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安慰沈逸“你没有罪你只是被骗了”,他说过,没资格去代替亡者原谅,可要他真的逮着沈逸痛点猛攻,他也真的做不到。
他没法放过他,可也不能去救他。
到底什么才算还清,谁又能知道。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洛奕俞都待在家里,陪着沈逸重建思维。
其实并不算太困难。沈逸只是开不了口而已,被他强迫跟着自己一个字接着一个字读了几页文章后,说话就利索多了。
当然,这是站在洛奕俞角度看的。
对沈逸而言,把那些东西强行塞进脑子里,是真的会搅得他大脑疼痛不堪。尤其是洛奕俞还要莫名其妙考他一下,问他前几个字该怎么读,回答不上来就要一直罚抄。
是的,洛奕俞也发现了,沈逸现在对挨打有些莫名其妙病态的依恋。他并不是不怕痛,只是觉得不管怎么罚都是他活该受的,甚至能从中获取到些许心安。
所以比起单纯的挨打,很明显,罚抄之类的东西对沈逸而言痛苦多了。
也是,连自己脚筋都能活生生挑断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忍受不了的。
在被罚抄第四十三次时,沈逸终于被逼的会主动说话了:
“小……俞,我当年,没让你罚抄……”
“哦。”他漫不经心,“时代在发展,我们总要与时俱进。例如我现在就想让你抄,你能怎样?”
这话是这样用的吗?
沈逸隐隐觉得不对,又说不太出来是哪里。
其次是吃饭。
虽然沈逸是真的不想被插管,也是真的很想配合,但这东西真是不由他控制的,胃里只要一有东西就开始痉挛。
几乎成了习惯。
沈逸无奈,不需洛奕俞多说,就安安静静跪在地上,已经做好了要被打一顿再绑起来强制灌饭。
他没想到的是,洛奕俞先抱住他哭了出来,哽咽:
“太吓人了,哥……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去死,这种死法,就好像,好像你真的再也没法活过来,要彻底离开我那样。你可以死,但不能是这种方式,你懂我在说什么吗?算我求你……”
该拿你怎么办呢。
沈逸摸着他的后脑勺,笨拙安慰:“我知道了。”
再之后,就真的没吐过。
沈逸整个人还是很病态,经常会莫名其妙走神,注意力无法集中,甚至有时候会突然流泪,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跟他说对不起。
他的膝盖青紫一片,洛奕俞实在是拦不住,索性在他常跪的地方铺了层厚地毯。
就这么养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把沈逸的气色拉回来些。虽然没重几斤,但好歹不是之前那种看着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死人样了。
沈逸不是傻子。
再理智稍微回来一些后,他便能明白,洛奕俞并不是在刻意折磨他,反倒是有意引导他的思维朝正向走。
他感激,却又惶恐。
一个罪犯,怎么配呢。
他该永世不得安宁才对。
又过了半个多月。
他捧着戒尺,一言不发跪在洛奕俞床前。
洛奕俞一见他这样就头疼:“又怎么了?我都塞到柜子最里层了,为什么你还能找见?”
沈逸咬了下唇,并不像精神失常的模样:“小俞……我想知道,你一年前,那几天都去干了什么?城内其他人还好吗,我有没有……”
他又开始抖。
洛奕俞把那破尺子扔到一边儿,将他紧紧抱住:
“没事,没事。别害怕,都好好的呢,那畜生还不敢动城里的人。有我在呢,你放心。”
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平心而论,他对沈逸做的过分的事也不少。
沈逸知道的算一部分,不知道的才算最要命的。
他们两人之间,其实也分不太出来谁欠谁更多一些。
只是现在的沈逸只会一味把错揽到自己头上,不会再去追究他罢了。
他小声控诉:“骗子。”
怎么可能那么轻松。
明明那时候说了可能会回不来的。
“没骗你。虽然哥确实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但我也替你把那老畜生狠狠揍了一顿,放心好了。”
沈逸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信我吗?”
