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by折吱

作者:折吱  录入:03-05

二爷,二爷那样的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写信给他。
“少东家?”
大力见少东家只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二爷的这封信瞧,也不伸手把信拿过去,很是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便又将信往前递了递,疑惑不解地道:“二爷的信,您不看吗?”
看,看的!
怎么可能不看!
阿笙指尖都是湿,头发也在滴水,哪里舍得碰这封信。
他这会儿心跳得厉害,总觉得自己似是在梦里。
要不是大力就在他面前站着,他指定掐自己的大腿一把。
阿笙打着手势,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力,“二爷托转交给我这封信的时候,可有说了什么?”
大力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是托我将信交给您。噢,对了。二爷今天还问起您了。问怎么今儿没见到你。”
阿笙的心霎时鼓胀得厉害。
二爷……二爷今日问起他了?
“少东家,那这信……”
阿笙恨不得拉大力再多问一些细节,可他看得出,大力刚从外头回来,有些累了,且大力的衣衫也有些湿,这会儿应当是想进去休息一下。
阿笙便不好再缠着大力。
他想让大力替他把信给拿去账房,又忽地想起,一般伙计是不能进账房的,就着急地用手收拾比划着,让大力替他先把信给他放柜台上。
担心就这么放着,会被风给吹落,打手势,提醒大力,记得拿东西压一下。
店里头只要是稍微在长庆楼干过一段时日的伙计,大都能看得懂阿笙的手势。
可这回阿笙心焦,手势很快,动作又有些复杂,大力只能大致瞧出少东家似乎是想让他把这封信先给放账房,可少东家又比划了柜台,还有旁的什么,看得他实在是有些糊涂,只好开口道:“少东家,您,您比划的慢一些……我,我没看太明白。”
阿笙轻咬了下唇。
他是向来不太在乎自己是个哑巴。
总归哑巴已经是事实。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活须活尾的,不比什么都强。
这回难免有些着急,怪自己怎么就是个哑巴!寻常人紧张最多只是话都说不利索,他却压根连话都没法张口去说。
阿笙心里头发急,可这会儿只好放慢了速度,动作也尽可能比划得明了一些。
这回大力总算是看明白了,“给您放柜台上,再找个什么东西压一下,以免被风吹走,是么?”
阿笙打手势的动作一停,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大力哪里知道阿笙是生怕把信给弄湿,只当少东家是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要回账房的休息间去换衣服,暂时没工夫看信,这才让他把信先给放柜台上。
“那行,那我给您放柜台上。”
大力将伞放在门口的水桶上,手里头拎着食盒,往里走,将二爷的这封信给放柜台上。
方庆遥平时用来压账本的镇纸就放在柜台边上,大力拿过镇纸压在信上。
掌柜的今日不在,账房柯先生今天帮忙收钱,结账。
柯先生站在柜台后,低头拨弄算盘。
纳闷大力拿镇纸干嘛,抬头看了一眼,镇纸下压着一封信。
柯先生当即被信封上的一行用行楷所写的“阿笙亲启”四个字给吸引了注意力。
笔锋清逸,笔力遒劲。
一看就知道是个书法行家,寻常人绝无这样的功底。
柯先生惊诧,少东家何时结识这样一位人物了?
对寄信之人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柯先生放开了算盘,将镇纸挪开了一些,去看信封上的字。
除却写着“阿笙亲启”,左下方赫然以同样遒劲清隽的笔力写着“谢南倾”三个字。
南倾……
柯先生在心里头默念这两个字,莫名觉得南倾这名字有点熟。
柯先生心中蓦地一惊。
南倾不是……不是春行馆那位的字吗?
柯先生将信封上的镇纸完全挪开,刚要再将看得仔细一些,信封被从镇纸下端给抽了走。
阿笙在店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布,随意擦了擦身上的头发同衣衫,唯有擦拭手时,擦得格外地细致,里里外外,擦净了水渍,又丢仔细看了看,确手上没有任何的脏污,这才将手里的布给放回去。
回转过身,便看见柯先生似乎要拿他的信去瞧。
阿笙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从镇纸下方抽走了他的醒,给柯先生打手势,表示这是写给他的信。
柯先生见着阿笙湿得这般厉害,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现在顾不上问阿笙为何湿这般厉害,见他有些紧张这封信,哭笑不得,“我知道这是你的信。信封上写着呢。”
说着,柯先生语带试探,“阿笙啊,你同那位谢二爷,什么时候这般交好了?”
