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眼露犹豫。
是同师父还有爹爹提了一句,去一趟赈灾现场。可他说的是,去去就回。
他要是太长时间没回去,只怕爹爹同师父会担心。
只是,二爷擦经历了这样九死一生的事情,他也不舍就这样撇下二爷,一个人回去……
谢放瞧出阿笙的犹豫,“可是担心太长时间没回去,方叔同乔师父两人会不放心?”
梁学义在边上听了,插了一句,“我当你在顾虑什么。这有何难?你们两个人一起随我回一趟我家,我派个可靠的府中小厮,去你们长庆楼传个口信给方掌柜的,不就行了。”
梁学义的建议,倒是的确替阿笙解决了后顾之忧。
梁仲文去街上,叫了三辆车。
一行三人,去了梁家。
梁学义自己住一间院子。
因着他现在在报社当职,经常是白天、晚上也要出现场采访,或者是做一些暗访工作,常常不在家。
是以他院子里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
平日里,只有当值的两个丫鬟同小厮,负责打扫院子,伺候少爷起居。
刚进院子,梁学义就吩咐丫鬟,打一盆热水送到他房间。
他自己则领着谢放同阿笙两人,去他楼上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梁学义便是一通翻箱倒柜。
“还好被我找到了!”
梁学义合上衣柜,他手里头拿着一件冬衣,走到谢放面前。
谢放同阿笙两人,坐在花厅的凳子上。
梁学义将手里头的冬衣展开,“呐,这已经是我柜子里头能够找到的最大的尺码了。你要是穿不得,回头,我就去我爹那里瞧瞧,有没有合适你的尺寸可以借给你。”
冬衣一般都会做得偏大一些,好使得里头能够多叠穿几件衣服。
谢放看了眼衣服尺寸,应当是同他的相差不大。
他站起身,将衣服接过去:“多谢。”
丫鬟此时端着热腾腾的热水进屋。
梁学义:“那行。你先洗把脸,我同阿笙就先——”
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住。
梁学义转过头,看着阿笙,询问了一句,“阿笙,你可要随我一同出去?还是,你就待在房里陪着南倾?”
阿笙其实已经下意识地跟着梁公子一同站起身。
听见梁学义的这句话,却还是不由地涨红了脸颊。
未等阿笙回应,谢放便出声道:“外头冷。就让阿笙待在屋里头吧。”
梁学义:“……”
合着就他活该受冷风吹是吧?
“那行,那你先……你先换衣衫吧。我就先出去了。”
“仲文——”
走到门口的梁仲文转过身,“怎么?可还是缺什么?”
谢放温声道:“多谢。”
梁学义一愣。
他同南倾虽相识已久,可似乎从未见南倾这般郑重地向他道谢过。
梁学义心里头顿时有些别扭,嘴里头道:“想谢谢我,等会儿就把病房里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谢放笑了笑:“好。”
“今日你们在我院子里头看见的、听见的,一个字都不许往外头说。我爹爹同我阿娘那里都不可以。听见了吗?”
“是。少爷”
房间里头,阿笙隐约还能听见梁学义对家中佣人的吩咐。
阿笙思考了一会儿,比划着,“梁公子似乎……变了挺多的。”
气质瞧着,比过去沉稳了一些。
“仲文本性不坏。许是周霖同孙瀚宇二人的事,点醒了他吧。”
至少,前世,据他所知,仲文亦是染上了毒|瘾,最后败光了家产,处境凄凉。
阿笙点点头。
他那会儿也发觉了,其实二爷的这四位朋友里头,较之周公子同孙公子,梁公子同姚公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坏人。
“我去洗个脸。”
他的身上,仿佛还有硝烟同血腥的味道。
尤其是他的手……
谢放解开衣襟上的第一颗扣子,朝脸盆架走去。
衣袖被拽住。
谢放低头。
阿笙红着脸颊,极慢,但仍旧是将意思给比划了出来,“二爷,我,我来吧……”
二爷今日因他险些遇险,他怎么也该为二爷做点事才对。
阿笙将手,伸向二爷衣襟上的扣子。
忽地,阿笙的手被握住。
阿笙唇色一白。
二爷,可,可是不喜欢他碰他?
