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比划着,笑了笑,“不值几个钱。那我先进去找二爷了,您也先忙?”
门卫深深地作揖致谢,“多谢阿笙少爷,多谢阿笙少爷。”
至于阿笙身上为何穿着二爷的披风这件事,门卫大爷这会儿早就忘诸脑后了。
“您千万别这样……”
门卫大爷瞧着比他爹爹都大,阿笙哪里担得起这般隆重的道谢,忙扶住门卫大爷作揖的手,拱手回礼。
留下酒同糕点,阿笙将食盒盖上,再门卫大爷一再感谢当中,过小门,进了隆升。
方才在门口,阿笙便听见里头传来机器的纺纱声。
机器声较之他第一次来时,要响了不少。
听福禄说,二爷又在厂里头添了几条生产线,规模比从前前任都督康闵在世时都还要大。
也难怪,声响也大。
唇角轻扬,隆升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光景,阿笙自是打心底替二爷高兴。
有段时日没来了,去二爷办公楼的路,阿笙却仍是记得。
阿笙径自往二爷办公室走去。
“二爷,这是这个季度的账目,迟点您得空的时候过目下。”
总经理办公室。
薛晟将手里头的账本,放在谢放得桌上。
屋子里头烧着炭火,谢放刚下了车间回来。
他脱下身上的长款大衣,挂在办公室的衣架上,走到办公桌后头,朝薛晟点了点头,“嗯,好,多谢明诚,我现在就看。”
谢放在办公桌后头坐下。
薛晟并未离去。
谢放放开账本的动作微顿,抬起头,“明诚可是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薛晟也是忍了一段时日了,这回是当真再忍不住,“二爷,您给我句明话成么?您压着三个仓库的货不出售,究竟是为何?”
这个问题,他先前也问过二爷,没有得到答案。
这布匹可不是古董,绝不会越放越值当。
相反,若是过了今年冬,来年再想出售,这价格可就再卖不高了,定然会折本。
而且,说实话,二爷囤得这批货着实过多了一些。
这一但折了本,即便是现在的隆升,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也没有那般容易。
谢放:“再等等。”
薛晟莫名:“等什……”么?
“叩叩——”
听见敲门声,薛晟停止了话头。
谢放沉声道:“请进。”
阿笙推门进来。
见二爷办公室有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又瞧见二爷桌上摊着四方的账本,阿笙走上前,充满歉意地比划着,“抱歉,我可是打扰到二爷办事了?”
谢放:“没事。本来明诚就打算要走的。”
并没有打算立即走人的薛晟:“……”
谢放给薛晟递了个眼色。
薛晟眼露震惊。
要知道,薛晟的认知里头,谢二爷同他一样,是个对工作十分在意的人。
忽地想起听人议论过,二爷对长庆楼的哑巴少爷十分看中……
又想起阿笙方才确实是比划着没错,虽然纳闷二爷为何对眼前这位瞧着并未有什么神通的少年十分看中,可由于收到二爷的“暗示”,仍旧十分识趣地拱了拱手。
薛晟出声道:“那我先出去。”
谢放颔首,“好。这段时间,辛苦明诚了。”
薛晟的性子一贯直接,直言道:“辛苦倒是没什么,只希望这段时间的辛苦值当,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谢放笑了笑,“想来应当是不会。”
薛晟:“……”
最好二爷这句话,不是在安抚他吧。
朝阿笙作了作揖,算是打过招呼,薛晟便出去了。
出去后,不忘将房门给关上。
阿笙轻舒口气。
幸好没有打扰到二爷办事。
要是打扰了二爷办事,他心里头可真就过意不去了。
“阿笙,过来。”
阿笙虽不知二爷唤他过去有什么事,可还是依言走到办公桌前。
“过来我这里。”
谢放示意阿笙走到他跟前。
阿笙下意识地看了眼周遭……这办公室里头,除了他同二爷,也没有其他人啊。
二爷若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大可以直接同他说的。
尽管如此,阿笙还是绕过办公桌,直至走到二爷跟前,方才停住。
阿笙刚要比划,二爷究竟要他走这么近做什么,忽地,他的左手手腕被扣住。
手臂被向下拉,身体失去重心,阿笙睁圆了一双眼,跌坐在了二爷的膝上。
谢放两只手臂将阿笙环住,脑袋轻靠在阿笙肩上,“阿笙可是有些时日未见你来我这了。定是想我了。南倾猜得可对?”
