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糕点这一块,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您顾忌着三年拜师期未满,我也想着多锻炼锻炼阿笙,我们两个人,也便一直没提阿笙出师的事。眼下,是个好时机。”
还有一点,乔德福没有说出口的事,若是阿笙提前出师,老彭若是状态还不理想,便替一下老彭。左右这长庆楼日后都会是阿笙的,也便不存在故意挤兑老彭这一说。老彭要是足够明事理,也应当能理解他同掌柜的决定。一切都是为了长庆楼。
否则,要是像这段时间一样,后厨全然忙乱得不成样子,太耽误事。
方庆遥仍旧心存顾虑:“这……会不会不大好?老乔,你也知道,老彭心思重。回头他以为咱们是嫌弃他,故意将他踢开。”
阿笙在外头拼命点头。
爹爹的顾虑是对的,以彭叔的性子,只怕很有可能会多想。
再,再一个……
一直以来,都有师父看着他。
要是忽然叫他一个人掌勺,边上连个提点他的人都没有……
一时半会儿的,他这心里头,真没底气呐!
“都是为了咱们店。长庆楼的生意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不能因为咱们后厨的原因拖了后腿。”
乔德福心意已决,他将烟杆里的碎烟敲了敲,缓缓吐出一口烟,“老彭那里,我去说。”
听见开门声,阿笙忙双手托腮,闭着眼,佯装睡着了的模样。
乔德福手里头拿着烟杆,睨了眼阿笙轻颤的睫毛,“我同掌柜方才屋里头的话,你应当都听见了?”
师父为什么要戳穿他。
阿笙只好把眼睛给睁开,弯起唇,朝师父笑了笑。
方庆遥站在边上,双手负在身后,“下回要是装睡,就装得像模像样一些,睫毛不要乱颤。”
阿笙咧开嘴,手绕到脖子后摸了摸,脸颊有点红。
怎么爹爹跟师父一样,也不稍微给他留点面子。
乔德福:“这事你怎么想?”
既然阿笙都听见了,乔德福也便问一问阿笙的意见。
阿笙眉心微拧,眼底有着不确定,手里头比划着,“师父……您觉得……我能行么?”
阿松去后院上茅房,听见掌柜的、师父他们说话的声音,他好奇地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
少东家也在?
阿松抿起唇。
还是会投胎好啊。
师父同掌柜的也不知道商量什么事,故意把他们几个给支开,只留了少东家。
这亲儿子,就是不一样。
听见师父问什么“这事你怎么想”,阿松顿时停住了脚步,他这会儿也不急着去茅房了,悄然地躲到回廊的柱子后头,竖起耳朵。
师父这是在问少东家什么事?
乔德福拿着烟杆,在阿笙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我乔德福教出来的徒弟,那能不行?”
方庆遥原先也有着这样的担心。
阿笙到底年轻,掌勺的经验也不是很够,听乔德福这么一说,这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方庆遥半认真搬开玩笑地道:“对么,名师出高徒,这话没听过?你便是对你自己再没信心,也要对你师父有信心。”
阿笙傻笑。
好,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乔德福吩咐道:“这事,你先别同其他人说,我先去试探一下你彭叔的口风。”
阿笙忙点头。
他不会对外说的!
阿松沉下脸。
究竟什么事,还需要探一下彭叔的口风?
还有师父的那句,“我乔德福教出来的徒弟,那能不行……”
可是师父要少东家负责比较重要的宴席的掌勺?
要不然,师父如何会说这一句?
“掌柜的——”
方庆遥拿笔沾墨,在记账本上,记下最新的进账。
听出是老彭的声音,方庆遥手抖了一下,账本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墨汁点。
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方庆遥忙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抬起头,神情很是有几分尴尬地朝老彭笑了笑,“老彭啊。怎么了?可是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这个点,虽说店里不忙,可老彭以往也鲜少会离开后厨,来前头柜台这边找他。
莫不是老乔有意向让阿笙提前学满出师一事,老彭到底还是误会了,所以上他这理论来了?
“也没什么要紧事。”老彭拿手擤了擤鼻子,压低了声音:“掌柜的,可方便预支我三个月的薪水?”
方庆遥听后吃了一惊。
以往老彭虽说也有预支薪水,应个急什么的,可最多也就是预支个一个月的薪水,没有像眼下这般,一开口,就是预支三个月的薪水的。
方庆遥瞧了眼老彭今日愈发深色的黑眼窝,关切地问道:“可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
“是有一点事,急需。借款就从我薪资里扣,您看行吗?”
