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臣是今天中午抵达檀岛的。
通宵飞行的他没能入睡片刻。灌了两杯咖啡后,裴将臣立刻投入到了行动中。
考虑到闻书玉的工作特质,裴将臣没有派人盯梢他,以免打草惊蛇。他采取了更加高科技的方法:黑了当地的交通录像系统。
交通摄像头捕捉到了闻书玉开着车去Home depot的身影。车窗里一晃而过的人影是裴将臣时隔五年再一次看到活生生的闻书玉。
极度亢奋之中,裴将臣已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了。
一方面,他想立刻冲过去把人给逮住,将积压五年的思念、悲愤和委屈用不可描述的方式发泄出来;
一方面,近乡情怯,他又不敢贸然和闻书玉相认。怕再一次认错人,怕闻书玉对自己冷漠无情……
裴将臣让特勤们分别开了两辆车在前方做掩护,自己亲自开着一辆私家车远远跟在后方,随着闻书玉来到了Home depot。
他很谨慎地没有跟进店里,而是蹲守在停车场中。然后,又跟着闻书玉去到了镇上。
看着脚步轻快、带着笑容忙忙碌碌的闻书玉,裴将臣确定他这些年过得很好。
闻书玉确实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生活,还在当地结交了朋友——虽然那两个小基佬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这让裴将臣在替闻书玉高兴的同时,又替自己感到气愤。
整整五年,自己活得不人不鬼,在人间地狱里一夜又一夜地煎熬。
有两次裴将臣在作战中受了重伤,在半昏迷中被抢救时,他都曾想过,还坚持什么?不如就此追随闻书玉去了算了。
一想到在自己生不如死的时候,闻书玉其实好端端地活着……
裴将臣知道自己当初很自私无耻,可这个惩罚是否太残酷了?
书玉呀书玉,你怎么忍心?
作者有话说
蓝蓝:没啥不忍心的……
第119章
靛蓝先是在镇上转了两圈,又沿着海岸线绕了一截路,确认没有被跟踪,才将车开向了回农场的路。
大概是自己有点过敏了。靛蓝对自己说。
如果龙昆找上了门来,系统肯定会给自己发警报的。
但话说回来,贡林那次被龙昆找到,系统之前连一个屁都没有放。可见这个AI也并不是那么可靠。
家里一切正常。就连靛蓝自己安装的独立安保系统也没有任何异常记录。
两只狗欢快地奔出来迎接主人,迪西则在门廊下伸着懒腰。
迪西是一只流浪猫,被靛蓝喂投了一个多月后,它主动搬进了农场里,成为了第三个花园宝宝。
吃晚饭的时候,靛蓝又将农场各处的监控录像检查了一遍,再一次确认没有异常。
虽然如此,之后一连几天,闻书玉都没再去镇上。
屋子要修理,农场的菠萝又正在收割,新买的一批猪仔还要阉割……这些工作足够他从早忙到晚的了。
第三天的深夜,大雨笼罩了这座小镇。
检查完门窗和安保设备后,靛蓝将屋内的灯一一熄灭,在雨打蕉叶声中安然入睡。两狗一猫蜷在各自的窝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裴将臣将车停在路口,远远眺望着灯塔下的木屋。
他不能靠得更近了,否则会被农场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闻书玉用的安保设备非同寻常,裴将臣带来的苏曼情报局专员都一时搞不定。
灯光尽灭的木屋和夜融为一体,但灯塔的光有规律地掠过,将它一次又一次照亮。就像为迷失在暗夜中的人指明了方向。
那是一个在思念的苦海里漂泊了五年的人梦寐以求的岸。
黑夜中,闪烁着一双狼一般的眼睛。
次日清晨,暴雨过境。
白色轻絮飘拂在远山的腰间,数条细细的白练垂挂在崖上,将窗户变作了一张明信片。
靛蓝刚刚洗漱完,就听前门传来狗叫。有人敲响了纱窗门。
布兰登穿着一身黑色警服,短袖下露出健壮结实的胳膊,精干帅气地站在门前。
“早啊,Jay!”小伙子露出雪白的牙齿,“我昨天才听说你的厨房被烧了,希望现在来慰问你还不晚。我带了咖啡和甜甜圈哟!”