阿笙满脸通红,轻颤着睫毛。
分明连耳根都红透,却愣是没有“反驳”,只是待在二爷的怀里,无措地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阿笙的确是有事找二爷帮忙才来的隆升,只是二爷方才说得也没错。
他,他确实也是想二爷了。
尽管,他同二爷几日前才见过。
谢放见阿笙耳后根都红透了,也没有“驳”他的话,自是知晓了阿笙的心思,心里头顿时柔软成一片。
将人稍稍放开放开一些,谢放轻揉了揉阿笙的脑袋,柔声道:“说吧,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找我?”
阿笙扭过头,瞪圆一双杏眼。
谢放唇角微掀,“怎么,奇怪我如何知晓你心思?”
阿笙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二爷会读心术不成?
怎的他心里头在想什么,二爷都一猜一个准?
“你平日里那么忙,今日来我这儿,自是不会仅仅只是因为想我。”
阿笙被二爷说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平日里倒是也想来,只是一来店里确实是忙,不好走开,二来,他也知晓二爷亦是诸事缠身,怕自己过来,难免打扰二爷工作。
谢放顿了顿,收拢了说笑的心思,正色问道:“可是是否要去北城的事,已经有了决定?”
阿笙眼露愧疚。
他,他暂时还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同爹爹谈这件事来着。
阿笙比划着,微红着脸颊,“我,我是倾向要去的。只是,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同爹爹去说。”
谢放出声道:“无事,左右还有时间。不急。这么说,你今日来找我,是为的别的事?是有事要我帮忙?”
阿笙点点脑袋,刚要比划,只听二爷道:“何事需要南倾帮忙,阿笙只管开口。便是阿笙开口要天上的月亮,南倾也一定能够想办法,替阿笙摘下。”
阿笙好不容易才褪去一些热意的脸颊,再次染红。
二爷于他,已是天上月。
他还要那盖着一座广寒宫的月亮作甚?
再,再一个……天上月也及不上二爷。
二爷不会读心术,倘若二爷会读心术,只怕阿笙今日一时半会人的,都走不出这间办公室。
“二爷又说笑。”
阿笙脸红了半晌,憋出这么一句。
知晓阿笙容易害羞,谢放便未再逗他,“好,不说笑。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这么在二爷怀里头坐着,阿笙实在别扭。
他红着脸,比划着,“二爷,可,可不可以让我先,先起身?”
“阿笙是嫌南倾身上坐着,不舒服?”
阿笙脸颊通红,他,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谢放未再逗他。
他将自己的办公椅让给阿笙,“这下可以说了?”
这,这哪里行?
哪有他坐着,二爷站着的道理。
阿笙慌忙就要起身,谢放摁住他起身的身子,“我倚着桌子便成。不许拒绝,拒绝便是同南倾见外。”
不得不说,二爷是知晓如何“拿捏”阿笙的。
果然,二爷这话一说,阿笙哪里好意思再执意起身。
谢放倚着办公桌,眼露满意。
阿笙是头一回坐二爷的办公椅,怎,怎么都没法习惯。
预期是,二爷站着,他坐着,更加叫他别扭……
“可是长庆楼出了什么事?”
阿笙回过神,“不,不是……不知道二爷可有看近日的报纸?”
谢放倚着桌子:“报纸是天天看,只是不知道阿笙指的近日哪一桩新闻?”
阿笙轻叹了口气,“就是咱们符城当地的新闻,民生那一栏。”
谢放常年订报。
阿笙一提民生那一栏,谢放也便心里头有数,“阿笙是指,今年入冬以来,因天气较往年都要冷,城内民众多有染疾,就医人数众多之事,亦或者,因为天气一日较一日冷,城里有百姓夜里冻死一事?”
阿笙点点头,一脸认真地比划着,“都有。因此,爹爹同我想为那些穷苦的百姓做一点事……”
阿笙将爹爹以及自己的想法,比划给二爷,“冬衣、被褥花费不少,仅凭爹爹同我两人定然是不行的。因此,需联合长宁街上各大掌柜、老板一起募集善款。
原本这件事,爹爹打算他自己去一家家游说,只是爹爹近日旧疾复发,实在不宜奔波。我就想着,不若我去。只是毕竟是出钱的事,只怕未必会那么顺利。
是以,我想请二爷帮我个忙……”
阿笙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比划给二爷。
谢放“听”了阿笙的计划后,笑了,“你确定,你这招能管用?”
