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对方直接看透了他的想法。
“觉得我恶心,是吗?”
这样直白的问题,沈逸自然不敢回答。
洛奕俞眯眼,愉快地笑了:“哥,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变得比我还恶心?”
刹那间,沈逸心脏仿佛骤停了那般,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这话可以衍生出来的含义可就多了。
他不敢往那方面细想。
洛奕俞扯了扯嘴角,短暂的把他晾在一边,将桌上剩下的几道菜尽数倒进垃圾桶。
他的愿望,本就幼稚到可笑。
倒完饭,洛奕俞很认真对他道:
“卧室里有药。只是打一针而已,我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也别太矫情。嗯?”
沈逸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一惊,向后退了几步,抗拒道:“不行……”
洛奕俞朝他逼近,显然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哥,讲些道理。等什么时候你不觉得我恶心了,我们就不用这种东西了,好吗?”
看似是疑问句,实际压根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
好窒息。
洛奕俞每靠近他一步,沈逸都感觉那把悬在头顶上的刀朝他更逼近一寸,甚至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为什么会觉得恶心?
如果不是洛奕俞之前用那样强硬的手段逼迫自己,他又怎么可能生理性厌恶到这个地步?
他几乎是在哀求:
“你别逼我,我求你,我真的接受不了做那种事,你放过我……”
有些语无伦次。
洛奕俞盯着他,许久,轻叹了口气。
“你倒是会心疼自己。”
除自己外,对谁也下得去手。
沈逸本以为洛奕俞这是放弃了那方面想法,心底略略松了口气。
却听见他接着道:
“那就我帮你吧。”
还不等沈逸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掐着脖子甩到床上。
洛奕俞如今的身体素质,比他想象中要强太多太多。
沈逸快要被逼疯,下意识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台灯,想再给自己一个了断。
洛奕俞整个人压上来,轻而易举制住他的手腕,眼底怒气明确:
“再动,我让你死个够。”
随后是几乎下意识甩出的一耳光。
沈逸唇角再次开裂。
他好像,又有些看不清了……
脖颈处传来尖锐的刺痛,蔓延到皮肉深处。针管抽出来那一刹那,一丝血就这么顺着皮肤向下流。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再死了。
为什么死不了,只要真的死了,就再也不用死了……
他的大脑中堆满这些毫无逻辑乱七八糟的想法。
恍惚间,他想到了什么。
洛奕俞之所以这么喜欢扇人巴掌,或许是因为,他小时候也曾被无数次的被管理员用这种手段惩罚。
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立威方式。毕竟他自小就是这么一天天挨过来的……
可沈逸并不心疼他。
一点也不。
他张大口,总感觉周遭氧气稀薄,拼了命的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洛奕俞轻轻地,在他耳垂处啃了一小下。
沈逸整个人瞬间打了个哆嗦。
同欲望无关,单纯觉得膈应,身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洛奕俞看他痛苦挣扎,笑吟吟问了句:“还想死吗?”
每时每刻都盼着能早点解脱。
沈逸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微微张开,身体很烫很烫,甚至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洛奕俞一些。
哪怕他仍旧觉得对方恶心。
洛奕俞也不管他现在意识清醒不清醒,仍旧笑着掐住他的下巴:
“哥,听说过人彘吗?”
冷不丁的,沈逸心脏颤了下。
说不清是威胁还是陈述,洛奕俞怜惜似的帮他擦掉皮肤上凝固的血痕,平静道:
“下次再敢死,我就把你做成人彘。把你口腔填满,让你真的跟畜生一样,想死都死不了。”
沈逸颤抖着,呜咽一声。
他是断然不敢去试的。
哪怕洛奕俞可能是存心吓他。
他深呼吸,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该权衡利弊的,总不能一直被心理层面的东西牵着走。
洛奕俞的目的很简单,想要让自己不对他的触碰产生生理性厌恶而已。
只要,只要自己配合他……就能让他放松警惕,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这很难,反胃的感觉几乎压抑不住。
沈逸只能尝试性的放空自己,竭尽全力让自己脑海中想一些其他的东西,让自己的身体舒缓下来。
可还是很恶心。
他厌极了被药物控制的感觉。
洛奕俞从身后紧箍着他的腰,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
叫得沈逸心烦意乱,迷迷糊糊中甚至想直接将他一把掐死。
又很快意识到,洛奕俞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小孩子了。
大脑里好像有把刀子,一次又一次插进去又拔出来,疼到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至感受到有一双手,冰凉的,缓缓抚过去他的脸。
那道声音很沉,很重,不知为什么透着悲戚:
“哥,你哭了。”
他哭了吗?