又自嘲:“确实,我背叛了你那么多次,不配被你相信。”
“怎么突然说这个?”洛奕俞蹙眉,“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
沈逸对自己太狠了。
那一年里,他存心想借此机会惩罚他的占比不足十分之一,更多的,几乎全是沈逸在自我摧毁。
不仅是挑了自己脚筋这么简单,而是真的放任自己又聋又瞎度过这么长时间,没有一次想过自杀,感受着自己身体渐渐丧失所有生机,默默受着惩罚。
从这一方面来说,他相信沈逸是知道自己错了的。
正如此刻,沈逸道:“我能感觉到,你一定瞒着我很多很多事……为什么?还有什么东西,是比现在这样还让我绝望的吗?”
他压根想象不到。
也不敢去想,自己还会有比这更低的姿态吗?
有点咄咄逼人了。
沈逸拿着板子来,就是做好挨打准备的。
可洛奕俞依旧没什么反应。
只是目光沉沉看向他,停顿很久后才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沈逸。你先告诉我,你有什么用。”
他一怔。
“你这个人只认死理,缺乏变通。说你道德感高吧,好像也不是;十恶不赦吗,也不太对……抛开这一切来讲,你的性格也太容易被摧毁了。”
“除去能重生之外,你还有什么?单论你的学识,你觉得能比得上那群畜生吗?身体素质?不说和我打,你自己低头看看现在的模样,配吗?你想和站在一起,首先要考虑的不是怎么才能帮到我,而是怎么才能不拖我的后腿。”
被洛奕俞教训,简直比被同龄人说教还要让人难堪。
沈逸脸在烧,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洛奕俞放软语气:“如果这些话伤害到了你,我道歉。但是哥,你现在还没法知道太多。”
这句话对沈逸而言可谓是印象深刻。
不该知道的,确实还是安安稳稳放在那就好。
他倒是没再哭,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呢喃:“是啊,我太弱了……”
又开始了。
洛奕俞太阳穴狠狠跳了跳:“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哥。只是有些事我自己都拿不准,你突然进来,很容易搞乱原有的格局。”
沈逸却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他眸色紧张:“小俞,我当时销毁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他们当年制作实验体的罪证?”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焦躁,咬牙道:“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们这边儿手上的把柄是不是没了,那我……”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就算死一千万次也难逃其咎。
“别怕。”洛奕俞半真半假安慰,“算是个乌龙吧。他们心急,以为我这个纯种实验体完全不懂信息那方面的东西,在收到罪证被销毁消息后就直接选择逼基地的人去死。但实验室内的数据库我早黑进去过,这些东西都有备份的。”
乌龙吗?
由他而生,如此轻而易举杀死所有人的,只是个乌龙……吗?
他想不通的事太多了。
智领者想要的是摧毁这座城没错,不管有没有人知道他祖上干的那点龌龊事,都要将这个秘密彻底掩埋进地底, 这个很容易理解。
可为什么不动手?
真的是怕洛奕俞将秘密泄露出去吗?
可他既然在一年前都已经制作出来能重创洛奕俞的东西, 没道理现在还和他维持原有的相互制衡格局啊。
再者说,单个人的信息传播,是很容易被封锁的。
杀不死洛奕俞,为什么不能把他抓起来?害怕他把自己罪证流露出去,为什么还要给他最高权限?毕竟城外和这里所用的通讯方式云泥之别, 封一个人的嘴,应当没有太困难才对……
嘶,头又开始疼了。
沈逸索性放弃去想这些,额头轻轻抵在洛奕俞胸膛,垂眼道了句:“谢谢。”
不论他对自己隐藏些什么,最起码,他是想拉自己一把的。
沈逸并不会去怪洛奕俞特意告诉自己所谓的真相。
就算是他存了心想要报复,为了打破自己刻意将这些东西捅到他面前也无所谓。
错了就是错了。
他是这样想的, 洛奕俞也应当明白他是怎样的人。
以至于, 他以为自己说完那番话后沈逸多多少少会老实一段时间,再怎样, 也该不会跟他对着干了才是。
可到了凌晨,他迷迷糊糊中下意识想将他抱紧一些时, 却摸了个空。
他瞬间清醒,从床上爬起在房内转了一圈,试探性叫他的名字,却依旧没得到回应。
沈逸当然不会跑。
他只是对洛奕俞的话保持怀疑,又怕他拦着自己, 便想着自己去外面看看城内其他实验体是不是还活着。
可说到底……如果都死了,那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清楚。
那就当是出去透透气吧。
那一年里,他自己本身断了同外界的一切联系。自然,也不会知道洛奕俞都在忙些什么。
只是模模糊糊想起,他触碰自己的次数少到可怜,别说是拥抱,就连用力攥紧他手也屈指可数。更多的,是留他一个人在漫漫黑夜中下坠着。
那应该是很忙了。
沈逸换好衣服出门,吸了口外面的冷空气——是的,他竟然也会有觉得死城空气质量不错的一天。
没有目的地,出来的时间也没选对……就算城内实验体都还活着,大概率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出来活动。
他索性也不再去想这些。
只是后知后觉,这里的晚上好像也没有那么黑了。
有路灯,新建的,很多。
可整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漫无尽头的孤独,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恐惧。
这份恐惧让他头痛,甚至有些腿软,很想转头回家。
又有一点点不甘心。
吊着那口气,麻木机械地移动双腿。
走了很久,很久。
直至走到某个拐弯处时,被人猛地一下捂住口鼻。
沈逸没有挣扎的意思,甚至连微微惊讶的反应都没有。
管他是谁。
如果是想抓他落单,刻意蹲在这儿等着捅他几刀的实验体也无所谓。
抓他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乖顺,反倒是愣了下,轻声唤他:“沈逸哥,你怎么了?”
