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奕俞沉默,伸出手来,将他抱在怀里。
沈逸依旧在嘶吼,埋下头时,想也不想直接咬住洛奕俞肩膀。
下口极死,且咬住就不松口,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最好能直接将那块肉啃掉似的。
即使隔着布料,也没起到多少缓冲作用。
洛奕俞眉头皱了一下,却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就这么让他咬着。
沈逸当真是觉得他恶心至极。
包括现在这副看似纵容的嘴脸,其实也不过是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的路数。
他觉得自己经历过那样的地狱后应当千疮百孔才对。
可身体依旧完好无损,除了衣服被之前的血迹弄脏一些外,他什么事都没有。
可沈逸就是觉得很难受。
这些杂七杂八的情绪根本找不到出口,即使他将洛奕俞咬烂,也根本不够。
沈逸松了口,失神道:“我想杀了你。”
洛奕俞笑:“不是已经杀过了?怎么,觉得还不够?”
当然不够了。
他该死千次万次才对。
沈逸终于停止颤抖,缓缓转头,看向属于他的屠杀场。
这才发现,他几乎将整个仓库都染了个色。
那种绝望感扑面而来,他自己都在感慨,自己竟然真的撑了过来。
随即而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他想到,自己还要跟洛奕俞纠缠很久很久,甚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可能都丧失了逃跑勇气……
可洛奕俞要的不是杀死他,而是摧毁。
摧毁他的信念,欲望,逼他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
还要理直气壮,怒气冲冲地来问他: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只要你摧毁自己,你就不用受罚了啊。
他感受的到,也为此绝望。
他缓缓弯腰,抱头痛哭,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救救他吧。
第26章 主人
沈逸曾听过电车难题, 大致内容为:一辆车即将撞向五人,给他改变电车轨道的机会,但另外那条轨道上同样有一个无辜的人。
五个人与一个人, 该怎么去选。
也清楚记得里面的答案:人命无法用数字衡量。
可真当这样的难题落在自己身上, 这个答案便显得是那么堂而皇之。
他不去死,剩下那百人就要彻底消失,毁掉的是背后百余个家庭,千千万万个人。
没人会选择他。
更别提,他根本不会死。
洛奕俞轻轻踢了他两脚, 提醒:“大圣人,走吧,该回家了。”
这个称呼,简直和往沈逸脸上重重抽几巴掌没什么区别。
那他能怎么办呢。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要遭受这些,实验室里管理员那么多,怎么只有他受到这样的惩罚。
他都已经同意用自己的身体做样本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要将一切罪因全推到他头上。
他心底埋着太多委屈不甘,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彻底撕碎, 只能催眠似的一遍遍告诉自己, 是他活该,咎由自取, 来剥夺自己想这些的权利。
沈逸不想动,整个人好像僵住了一样, 就那样弯腰跪着,连颤抖都停下了。
他的世界被搅到血肉横飞,彻底崩坏,似乎就连时间概念都一并模糊了。
例如此刻,其实对他而言, 不过是刚过去短短几秒而已。可在洛奕俞眼中,却是实打实看他就这么僵着好久还不动,便理所应当以为他是故意闹脾气。
他有些烦,说不上来的心浮气躁,甚至有想直接这么掐死他几回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沈逸那时浑身是血,一点点爬向他呜咽着求救的模样太过深刻。
也可能,是他同样被那样灰暗绝望的眼神刺痛了。
他爱的人,应该算是爱吧,在和自己只有一扇门相隔的地方,被活生生杀死百余次。
每一次,都几乎被捅成肉泥,被杀到不成人样。
可,这是他亲手给予的,他没有任何说心疼的资格。
这样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心底乱绕,见沈逸不搭理自己,更气恼了:“还想继续是吧,我数三个数……”
还没等他开始,沈逸便立刻踉踉跄跄爬起来,词汇库终于多了一句:“别杀我。”
最怕死的人最盼望着死,挺有趣的。
洛奕俞握着他的手,和他贴近,唇瓣靠在他耳边,轻轻碰了下。
他神情轻松,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小幅度晃着沈逸的手,撒娇似的:“回家想吃什么?”