瞧阿笙的神色,谢放便猜到阿笙多半误会了。
他出声解释道:“我留你下来,可不是为了要你伺候我的。你去凳子上坐着等我便好。”
原,原来二爷不是不喜欢他碰他。
阿笙鼓起勇气,拿开二爷握住他的那一只手。
脸上似有火在烧,手里头的动作更是慢得不能再慢,有一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还比划错了,一双乌色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瞧着二爷,“可,可阿笙愿意……给二爷更衣。行么?”
分明比划的手都在微微轻颤着,却还是坚定地同他“说”,他愿意。
谢放自是不好再拂了阿笙的面子。
此番若是再次拒绝,怕是当真要伤了阿笙的心了。
谢放点了点头,神情温柔:“好,便依你。”
阿笙开心地笑了。
眸光不经意触及二爷眼底的温柔,脸颊一红,只顾着埋首去解二爷衣襟的扣子。
替二爷宽衣这种事,放在以前,阿笙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他如今,不但可以给二爷解扣子,甚至连更为亲密一些的事情都做过……
男衣的款式都是差不多的,扣子相对也不复杂。
莫说是给自己解扣子,即便是给醉酒的爹爹将衣服给解开,阿笙的动作从来都十分地熟练。
可这回,他的手竟是一点也不听使唤——
他的手抖得厉害。
好半晌的功夫,才勉强解开一颗。
阿笙担心,再这么下去,梁公子特意为二爷备的水都要凉了。
可他越是紧张,这解扣子的速度便越是慢。
“别紧张,慢慢来。我不会跑掉的。”
两人的距离离得近,隐约间,阿笙仿佛能够感受到说话间,二爷的热气就吹拂在他的耳后。
阿笙耳后根的肌肤一不小心,便红成一片。
二爷又逗他。
倒是经过二爷这么一调侃,阿笙渐渐地没了一开始的紧张。
剩下的扣子,很快便解开了。
谢放:“嗯,做得很好。”
阿笙的脸颊有些烧。
只,只是解个扣子而已,听二爷这语气,像是,像是他当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衣襟上的扣子已然全部解开,接下来该把外衫给除去。
阿笙心跳得很是有些快。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阿笙悄摸地松一口气。
其实冬日里,大家伙都穿得比较多,脱去一件也没什么,可要他动手将二爷衣服给除去,他还是难免会有些难为情……
阿笙通红着耳根,点了点头。
谢放将身上沾了血渍的外衫脱去,暂时挂在屏风上。
阿笙将梁公子先前给二爷备的那件外衫给取来。
谢放走到洗脸盆前
阿笙手里头拿着干净的外衫,转过屏风。
不经意瞧见屏风上沾血的外衫,心里头狠狠一悸。
阿笙几乎等于是在厨房长大,自小便见惯了血。
他不怕见血。
只是外衫上沾着的血渍,令他心有余悸。
倘若出事的是二爷……
阿笙屏住了呼吸,没敢再深想下去。
阿笙手里头捧着干净的外衫,在二爷洗完脸之前,赶忙将毛巾从毛巾架下去取下,在边上候着。
谢放将脸从脸盆中抬起。
隔着沾水的眼睫,恍惚间,似是回到了前世寻常的一日,他在屋里洗脸,阿笙立在身侧的情形。
蓦地红了眼眶。
手臂被碰了碰。
谢放垂眸,阿笙将手上的毛巾给他递过来。
阿笙瞧见二爷通红的眼眶,很是愣了愣。
方,方才可是他瞧错了?
他怎么瞧见二爷的眼睛,红红的?
阿笙待要仔细看,二爷已经将毛巾给接了过去,擦去脸上的水渍。
阿笙眨了眨眼,方才,应当是他瞧错了?
待二爷擦过脸,阿笙接过毛巾,将手中的衣服递过去。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着,从方才接过他递过去的毛巾,到现在将外衫给接过去,二爷似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方才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想到了医院的场景?
像是今天医院那样的场景,应当任何人想起来都会后怕吧。
二爷可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表现出害怕?
“在想什么?”
阿笙坐在凳子上,等二爷换好衣服。
脑袋被轻拍了下。
阿笙抬起头,忽地瞧见,二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换好了外衫,眼底噙笑地站在自己跟前。
半点瞧不出方才走神的模样。
二爷这么快功夫,便收拾好心情了?亦或者,此时的二爷,只是佯装无事而已?