那位二爷的风评可不好。
呼朋唤友,听戏逗鸟,妥妥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子。
最为重要的是,谢二爷寻常就喜欢到那梨园去,日常同梨园那些戏子欢饮达旦。
听说由他出资养在拾翠园的伶人就有好几个。
传闻是个荤素不忌的主。
柯先生一面心里头怪自己切莫要多想,以那位的权势财力,要什么妙人没有,何必招惹一个酒楼的哑巴少东家,另一面瞧着阿笙白净俊俏的脸蛋,心里头又实在忐忑。
阿笙相貌实在好看,谁能知道那帮公子哥,会不会人就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譬如就喜欢哑巴安静,不吵人呢?
阿笙听了柯先生的话,陡然瞪圆了眼睛。
交,交好?
二爷什么时候同他交好了?
柯先生一看自家少东家这副比他错愕的样子,想着兴许真是他多心了。
前几天掌柜的才因为阿笙肖想前都督府家的千金着急上火,还痛斥过过少东家,少东家哪里会同那位有什么瓜葛。
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阿笙对那位无意,可不代表那位是个坦荡人,柯先生不着痕迹地打探道:“二爷以前可曾给你写过信?”
阿笙手里头捏着信,打手势,“先生莫要取笑我。”
他是什么人?
以二爷的身份,这回竟给他写信,已是破天荒。这种是,应当是只此一回,哪里还会有什么“以前”、“以后。”
柯先生进一步追问,“二爷怎么会给你写信?你觉得这信里头会写了什么?”
这阿笙哪里猜得到?
至于前一个问题,二爷给他写信这事,他自己到现在都还跟做梦似的。
阿笙摇了摇头。
柯先生欲要再问,阿笙是真等不急了,他想知道二爷究竟在心里写了什么,打了个手势,拿着信走了。
柯先生坐在椅子上,看着阿笙的背影,无奈摇头。
这孩子,什么时候性子这般急了,他还没问完呢,就这么走了。
阿笙回了休息间。
一只手把房门给关上。
后背抵着门扉,阿笙低头去看手里头的信,仔仔细细地确认过好几回,信封上的确写着“阿笙亲启”这四个字没错。
阿笙得心跳顿时就跟戏台上敲得那锣一样,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的。
仅仅只是信封上的这四个竖行的字,阿笙便瞧了一眼又一眼。
阿笙是见过二爷写的字的。
笔力遒劲,清逸风流。
他有时送吃的过去,二爷就在书房里写字、画画。他还见过有人带着重金,想要上门求字的。
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能得到二爷写的字!
信封口是粘着的,得撕开。
阿笙没舍得破坏信封口,他在桌上的抽屉里找来了一片平时用来裁纸的小刀片。
把信封放桌上,阿笙弯着腰,屏住了呼吸,动作轻巧地,小心翼翼地将粘在一起出的信封口分开。
手抖得厉害,进度格外地慢。
好在最后总算是成功了!
心跳得震天响。
阿笙将刀片给放回一旁,轻颤着,从里头取出信笺。
忽地,里头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阿笙下意识地慌忙去接,没能接住。
那张纸掉在了桌面上。
阿笙低头去,愣住了。
竟,竟是一张戏票?

二爷给他的信封里,怎会夹着一张沈晔芳的戏票?
是,是二爷的朋友送他的,二爷手里头有富余,便也赏了他一张么?
连同信笺和戏票一起夹在左手指间,右手拿着信笺上方,阿笙迫不及待地低头去看二爷信中的内容。
竟是真的被猜对了!
这从信封里头掉出的戏票,真是二爷赏他的!
虽说,二爷在信中的原话是,上一回他做的杏仁奶酪以及其他甜点都很合他的心意,特以戏票作为答谢。本欲当面谢他,不期这次未能见到他,戏票又有时限,故只好将戏票装信托大力转交于他。
答谢两个字已经是很给他抬脸了,长庆楼本就是做的吃喝的生意,哪里还需要二爷以戏票酬谢。
二爷客气,礼数这般周全,他却不能当真以为自己同二爷平起平坐,真同人家交上朋友了。
在阿笙心里,这戏票无论如何,不能算是赠他的,是二爷人好,赏识他。
总之,都是二爷真诚待他的一番心意!