阿笙点了点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只要二爷点头,我定有把握,这件事能成。”
谢放爱极了阿笙这副,满眼“鬼点子”的机灵模样,他伸手轻刮阿笙的鼻尖,“好,我答应你。替你演好这一出开场戏。不仅如此,我还给你送上几副锣,几面鼓。让你这出戏,唱得更加热闹红火,博一个满堂彩。”
什么叫唱得热热闹闹,博个满堂彩?
阿笙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谢放并未进一步解释,只是笑着道:“到时候你便知晓了。对了,那靠在门边的食盒,是给我的?”
噢,对。
险些给忘了。
阿笙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二爷这么一提起,阿笙方才想起自己方才进门时,瞧见二爷办公室里头有人在,便将食盒暂时给放在了门边,以免扰了二爷办事。
阿笙正欲从椅子上起身,去将带过来的食盒给拿过来,右肩被二爷的一只手给轻摁了下,“你尽管坐着,我过去拿便是了。”
“我瞧瞧,阿笙给带了什么过来。”
说着,起身去拿食盒过来。
阿笙脸颊微红。
其实,也,也没带什么好东西。
二爷不能饮酒,他便用店里爹爹收藏再柜子里的明前茶,给泡了一壶茶。
还有就是他今日做的花生糯米糍。
糯米糍保温效果较好,即便是这样冷的天,除非放上好久,否则拿出来,仍旧是温热的,不像其他的糕点,即便是在店里即实,稍慢一些,入口也难免凉了。
谢放拎着食盒,方才办公桌上,掀开食盒的盖子,一股花生的香气扑鼻而来。
低头去瞧,却没瞧见糕点,只瞧见一个瓷罐。
阿笙起身,将里头的瓷罐给打开,花生的香气更浓郁了。
这回,二爷给认出来了,谢放抬起头,同阿笙确认,“是花生糯米糍?”
阿笙点头,比划着,眼神含着期待,“不知道二爷喜不喜欢。”
他知道少些人不喜欢花生酱的味道,因此,只放了一些调味。很受店里客人欢迎,希望二爷也能喜欢。
谢放将手伸进瓷罐里,用手拿了一个,送进嘴里,咬了一口。
阿笙刚要用手势阻止,没能来得及——
他给二爷备了筷的!
“唔,软糯香甜,且不会粘牙,好吃。”
里头还糅有芝麻,真真是香极了。
阿笙将食盒里头的筷子给二爷递过去,“二爷还是用筷子吧。”
“无妨。”
谢放说着,将手中被他咬了一半的糯米糍给再次送进嘴里。
怕二爷渴,阿笙从食盒里头拿出一壶茶,给二爷倒了杯茶。
因着天冷,茶已是温的了,谢放却是一点也不在意,接过去,轻啜了一口,笑睨了阿笙一眼,“可是明前茶?”
阿笙点点脑袋,眼睛晶亮。
不愧还是二爷。
只是尝了这么一小口,二爷便能尝出是明前茶,可太厉害了。
阿笙给二爷备的筷子,没能用上。
谢放在喝了一杯茶之后,又拿过一个糯米糍。
阿笙见二爷吃得香,心里头自是高兴,却也难免担心地问道:“二爷可有吃午饭?”
“吃了。不过当时有事要忙,只匆匆吃了几口,填一填肚子。”
阿笙眉心微蹙,“二爷,三餐最好还是要按时吃,无论多忙,还是得先填饱肚子。身体最是要紧。”
谢放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勾了唇角,“好,都听阿笙的。”
阿笙耳尖通红。
二爷,又,又说笑。
说笑归说笑,阿笙不忘关心地追问:“二爷现在吃东西,胃口有好些么?”
依着他的观察,二爷胃口是较之从前要好了些许。
只是那是他在的时候,他不在跟前,二爷似乎便何少规律地用餐。
譬如像是今日这般。
谢放:“每回只要阿笙在我跟前,我便有胃口了。若是每日都能够见到阿笙……”
阿笙听着,很是有些愧疚。
自从同二爷在一起后,他陪二爷的时间确实有些少。
脑袋被轻揉了几下,谢放弯起唇,“同你说笑的,我知晓,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忙。我喜欢你投入做你喜爱之事的模样。”
阿笙脸颊蓦地红透。
二爷说,喜,喜欢他?
