊,有独立卫浴就行,”卓云流倒是知足常乐,“先生,咱现在去吃点什么,楼外楼啊?”
吴桥气得笑了一下,这饭谁包得起?
他现在真是两袖清风穷到裤穿隆,哪里来的钱跑去点198一只的叫花童鸡和108一条的西湖醋鱼。
简直有病!
但毕竟是请人家出山一起挣钱,又不好真的驳了卓道长的面子,于是吴老板眼珠子一转问:“楼什么楼?带你去吃杭城酒家行不行啊?”
某某酒家,一听也是上档次有门面,没什么见识的卓云流听得口舌生津连忙点头。
许师宪见吴桥没有再捡流浪狗回家的意思也偃旗息鼓,继续恢复待机状态。
于是两人一鬼就这么沿着山路返回湖边,路过湖滨公园顺着步行街一直走到了延安路口,在一家西洋式外观的独栋建筑面前站定,上挂杭城酒家牌匾,眼下四五点,正是排长队的时候。
挑这间吴老板当然有心思啦,同样是临近西湖的酒楼饭店,价格上却比楼外楼便宜一半不止!
眼见着队还长,吴桥把卓云流扔在饭店门口占位,自己又神神秘秘地溜了出去。
他记得,不远处就有家天天排长队的包子铺,人气不输吴山烤禽又便宜得要命,巨大一个,油包肉包都是两块五,童叟无欺一吃就饱。
但是六块的豆浆太贵,还是矿泉水比较有性价比。
吴老板这会儿也忘了自己本来是要去买奶茶喝的,赶在收摊前买走了最后两个油包。
也真是怪了,以往都是油包好卖过肉包的。
吴桥向来不爱吃油包,豆沙就豆沙,加什么橘皮干果的,像五仁月饼,结果今天难得来排队居然只剩下甜口。
算了,将就吃吧,两块五还要废什么话。
“给,趁热啊。”
吴桥回到杭城酒家店门外,把手上的包子扔了一个给卓云流,自己也咬了一口说:“赶快,冷了腻得慌。”
卓云流也不挑,给啥吃啥。
吴桥见他根本尝不出好坏,心想自己也是答应得快了,早知道带他去吃麦当劳开心乐园套餐,还能把限定玩具挂网上卖了回点本。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两人还是排着队等叫号进了饭店。
两个人自然没必要开包厢,吴老板挑了张二楼面湖靠窗的位置坐下,顺手还拉开了身边的椅子。
“坐吧,”吴桥说。
卓云流愣了愣,抬头看眼吴老板,眨眨眼睛。
他在这儿发愣,许师宪倒是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这合理吗?拉个空椅子给鬼坐?
卓云流赶忙转头左右看了看,还好周围几桌都热热闹闹的也没人注意这儿,嗖地就溜去了吴桥的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吴桥看了看菜单,“点只熏鱼、东坡焖肉、醉河虾、糖拌番茄……松丝小笼再来只,然后三碗米饭。”
“两碗,”卓云流赶忙给他找补,“先生,吃不了那么多。”
吴桥一想也是,又不是上贡,许师宪只能看看也不解馋,还是不要浪费的好,于是点了点头改口,“那就两碗,要不要再加个绿叶菜?”
卓云流随手一点,“那就炒包菜好了。”
“会吃啊卓道长,”吴桥眼前一亮,“这家做的手撕包菜是好吃,那就再加一个包菜。五只菜,够了。”
西湖边两个人五道菜,还不到两百块,比吴老板卖掉的市中心大平层还划算。
虽说视线有些被楼墙遮挡,但多少也能瞥见点湖岸边,怎么不算湖景位呢?
吴桥往窗外看了看,八月天热日头落得也迟,这会儿都快七点了,天边还是紫红色彩霞一片。
等菜的时候没话找话,吴桥想着虽然合同还没签,但往后和卓云流这不太靠谱的道长也算是荣辱与共的拍档,多少还是要相互了解一下比较好吧?
不过干这行的有签合同的吗?还得去找程灿问问才行……不对,他也不能一辈子靠程灿。卖房的事都还没讲,还差点死一次,跟鬼上身似的。
哦,鬼上身也还没讲。
吴桥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先抛开,转过头问,“卓道长,你既然是火居道士,为什么一直住道观啊?”
“嗯?”卓云流坦然答道:“买不起房啊,先生,杭城房价窜火箭呐。”
同样买不起房了的吴老板:“……”
这还怎么聊!