太过碰巧的事,有的时候就会显得诡异了。
满打满算,他也没认识几个还活着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刚巧?
沈逸依旧没什么动静。
陈莫笙还以为是自己给他捂过气了,急忙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你……”
又在光照到沈逸脸时愣了下。
麻木的,毫无波澜的表情,死了一般。
他瞳孔紧缩,失声:
“我操,他把你人格都打破了?还把你这么冷的天大半夜赶出来?我靠,我真服了,那我在这儿蹲这么久是图什么?太禽兽了这群实验体心理都变态……”
沈逸开口打断:
“没有,我没事。”
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陈莫笙打了个哈哈,刚想胡扯几句什么,脖颈一侧便被沈逸拇指猛地紧按住。寒光一闪,一把细刀架在他脖子上,直指咽喉。
沈逸轻笑,长久没见太阳的皮肤比一年前白了几个度。此时大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另外一半被光照得惨白到瘆人,像两边被活生生割裂了似的。再配上这个笑容,落在陈莫笙眼底简直跟鬼没差。
“颈动脉窦……是这儿吧?捏不爆也没事,这儿还有刀呢。”
陈莫笙被吓到了,眼睛颤了颤:
“你……出门还带刀?”
沈逸理所应当回答:“万一有人想弄死我结果没带工具怎么办。”
陈莫笙尬笑两声,试图推开他的手:“你会杀人?”
这算是触及他的痛点了。
沈逸手抖了一下,却是逼得更紧了:
“我不杀人,你们就会让更多的人去死。陈莫笙,你是为智领者办事的吧?为什么来这儿?”
眼见着那东西要割开自己皮肤了,陈莫笙甚至能感受到那股锐气,立即摊开双手示意投降,身体紧贴着墙面,忙道:“沈逸哥,你冷静一点,我们是一边儿的啊!”
沈逸不依不饶:“怎么找到我的?”
陈莫笙退无可退,逼不得已道:“总共这座城也没几个人,检测一个人动向有什么难?”
“放屁!”沈逸攥着刀的指尖发白,“我身上没带任何电子设备!况且城内科技跟外头断联开,你他妈也用不了基因追踪技术。就算你那眼睛会透视,也没道理能正好追到我的动向!”
他一激动手就不稳。
自然的,陈莫笙脖颈便见了丝血。
他慌了,闭着眼睛大吼:“耳钉!那枚耳钉里我塞了定位芯片!”
沈逸愣了下,眼底杀气腾现:“什么意思,你们想要靠知晓我的动态来控制小俞?”
“不是!不是我们,上面人不知道我做了手脚!当时只是想着有备无患什么的,只有我有权限,真的是恰巧……沈逸哥,你先松手!”