将信上的每个字都逐一逐一地反复瞧过,阿笙心跳得似那戏台上行军的击鼓。
将信笺连同戏票一起宝贝地放回信封,欲要把信封揣进衣衫,低头瞧见了外衫上的水痕,忙止住了手。
把信封放桌上,先去把衣服给换了。
及至换衣服,方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冷意。
身体冷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却是一面脱衣,一面傻笑。
换好衣衫,忙不迭去取过桌上的信,如同怀揣着这个世间最为价值连城的宝贝,将信贴胸放着。
手隔着衣衫,捂着胸口的信,咧开嘴笑。
阿笙到底年轻,火气旺。
淋了这么一场雨,身体也未有什么影响,第二日还是照常去店里帮忙。
三天后的戏票。
这三天的时间里,阿笙干活时,总是盼着时间快快过去,盼着看戏的日子快快到来。
看戏的前一天,阿笙便寻了个爹爹空闲的时间,去向爹爹告假。
方庆遥忙了一上午,在柜台后坐着,核算这段时日的账目,见阿笙过来,“听”他说晚上要告假出去看戏,吃了一惊,“看戏?谁同你一起去?”
阿笙给爹爹打手势,诓爹爹,“大力陪我一块去。”
大力今日休假,阿笙已经用一壶杏子酒,一包酱牛肉,同大力窜好供词,决计不会穿帮。
阿笙半个字没提二爷,要是提了二爷,爹爹定然会刨根问底,会问他二爷为何要请他看戏,还是沈晔芳这样已经名声在外,一票难求的名角。不说戏票抢手,但是戏票一般人家都吃不消。
如果他单单回答,二爷是为了酬谢他,爹爹必然还是会有疑虑,阿笙不想给爹爹看二爷给他写的信。事实上,他不想给任何人看二爷给他写的信,便只好瞒下这件事。
阿笙到底是个哑巴。
给长宁街上的客人外送,去春行馆外送,去跟一些合作的商铺每月或者每季度结账,那都是相熟的街坊,方庆遥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戏班子唱戏,去听戏的三教九流都有。
听说是有大力陪着一块去,这才放了心。
这两日,城内有新的宗祠落成,按照风俗,会戏班子来唱三天大戏以示庆祝跟热闹。
只要是有兴趣的百姓都可以去听戏,添个人气跟好彩头。
方庆遥只当阿笙也是去看宗祠的戏。
阿笙性格乖巧,一年到头不是跟在后厨学习,就是帮着看店,鲜少会有告假的时候。
难得告假“说”自己要去看戏,有人陪着,方庆遥没什么不允的,他打开了抽屉,从里头拿了一串铜钱给阿笙,“去吧。买点吃的喝的,玩得尽兴一些。”
阿笙有些心虚,还有一丢丢愧疚,给爹爹打手势,“谢谢爹爹。”
“同爹爹客气什么。”方庆遥嘱咐他一定要把钱给收好,又问:“后厨那里,同你师傅说过了么?”
阿笙点头。
阿笙如今跟着长庆楼的主厨乔师傅学厨,虽说他是少东家,请假外出,定然还是要经师父应允的。
晚场的戏。
到了看戏这天,阿笙有心早早收工,无奈这天白天,有大户人家在长庆楼包了好几个包间做寿,后厨那边缺人手,阿笙实在走不开。
一直忙到将近六点,有学徒从外头送了餐回来,顶替阿笙,阿笙才得以脱身。
阿笙一路用跑的,跑回了家。
以最快得时间洗了个澡还有头发,头发也没工夫绞干,匆忙换上他那套簇新的宝蓝长衫,白色净袜,套上黑色软布鞋。
待出门,经过房间里的镜子。
阿笙站到镜子前,微弯着腰,咧开嘴笑。
镜子里脸颊圆润白净的少年,颊边便多了一对深深的酒窝。
出门时,时间已是极晚了。
怕迟到,阿笙咬牙,去街上叫了辆车。
从前阿笙看戏,都是在六桥口,或者是宗祠里头看的戏,大都是临时搭建的戏台。
正经八百地去戏园看戏,阿笙也是头一回。
车子到了梦晖园。
阿笙付过车资,从车上下来,一下子就被梦晖园外头五颜六色的彩灯给吸引了注意力。
“快快快,戏已经开场了。”
“快点走,快点走。”
阿笙听见其他进戏园的观众的对话,顾不得细看,赶紧从衣襟里掏出戏票。
内场锣鼓已经敲响。
二爷给的票,位置在第一排。
阿笙从后头去前排,越往前走,老爷们的衣衫便越华丽……
手里头捏着票,阿笙听着这一声声锣响,心里头更加紧张。
这会儿场子里坐满了人,又是第一排的位置。
阿笙怕挨骂,只好躬着身子,去找自己的座位。
一再地小心翼翼,他的膝盖还是不小心碰着了某位爷的膝盖。
“对不住,对不住……”
阿笙连忙鞠躬,打手势跟人道歉。
肩膀被一只手扶了一下,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温润好听的嗓音,“没关系,戏快开场了,坐吧。”

戏马上就要开唱。
阿笙的耳里什么都听不见,他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只一个劲地直愣愣地盯着二爷。
二,二爷怎么会在这里?