沈逸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片刻也好,让他找个没人角落,什么也不去想待一会儿。
可洛奕俞问话,他是必须要回答的。
只能强逼自己大脑慢慢转起来,却想不到一道菜名,只能干巴巴说出句:“都可以。”
洛奕俞倒是也没生气,只是故作苦恼似的嗔怪他一句:“哥可真难伺候,给的范围也太大了吧。”
他顿了下,笑道:“不如,回去吃你?”
这样恶劣且露骨的话。
可沈逸依旧没什么表情。
谈不上喜欢,好似也没有多么厌恶,好
似乎就算这个世界下一秒毁灭,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依旧随口应道:“嗯。”
洛奕俞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感慨:“真配合啊。”
沈逸努力迎合着他,挤出个漂亮的笑脸。
被杀了百余次的受害者,由衷的,为杀害他的人能够停止暴行而感到幸运。
像个内里棉花被完全掏空,只剩一具空荡荡绒皮的布偶。
洛奕俞开着车,照着他逃来时的原路返回,沈逸看着窗外熟悉景色掠过,有些恍然,又有点想吐。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试图拦洛奕俞。
江北宴和倪景悦他们怎么样,那些博士教授最终来了还是没来,仓库里的那些人真的平安吗,这一片区域是不是也被实验体占据了……
类似于这样的问题很多很多,然而沈逸已经没有一点心思去管了。
他觉得自己好脏,每一处都很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洛奕俞不动,他便也不说话,就这么硬生生坐着。
他能感觉到洛奕俞在盯着自己看,像在欣赏自己刚捕捞到的猎物,唇角轻轻勾起,眼神戏谑。
他不敢跟他对上视线,尽管头皮发麻,也还是平稳地坐在那,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许久,洛奕俞伸手,掐住他的下巴。
用了些力,但并没有多么难以忍受。沈逸便顺着他的动作,将脸转向他,微微仰头,却依旧是垂着眼眸。
洛奕俞问:“你在生气?”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他心底已经没有这种情绪了。
一个连生死都不能由自己掌控的人,有什么资格谈及这些情绪层面的东西。
于是,他很平静地回答:“没有。”
“啊,这样啊——”洛奕俞拉长尾音,笑吟吟继续问,“可我还有点生气怎么办?”
沈逸又打了个寒颤。
洛奕俞总是这样,一个字,一个眼神,就能瞬间让他掉入深渊。
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前一秒还在跟你笑,下一秒就可能一个耳光甩在你脸上。
他不敢说话,洛奕俞一点点靠近他,唇瓣几乎要贴了上去,却又始终维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沈逸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滚烫,灼热。
“不如,哥做些什么来哄我高兴?”
做什么,不言而喻。
沈逸内心毫无波澜,顺着他的意,主动往前靠了靠,正巧填满他和洛奕俞之间最后那丝缝隙。
可也只是碰了下而已。
洛奕俞头向后微微偏了下,避开他的动作。
沈逸眼底浮出一层茫然。
洛奕俞舔了下嘴唇,掐住他下巴的拇指又向上挪动几分,落在他唇瓣处重重碾了碾。
歪头,饶有兴趣道:“叫我声主人听听?”
沈逸以为,他在面对这些言语上的侮辱时内心已经可以俨然不动了。
毕竟除了死亡,应该没什么事情还能让他感到难过。
可在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心脏被狠狠抓了一把。
却依旧顺从,竭尽全力让自己声音变得平稳,尾音却依旧带些颤:“主人。”
“真乖,”洛奕俞赞赏,“早这么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闭上眼,细细颤抖。
洛奕俞凑在他耳边,极其认真道:“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哥。我依旧不会锁你,我的地盘这么大,你想干什么,想去哪都没问题。”
“但是,只要你敢踏出这片范围,或者跟外面的人接触,继续想着通过解剖自己身体来对付我,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逸说不出话来。
后果如何,他已经切身体会过了。
他上下打量沈逸几眼,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威胁:“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应该也很难跑远了吧?再有下次,我就彻底摧毁你的神智,让你变成一站在阳光下就会瑟瑟发抖的老鼠……希望你别给我这个机会。”