老彭具体没说是什么事,方庆遥还是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清点了五张二十的给老彭,对老彭道:“呐,这里头有一百。你先拿去急用。”
一百块,都能抵得上老彭四个月的薪资了!
老彭一愣,哑着声音,“多谢掌柜的。”
低着脑袋,从掌柜的手里接过那五张二十。
“那个——”
听见声音,老彭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没察觉到老彭眼底的慌张,方庆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开口:“老彭啊。老乔找你说了么?就是,那什么,关于……”
老彭:“是关于少东家提前出师的事么?”
“是,是。老乔的意思是,咱们店里生意越来越好,有时候他跟你两个人忙不开。老彭啊,你千万不要多……”想。
方庆遥话还没说完,只见老彭语气平静:“长庆楼迟早都会是少东家的,少东家提前出师,多多磨砺,好事一桩。我没意见。”
如此,方庆遥才松一口气。
虽说阿笙是跟着老乔学厨,按说什么时候学成出师,老乔这个当师傅的拿主意就成。
这不是眼下情况有些特殊么,还是得同老彭知会一声。
这做生意啊,就怕心不齐。
老彭到底在店里做了这么多年,要是因为这事,生了罅隙,可就得不偿失了。
和气生财,和气身材。
店里和气一团,这长庆楼才能生意兴隆呐!
“恭喜少东家!!!”
“太好了!少东家!!!”
“恭喜少东家!”
乔德福找了个大家休息的时间,将阿笙会在中秋提前学成出师的事情,同大家伙说了。
后厨的几个伙计相继将阿笙给抱住,大家伙都替少东家高兴!
学成出师,这可意味着以后少东家再不是学徒啦,而是真正的后厨师傅了!
尽管提前便知道了师父打算让他出师的事,亲耳听见师父当众宣布,阿笙心里头还是有些激动。
在大家伙将他松开后,阿笙手里头忙比划着,谢谢大家的好意。
阿松看着被伙计们团团围住的阿笙,这会儿方才明白过来,那日他在柱子后头听见的师父同掌柜的还有少东家讨论的究竟是什么事!
要说是学成出师,他跟在师父手底下学厨的时间,不比少东家长?
平日里什么都紧着少东家,什么机会都给少东家也便罢了,比他同阿泰他们几个早出师不说,竟还是提前学成出师!
可真是挺有意思的!
“彭叔,您说掌柜的同师父这么干,是不是有点不地道?您就是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出几次意外罢了,掌柜的便迫不及待地培养少东家当师傅。这是……想要取代您呐。”
阿松坐到老彭边上,同老彭轻声地咬着耳朵。
老彭今日瞧着气色好了不少,他望着阿笙的方向,“人家毕竟是亲儿子,人家不培养亲儿子,培养谁?这长庆楼,往后也只会姓方。阿松啊,你最好也想开一些。”
他就是想不开!
他当学徒都这么些年了,每个月只领那么点学徒薪资。
少东家根本不缺当师傅的那点工资,师父同掌柜的却提前让少东家当了师傅。
炒、溜、蒸、炖、煎、煨……如果给他和少东家一样的机会,他自信,不会输少东家!
凭什么他就不能出师?
按照符城这边的规矩,当徒弟的学成出师,要正经八百地办一场“出师酒”。
既是感谢师父这三年来的悉心教导,也是存着告诉业界,自己已学成出师的意思。
乔德福同方庆遥两人一合计,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这出师酒就选在中秋。
团圆、喜庆,图个热热闹闹,双喜临门。
地点是现成的,就选择在长庆楼。
符城这边中秋宴是吃晚上,阿笙的“出师酒”安排在中午。
如此,大家因着过节,即便是平时人在外地,中秋那天也都会回家,也便能够比较有空,可以参加“出师酒。”
中秋也就是办“出师酒”的这天,方庆遥大宴宾客,置办了十来桌,宴请了平日里的熟客,以及平日里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
“恭喜方掌柜的。”
“恭喜方掌柜,从今往后,这长庆楼算是后继有人啦。”
“阿笙往后可就是个独立师父了,这事业算是有了,掌柜的,接下来,是不是该紧着阿笙的终身大事啦?”
“下一回,长庆楼再宴请宾客,估摸着就是阿笙大喜的日子了吧?”