“前面的怎么回事!快坐下!”
“前面的,挡视线了,懂不懂规矩?!”
“头一回看戏?!赶紧坐下!”
第一排实在太过扎眼,后座的戏迷们不满地大声嚷嚷。
阿笙陡然回过神,神色慌张。
他刚才只顾着看二爷,都忘了找自己的座位!
阿笙忙低头再次确认自己戏票上座位号,就在这时,他手腕被握住。
身体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左手腕间的余热仿佛还在,阿笙的右手不自觉地抚在上头,在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耳畔似是被一串响炮给炸过,嗡嗡的,便是连大脑都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反应。
谢放瞧见了阿笙右手指尖抚着左手腕间摩挲的小动作,心中动容。
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握上去,再紧紧地纳入掌心。
到底尚存一些理智。
周遭人多眼杂,他不惧人言,却不得不为阿笙考虑。
二爷转过头,对后排方才出声呵斥地几位戏迷道:“对不住,是我拉着我的朋友说了几句话,一时没在意,各位受累。”
“二爷?”
“二爷?哪个二爷?”
“还能有哪个二爷?你在符城听说过第二位二爷?”
看台席,有新来的戏迷没见过二爷,悄声地问朋友,哪位二爷,后座已经有春晖园的熟客将谢二认出。
谢二是梦晖园的常客,只要经常来看戏的人都识得他。
便是不经常来看戏的,这符城,谁人没听过这位自北城谢家的谢二公子的名号?
同符城一众名媛小姐、公子哥交好,又同各大戏园名角往来密切,喜欢名贵的鸟儿雀儿,出手阔绰,几分钟内花去几百几千大洋眼都不眨一下。
如果只是这样,最多只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子罢了,可这位二爷也是真的有本事。
书法造诣极深,绘画也是有所涉猎,西洋话也说得极好,曾被符城某政要请去当洋人的翻译,谈笑风生,八面玲珑,实在是个风流人物。
这符城上下,可不就再找不出第二位像是二爷这般的人物了么。
就是私生活放荡了一些……不是传出同这个名角私交甚密,便是同那个花魁举止暧昧。
不过也是有段时间没见这位出现在戏晖园了,甚至也未在其他宴会见过二爷。
坊间有传闻二爷是不是为了某个红粉知己收了心,被管束住了。
后来又听说是病了一场。
看来还是后一个传闻靠谱一些。
多半是身体彻底好全了,这才又出现在春晖园里。
是蜜蜂,哪有不采花的。
一朵花再艳,又哪里及得上姹紫嫣红的满园春色。
“原来是二爷的朋友。对不住,对不住。”
“是二爷啊吗,没事,没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对,对,误会一场。”
认出是二爷,方才朝阿笙大声嚷嚷的几个戏迷连忙道歉,口称误会。
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谢放心知肚明,他人对他的客气同恭敬,绝不是冲着他谢南倾,到底还是因为他姓“谢”,且还是北城主家的“谢。”
他过去总是厌恶这个“谢”这个姓氏,众人待他越是敬畏,席间倘有饮酒,便会尽情地饮醉,回去之后亦是痛饮达旦,愈发醉生梦死。
“谢”这个姓氏,于他更像是一个阴影,摆脱不得。仿佛谢二永远只能是谢二,不能是谢南倾,亦不会是谢放。
真正历经了荣辱,方才意识到,“谢二”是枷锁,可同时何尝不是盾牌。
至少在谢家尚未易主之前如是。等到大哥接管了谢家,便是连“谢二”两个字都不值当了,于是谢二也便成为成为一块溅泥,人人都可践踏上那么几脚。
说到底,是他自己荒废了,放浪形骸,无立世的根基同资本。
他若是不想他人敬他、畏他,只是因为“谢”这个姓氏,总要自己先做出些本事。
人活一世,名声是自己挣的。
他比他人多了一世,倘若连这点都看不开,那可真就枉他多来了人间这一趟。
“多谢诸位理解。”
谢放礼数周全,作揖向这几位戏迷道谢。
较之前世朝人行礼时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真挚诚恳。
便是有人心里不服气的,因二爷这一作揖,心里头顿时都熨帖了。
难怪这位谢二公子来符城不久,会成为众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除了“谢”这个姓氏,倒也不失为一个翩翩公子。
名角沈晔芳尚未出场。
众人的注意力未全然在台上,反而身体前倾,往二爷边上看去。
二爷常带人来听戏,可每次身边的人总是跟那走马灯一样,换得勤。
男男女女,从未重过。
上一回二爷身边的还是周家那位留过洋的那位周小公子。
这一回,又是哪家公子?