说不清是恐吓还是通告。
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摧毁掉另一个人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精神控制、心理暗示……沈逸原先都是不信的。
可现在的他知道,洛奕俞没开玩笑。
他被屠杀了整整三天,身体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可崩坏的,却又好像不止是自己这具躯壳。
以至于现在,好像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只能勉勉强强道一句:“我知道。”
他那点少到可怜的胆量,早就被耗尽了。
洛奕俞终于拉开车门下车,他如释重负,手忙脚乱解开安全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其实内心很盼望洛奕俞能快点去休息,他太需要独处时间了,就算几分钟也好,能让他稍微缩在角落舔一会儿也好。
可一进家门,洛奕俞整个人就压了过来。
沈逸生理上的本能反应被彻底磨灭,倒是没再出现类似于反胃的感觉,只是体温降得很快,四肢也在隐隐发麻。
还有疼。
洛奕俞抚摸过自己身体每一寸时,都会带来刀割般的苦楚,疼到骨髓里。
倒不是真的受伤,明明是很正常,甚至能称得上是轻柔地触碰,可沈逸就是感觉自己那块皮肉被活生生割了下来,痛到彻骨。
思维混乱之际,他疼的厉害,想推开洛奕俞,却感觉自己双手被绑着。
他想呼救,想跪下求饶,却感觉喉咙里塞了块厚布。
他疯了,拼命扭动身体挣扎,踉踉跄跄向前跑着,却摔倒在大门前,不管怎么努力也逃不出那间破旧仓库。
而在洛奕俞眼中。
他连沈逸衣服都没来得及扒,便看到他整个人陷入魔怔似的,瞪大双眼发愣,不自觉颤抖,浑身出了层冷汗。
他皱眉,轻拍几下沈逸的脸:“哥?”
沈逸回过神,张口,声音还没出来,眼泪便划过脸庞。
这种东西,是和笑容一样的。多了,自然就不值钱了。
洛奕俞叹了口气,伸手盖住沈逸眼睛,用说家常话的语气下了个极其残忍的命令:
“没我允许,不能哭。”
沈逸愣了,被这道莫名其妙的指令搞得大脑一片茫然。
洛奕俞接着道:“我说的不许哭,不单是指在我面前。而是每时每刻,不管有没有人看着,都不许掉眼泪。”
“我知道,你能控制住。反正那几年你在这方面一直做的很好,没理由在我这儿就整天疯疯癫癫的。”
这话无异于直往沈逸心窝子上捅。
好像那些几乎能将他压垮的情绪,在洛奕俞眼中不过是小题大做,是他在故意闹脾气。
沈逸终于找到了自己声音,只不过还是在发抖:“你疯了……”
洛奕俞把手拿开,轻轻吻掉沈逸脸上泪痕。
“嗯,别哭。”
违反规则后会有什么后果, 沈逸其实并不是很想去试。
洛奕俞的规则那么多,可说实在的,也不过全凭喜好行事。
顺着他意了怎么都好, 一旦触了他的霉头, 就等着被各式各样手段折磨到生不如死。
可沈逸确信,洛奕俞强行把自己绑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都是不怎么开心的。
笑也好怒也好,底下都埋着层说不清的情绪。
明明是恨的,明明两个人在一起对他而言也是折磨, 可就是死死拽着不松手。
爱不够坦然,恨也没那么纯粹,只能拖着两个人往更深的地方坠。
徒增负担。
不能哭,就是几乎堵死了他能发泄情绪的所有道路,他顶着张笑脸,感觉自己面部肌肉都是僵硬的,也不知道洛奕俞看着恶不恶心。
身体和大脑寸寸割裂,构筑成两个世界。偶尔清醒些, 相互串联在一起时, 沈逸迷迷糊糊看向他,却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恐惧。
甚至就连杀意都被磨平了。
洛奕俞单手抚摸他的脸, 看他努力放空自己的模样,觉得好笑之余, 心底又有些很轻的刺痛。
明明前不久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绝不可能变成和他一样的畜生,现在却连维持神智都做得如此困难。
不过,他有的是办法惩罚不专心的人。
“咔嚓”一声响,不只是有意无意,闪光灯迅速晃了两下, 逼得沈逸不得已闭紧双眼。
他回过神来,浑身都冰凉了,失声:“洛奕俞,你干什么?!”
“拍照呀,”他笑得很甜,“你这副样子这么好看,不留个纪念怎么行。”
他凑近了些,贴着他耳朵威胁:“外面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哥和我是什么关系吧?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就把这些照片啊视频啊什么的全放出去。”
沈逸挣扎了下,怒骂:“你他妈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
洛奕俞略一思考:“下作吗,好像是有点。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惹我生气,不就不会有事了?”