好像脸上确实有湿润液体,很痒。
哭了,也只是生理性的吧。
一定是的。
他想嘶吼,想拼尽全力撕碎洛奕俞,再杀死自己。
可冲破嗓子的,也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细小呜咽。
我想死,我想死,放过我。
他不敢说。
为什么要救洛奕俞,为什么当年没再把他绞得碎一点?
他无数次质问自己,在无数次死亡后的梦魇中,他都像疯了似的冲上前,用斧头砍断当年的那个自己帮洛奕俞打开玻璃仓的手。
可下一秒,玻璃碎裂,那个小孩瞬间长成成人模样,冷冷掐住他的脖子逼问:
“哥,为什么不救我?”
这梦毫无逻辑,却每次都能把他吓出身冷汗。
而此刻,他逼不得已为自己求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饶了我……”
每一声道歉背后,都藏着扭曲的求生欲念。
事实上,真让他冷静下来说自己错在哪,他也一个字吐不出来。
可此时此刻,这几个字就像是上了发条那样,几乎是刻在骨髓里的,下意识脱口而出。
洛奕俞自然听出来了。
他跟眼前这个男人生活了整整七年。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对自己的恨。
可他又做了什么?
只因为他是实验体,就活该被人打骂,活该像畜生一样苟活那么多年,最后又被当成垃圾处理掉?!
他当然不甘。
所以洛奕俞对此的回应也很简单粗暴。
又是一耳光抽上去,狠狠道:“闭嘴!”
沈逸彻底看不见了。
眼前全是血雾,朦胧骇人,顺着泪一并流下来,滴在床单上,又一点点扩散开。
洛奕俞死死抓着他的头发,咬着他的耳朵:
“等你清醒了,有的是时间跪在那想到底是哪里对不起我。”
沈逸浑身疼的厉害,模模糊糊地想,他最对不起的分明是自己。
他不知道这次持续了多久。
他似乎有很多次都已经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被疼痛逼醒,发现自己仍旧在做那样屈辱的事。
他甚至有些羡慕自己那群同事。
虽然死相是惨烈了些,起码痛快,不用像自己一样,连自己生死都选择不了。
在内心某个阴暗的角落,他甚至开始嫉妒沈皖。
他也想走。
哪里都好。
只要能让他不被这么对待,怎么都好……
很快又发现这个想法荒谬至极。
那是他的亲姐姐,如果没有她,自己可能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他怎么能不盼着她好?
况且,自己做了那么多,几乎将一辈子押了出去,不就是希望沈皖能自由的吗?
他不该那么自私的。
可是好难受。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溺在一汪望不到底的池水中,四周空旷,就这么硬生生感受着自己一点点溺亡。
洛奕俞捏了捏他的脸,似是还嫌他不够痛苦,笑着胁迫:
“这表情好难看,笑一个?”
他意识都混沌了,却还是凭借本能反应听他的话,尝试性牵动自己破裂的唇角。
更难看了。
他整个人都好像具破败的木偶。
洛奕俞心满意足地笑了。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沈逸呢?
那样清秀温润的脸,好看到在这个污秽的实验室中格格不入。明明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却是个有些小自私又极其护短的性子。
他跟了沈逸后,也不是没再跟别的实验体起过冲突,可都靠着他的庇护活了下来。
那时的沈逸总是挡在自己身前,对着那些想要抓他的人道:
“他是跟着我们的,我回去会好好教他。他还小,你们别总欺负他。”
那是洛奕俞唯一一次感受到如此明显的偏心。
那样弥足珍贵。
沈逸不仅不会苛责自己,还会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伤口,问自己疼不疼。
当然不疼了。
哪有进绞肉机疼呢?