一大早就有制服帅哥送早餐,这是靛蓝过去从来不敢想的美事。今天显然是个特殊的好日子。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靛蓝把人请进了屋,随口问。
“你是问拉瑞?”布兰登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他分手了。我觉得我更适合和同龄人交往。”
说着,目光落在靛蓝瘦而优美的背影上。
靛蓝遗憾地宽慰了几句,从冰箱里端出了一盘水果,和布兰登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我听吉拉先生说,你打算自己修屋子。”布兰登说,“需要我帮一把吗?我可是本地有名的handyman。从屋子到车,没有我不会修的。”
说着,还把一双修长的大手在靛蓝面前晃了晃,手指灵巧地动着。
靛蓝当然明白布兰登的暗示。而且他也清楚,这一次自己要是再错失良机,这个制服帅哥是不会再主动第三次的了。
于是靛蓝欣然接受了布兰登的提议:“我正想找人搭把手,帮我装柜子。但是,不会耽搁你时间吗?”
“我明天到大后天都不用执勤。”布兰登说,“三天足够我们装好柜子了,还能帮你做点别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任何事。”
迎着布兰登暧昧的眼波,靛蓝抿着咖啡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美式的咖啡,美式的帅哥,美式的调情,这真是一个充满了美洲热带岛屿风情的早晨。
靛蓝再一次觉得,选檀岛定居是个明智的决定。
“……那么,明天中午见……”
不大清晰的声音从监听设备里传出。
一辆藏在椰树林中的厢式货车中,裴将臣翘着脚坐在椅子里,一手拿着耳机凑在耳朵边,眼睛则盯着屏幕里用八倍镜拍摄的画面。
闻书玉终于把那个小警察送出了门。对方又是摸猫又是逗狗的,在门口磨磨唧唧了老半天才走。
张乐天瞅着裴将臣的脸色,低声说:“上校,要不咱们给那个条子找点事,让他明天来不了?”
“‘条子’是你能用的吗?”阿曼达朝张乐天的后脑扇了一巴掌,“上校,您不用担心。那男人完全不是书玉喜欢的类型!”
“是吗?”裴将臣慢悠悠地问,“年轻、长得帅、身材健美、黑头发,还穿制服的男人,书玉不喜欢?”
阿曼达也无话可说了。
啪地一声,裴将臣将耳机丢开,注视着监控屏幕。
闻书玉换上了牛仔裤和长筒靴,带着两只狗出了门,看样子是要去果园。
走出小院之际,他转头朝远处的青山白云望去,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模糊的画面里依旧可以看得出他露出了舒心惬意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让裴将臣一连数日踯躅不前,怕自己的出现打搅了闻书玉此刻的平静和快乐。
裴将臣甚至想过,只要能保障书玉的安全,那就这么默默守护着他,也不是不行。
但这些想法都只存在于那个小警察出现之前!
公狼对配偶的占有欲在看着那个小警察敲响闻书玉的门时全面爆发。愤怒、嫉妒撕开了人类的皮囊,释放出了兽的灵魂。
裴将臣摁下了操作台上的通讯按钮,问:“对方的安保系统还有多久能搞定?”
对面回答:“24个小时,长官。”
“给你们14个小时!”裴将臣丢下一道冰冷的命令。
对于这个年轻的农场主来说,今晚如往常一样平静无奇。
系统里针对他自己的安全等级已转为绿色,菠萝园的丰收会给他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在单身了这么多年后,他明天还将迎来第一个约会。
满怀着对明天的期待,靛蓝逐一关了屋子里灯,上床就寝。
时间在夜色和灯塔的闪光中静静流逝,整座岛屿都进入了梦乡。黑暗中,潜伏了数日的黑影终于开始行动。
小院的安保系统被关了,数道黑影无声地窜入院中。
两只狗晚上在院子里玩耍时吃了藏有安眠药的肉,现在已发作,都沉沉睡去。母猫发青的叫声也成功地引走了那只橘猫。
大门被撬开的声音被芭蕉叶的哗哗声盖住。黑影们窜入房中,隐没在各个幽暗的角落里。
裴将臣一身黑衣,将一把椅子轻轻放在了卧室门口。
随着年龄增长,他茶色的眼睛已深了许多,专注时的目光摄人心魄。
海风从窗户涌入室内,掀起窗纱,也吹乱了他额前微卷的黑发。
片刻后,裴将臣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后面接楔子
靛蓝是被玛卡舔醒的。
从深度睡眠中苏醒,感觉有点像登录一个有一阵子没有玩的号,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回想起下线时的情况。
我在哪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身体的疼痛最先传入大脑,然后是发泄过后那种微妙的舒畅和满足,再是一点事后的羞耻,以及随之而来的反省。
纵欲是要付出代价的。靛蓝在浑身酸痛中翻了个身,躲避玛卡热情的大舌头,身下的床随之咯吱一响。
床的中部明显向下凹了一截,这是床龙骨折断才会有的情况。
这个声响唤醒了一段凌乱的回忆:昨夜中途他们翻了个身,就听床板底下咔嚓一声,然后就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当时战况正酣之极,两人都没顾得上这事。
现在想来,他们就在这响亮的咯吱声中打完了下半场,外面那些特勤们听着心里不知道怎么想。
靛蓝抬起胳膊挡着脸,有点没有勇气起床。
门被推开,气流带来了裴将臣语调轻松平常的声音:“醒啦?醒了就起来吧。都快中午了……干嘛?”