“吴先生啊,”卓云流这时候突然又长了眼色,收起嬉皮笑脸撑着脑袋看了眼吴桥说:“你为何非要来做这生意呢?脏活累活,干不长久的。”
“为了钱呐,”吴桥倒是一笑,眼见着上菜,把东坡肉往许师宪那边端了一碗,“死又死不了,只能想办法活咯。干不干得长久,也得先想办法活下去才知道。”
“活路有这么难找?”卓云流抵了抵筷子边扒拉菜边问:“世道再差,发财的人还是那么多……我赌你最多只能干半年哦。”
“干嘛非要说这种话?“吴桥不以为然,”我挣钱不就是你挣钱了。”
“我不喜欢同人合作,还是那句话,喃呒也只是份工作来的嘛。”
糖醋熏鱼又脆又鲜,卓云流几个月没下山,斋饭吃得味蕾都淡出鸟了,早就馋了这种滋味,眼下真是食指大动,摆了摆手道:“自己接的生意能维持生活也就罢了,今时不同往日了,跟人拍档是要饿死的。”
卓云流说:“以为自己能发死人财的老板们,最长的两三年,最短的两三个月都干不下去了。原因多种多样,有看多了尸体自己心里发怵跑了的,也有被客户砸了店门彻底开不下去的,更有甚者亏了大把钞票去跳了楼,最后还要找我收尸的……太麻烦。”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吴桥好奇,“清虚道长不是叫你自己拿主意,拒绝我就好了……难不成只为了蹭一顿饭吃啊?”
“因为只鬼跟着你啊,”卓云流也不打哑谜,直言道:“这鬼问题不小,或许要你性命哦。”
吴桥想说些什么,还没张口就又被打断。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给的太多了吴先生,”卓云流很诚恳地眨了眨眼睛,“从来没有人说过要和喃呒先生对半开啊!没法拒绝,能赚半年是半年吧,给你收尸我都不亏了。”
哦……吴桥噗地笑了下,原来岭南那边五五分成的意义是这个。
他转过头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许师宪问:“许哥,殡仪经纪人,你觉得我能做得好吗?”
许师宪点了点头:“能。”
他只是个人工智能,他会说谎吗?
吴桥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把糖拌番茄拨给许师宪一半,“小孩子都喜欢这个,你尝尝看……你能尝到吗?还是我给你插三支香?”
“嗯……”许师宪想了想,“一支就够了。”
那就是不点吃不着的意思,吴桥点点头,把许师宪的东坡肉吃了。
“下回我记得带出门。”
卓云流看他俩跟没事人似的交流有些傻眼,感情自己白说一通。
“……还有。”许师宪说。
“什么?”
“我不要你性命,你会好好活的,吴桥。”
卓云流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TMD 原来要的是他的性命吗?
第06章 明天殡葬服务公司
吃完了饭安顿好卓道长,吴桥领着许师宪回出租屋去的时候搭的是末班地铁,比平时延迟了一点,不然还真赶不上趟。
第二天一早被闹铃叫醒,吴老板睡意朦胧,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重新又搭了半个戏台,随时准备开唱。
半梦半醒地洗漱、换衫,收拾好东西出门前之,吴桥突然福至心灵地问了句:“许哥,你要一起去吗?”
许师宪原本正坐在餐桌前和昨天同样的位置,偏过头问:“去哪儿?”
“公司,上班。”吴桥答。
“嗯,”许师宪点了点头,“如果你去的话,我也想去。”
吴桥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加点驱动,运行起来一下子就顺畅多了。
缺心眼的吴老板直到开着小破电车来到公司楼下,抬头一看怎么办公室好像吵吵嚷嚷的才觉得奇怪起来。
“老板,今天没迟到嘛。”
陈姜叼着根pokey双手抱胸站在桌前笑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咱们的小吴老板还没彻底把自己玩完……那么来吧,休息时间结束,齐人,开工做嘢!”
来之前吴桥还发愁要怎么向陈姜介绍许师宪,难不成真说是他老公?那也太荒谬。
还好,似乎除了卓云流这个阴阳眼道士外,撞见鬼倒也不是那么寻常的事情。
只是,齐人?除了他俩公司现在还有谁?
吴桥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齐人?谁开工?”
哦对了,忘了还有个卓云流在公司猫着呢,这都不醒,不会死了吧?
“你不是说想到办法了?”