“还是,其实你内心深处还在蓄谋下一次逃跑?啊,跑了也没关系。反正你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同性实验体操,让你被所有人唾弃,没处可去。”
“或者说……我懂了。哥其实很喜欢给别人看是不是?就跟你喜欢做圣人一样,这会让你发自肺腑感觉到爽——”
沈逸实打实被恶心到了。
他定神,盯着洛奕俞看了三秒,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嘴放干净些。”
这算得上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反抗动作。
他顾不得去想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个僭越的举动迎来下一次死亡,几乎是本能地不想听见这些肮脏到恶心的话从洛奕俞口中说出。
也不清楚是为了谁。
洛奕俞被打到头微微偏向一边,舔了下嘴唇,不知是不是沈逸的错觉,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瞬,语气藏不住的兴奋:
“生气了?”
他一把抓住沈逸的手,放在自己唇边。饶有兴趣观察着他的神情,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掌心传来软滑湿润的触感,激得沈逸瞬间打了个哆嗦。
洛奕俞用另一只手打开手机,几乎是在怼着沈逸脸拍:“成王败寇,生气了也没什么办法。”
镜头一寸寸向下,他无视沈逸的颤抖,微笑:“好嘛好嘛,我嘴放干净些。那这些就当做是留给我自己私下里欣赏的总行了吧?”
沈逸心脏剧烈跳动。
不管这种东西会不会流传出去,被镜头照着的感觉都异常难受。
像是有双眼睛在窥探自己似的,一边嘲讽自己低贱恶心,一边肆无忌惮扫视自己身体每一处,让他无所遁形。
迟早会将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撕毁。
沈逸如芒刺背。
他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却被洛奕俞轻松制住。
“哥,睁开眼。不许哭,还记得我的话吗?”
很强硬的命令语气。
沈逸跟他僵持几秒,还是抵抗不住,一点点卸了力。
算了,算了。
大概半夜三四点,沈逸被搀着走出浴室,腰部以下位置全是麻的。
他躺在床上,极其盼望洛奕俞能滚去别的房间睡,可对方却没有丝毫眼头见识,反而爬过来按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整个人摁趴下,又窸窸窣窣不知在干些什么。
等沈逸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乖,明早检查。”
沈逸转过头,不可置信看着他,眼底明晃晃三个字:你有病?
“不行,太难受了!洛奕俞,你他妈变态是不是?!”
对方充耳不闻,自顾自把被子给他带上后才道:“原来我在哥眼底一直都是正常的吗?不变态怎么会想起对自己哥哥下手。”
诚然,他跟洛奕俞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
但他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和真正有亲缘关系的兄弟似乎也差不了多少。洛奕俞这句话出来,沈逸心底竟冒出些奇怪的背德感。
甚至控制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是他在不经意间误导了洛奕俞,才让他对自己产生这样扭曲的心思。
却听见他停顿片刻,又道:“跟变态上床,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
沈逸方才那点愧疚感瞬间荡然无存。
洛奕俞从身后抱着他,整条胳膊重量全压在他身上,且时不时莫名缩紧一下,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这样强的禁锢感,于沈逸而言其实并不怎么好受。
整整一晚上,他都没怎么闭眼。
不敢调整个舒服些的睡姿,怕惊动洛奕俞。想借这个机会消化一下那些憋闷的情绪,身体传来的异样却又总会打断他的思绪。更别说他还很怕身后突然伸出只手来狠狠扼住他的咽喉,冷冷质问他为什么哭。
他想,他大概明白洛奕俞这么对他是因为什么了。
可像他这种,连命都不由自己掌控的人,如果连思维都不属于自己了,那他还是他吗。
一夜的时间很长。
眼睁睁看着天亮,一分一秒数着时间。
战线一旦被拉长,他戴着的那东西就跟刑法没什么两样。
倒是成功将他大脑越搅越散,甚至连看天色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压在身上的那条胳膊才终于拿了下来。
洛奕俞撑头躺着,唇角上扬,伸出一根手指在沈逸已然快被汗浸湿的后背上轻轻划拉。
顺便赞叹一句:“哥真听话,说不让哭就不哭,都这样了愣是没掉一滴泪。”
沈逸咬着牙,挤出句:“求你。”
“求我什么?”洛奕俞笑着在他身下掐了一把,“好没礼貌哎,求人怎么能不用敬语呢?”