松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没有一丁点信任,这次能制住陈莫笙全靠出其不意,谁能知道要是——
刹那间,一阵剧痛从身上炸开,像无数根尖针在刺,穿透血肉。他身体僵住,肌肉痉挛,一不留神间,整个人带着刀一并摔落在地。
“我靠,吓死我了。沈逸哥,你们这儿的人都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吗?哪有动不动就拿刀指人脖子的啊……”
他手指把玩着电击器,眼睁睁看见沈逸跪坐在地上剧烈咳嗽,手拿开时,竟然有血。
他愣了,感叹:“哇,还说没事。我也没设置太高啊,这就开始咳血了?你现在怎么弱成这样?”
沈逸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才止住喉咙间痒意,警惕看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别急啊,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主要是你那手抖得厉害,万一不小心给我喉咙整断了怎么办?”
他心有余悸把地上那把刀踢远,又看着沈逸这副明显被摧折过的身体感慨两声:
“你怎么想的,他都把你弄成这样了,竟然还在向着他说话?”
沈逸是知错的,也没想过要推脱罪责。
但这并不影响他恨这群城外道貌岸然的畜生。
他咬牙,怒道:“他把我弄成什么样?我现在这样到底是拜谁所赐?!一群畜生……你们根本不配做人!”
“停停停。”他有些头疼地看他,“沈逸哥你误会了,咱俩其实才是一条道的。我跟他们也不一样啊!甚至,我明明也是受害者好嘛。”
似是怕他不信,陈莫笙干净利落把外套脱了扔在地上,又将自己衣领往下扯,转过身毫无防备将后背露给他看。
左肩靠下处,有一道圆形的狰狞弹疤。
陈莫笙急道:“看见没?要不我直接脱了?”
沈逸:“……这什么,苦肉计吗,什么意思?”
“哎呀!”陈莫笙道,“没看懂吗?上面人要追杀我啊!差点就射中心脏了,幸好我身手矫健,不然就交待在那了。”
沈逸明显不信,他想起自己曾经身体里被植入的芯片,质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毕竟是帮他们做事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他们设下的枷锁?他们难道就没往你身上植入一些东西?”
“因为没必要哇,”他摆摆手,“我们那讲究人权,哪有随便给人身上开刀子的道理?再者说我是在管理局长大的孤儿,由他们一手调教,对我放心的很。”
沈逸服了:“你上次还说你是啃老族。”
陈莫笙嘿嘿一笑:“上次是上次,毕竟是带着任务来让你感受城外世界有多么温暖的嘛。这回就不一样了。”
“这回?”
他认真道:“这回,我是来找你结盟的。”
沈逸也没说自己信或不信,只是顺着他的话道:“为什么要杀你?”
“为了封口啊,因为我和沈逸哥有接触,他们以为知道些不该知道的。所以对我产生怀疑了,就要来弄死我嘛。”
沈逸沉默了。
他踉踉跄跄站起,将膝盖处灰尘拍干净,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我的状态是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没有一丁点思考能力。陈莫笙,虽然我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但总而里面肯定是掺着谎的,我没法相信你。”
他顿了顿,又嗤笑:“不过我现在确实很弱,你是想劫持我还是想杀了我都随便。”
“怎么这样!”
陈莫笙也不管他信或是不信,总而是欺负他刚被电击四肢发软跑不了,自顾自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你先听我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上面那点人不对劲了,所以当时才想出个这么一招,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后手。你放心,那耳钉除了定位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有些奇怪地看向沈逸空荡荡的耳垂:“其实我没抱太大希望的哎,没想到还真能检测到它在移动……原来那耳钉你一直都放在兜里吗,竟然一直留着没丢?真不是暗恋我?”
沈逸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他也没太在意,很快扯开话题:“所以你之前是被困住了吗,我看定位器好久才动一下,还以为是坏了呢。也算是今儿运气好,总算被我蹲到了。”
沈逸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蹲我?你被追杀以来,一直都住在城里?”
“啊,你也说了,因为城内科技落后,没有数据化不好追踪嘛。”
他总算将话扯到了正题上:“你真不觉得洛奕俞有什么不对劲?”
沈逸靠着墙微阖眼睛,摆明了不想继续听。
不对劲的地方多了去,他又能怎样呢。
“我不是说他的行为,就是……单指他的身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怎么会有人杀不死呢?简直跟怪物一样。你跟他待在一起,真的不害怕吗?”