阿笙摇了摇头,比划着,“没,没什么——二爷,您的袖子……”
阿笙这会儿才注意到,二爷换上的梁公子的外衫,似乎袖子有一点点地“局促”。
谢放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手的衣袖,笑着道:“无事,反正穿在身上不觉紧便好了。”
阿笙点点头。
反正,反正比那件血衣强。
“叩叩叩——”
“南倾,你在里头换衣服,还是沐浴呢?”
阿笙才觉着这位梁公子似乎比他印象当中要沉稳呢,房间门就被敲响。
“在里头生娃。放心,孩子不是你的。”
梁学义被这回复给惊着了,嘴巴尚且没能合拢,房门冷不防被打开。
于是,他这副微张着嘴,眼睛瞪圆的模样,就被房内的两个人给瞧了个正着。
梁学义瞧见谢放眼底的笑意,以及阿笙低头偷笑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被这两人给戏耍了。
“好啊!我好心好意邀你来我家中,还将我衣衫借给你,你便这么戏弄我是吧?”
梁学义握拳的手在谢放肩上捶了一记,气哼哼地道。
谢放:“是南倾的不是。我给你赔个不是。”
梁学义乜了他一眼,“你拿什么赔?”
“你不是想知道病房里头,究竟是谁,才来敲的门?”
被说中心思,梁学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谢放朝他微一点头:“进来吧。”
梁学义下意识地跟着抬脚进屋。
一只腿迈过门槛,忽地反应过来,不对啊!
这可是他的房间,怎么就轮到南倾招呼他进屋了?
心里头这么腹诽着,梁学义却也还是配合着跟着进了屋。
三个人一起围着桌子坐下。
一坐下,梁学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你先前在在医院说,说病房里头的人不是雨新,你可是亲眼确认过了?”
谢放:“自然。”
梁学义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可这怎么可能呢?雨新又不会七十二番变化。病房外24小时都有警方的人看守,雨新怎么可能做得到,在胡队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还找了人顶包?”
二爷同梁公子两人说着话,阿笙无事,便习惯性地伸手,替两人添茶。
谢放却是将阿笙手中的茶壶接过,将添茶的活给接过去,他先是替梁学义倒了一杯,“犯人是出不去,但如果,不是犯人呢?”
梁学义刚要张嘴调侃,南倾会不会对阿笙也太宝贝了一些,听见谢放抛出的这一问句,心里头一惊,顾不得上喝茶,“什,什么意思?”
“阿笙,你觉得,除了警方,还有什么人,能够出入周霖的病房?”
谢放将倒好的第二杯茶,轻放到阿笙面前。
重刑犯的病房,除了警方同医护人员,普通人根本靠近不了……
“是,是医护人员!”
阿笙神情激动地比划着。
谢放给了阿笙一记赞赏的眼神,“嗯。警方的看守并不是固若金汤,至少,医护人员是自由出入的。”
梁学义听后只觉不可思议:“你这意思是……金蝉脱壳?雨新找了人跟他里应外合?让人冒充他守在病房?”
第三杯,谢放才是给自己倒的,“就现有的证据来推测,是这样。”
梁学义皱着眉思索着,“雨新可是被判了死刑了的人。什么人……什么人会答应他,替他留在病房?南倾,你可认得对方?”
谢放:“胡队告诉我,是周霖在外头的行馆的小厮。”
梁学义大吃一惊:“雨新的小厮?这么说,是雨新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联系上了他的小厮,让他小厮办成医护人员,骗过了警方。这,这么说……雨新可能真的……”
谢放沉声道:“不出意外,应该是逃了。”
既然病房里头的人不是周霖,那么常理上推断,周霖自然是逃了。
除非,这一场金蝉脱壳,不仅仅只是周霖本人的手笔。
周霖早就被判了死刑,之所以一直迟迟尚未执行,是因为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周霖同赖三、丁五等人往来密切。周霖手中的货,很有可能便是赖三给他的。
赖三不过是一个小喽啰。
他的背后,是丁五,符城当地的毒蛇。
警方很早就想要除掉丁五这个人。只可惜,丁五此人甚为狡猾。警方派人盯了许久,都没能掌握丁五贩卖鸦|片的证据。
但是,如果周霖肯招供,那么丁五很有可能就能落网。
周霖也可戴罪立功,判一个死缓。
这也是为什么,周霖能够因为生病,就得以就医的原因。
梁学义好歹在报社待了大半年时间,自是有自己的消息网。
他也知道周霖同赖三、丁五等人的纠葛。
多少猜到谢放口中,所谓的“不出意外”,是为何意。
丁五若是不想自己被供出,除掉“周霖”,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不需要金蝉脱壳那么复杂。
但是也不能保证,丁五同周霖两人,会不会达成了某种“交易”。
因此,周霖现在究竟是逃了,还是落入其他人手中,这个问题,只怕只有周霖本人能回答。
许久,梁学义感叹了一句:“雨新胆子实在了太大了。”
谢放眼底有着厌恶:“不大,怎么会学人贩卖鸦片?”