“呵呵,承各位吉言,承各位吉言。来,里边请。里边请……”
方庆遥站在店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前来参加“出师酒”的宾客。
阿笙陪着站在爹爹边上,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
叔叔伯伯会不会也太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了?
他这还只是学满出师呢,又不是名满天下了……
忽地,阿笙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力车上下来。
方庆遥也瞧见了。
“我听说二爷这阵子很忙,说是不少人下拜帖,请二爷听戏,吃酒,二爷都婉拒了。原想着,二爷今日多半也没时间过来。未曾想,二爷今日竟是这般给面子。”
方庆遥一将新进来的一位宾客迎进门,一面转过头,对阿笙低声吩咐道:“二爷实在有心,阿笙你去请二爷进来。”
二爷待他……确实十分有心。
阿笙朝爹爹点了点头。
出了门,步下阶梯,小跑地跑向二爷。
谢放瞧见朝他小跑过来的阿笙,唇角轻扬。
他缓步走上前,朝阿生拱手作揖,“方小师傅,恭喜,恭喜。”
阿笙放慢了步子,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通红着脸颊。
今日来的这么多宾客当中……二爷,二爷是头一个喊他方小师傅的。
听出是小石头的声音,阿笙的视线越过二爷,向二爷身后看去。
方才注意到二爷身后的人力车上,坐着的是虞爷爷同小石头老人。
人力车堪堪停稳,小石头便从人力车上跳下。
虞清松吓一跳,怕他摔了,忙从车上下来,在他身后提醒着,“小石头,小心——”
小家伙倒是稳稳地踩地上了,身形都没晃一下。
“恭喜阿笙哥哥!”
小家伙跑到阿笙面前,拉住阿笙的手,头一句便是说的恭喜,嘴甜得不行。
阿笙弯起唇:“谢谢小石头。”竖起的大拇指弯了弯,朝小石头比了谢谢。
小石头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阿笙笑着牵起小石头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扶虞老先生下车。
老先生手里头,还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纸盒。
虞清松扶住阿笙的手,从车上下来,将手中系着红色绸带的长方形盒子递过去,“阿笙,恭喜你,学成出师。这是为师的一点心意。望你日后前程似锦,一路坦途。不值几个钱,希望你别嫌弃才好。”
阿笙松开小石头的手,忙双手郑重地从老师手中将长盒接过去。
瞧见纸盒的形状,阿笙便已猜到这里头定然是老师的画。
虞爷爷的画技法同构图都十分娴熟,如果不是在符城这样的小地方,慧眼识画的人不多,而是去北城那样文化浓郁的古都,有机会结交几个懂画的贵人,定然是会显名的。
哪里会不值钱呢?
说不值钱,绝对是老师太过谦逊了。
何况,心意重千金。
阿笙忙摇着头,待要比划着,因手里头拿着画不方便,便将长盒子夹胳膊底下——
手里头的长盒子被取走。
阿笙抬起头,但见长盒子被一双修长的手拿在手里。
谢放温声道:“我先替你保管着。”
阿笙感激地看了二爷一眼,弯起唇,朝二爷笑了笑。
这才转过身,同老师比划着,“谢谢老师的画,我一定会好好地收藏的!”
阿笙没有打开,便猜到里头装的是自己的画,虞清松心里头自是高兴,嘴里头道:“不过是消遣之作。你喜欢便收着,不喜欢随意搁抽屉里都行。”
阿笙再次认真地比划着,“老师的画,我是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虞清松克制着,才没有让自己的唇角上扬得太过厉害。
谢放适时地出声道:“虞老先生,不如我们先进去?日头晒。”
虞清松点了点头:“好。”
二爷还替他拿着画,阿笙将手伸出去,意思是,画给他自己拿便好。
谢放手里头拿着画,在阿笙的掌心处轻敲了下,便将画横着拿在手中,笑意温和地道:“不用,我先替方小师傅暂时收着。他日若是方小师傅成了大厨,可千万不要忘了今日同南倾的情谊才好。”
阿笙脸颊蓦地一红。
不全是因为二爷方才那句打趣的话,还因为,二爷方才敲打他手心的动作。
分明是拿着画盒敲的他的手心,可他的手心还是如同被挠了下一般,痒痒的,直钻他的心。
阿笙红着脸颊,比划着,“不,不会的。”
若是他当真哪天成了大厨,也……也只会更加喜欢二爷。
“二爷都来了?”