裴将臣就像个叫孩子起床的老妈子,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只锅铲。
有那么片刻,靛蓝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一个极其荒诞的梦。
“怎么了?”裴将臣一个箭步半跪在床前,摸靛蓝的额头,“没烧呀。腰扭着了?”
靛蓝开了口,嗓子很哑:“你还没走呀?”
这口气就和看到一夜情对象赖在了家里一模一样。
一股怒气冲上头顶,但随即又被抑制住。裴将臣的脑海中响起了林女士理性、温和的话。
“和伴侣相处的要点之一,就是不能随意地发脾气。没人有义务承担你的负面情绪。伴侣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你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
裴将臣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委屈地反问:“我能走去哪里?”
见裴将臣没有发脾气,靛蓝也有点意外。
毕竟昨晚这男人确实和地狱罗刹没什么区别。哪想只用睡一觉,就能把一头疯狼变成忠犬。
“这里是度假胜地,你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靛蓝吃力地坐起来,“找一艘船出海吧,一直往西南方向开,可以直接回苏曼……”
裴将臣又是一愣。
熟悉的嗓音却说着陌生的讽刺,他虽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大适应。
但床发出的咯吱响声转移了裴将臣的注意力。
“这个事可不怪我。”裴将臣笑着指了指床,“是第二轮的时候弄坏的。那次可是你主动的。”
靛蓝捏着鼻根,很不想搭理他。
“起来吃点东西吧。”裴将臣柔声道,“我煎了鸡蛋,还煮了香菇鸡丝粥。”
靛蓝茫然地抬起头,望着这个才一起共度了春宵的男人,有点担心是不是昨夜黑灯瞎火地没有看清,睡错了人。
“怎么?”裴将臣笑得有几分隐隐得意,“起不来?那我抱你出去?”
靛蓝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腰腿屁股都疼得他呲牙咧嘴,却坚决不肯让裴将臣再碰一下。
卧室外不见特勤们的身影,让靛蓝松了一口气。
粥看起来熬煮得恰到好处,靛蓝壮着胆子尝了一口,味道居然还算可口。这让靛蓝更加诧异。
“去镇上那家中餐厅买的?”
裴将臣用力抿了抿嘴,再度心平气和地说:“我一大早起来给你煮的!你的厨房不能用,只好用了你的烧烤炉子。鸡蛋还是我亲自去后面的鸡舍里捡来的!你看——”
裴将臣的小腿上有好几道抓痕。
“都是被你那只猫挠的。你那猫有什么毛病?”
“迪西负责守鸡笼子。”靛蓝慢吞吞地喝着粥,“它就是因为能干掉黄鼠狼才被我收编了的。你来岛上几天了?”
话题又转了回去。裴将臣笑而不答,反问:“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既然都已经找到了,问也没意思。”靛蓝无所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裴将臣又深吸了一口气,但什么都没说。
“你现在应该很忙才对。”靛蓝说,“裴老刚去世,你又才升了军团长。你还有外交公务……”
话在看到裴将臣的脸上绽开一朵花后打住了。
裴将臣握住了靛蓝的手:“你一直在关注着我!”
“……”靛蓝的嘴嚅动了一下,“你不知道自己是公众人物吗?只要打开国际新闻,就会自动弹出你各种消息……”
“但你都记住了。”裴将臣笑容愉悦,“你的心里始终有我!”
靛蓝缓慢而又坚定地把手抽了出来,开始反省:也许死遁是有点过了。好端端一个有为青年,被他给玩坏了。
“我在放假。”裴将臣舀了一勺玫瑰花酱放进咖啡里,在馥郁的芳香中说“我这五年来积攒了很多假,再加上伤病假,时间足够。在我们的事没有解决前,我不急着回去。”
“你还想怎么解决?”靛蓝茫然。
打也打过了,睡也睡过了,难道要开始争张乐天的抚监护权?