这些纯粹的爱同极致恨杂糅在一起,演变出的情感只会更加病态。
他不想让沈逸死。
只有和他一样痛苦,再和他永远永远锁在一起才算还清。
哪怕他那么厌恶自己。
沈逸总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浑身冰凉,只有洛奕俞的触感是如此灼烫。
一颗冰冰凉凉的小橘子塞入沈逸口中,酸甜伴着汁水在口腔内炸开,让他已经快飘离的神又回来了一些。
洛奕俞看着他,出神几秒,忽的笑了,露出两颗虎牙:
“哥,原来让你吃颗橘子,也没那么难。”
沈逸无力摇头,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无力跌在床上,双腿发抖。
他甚至没什么咀嚼的力气,下意识想将口中那个破橘子吐出去,又在洛奕俞杀人般的目光下机械地嚼了两下,吞进腹中。
他体力已然耗尽,甚至顾不上恶心,满脑子都是恐惧。
即使是出于药物作用,洛奕俞的目的也算是成功了。
他不敢死,不能求饶,甚至连道歉的话都被一巴掌扇了回去。
那他还能怎么办?
从始至终,他都是被人逼着往前走,一个圈套接着一个圈套,一条死路接着一条死路,谁又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洛奕俞见他这副半死不活模样,却没有丝毫见好就收的意思,反倒是变本加厉,眼眶猩红,恶狠狠盯着他,命令道:
“继续。”
从始至终,他连释放的机会都不曾有。
每个临点都被控制,被扼杀,他像个没有自己想法的玩具,只知道跟着命定程序麻木地动。
沈逸无力摇头,喃喃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如此脆弱,如此不堪。
一次,两次,周而复始。
“洛奕俞,我太累了。”沈逸眼皮沉重,“你放过我这一回,就当是看在,看在我救过你一次的份上……”
他甚至没能等到洛奕俞回应,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洛奕俞终于停了动作,倒也没故意叫醒他亦或是再给他打一针A39,只是盯着他侧脸看了许久。
很陌生的感觉。
他记得,沈逸在很久之前教自己怎么写字时,他朝沈逸看去,也是这样的侧脸。
那时桌面上摆着盏昏暗的小台灯,还是他们从垃圾桶旁边捡到的。像小偷似的藏在外套里悄悄带回来,三个人聚在一起眼巴巴捣鼓插头灯泡,在看到它能亮光时齐刷刷爆出一声欢呼。
那时的沈逸来了兴致,好说歹说非要教他这个实验体学习写字,说是以后出去了能用。
当时他们都以为,一间小小的实验室,怎么可能困得住他们几个向往自由的人。
可到最后,除了挣得鱼死网破,又有谁真的逃出去了呢。
当时的洛奕俞咬着圆珠笔——白教授送给沈逸的,跟着他在那盏台灯下一个字接一个字的描绘。
从自己的名字,再到一些常用的书面语。
他偶尔走神,会怔怔看向沈逸在灯光照射下的侧脸。
看他边缘泛着金光的毛绒绒短发和高挺鼻梁,嘴唇偏薄却并不干瘪,即便是抿成一条直线时看起来也还是很温润。
再往下,是轮廓清晰的下颚,领口微微敞开,喉结滚动。
他注意到洛奕俞走神,会刻意摆出一副严肃模样,俨然做长辈的样子:
“小俞,认真一点。”
他便立即回神,连连点头。
那时的他想,沈逸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生气皱眉时也好看。
可现在。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上却填满破损痕迹,处处是血,肿胀溃烂,好似腐烂的预兆。
他曾经无数次跟他说过,带他回家。
实际也不过是在实验室兜兜转转一圈又一圈而已。
他们哪有家。
洛奕俞有些悲哀的环视一圈这个看似普通至极的居民楼。
沈逸自然不会发现——亦或是发现了也懒得在意。这栋房子从窗前瓶子里插着的花到房顶上吊灯再到屋内布局,从小到大,无一不是按照他的喜好做的。
他费了很多心思。
可对沈逸而言,怕是跟装饰笼子没什么区别吧。
他推了推沈逸,语气难能有些柔和:“放过你,去洗个澡再睡?”