陈姜指了指身后沙发,正坐着一个穿着西装衬衫,戴着手套,连领带都一丝不苟的金丝眼镜男,“喏,老板,给你吧Kevin仔喊回来咯。”
Kevin徐,原先世纪良缘花重金挖来的MKT高级业务人才,手握BC端资源无数,人靓业务强,堪称小吴老板手下的最强门面……于不久前刚刚跳槽,涨薪百分之三十。
吴桥气笑了:“不是,人家干得好好地,喊回来干嘛?”
“想回来做事就回来了,有什么为什么?又不叫你出违约金。”
Kevin说着放下公文包抬起电脑:“先说,原先的合作商有哪些还用得上,我去联络。”
公事公办。Kevin徐一直都是这么样的商务精英个性,但要说没有一点感情吧,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吴桥想了想:“原来定制婚庆游戏礼品的厂商,他们没倒吧?”
“人家业务广过我们几十倍啊老板”,陈姜闻言翻了个白眼,“我们这种订单应该是他们最不挣钱的生意了。”
“那挺好啊,”吴老板也不恼,“继续和他们合作,做殡仪周边嘛。”
“殡仪?!”陈姜闻言大吃一惊,“大佬,搞半天你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带着我们大家一起,改行做殡仪?”
吴桥点了点头,“没错啊,你说的嘛,现在死人多过生仔啦,婚庆黄了殡仪有得挣呢。”
“不是我说老板啊……”陈姜拍了拍额头,“这是一回事吗?这对吗请问?我们这些人,到底有谁能扛起来做殡仪的?难不成你觉得我行?”
“什么叫殡仪周边?”
Kevin停下敲键盘,推了推眼睛蹙眉问:“纸扎吗?这个应该……”
“当然不是了。”
吴桥早有预料般地打开公司大屏链接电脑放映幻灯片一气呵成,“21世纪了各位同志们,丧仪也早已经更新迭代,如果不能与时俱进,怎么可能挣到钱呢?”
Kevin:“挑重点的讲,老板,时间不等人。”
“好,好。”
吴老板滑铁卢一下,但马上又重振旗鼓道,“转变一下思路各位,我们办丧仪和办婚礼的共通点是什么?没错,就是纪念。既然想要挣钱,自然要从「纪念」下手。为往生者的亲属设计定制一些怀念逝者的纪念产品啦,就像婚庆要发纪念品,道理是一样的嘛。”
见Kevin对此竟然也没有异议,陈姜只觉得荒谬又头大,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试图劝自己接受婚庆公司要变殡仪服务的既定事实。
“这……能行吗?人都走了,谁有心思设计什么纪念品,等会儿钱还没挣到,店先被砸干净了。”
此话一出,吴老板胸有成竹地晃了晃食指啧声道:“当然不是叫亲属设计,我们设计嘛。比如说这个,存放骨灰的项链,或者相片框、蜡烛、鲜花,结合逝者生前的爱好,这就叫做私人定制啦,可以收费更高哦。”
吴桥播完幻灯片话锋一转又说:“当然,纸扎我们也可以自己联系工厂定制,降本增效嘛。但我现在说的,是给生者的那部分。”
“生者?”陈姜还是没懂,“葬礼是办给死人的啊,烧些蜡烛纸钱什么的也就罢了,除了骨灰,要留什么纪念品给生人?”
“葬礼是办给死人的,也更是办给活人的啊。”
吴桥说着顿了顿,眨眨眼睛,“办葬礼祭奠逝者,更是宽慰生人。作为殡仪经纪人,我们得先记住这一点才行。”
其实有好多时候,当压力和困苦层层叠叠地累积下来,人是要想到死,想到一生再长也总有尽头,才能重新喘出气来的。
吴桥好明白这个道理,逝者已逝,可生者还要面对着失去了的一切继续生活下去。他从自己父母的第二场葬礼中学到,有时候,可能生者的感受,会比已故者还要更加重要。
陈姜还想追问,可这时候休息室的门突然「砰」地一响,众人转过头看去,卓云流打着哈切走了出来,然后猛地吓了一跳。
“我去,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吴桥有些无奈,他本来是记着这号人的,谁叫陈姜突然喊了Kevin回来……果然,顺应单核处理器思维路径的下场就是自己也变成单核处理器。
“给大家介绍一下。”
吴桥说:“这位是灵羊道院的卓天师,也是即将开始与我司展开合作的喃呒先生。”
“来真的啊……”陈姜看傻了眼,没想到吴桥这一通先斩后奏甚至把法事道士都找定了,“能行吗,Kevin仔,你说这真的能行吗?”