沈逸改了口:“求您,帮帮我。”
他还是觉得难以启齿,耳朵根都是红的。很艰难地把话说完整:“别,别碰我,帮我拿出来……”
“哦,”洛奕俞嘴上应着,手上却依旧我行我素,好半天才揶揄道,“这就算求完了?那我要是不答应呢?叫声好听的试试。”
沈逸快被逼到崩溃临界点:“主人,主人!已经一晚上了,你还要怎么样?!差不多行了——”
最后这句话音还没落。
沈逸便听到很清脆的一声响。
“喀哒”。
沈逸原本沸腾的体温瞬间冷却下来,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对这声音几乎是烂熟于心……
枪口抵着他的后腰,洛奕俞问:“现在能忍吗?”
沈逸不做声。
洛奕俞提高音量:“回话!”
沈逸微微点头,咬牙:“……能。”
这头畜生,明明前几秒还能听进去人话,下一秒就毫无预兆开始发疯。
“能就行,”洛奕俞抬眼看了下表,道,“再坚持四五个小时吧,我就帮你拿下来,放你去卫生间。”
他收起枪,轻轻吻了下沈逸耳朵:“等我。这儿有监控,做事之前好好想一想会有什么后果。”
沈逸现在就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大概能摸索出来,洛奕俞就是喜欢看他刚触碰到希望又狠狠摔下去的模样。
纯粹有病。
听见卧室门打开又合上,这个随时都可能爆的炸弹总算离自己远了一些,威压瞬间轻了不少,他也终于能小心翼翼喘口气。
沈逸若有所思眯了眯眼睛。
洛奕俞似乎,很忙?
他们立场不同,洛奕俞忙起来对自己这边绝无好处。
可说到底,其他人如何,现在又关他什么事。
沈逸确信自己目前已经丧失了逃跑能力。或者说,就算洛奕俞把生路放在他眼前,他也很难再次说服自己让同类将他一次次按在地上杀个没完。
他毕竟是人,会痛。
几乎一整天没喝水,感觉嘴唇都是紧绷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就连呼吸时好像都在隐隐作痛。
身体很难受,里里外外每一寸都不太舒服。沈逸粗略算了下,上次去卫生间差不多是十二小时前。
洛奕俞的恶劣之处一眼便能看出来。
因为他压根没锁着自己。
床头柜放着杯看上去就很清凉解渴的清水,卫生间离卧室只有几米距离,衣柜挂满合他尺寸的新衣服……
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
他完全可以让自己舒坦些,毕竟这些东西就摆在自己眼前,好似触手可及。
只是,这条锁着他的铁链是看不见的。
明明死死扼住他的咽喉,明明让他动弹不得,可本质上,却是不存在的。
他甚至不敢去回忆被枪抵着后腰时是什么感觉。
而洛奕俞,极有可能在看见他这副懦弱而又乖顺的模样后睥睨着嘲讽:“看啊,分明是你心甘情愿。”
可实际上, 谁又给过谁选择的权利。
沈逸缓缓闭眼,忍受身体上说不清有多痛,只是极其难捱的重担, 在一片漆黑的世里一下一下地数着时间。
他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 毕竟身上戴着那么多枷锁,最多只是闭眼小憩一会儿。
可或许是真的太累了,身心俱疲。等他再次回过神,洛奕俞已经回来了。
沈逸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四周气场不太对,瞬间从睡梦中挣脱, 陡然睁眼,眼底满是没来得及消褪下去的警惕。
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看见洛奕俞想要触碰他眉眼的手僵在半空。
“吵醒你了?”洛奕俞问,声音载满疲惫。
他说:“醒了也好,让我抱一抱。”
随后不由分说把沈逸揽在怀里。
他还是很讨厌跟洛奕俞做过于亲密的举动。
可亲也亲过了,床也上过了,似乎抗拒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便也只是在洛奕俞看不到的角落皱了下眉,没多说什么。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 洛奕俞整个头都压在沈逸身上, 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直至对方实在被抱的难受, 小小挣了下,才不舍地松开手。
他拍了拍沈逸后背, 帮他把东西拽了出来,安抚道:“表现得很好,我允许你去浴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