裴将臣再度深呼吸,但看得出他的和蔼面相快要维持不住了。靛蓝也等着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过,不该商量一下吗?”裴将臣耐着性子说,“我理解你不喜欢苏曼的气候,但两口子长期分居是不行的。你可以考虑旱季的时候住在苏曼吗?平时我在周末和假期来这边。敬业农场还完全维持着你走前的样子,我们的房间……”
靛蓝抬起手,打断了裴将臣的话。
“首先,”靛蓝漠然道,“没有‘我们’。裴上校,我们已经不是情侣关系了。”
裴将臣的脸颊抽了一下,眼神冷了下来。
“其次,我不会再去苏曼生活的。”靛蓝继续说,“我已经定居了,并且打算在这里养老。”
裴将臣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靛蓝困惑,“为什么选这里养老?因为这是全美最安全的州吧,枪支犯罪率最低,医疗设施很好,亚裔很多,而且这里的地产税也是全美最低的……”
“我是问你,既然不打算和我继续,为什么昨晚还……”裴将臣的手死拽着筷子。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靛蓝一脸理所当然:“你不远万里地把自己送了过来……”
裴将臣:“……”
“我其实也单身了挺久,正有点想……”
“…………”
“之前我们俩在这方面也挺合拍的……”
裴将臣的手重重顿在桌上,打断了靛蓝后面的话。
愤怒的真面目终于撕破平和的面具。男人面色铁青,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沸腾的情绪。
“闻书玉,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靛蓝迎着裴将臣的怒火,冷静地指出:“裴上校,我不是闻书玉。”
似被冷不丁扇了一耳光,裴将臣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算总账了。
靛蓝心平气和,显然对这一场对话早有准备。
他说:“闻书玉五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应该很清楚,他是我为了任务而创造出来的一个角色。从简历到性格,再到才能,全都是我为了配合任务而设定的。他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要说裴将臣没有想到这一点,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心底始终存着一份期盼,认为两年的朝夕相处,数月的热恋,对方是向自己展示了真实自我的。
可此刻听靛蓝冷漠地否认了一切,期盼被打得粉身碎骨,那震撼真是荡彻神魂。
“我有着和闻书玉完全不同的人格和性格。”靛蓝语气略软,“很抱歉之前欺骗了你。但考虑到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而且多次救了你的份上……我们不如就此扯平了吧?”
裴将臣紧握着拳,但没有如靛蓝预料的那样震惊和愤怒。他其实已对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状况都有了预估和对策。
话虽刺耳,却是他自己活该。只要书玉还肯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话,这情形就已算良好了。更别提昨夜还有了一宿春宵。
千言万语挂在嘴边,最后只化作三个字吐了出来。
“我爱你,书玉。”
语气幽幽,如一颗流星沉甸甸地坠落在靛蓝心头,让他的呼吸无意识地停滞了半秒。
“这话我当年没来得及对你说,足足悔恨了五年。”裴将臣苦笑,“这五年来其实我改变了非常多,很多陋习都纠正了。就像你信里写的那样,我一直在努力成为更好的人。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要订婚那件事生气。我发誓,那种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
“裴上校,”靛蓝打断了裴将臣的宣誓,感慨而笑,“我们俩聊了这么久,你就没觉得我和‘闻书玉’很不同吗?”
裴将臣愕然。
靛蓝说:“闻书玉对你百依百顺,全心全意,忍受你的各种毛病,满足你的各种需求,给你最渴望的、无条件的爱。他甚至没有对你说过一句重话。你不觉得他温顺得没有自我吗?而我——”
靛蓝放勺子放下,抄着双臂,一脸戏谑之色。
“我有脾气,有私心,有很多缺点。除了对祖国,我也没有那么多的奉献精神。我还会骂脏话,贪财,好色,对工作推三阻四。我甚至很擅长诅咒老板。”
裴将臣:“……”
“上校,‘闻书玉’是专门针对你而塑造出来的,算是私人订制。”靛蓝坦白地说,“因为这样你才会把他留下来,我也才能执行任务。话说回来,当年的你真的是个很难、很难伺候的人!”