“二爷怎么来了?听闻隆升近日又投了一条生产线,工人日夜赶工,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更勿论是哪位隆升的当家的。说是符城商会的几位老板组局,想要请二爷吃顿饭,二爷都给婉拒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阿笙同二爷的关系好着呢。二爷惊蛰后养病的那段时日,往春行馆送过不少次外送。估计是那个时候渐生的情谊吧。”
“二爷倒是够朋友,不过是出师酒而已,竟特意来这一趟。以往总是听人说,谢二爷交友从来不看朋友出身,想来是真的了。”
“哎?走在二爷前头的那位老人家是什么来历?怎么瞧着二爷待他似是十分恭敬?”
“许是二爷的忘年交?”
“以二爷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阿笙领着二爷、虞老先生以及小石头往楼上包间走。
前来的宾客,瞧见许久未在酒楼露面的二爷,小声地议论着。
还有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攀谈几句……
毕竟像是谢二爷这样的身份,若是攀上了,日后可就不愁没有机会了。
只是一个犹豫间,二爷已被阿笙带上了二楼,错失了最佳的机会。
总不能在没有任何引荐的情况下,冒然跟人上二楼包间,那样未免太过唐突。
唯有暗自悔恨,但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阿笙便是考虑到二爷身份特殊,这才直接领着二爷以及虞爷爷以及小石头往楼上包间走——
包间不容易被打扰,也相对安静一些。
郑记食铺的孙掌柜的今日也来了。
方庆遥让阿笙也领孙掌柜的去楼上包间主桌。
因着郑家食铺同长庆楼是多年合作的老伙伴,孙掌柜的坐主桌自也是当之无愧。自然,方庆遥之所以将孙掌柜的也安排在主桌……自是有别的用意。
主桌上,乔德福自是当之无愧的主位。
孙掌柜的视线从乔师傅身上移开,落在谢二爷的身上,心里头暗自吃了一惊。
老方怎的没告诉他,谢二爷也在?
“恭喜乔师傅,名师出高徒。这往后啊,长庆楼,可是又添一位名厨啦。”
孙掌柜的这话实在说得漂亮。
既恭维了乔德福这个当师傅的,又捎带夸了阿笙。
阿笙听着难免脸红,名厨哪里是人人就能当的。
乔德福听了却是十分受用,当师父的听见自己的爱徒被夸,哪能不高兴?
笑呵呵地站起身,乔德福同孙掌柜的彼此寒暄,“承孙掌柜的吉言呐。”
阿笙带着孙掌柜的在空位坐下,也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孙掌柜的被带到位置上后,并没有马上落座,而是站着,微带着谄媚地同桌上的谢放拱手作揖,“二爷,许久不见呐。近来一切可都还好?”
谢放从前好吃,常常是有什么好吃的,使唤福禄、福旺两人跑腿不说,兴之所至,也常常会自己走街穿巷。
郑记食铺的熏鸭好吃,尤其是醮着郑记食铺特有的熏鸭酱,味道堪称一绝。
谢放亲自上郑记食铺买过几回。
来郑记食铺买吃的,穿着绸衣的客人到底是少,有钱人家大都差使佣人来店里,鲜少会有亲自来买的,何况人还长得跟玉面郎君似的。
头一回,孙掌柜的就将谢放给记住了。
先前不知道这位爷的身份,后头听人聊起,才猛然知晓那位如玉般的人物,便是那位北城来谢家的二公子。
听闻谢二爷的书画皆十分了得,想着为他的店铺求一幅字,如此兴许会有更多慕名而来的客人。
未曾想,今年开春以后,未再见这位二爷光顾过自己的店。
字画之事,自然也便不了了之。
虽说早就知道谢二爷的身份,可此番再见,到底不是在自己的那一爿小小熏鸭店,面对二爷这样的人物,始终还是有些不自在。
谢放起身,朝孙掌柜的拱手作揖,笑着道:“孙掌柜的,好久不见。您老气色还是这般好。”
“二爷您过奖,过奖了。”
孙掌柜的见二爷待自己还是一如从前上自家铺子买熏鸭这般客气,只觉脸上添光,加上自己今日又是方庆遥竭诚邀请的座上宾,心里头更觉高兴,笑呵呵地应了一句,挺直着腰板落座。
“哟!这位是谁家的小公子?长得这般机灵可爱?”
孙掌柜的一进包间,便注意到了坐在谢放旁边的小石头。
那个时候右手边坐着的是二爷,左边的位置是空的。
阿笙这一回到位置,孙掌柜才知晓,空着的位置是阿笙的。
孙掌柜的同方庆遥、阿笙父子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以来,可他从未听方庆遥提起过家里头有这么一个小亲戚。
是以,孙掌柜心里头猜测,这小孩儿多半是二爷那边的亲戚。
什么样的亲戚,会让二爷参加朋友的出师酒都带在身边呐?