要知道,周家那位小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有才情,人也俊俏。
后排的好事者努力地伸长了脑袋去看,可惜了,场内光线昏暗,只隐隐看见个侧脸,无法辨认轮廓。
不过二爷看上的,模样想必是不差的。
就是不知,这一次的这位公子,又能在二爷身边待多长时间。
可惜了……
瞧着挺年轻的,想必又是二爷走马灯当中的一面,下一回,二爷身边多半已又是换了位新人。
阿笙板板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全然不知众人对他起了好奇。
耳里听见二爷同其他人的对话,才慢慢、慢慢地缓过劲来。
二爷方才说什么?
二爷说是因为二爷拉着他说话,才会导致他站了那么长时间么?
才,才不是那样,是他自己老半天才没找着座位。
又听见二爷竟为了他同其他人道歉,阿笙的心里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他算了得了什么呢?
怎配二爷替他同人道歉。
捏着戏票的手心都汗涔涔的,从见到二爷到现在,阿笙胡乱蹦跳的心就未曾缓过。
忽地记起,二爷方才为了帮他,是随意拉着他坐下的。
想到这里,阿笙当即有些坐不住了。
衣襟被轻拽了一下。
谢放低下头。
阿笙比手势,先是指了指二爷的凳子,又指了指他自己的凳子,“二爷,您边上的这个位置,没人坐吗?”
这样比划,二爷应该能看得懂吧?
因着没有纸、笔,没法写字,只能靠比划,阿笙比划时都比平时要紧张一些,身体都是绷紧的。
谢放微一颔首:“有。”
阿笙屁股离开座位,慌忙就要起身。
阿笙扶在凳子上的手被轻摁了一下,微掀了掀唇,“傻阿笙,这位置是给你留的。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便没提前告诉你。”
“好!!!”
“好!!!好!!!”
“好!!!”
沈晔芳一出场,一亮嗓子,场内便是一声声叫好,喝彩声连连。
阿笙先是被众人那一声“好”字给惊得跳了跳。
缓过劲来,阿笙猛地疑心,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二爷,方才,说了,说了什么?
阿笙转过脸,去看二爷。
二爷同大家一样,面朝着戏台鼓掌。
方才在他手背上摁了一下的那只手,自然已是极为讲究礼数地收了回去。
阿笙低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背,更加疑心,自己方才是真的听错了。
可若是他真听错了,这位置不是二爷给他留的,戏都已经开场了,按理说应该会有人来撵他……
莫不是,他没听错?
这位置,真是二爷给他留着的?!
“好!!!”
“好!!!”
席间,叫好声连连。
阿笙一颗心,随着这叫好声,跌宕起伏,仿佛要随时蹦出喉咙。
他……他便再坐着看看。
只要期间没人来撵他,说明这位置……真,真是二爷替他留的。
可二爷方才说,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才没有提前告诉他。
阿笙轻咬着唇,这个所谓的“惊喜”,可仅仅只是二爷同他开的一句玩笑?
阿笙喜欢看戏。
不过这一回,他看得很是有些心不在焉。
戏台上,沈晔芳扮演的杨贵妃体态婀娜,身段风流,阿笙却总是忍不住,去看边上的二爷。
戏已开场好些时候了,他到现在都如座云端。
真就做梦似的。
他竟能同二爷这么并排坐在一起看戏。
一开始,阿笙是偷瞄着二爷。
推书 20234-03-05 : 阴鸷反派的竹马O》:[穿越重生] 《阴鸷反派的竹马O觉醒了》作者:玫瑰高墙【完结】晋江VIP2025-01-28完结总书评数:23318当前被收藏数:94726营养液数:45658文章积分:1,369,753,728文案1.这天,林想起忽然觉醒了自我意识,发现自己生活在一本ABO世界观的狗血小说里他是渣A早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