“不能行也得行。”
Kevin没再多问什么,朝卓云流点了点头就收起电脑站起了身,“老板,那我先去工厂那边看看情况,具体能谈到多少,我尽力。”
“辛苦了,”吴桥拍了拍Kevin徐宽阔的肩膀,欣慰这个公司终于还有一个靠得住的人。
虽然差点也没有了……不过结局是好的,道阻且长嘛。
“那个,吴先生。”
Kevin一走,卓云流就趁机偷偷蹭到了吴桥的身边小声道,“我收回说你这公司只能干半年的话,手握这种人才,再怎么不济至少也能撑两年咯。”
什么话?吴桥翻他个白眼,这家伙又知道什么了?
Kevin徐今天总共说了两句话,卓云流还有一句没听到。
“哦对了,”陈姜突然想起了什么,“老板,昨天下午程老板来了个电话,我跟他讲你出去谈业务了,程老板叫你别忘了回电。”
程灿?吴桥愣了愣,如果是程灿的电话,那留言一定不会像陈姜说得这么文明。
大概是:“叫吴桥那个脑西敲册的背时鬼赶紧滚回来给老子回电!”
陈姜自己就是本地土著,不可能听不懂杭城话……还是顾全老板颜面了。
吴老板感激地看了眼三好员工陈姜,然后诚恳道:“这么要紧的事,怎么不早点讲……”
“抱歉老板”,陈姜挠了挠头也有点不好意思,“忘了,程老板,太吓人。”
吴桥闭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随后边往公司门口跑,边指了指还站在原地的陈姜和卓云流两人道:“都是同事,趁现在不忙,你俩赶快交流交流感情先……”
有什么好交流的?陈姜看了眼还在打哈切又准备回休息间睡回笼觉的卓道长,觉得公司算是彻底完蛋了。
“喂?”
那边刚一接起,吴桥立马在电话这头陪起笑脸:“喂,灿哥……”
“呦,原来你还记得我个阿哥啊?”
程灿那头讲话阴阳怪气的,语气阴沉地都要掐出水来,没有感情全是刺:“我看你是本事大了,是不是准备死了都不要叫我晓得了?”
差点真的死了都没叫程灿知道的吴桥:“……哈哈。说哪儿的话灿哥,没有的事。”
“你个花头精实透的背时鬼。”
程灿骂了半句,却突然叹了口气,“哎,天天,你好好的,不要叫阿哥担心……”
吴桥腾地热了脸,程灿好久都没再叫过他小名,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天天的,多不好意思!
脸红成富士苹果的吴天天赶忙接话:“灿哥,我没事……”
“没事,没事个屁你没事!”
听吴桥还是没有半点要讲实话的意思,程老板的火蹭又冒了起来,“下个月,滚来香港。”
“哈?”吴桥有些不明所以,“灿哥,我也想去,这不是公司事忙……”
“忙?”程灿冷笑一声,“忙你的世纪良缘,还是忙着还贷款?你真有本事了吴桥,没钱了不来找阿哥,把房子车子一卖,钱打回来,你要干嘛?和我两清?你要去死啊!”
真的打算去死的吴桥:“……没有的事。”
“什么打算?”程灿那边咔嚓一声,大概是点了根烟,“继续创业?还是来香港,阿哥养你。”
“创业,”吴天天老老实实地答:“新公司筹备的差不多了,预备做殡仪丧葬生意,我自己做经纪人,和喃呒先生合作,分成46。”
虽然要包先生吃住。
“下周,滚来香港。”程灿道。
怎么还变下周了?!
“灿哥,”吴桥试图挣扎,“我是认真的,都想好了,员工还等着开张呢……”
“我说了,滚来香港,”程灿掐了烟,嗓子似乎有点哑,“天天,阿哥能带你做一次,就能带你做第二次,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除了你。”
全世界只有阿爸阿妈和程灿会对他说这种话。
吴天天好感动,“灿哥,我也不能总叫你帮我……”
程灿在电话那头「啧」地冷笑了声打断他,“你要是愿意叫我帮,我都不晓得能省多少心!下个月过来,带着你公司的员工一起,灿哥介绍一单生意给你,万事开头难,剩下的我不掺和。”
再没有商量的余地,吴天天只能感恩戴德地应下了程老板的好意。
挂断电话,吴桥看了眼公司门口高而远的天和万里无云高照的艳阳,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决定要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