沈逸笑了,身体略微直起了些。明明是极其孱弱的身子,却不知怎的让陈莫笙感到一股没由来的压迫:“你忘了,我也杀不死,我也是怪物。”
“不是,这不一样!”陈莫笙一咬牙,“不是光指这个,不仅仅是死不了,你不觉得他整个人都很怪异吗?实话跟你说,沈逸哥。我曾经杀死过你!”
他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那次仓库。我运气不好被一并逮过去了,当时那个环境你也知道嘛,没办法……当然,我其实还是一直挺愧疚的。”
沈逸听的云里雾里:“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基地?”
“当时人多,我又在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你没注意到很正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我出仓库后怎么样了吗?”
沈逸顺着他:“怎么样?”
陈莫笙刚要开口,却突然感觉沈逸视线有点不太对劲。
明明方向是对的,可怎么就是不像在看着他呢……
下一秒,后脖颈就被人一把掐住。
他身体瞬间僵直,吞了下口水。
洛奕俞站在他身后,淡淡开口:“没怎么样,用了点小手段让他们失忆了而已。”
又蹙眉,明显不悦:“沈逸,大半夜莫名其妙跑出来是几个意思?”
他极其温顺回答:“有点闷,想透透气。”
“为什么不叫我?”
“看你睡的正熟。别生气,下次不会了。”
陈莫笙面色越来越难看,整张头皮都在发麻。
他跟这两个怪物不一样,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啊……
洛奕俞眯了眯眼,敏锐道:“你受伤了?”
“嗯。”
他终于动了下,在洛奕俞暴怒之前把他掐着陈莫笙脖颈的手掰开,轻轻拍了两下安抚:“没多大事,别吓乱唬人。”
洛奕俞寸步不让:“你怎么知道我是吓唬,不是真的要杀他?”
沈逸轻声:“除非你想让我继续又聋又瞎过一年。”
他已经还不清了,怎么能再多背上一条别人的命。
显然,洛奕俞认输了。
他胳膊搭在沈逸肩上,摆明一副保护者姿态,上下打量陈莫笙,目光挑衅:“怎么,原来你还记着?”
沈逸这才想起些什么,打断:“你当时说他不是好人,指的是这个吗?”
“嗯?对啊。”
“这怎么能算……”他无奈,“那次大家都是被逼无奈吧。”
“我可不管。”这人全然没有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的觉悟,自顾自道,“反正他杀过你,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这次不是在城外,洛奕俞不会有丝毫顾忌不说,周围都是实验体,陈莫笙属于是彻头彻尾的孤立无援。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除去那个小型电击器外,没带什么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更别提,洛奕俞根本不会怕这些。
他心里直发虚,脸上血色下去不少,笑容倒是不减,只是僵硬地挂在脸上:
“没事,没事哈,您要是看我不顺眼,我保准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先,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聊……”
洛奕俞不依不饶,再次重复:“你为什么还记得?”
陈莫笙自知逃不过,认命道:“我身体被改造过,大脑内部有个小阻断器,外部刺激过强时会自动开启保护模式……所以,额,也是碰巧,碰巧。”
沈逸惊了:“什么东西?!你也是实验体?”
“不不不,不是!我是胎生的,纯种人类!”陈莫笙急道,“你可以理解为就是做了个小手术,跟你被植入芯片一样,只不过我这个是主动,而且是往好的方面发展的!”
真是满嘴跑火车。
明明前几分钟还说城外讲究人权,不随便在人身上动刀。
“等等,”沈逸狐疑,“你怎么知道我之前被植入芯片了?”
陈莫笙咬了下舌头:“这又不是什么绝密信息……”
洛奕俞突然插话:“保护机制,对神经传导有影响吗?”
陈莫笙没反应过来:“没有……吧?”
“很好。”他活动了下手腕,“也就是说,依旧能感觉到痛。”
洛奕俞转头问沈逸意见:“哥,刑讯逼问一下?”
语气是吊儿郎当的,可眼底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谁能扛得住他的手段呢?
可能会留着命,也只是留着命了。
沈逸也没心思吓唬陈莫笙,甚至没太在意这句话,只是突然握住洛奕俞胳膊:“你能让人失忆?怎么做到的?”
“不太清楚,毕竟没人来抓我解剖研究。”
他笑笑,张开手掌,有微弱亮光跳动:“准确来说是能控制一部分电流,再通过它来刺激对方大脑,造成类似于失忆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