沈逸没动静。
洛奕俞挑了下眉,很自然地想要把他抱去浴室。
然而手刚碰到,对方便猛地惊醒,遵循第一反应一脚蹬了出去,眼底明晃晃的抗拒。
“别碰……”
他下意识挣扎,又很快意识到这是不被允许的,便硬生生换了个稍微柔和些的表达方式:
“我,是我太脏了,我自己去就行……”
洛奕俞一把抓住他朝自己蹬来的脚踝,简直快被气笑了:
“我这儿有个一次性快速清洁法子,你来试试?”
沈逸沉默,眼前是一片血雾朦胧的世界,洛奕俞身形模糊,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蔓延出来的,那种能在瞬息之间掐死他的惊悚感。
他听见保险栓被拔下的声响。
落在地上,干净清脆。
枪指着他的额头,冰凉。
洛奕俞看着已然呆滞的他,像猫抓老鼠那样,享受猎物濒死前的绝望,又挑逗似的一点点向下滑。
沈逸大气不敢出。
他被那个破东西已经杀了不止一回,以至于现在一看到它,就会自动联想起自己胸口大腿上那狰狞至极的血洞。
能复生,又不是不会痛。
洛奕俞抵在他的喉管处,逼他微微抬起头。
“哥。晚安,好梦。”
漫天黄沙中,有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四肢被铁钉穿透,固定。
他每一寸肌肤都被黄沙割破,身上是密密麻麻几十个黑漆漆的血洞。
他张大嘴想要呼救,可舌头早就被拔了出来,无论多么声嘶力竭,都只能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呜咽。
沈逸朝那人一步步走近。
随后看到了自己的脸。
很奇妙的,沈逸明知这是梦。
他大脑模糊不清,浑浑噩噩。颤抖着伸手,试图能帮那个自己堵住身上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
只是徒劳。
沈逸试图冷静,开口对那个自己说:你等等我,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
可真当这几个字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到不成样子。
而那个自己,眼睛都被掏空的自己,似是终于感受到他的气息,努力地动了动嘴唇。
我想死,我想死……
一遍又一遍。
一次又一次。
沈逸再次重生。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梦中那张可怖的脸从脑海中赶走,仍旧心有余悸。
他习惯性以理智目光剖析自己。
梦代表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再跟洛奕俞待在一起,他绝对会疯。
他走出卧室,碰巧看到洛奕俞站在户外阳台,胳膊撑在栏杆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样子心情也不算太好。
沈逸见到他就肌肉紧绷浑身难受,自然不会贱到过去专门说人家一句你难过个屁快被逼成精神病的又不是你,默不作声穿上衣服就准备往外走。
“去哪?”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将沈逸钉在原地。
死狗崽子……
他牙都快咬碎了,才抑制住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关你屁事”,缓缓道:
“屋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洛奕俞很自然地从阳台走过来:“我和你一起。”
他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整个人身上都透着凉气,朝自己走过来时,沈逸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沈逸微微摇头,试图跟洛奕俞讲道理:“太高压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你总得让我缓口气……”
“缓口气?”也不知这话是哪里碰到了他的逆鳞,洛奕俞嗤笑,“你们谁又让我缓过口气?”
沈逸自知理亏,便也没再犟嘴,用了个极为巧妙对他而言又有些恶心的方式——
他抱住了洛奕俞。
但洛奕俞瞬间怔住了。
刚刚腾升而起的怒气瞬间消散,只留下丝不知所措的尾巴。
沈逸很努力,才不让自己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微微闭眼道:
“我很快就回来,等我,好吗?”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
只有他愿意与否,没有哄不好的。
沈逸循循善诱:“你也不想让这里变成我的牢笼,对吧?”
洛奕俞声音闷闷的:“早点回来。”
说到底,骨子里也还是缺爱的。
沈逸怕他反悔,又怕自己太过着急引起洛奕俞怀疑,只得拼命按捺住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一些。
让他留在这儿?