这话,阿笙实在再同意不过。
政府对贩卖鸦片之事甚为厌恶,周公子竟也敢走上这条路,可谓是胆大包天。
最可恨的是,周公子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明知道我国百姓被鸦片害得家破人亡之者不计其数,可为了一己之私,仍然铤而走险,何止是胆子大,是连良心都舍去了。
梁学义也痛恨鸦片,痛恨贩卖鸦片的人,他对好友的下场有过唏嘘,却也并不同情。
他喝了口已然变温的茶,摇了摇头,“雨新还是太想不开。我听说警方十分诚心想要同他合作,答应只要他交代出丁五,便留他一命。
他这一逃,可真就没任何退路了。他如今可是个死刑犯,他能逃到哪儿去?他就不担心会被认出来?还是从今往后,打算就隐姓埋名地过?如今时局不稳,他一个从来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哪里能吃得了逃亡这种苦。”
谢放:“他知道我同詹局、胡队的关系。周霖性子多疑,他猜想警方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最后他还是难逃一死。同性命,跟比起起来,逃亡的那点苦,自然算不得什么。”
“也是。还是你懂他。难怪他对你……”
梁学义这话说到一半,余光尴尬地瞥了阿笙一眼,赶忙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嗯,你这衣衫,穿着挺合身。挺好看的,挺好,挺好。”
说罢,举起被子,“南倾,阿笙,你们也喝茶呀。今天的茶也挺好的。”
阿笙依言,也举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
他多少猜到周公子倾慕二爷。
他同周公子从未有过过节,可周公子每回见了他,都充满敌意。他过去不明白,现在回过头去想许多细节,也便一下想明白了。
只是他倒也不会因为这个,便心生芥蒂。
倘若,倘若二爷当真对周公子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来招惹他了。
阿笙放下杯子。
桌子上,谢放握了握阿笙的手。
似是怕他介怀。
阿笙微红着脸颊,朝二爷弯起唇,笑了笑。
表示自己当真没有在意。
梁学义:“……”
没眼看。
压根没眼看。
周霖逃了这件事,阿笙原没有告诉爹爹的打算,免得爹爹担心。
毕竟跑脱一个死囚这件事,警方那边必定也不会声张。医院的事情,警方多半会想办法遮掩过去。
可二爷坚持,要随他回一趟长庆楼。
“周霖一事,还是需要告诉方叔。根据常理推断,周霖获得自由之后,必定会想办法第一时间离开符城。但是现在警方定然已经同各大码头,以及符城的城门守备打过招呼。
倘若没人替他疏通,他现在很有可能还留在城内。如果他要的是生机,他便不会寻事……我们最好还是有些准备为好。”
阿笙一下便明白了二爷的言外之意!
周公子先前就总是同他们过不去,倘若当真破罐子破摔,要报复爹爹,爹爹又不知晓周公子已然逃了,确实危险!
于是,告别了梁学义,由谢放陪着阿笙,先赶回长庆楼。
接近中午,正是长庆楼较忙的时候。
谢放也便上楼,要了个包间。
点了菜,方才让阿笙去请方庆遥来一趟。
方庆遥只当二爷请他上楼叙话呢。
送菜的伙计出去以后,包间里只剩下阿笙、二爷以及爹爹三人。
阿笙这才将周霖逃跑了的事告诉爹爹。
当爹的一听,瞬间炸了毛。
“怎么会让那个周霖给跑了的呢?”
“怎么就跑了呢?”
“啊!那位周公子先前就总是同咱们过不去。你说,他逃跑了,会不会还来找咱们的麻烦啊?尤其是你,阿笙。你同胡队他们向来走得近。
不若,我让方骏陪着你回乡下一趟,咱们避一避?”