靛蓝一吐为快,裴将臣的脸已一片苍白。
“闻书玉确实是一个完美的伴侣。”靛蓝感慨,“但完美的事物是不会长存的。所以他已经死在五年前的炮火里了。裴上校对他的长情让我很感动。我想,他在天有灵,也一样思念着你的。”
说完这一番官方发言稿,靛蓝拿起勺子,继续喝粥。
漫长的沉默在室内弥漫。
裴将臣注视着对面的靛蓝,重新扫描着他的五官和身躯,再一次试图找寻和记忆中的闻书玉相似的地方。
确实。不论是昨夜激烈的格斗,还是醒来后的一言一行,对面这个男人其实都同记忆中的闻书玉有着极大的区别。
再没有了温顺腼腆,没有了卑微和恭敬,更没有那种痴迷眷恋。那双熟悉的丹凤眼里闪烁着的不是爱意,而是理智与淡漠。
这人确实不是闻书玉!
他个性鲜明,举止洒脱,性格也很强势。如果不是总在挖苦自己,裴将臣甚至还觉得他谈吐挺风趣的。
闻书玉只是一张皮,眼前这个人才是真实的里子。
“那封信。”裴将臣低语,“你写,我得到过闻书玉的真心。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靛蓝随口说。
裴将臣追问:“你说闻书玉是你扮演的,又说他是真心爱我的。那究竟是你假扮成闻书玉来爱我,还是闻书玉对我的爱也是你假装出来的?那既然是假装的,又怎么是真心?”
这下轮到靛蓝一愣,还真被裴将臣给绕进去了。
“可我不是……”
“你不是闻书玉,我知道。”裴将臣的语气渐渐强势,“但在生物学上你们是一个人。那个和我恋爱上床的,对我说‘至死不渝’的,也是同一个人!我不信在恋爱的时候你还能把两个角色分得那么清。”
“你不信和我有什么关系?”靛蓝不以为然,“我又不需要你的承认。”
“那昨晚呢?”裴将臣向前倾身,盯住靛蓝的眼睛,声音一时压得极低。
“你昨天晚上骑。在我身上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想我的。既然闻书玉已经死了,昨晚那人是鬼吗?”
靛蓝迎着裴将臣的目光,镇定地回答:“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要太当真。”
裴将臣靠回椅背上,没有遇挫后的懊恼,反而扬起了得意的笑。
“书玉,虽然我这人很自恋,但男朋友是不是真心爱我,我还是能分得清的。真心是演不出来的。你可以不承认,但我们心里都有数。”
这一瞬,他又像当年那个青春恣意,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少年郎了。
“先不说我,就说你吧。”靛蓝再度放下了勺子,“你说你爱闻书玉,你爱他什么?”
笑容又被一把抹去,裴将臣意识到靛蓝想说什么。
“没错。”靛蓝挑眉,“不论你爱他什么,那些特质都是闻书玉的,不是我的。我是不会给你又做跟班,又当老妈子的。保护你只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也不是免费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年纪轻轻就能退休?所以,你纠缠我是没有结果的。你想要的‘闻书玉式的爱’,我是给不了你的。”
靛蓝撑着桌子吃力地站起来,对一脸木然的裴将臣说:“很感谢你专程过来拜访我,上校。来都来了,不妨多玩几天再回去吧。只是我最近很忙,恐怕没有时间陪你逛……”
一阵喧哗从屋外传来,打断了靛蓝的话。
“你们是什么人?”布兰登紧张的高喝,“警察!举起双手!”
紧接着,一片枪栓打开的声音响起,混杂着狗叫。
糟!靛蓝猛然想起今天中午和布兰登有约。
“那小子就是你忙不过来的原因吗?”裴将臣冷飕飕地问。
靛蓝不顾上回答,推开门奔了出去。
布兰登正和数名特勤举枪对峙,一场交火一触即发。靛蓝及时出现,将众人喝止住。
“都住手!都把枪放下!这是个误会!他是我的朋友!”
布兰登一头雾水:“Jay,他们是谁?你还好吗?”
下一刻,他盯住了靛蓝的领口,嗓音怪异:“你……怎么了?”
靛蓝暗道不妙,刚刚把领口拉起来,就听身后传来裴将臣懒洋洋的声音。
“Babe,出什么事了?”
回头望去的一瞬间,靛蓝觉得一道惊雷落在了天灵盖上。
作者有话说
有请少爷开始您的作妖~~~
裴将臣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门,那件方才还好好穿在身上的白T恤却是不知所踪。
男人健美精悍的胸膛上遍布着清晰抓痕和咬痕,和靛蓝领口里的痕迹一样,都是昨夜两人疯狂忘我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