想都别想。
总来他这人向来没什么下限,食言了又能如何。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几乎是手忙脚乱走出那栋房子,又重重关上大门。
自然,在走没忘记挑件高领衣服,堪堪遮住一片空白的脖颈。
也是直至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洛奕俞脖颈处的编号好像消失了。
也不奇怪,一个连身体都能重塑再生的人,磨净一串编号有什么奇怪的。
真以为没了那东西,自己就是人类了?
他逃似的飞快走下楼道,在真正触及户外空气时却又不由自主一愣。
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来过了。
上次和洛奕俞坐车只是匆匆一瞥,压根没怎么在意。
原来,如今的环境,竟然已经恶劣成这样了吗?
本以为只有实验室周边受污染严重才成那样,现在看来,怕是整座城市都病死了。
天边猩红,那轮不知是月亮还是太阳的东西透着黑,空气中漂浮着粉末状的不明物体,简直和末世没什么区别。
想想也是,常规末世作品里出现最多的是丧尸,他们这转化成了实验体而已。
有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附着在建筑物上,上面爬着只两颗头的蜘蛛。
沈逸着实惊了一下。
变异了?
这倒给了他新思路。
或许,洛奕俞也是被污染异变,才变成现在这副杀不死打不灭的模样的呢?
这个想法冒出的那一刹那,他浑身一阵恶寒。
他硬生生把思维重新掰回正轨。
沈皖一走,他也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总而已经死了那么多回,没什么好怕的。
就这么自我安慰着,一步步走出小区,攥着枪的掌心微微出汗。
比起这些有的没的,他更担忧的是……其余人类现在怎么样了?
除洛奕俞外,其余实验体的身体素质也这么可怕吗?
他们也拥有极速愈合,杀也杀不死的能力?
不应该的。
沈逸没有宗教信仰。
但他仍旧愿意相信,万事万物必有其固定的平衡,这世上不该存在某种真正意义上无敌的生物。
否则,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世界怕是要乱套了……
还不等他思考出结果
便便见到了极其荒诞又骇人的一幕。
小区以外的街道上,竟出乎意料的热闹。
无数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很是温馨。
这些人头顶着轮看上去快要坠落的太阳,却没有任何慌乱之意,好像看不到似的仍旧在笑吟吟谈论家常。
甚至还有下象棋,卖刮彩票的,嬉闹声响做一团。
疯了吧……
沈逸几乎要怀疑这是自己的做梦。
——如果不是挟着黄沙吹过来的风触感那么真实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们脖颈处无一例外印着条串数字编码。
这是不是能侧面说明,他们和洛奕俞不一样,至少身体是不能重塑的?
他深呼一口气,做贼心虚般摸了几下脸上的口罩,确认自己武装齐全不会被轻易认出,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曾经是A区主管。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一些,走进家便利店。
那是唯一一家,看上去冷清些的。
一个外表年龄只有十几岁的实验体躺在店外躺椅上摇摇晃晃睡着,脸上还盖本书——哪怕现在整个天都是阴沉沉的,根本没有阳光可让他遮。
店内有位年龄设定为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正在忙着擦拭桌子做饭,看样子还是两人份的。
沈逸有些冰冷的想,这群实验体简直真是闲出病了。
他们本身由人类所创造,除去后期特意让他们进行繁殖实验,否则压根不可能有任何关于亲缘的关系存在。
结果一群没有情感的东西非要凑在一起学习人类,论个家长里短,乱攀关系,给自己整出一堆有的没的牵绊。
结果到最后要被处死时,又是哭喊成一片,好像觉得人多些跪下来求得多些他们就会心软似的,弄得他们管理起来很是费劲。
沈逸刻意压低嗓子,询问那个老婆婆:“你好,我能不能向您借个……”
还不等他说完,那老婆婆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掌心粗糙,布满老茧,刺得沈逸难受至极。
拜洛奕俞所赐,沈逸现在对一切实验体对他的肢体接触都万分反感,险些直接掏出藏着的那把枪崩了她,吞了下口水:“您这是……”
没想到那老婆婆热切至极给他拉了个板凳:“后生,还没找到合适的地?”
沈逸心中微微一动。
随后很乖巧道:“是啊。”
老人安慰:“没事儿的,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也可以跟我们一块儿搭伙凑合着过。正好,你这么年轻,可以当小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