当爹的全然没想到自己,满心满眼,只顾念着宝贝儿子的安危。
倘若那周霖当然存了报复的心思,危险的人未必只阿笙一个。
阿笙小时候随爹爹回过乡下,因为不会说话,没少挨大伯一家欺负。
阿笙不放心爹爹,他也不想回乡下。
“爹爹,我不回去乡下。再一个,我若是去了乡下,这往后,谁陪着您收店归家?您一个人回家,路上有个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还有,我若不在,店里的糕点谁做?”
其他的菜色固然有师父,可糕点这一块,店里可是谁也没他做得好。
阿笙抿起唇,对去乡下这件事一丁点儿也不赞成。
方庆遥瞧了阿笙的手势,语气添了几分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什么糕点不糕点的。咱们长庆楼原也不是因糕点出的名。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爹爹另外去请一位有经验的糕点师傅过来便是了。”
另外请糕点师傅岂不是会增加成本?
没等阿笙比划完,方庆遥握住阿笙的手,眉头都皱紧了,“阿笙,命要紧啊!要是那周公子,当真冲着你来,可如何是好?咱们赌不起啊!”
方庆遥的担心自然不是杞人忧天。
那周霖是个狠角色,如今犯案在逃,谁能猜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让阿笙回乡下,方庆遥也是身不由己。
他如何不知,他那个大哥,表面看着和善,可他心里头清楚,大哥不是真心疼爱阿笙。
阿笙自小随他在符城长大,隔壁街坊,乃至来这儿的熟客,大都瞧得懂阿笙的手势。
一旦去了乡下,到时候受了委屈,恐怕身边连个能帮得上忙的人都没有。
不行,他还是得想办法,到时候再雇个可信的小厮,同阿笙一起回去。
阿笙继续待在符城可不行,会有危险!
方庆遥可太清楚阿笙的性子了,阿笙瞧着是个好说话的,可执拗的时候难说话着呢!
眼见自己说的话不管用,方庆遥搬现成的救兵。
他转过头,悄摸地给二爷递了个“求您帮个忙的”眼色,“二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这天底下,是不是其他的事都不算最紧要的,这摆在第一位的顶顶重要的,就是身家性命?
所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谢放微一点头:“方叔的顾虑确实不无没有道理。”
阿笙错愕地看着二爷,眼里头有着委屈。
怎,怎么连二爷都在帮爹爹说话?
难不成二爷当真赞成爹爹的建议,也,也要他去乡下么?
已是腊月,他一旦去了乡下,恐怕要来年才能见到二爷了。
方庆遥高兴了,阿笙向来最听二爷的!
方庆遥打铁趁人:“阿笙,你听,既然二爷都这么说了,今晚上回去,你就收拾收……”
“方叔,可否听南倾一言?”
谢放温和地出声,打断了方庆遥尚未说完的话。
方庆遥对二爷向来尊敬,忙道:“二爷,您,您说。您可是有什么其他更好建议,您尽管提,没关系。”
谢放亲自给方庆遥倒了一杯茶,在方庆遥接过后,方出声道:“乡下兴许较符城安全一些,可阿笙自小在符城长大,他在乡下连一个玩伴也无。倘若被欺负,或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怕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乡下固然有亲戚在,只怕亲戚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法处处照顾阿笙。
谢放这一番顾虑,又何尝不是方庆遥所担心的?
可除了乡下,他,他也没处安排阿笙啊。
他在省城倒是有一些朋友,可阿笙不会说话……只怕去了之后,要是他朋友一时没注意,让阿笙遭了欺负……
怎么安排,都不放心。
方庆遥手里头握着杯子,思索了好半晌,“那依二爷之见……二爷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谢放:“腊月我要回一趟北城,方叔若是信任我,不若让阿笙随我去北城玩一遭?我在北城有自己的寓所,届时,阿笙可到我家中小住。
福禄、福旺也会随我回去。若是我有事需要外出,便由他们照顾阿笙。如此,方叔可还放心?”
阿笙心中一惊,心里头扑通跳得厉害。
去北城一事,他一直尚未同同爹爹说起……
二爷,二爷这也太,他大胆了一些。
就,就这么直接提出来了,二爷难道一点也不担心爹爹会起疑么?
“去,去北城?”
方庆遥险些被嘴里头的茶给呛了喉。
北城距离符城,何止千万里之遥,可比那乡下远多了?
何况,便是连他都没有去过北城!
谢放微一点头,“嗯。逃了个死囚犯这样的事情,警方定然不会声张。即便是派人去找周霖的下落,只怕也不敢大张旗鼓。病房里有一具尸体,警方很有可能就一口咬定,那人是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