这是二爷第一次,这般直截了当地,说,说出对他的喜欢。
坐在人力车上,阿笙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乐淘淘的唇角还噙着傻笑。
人力车是谢放提前命福禄去叫的。
亲自看见阿笙上了人力车,又直至载着阿笙的人力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谢放这才转身进去。
阿笙坐着人力车,并未回长庆楼,而是拿出字条,让车夫临时改道,去位于槐南路的符城报社。
“走路不看路啊?”
阿笙从人力车上下来,因着还有些神魂不守,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行人。
阿笙慌忙收回神,比划着,“对,对不住。”
那人眼露错愕,低声地嘀咕道:“是个哑巴啊。算了,算了。”
阿笙朝对方拱手作揖,再次向这位大哥致歉,也是道谢的意思。
是个哑巴这件事,有时候会令阿笙遭致欺负,不过也会像此刻这般,遇到一些善意。
阿笙拎着手中的空食盒,进了符城报社。
“这位小兄弟,里头请,里头请啊。”
阿笙是头一回来报社。
他的准备工作备得足,提前备了字条。
得知阿笙是要来给报社投放广告的,常年因为自费不足而陷入困顿的当地报社的员工自是喜笑颜开。
“这位少东家,你且在这里等一等啊。我去请我们的梁编辑过来。”
阿笙被领到报社的广告部,在一张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着。
片刻,阿笙听见稍后有脚步声。
“阿笙?”
听着声音,似在哪里听过。
阿笙转过头。
瞧见来人,阿笙眼露惊诧。
梁公子?
梁公子怎会在此处?
梁学义是见如今百姓多艰,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自己入职报社。
如今是报社一名广告编辑。
报社安排梁学义做这个位置,也是用心良苦。毕竟梁学义出身商贾,身边的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容易拉得到广告跟赞助。
梁学义手里头端着陶瓷杯,大步走上前,“阿笙,你来我们报社,可是有什么事?可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需要登报寻物?”
只是梁学义到底有些骨气,入社以后,愣是再未找过过去旧友帮忙。
阿笙是头一个他认识的人当中,来报社找他的。
“不是。梁编,这位就是我方才同您说过的,要在报纸投放广告的方公子。”
这一回,惊讶的人换成了梁学义。
“你,你要在我们报社投放广告?你可知,在我们报社投放广告,花费可是不菲。”
“梁编……”
边上工作人员轻扯梁学义的衣袖。
这,这财神爷都主动走上门了!哪有将财神爷往外拒的道理!
阿笙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比划着,“这些,可够?”
梁学义眼露惊诧,“你哪来这么多钱?”
阿笙一脸正色道:“来路是正的,这一点,梁公子请务必放心。”
梁学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学义在阿笙前头的办公桌坐了下来,“那你尽管说说,你究竟要在我们报社登什么。”
数日后。
谢放以隆升的名义,捐赠三千件冬衣,五百件被褥一事,以极为高调的方式,被刊登在符城日报的版面上。
除此之外,版面上,赫然还有长宁街上其他家绸缎铺、酒楼的捐赠明细,便是连店铺名称,老板姓名,都刊载得清清楚楚。
“嚯!没想到咱们长宁街上,有这般多血性的老板、掌柜!数目如此之多的冬衣,咱们符城百姓有福了啊!”
“可不是!那些穷苦百姓,今年可算是能够过一个暖冬了!”
“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方庆遥也看了今日的报纸。
他往厨房去的一路,没少听客人们谈论起今日符城版面上刊登的这则捐赠新闻。
方庆遥匆匆走至厨房,他将在捏团子的阿笙给拉到一边,眼神难掩兴奋地道:“阿笙,你快告诉爹爹!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阿笙究竟是如何说服的长宁街上那些个“千年狐狸”同意这一回的“大出血”的?
凡同利益相关,那些商人便会像是那嗅到了蜜香的蜂蝶,趋之若鹜。
除此之外,世人大都爱出风头。
阿笙恰恰是利用了这两点。
如今世事不稳,百姓对时局也便格外关注。符城偏安一隅,消息流通慢,若是真有个什么变故,等消息传回符城,怕是晚了。
于是报纸便是当地百姓了解时局的重要媒介。
无论是茶馆还是酒楼,总是能够见到低头看报的人。
报纸除却登载重要消息,他还能刊登广告。
只是对于长宁街上的众多掌柜、老板们而言,大都做的熟人生意,且在这些掌柜、老板们的认知中,在报纸上刊登广告,那是像繁城、北城那样的大老板才会做的事。
听说投一个广告,价格可不低哩!