孙掌柜的自是很难不做其他联想。
在场的其他宾客亦是难免好奇地朝谢二爷同小石头那边看过去。
小石头忽然间被这么多人瞧着,很是有些不自在,往他的阿笙哥哥身后躲了躲。
阿笙摸了摸他的脑袋,手里头比划着,“没关系的,大家伙只是对你好奇。没有恶意的。”
虞清松语气颇为无奈地出声道:“是虞某的孙子,小石头。小家伙喜欢他的阿笙哥哥,非要同阿笙一起坐不可。”
是阿笙领的他们上来,南倾也便随同阿笙一起落座。
结果,被小石头生生横插一脚,阿笙都还没落座,他便瞅准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
南倾自是没同小石头计较,在小石头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不仅仅是这位孙掌柜,其他进来的宾客瞧见二爷边上的小石头,亦是眼露诧异。
虞清松趁着这个机会,既是回答孙掌柜的问题,无形之中,也是替小石头同谢放的关系做了解释。
孙掌柜的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虞清松,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位老人家,“老人家是……”
谢放接过话头:“这位是来自曲阳的虞老先生。老先生擅长画山水,尤其是四大名山,巍峨气派,有凌云之势。也擅长画鸟木虫鱼,先生笔下的鱼,灵动生姿。目前老先生同孙儿小石头一起,在春行馆中做客。”
介绍过老先生,谢放拿了一颗荔枝,剥了皮,递给小石头。
大家伙眼神错愕。
既是二爷府上贵客的孙子,如何,如何同阿笙也这般亲近,方才还躲在阿笙身后?
而且方才人爷爷也说了,还是是小孩儿闹着要同阿笙坐一起。
自然,在场的人不会这般不识趣,去追问为何阿笙也同这个孩子这般熟这件事。
亏得阿笙不是个姑娘,要不然……瞧着二爷同阿笙照顾起孩子的那股子默契劲,怕是想要叫人不误会都难。
小家伙有的吃,眼睛都亮了,从南倾叔叔手中接过荔枝,也便不再躲在他的阿笙哥哥后头。
孙掌柜的还在同虞清松寒暄,“原来老先生是个画家。失敬,失敬。”
其他宾客也纷纷起身,朝虞清松拱手作揖,都将虞清松当成是二爷府上的贵客。
虞清松感佩地看了在照顾孙子的谢放一眼。
他倒是不觉得他在码头上因为饥饿晕倒,从而被阿笙救起这件事难以启齿。
只是到底是他人生最为困窘的时刻。
各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南倾方才适时的出声,的的确确替他解了围不说,还解释了他同小石头为何会坐在这里的原因。
最是清楚其中缘由的阿笙,眼底更是满满都是对二爷的仰慕。
二爷果然是极温柔,极温柔的一个人。
这个时候,若是桌上有宾客,对上阿笙的眼睛,定然会窥见他眼里的秘密。
手上沾了荔枝汁,谢放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帕子,不疾不徐地擦着手。
阿笙一眼认出,二爷擦手的这帕子……便,便是早前二爷借给他,他带回去洗净了,还用香囊熏过的那条帕子。
阿笙脸颊微红。
没想到……
二爷到现在都还用着这条帕子。
应当是真的很喜欢这条帕子吧。
谢放将帕子收起放回荷包,他桌前的碟子里出现两颗留着半壳的荔枝。
如此,只需要用手轻轻一挤压,饱满的荔枝肉便能送进嘴里。
比他给小石头剥的可漂亮多了。
不必猜也能知道是出自谁之手。
谢放转过头去。
阿笙在“问”小石头,荔枝甜不甜,唯有一双耳尖通红。
一条帕子,递到阿笙的眼前。
阿笙怔楞地抬起头,也不知道伸手去接。
谢放眉峰微挑,眼底有着笑意,“这头我没有擦过,还是……”停了停,唇角轻扬,“可要把手伸过来,我替你擦?”
阿笙脸颊瞬间涨红,忙去看其他人。
幸好,其他宾客都在彼此间寒暄,没人注意到二爷说了什么!
孙掌柜的在同旁边的许掌柜的聊天,转过头,便瞧见阿笙给二爷递过去的那两颗剥壳的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