谁的钱还能是大风刮来不成?
“孙伯、赵叔、萧叔……我知晓大家伙做的大都是熟人生意。咱也不是说,这广告一刊登,就给咱们生意吸引多少新客。
只不过,各位叔伯可有想过?这做善事登报,那可是扬名的事!我问过咱们符城日报的梁编辑,平日里有老板要是想要在日报登个版面的广告,价格可不低。
可咱们这回,是以善事见报。到时,符城日报会对咱们捐赠的数量进行登报不说,等到正式发放物资那日,还会有记者专门来现场采访。到时候几位叔伯的照片,定然会刊登在日报上。”
人们都与新鲜事物,总是难免起好奇之心。
几位掌柜、老板当中,还是有人对于登报这件事好奇的,只是听说得出钱捐赠什么冬衣、被褥的,这花钱的事情,谁听谁犹豫。
可一听说物资发放那日,会有记者专门来现场采访,还会将他们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便当下有些心动。
这能上报的,除却一些宵小之徒,可都是一些名人啊,伟人啊!
他们这一上报,那岂不是符城妇孺皆知啦?
好家伙,这可太显名声了!
阿笙打小便特别能识人观色,一瞧有掌柜的眼露犹豫,便继续比划着,“捐赠符城日报可是销往全国的,便是北城、繁市地方的报社,都会进行转载刊登。
介时,几位叔伯同店铺可就不是在咱们符城显名,这名声,可是会传到全国去呢!介时外地经过的客商若是经过咱们符城,兴许也会打咱们店铺看一眼,前来订货,那咱们生意,岂不是做到全国去啦?
各位叔伯细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喔,是,是!!
他们买过繁市、北城的报纸,的确见两地转载过符城日报的新闻。
这么说……他们只要捐些钱,就……就能在全国的父老乡亲面前高调地露个脸了?
阿笙的那句,介时见报,难保会有外商途径符城,便前来他们店里进货。
在外做生意的,有几个不想要名声?
这有了名声,这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得,还愁没生意做呐?
孙掌柜早年是剃头匠出身,全靠娶了郑记食铺的寡妇郑采荷日子才渐渐地好起来。
这位孙掌柜对钱财向来看重一些,但见他喝着茶,“阿笙啊,孙伯伯多嘴问一句,现在你你善事名单里头,都有谁啊?”
“二爷、胡队,还有济和堂的马大夫……唔,我想想……人数实在有些多,我这一下子有些记不住。”
“胡队明白,到底是在巡捕房工作嘛,总得给咱们百姓起个头。至于马大夫,他同你爹爹一样,早就是咱们长宁街上人尽皆知的大善人了。
这,这谢二爷图什么呐?图名声?”
这些人自己奔着名声去,便不会想到,这世间,总有人不为名,只为对得起自己那颗赤诚的心。
阿笙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在坐的其他掌柜道:“哎,瞧你这话问的,这出名的机会,谁不要啊?”
有人打听:“二爷捐多少啊?”
阿笙竖起一根手指头。
有人猜测:“一百件冬衣?”
阿笙点点头。
这个数量,是他同二爷商量好的。
二爷要是带头一下子捐赠太多,会给其他人压力,反而不容易成事。
“这二爷捐得也不多嘛。”
“那我捐两百吧。”
“两百五不好听。我捐三百!”
“那我三百五十件!!”
这见报的事,谁想落于人后呐?
若是捐赠的数目太磕碜,不好看不说,难免遭人奚笑。
这见报本是一件出风头的事,到时候可就变成倒霉事一桩了。
于是乎,也便有了今日的见报。
所不同的是,后头二爷竟一口气捐赠了三千件冬衣,五百件被褥。
不仅如此,二爷还说服了符城商会的众多大老板,参与了这次捐赠。
声势之浩大,是始料未及的。
他也是今早在看见报纸之后,才终于明白,二爷那日在办公室同他所说的——
“好,我答应你。替你演好这一出开场戏。不仅如此,我还给你送上几副锣,几面鼓。让你这出戏,唱得热热闹闹,博一个满堂彩。”
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同分量。
阿笙将那日他去游说几位掌柜的、老板的事,捡了大致的,比划给爹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