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包间门被敲响。
谢放朝门口方向说了一句,“进来。”
包间门被推开,方庆遥脸上挂着笑,走了进来,“没打扰两位爷吧?“
阿笙惊讶地瞧着进来的爹爹,爹爹怎的也过来了?
爹爹是来找他的么?
谢放同胡言鸿两人先后站起身。
谢放温声道:“方叔快快请进。本来不过就是同胡队吃顿饭,叙叙旧而已,也没什么要紧事,何来打扰一说。“
谢放对这位方掌柜这般有礼,胡言鸿自是不敢怠慢,笑着接口道:“可不是。我同二爷两个人就是找个地方,吃顿便饭。”
“没有打扰到两位就好,没有打扰到两位就好。”
方庆遥将房门关上,走进包间。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爹爹,开始后厨有什么事?”
方庆遥道:“没,后厨没什么事……爹爹就是,有个事,想要问一问胡队。”
胡言鸿这心里头直发苦。
得,方掌柜定然是要问他关于周霖的事情。
哎,这该来的事一点躲不过。
上头已然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再往下查。
这下,他,他可怎么给人家一个交代?
爹爹是要问胡队何事,怎的之前没听爹爹提起过?
阿笙尚且疑惑着,只见二爷已然邀请爹爹落座。
阿笙也便重新坐下。
方庆遥既是有事要问胡队,为了方便,便在胡言鸿旁边的空位坐下。
店里忙,方庆遥也没时间寒暄,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胡队,我就是想向您打听下,那个周……”
考虑到巡捕房逃脱了一个死囚犯这事到底兹事体大,说出周霖的名字万一不小心被人听见,会给胡队惹上麻烦,方庆遥临时改了口,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那什么,胡队可查到他的下落了?”
阿笙这才知晓,原来爹爹要问的是这个。
阿笙当即转过脑袋,去看胡队。
那日在医院,胡队答应了他同二爷,定然会将周公子的下落调查清楚。
也有段时日了,不知道胡队调查得怎么样了。
瞧见方庆遥同阿笙父子两人期盼的眼神,方才喝进嘴里的茶全然成了苦味,胡言鸿拱手,一揖到底,神色愧疚:“方掌柜的,实在对不住。这件事我应该早就同您、阿笙还有二爷说一声的。”
“胡队,您,您别吓唬我。那人是全然没消息了,还是怎么的?”
方庆遥被胡言鸿这架势给吓一跳,甚至紧张得打了磕巴。
反正这是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胡言鸿抬手抹一把脸,再次同在坐的三个人道歉道,“实在对不住,上头不让查了。是以,人现在在不在符城,我都不清楚。”
心虚地连眼神都没敢同二爷对上。
毕竟当初,他亲口应允了二爷同阿笙,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方庆遥微张着嘴。
阿笙一脸错愕。
不,不让查了。
唯有谢放平静地饮着茶,似乎巡捕房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半晌,方庆遥喃喃道:“不怪您,不怪您。我应当想到的,我应当想到的。”
那日,二爷就同他还有阿笙说过,逃了个死囚犯这样的事情,警方定然不会声张。
即便是派人去找周公子的下落,只怕也不敢大张旗鼓。警方会一口咬定,病房里的那具尸体,便是周霖。以此结案
周霖逃跑这件事,极有可能会不了了之。
未曾想,竟是当真被二爷一语言中。
到底是北城谢家的公子,对这些官场上的做派,果然比他们这些商贾要看得透。
这件事说到底,是巡捕房包括他在内办事不力,对不住方家父子二人,胡言鸿出声道:“请方掌柜的放心,这几日我都有加派人手,在长庆楼附近巡逻。若是那周霖一旦出现,我们的人定然当场将他捉下。
我想,那周霖费劲周章才逃脱了去,不至于自寻死路。”
可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若是那周霖乔装打扮,冒充长庆楼的客人又在饭菜里动什么手脚,即便是有巡捕房的人守着,怕是一时间也很难发现。
不过方庆遥也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上头下了死命令,胡言鸿自然只有听从的份,因此,唯有道谢道:“多谢胡队对我们父子的照顾。”
胡言鸿愧疚难当:“惭愧,惭愧。”
今日这顿饭,胡言鸿注定是吃得食不知味。
稍微坐了坐,也没动过几筷子,胡言鸿便借口巡捕房有事要忙,起身告辞。
谢放起身相送,“胡队的难处,我明白。今日这顿饭,原是为了感谢胡队对隆升的帮忙。至于其他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胡队亦不必太过耿耿于怀。往后,长庆楼还要劳烦胡队继续多多照拂。”
胡言鸿听罢,眼眶发热,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二爷请放心,日后长庆楼的事,便是胡某的事!告辞。”
谢放拱手作揖。
亲自从胡言鸿离开,谢放返身落座。
他给在叹气的方庆遥斟了杯茶,递过去,“胡队对我们有愧,往后对长庆楼只会加倍用心。如今世道不稳,有胡队照拂,长庆楼也能安稳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那姓周的如今下落不明,就连胡队都没有他的消息,巡捕房那里摆明了也不会继续查下去了,我,我这心里头没底啊!”
方庆遥下意识地将茶接过,忽地意识到是二爷亲自给他倒的茶,忙出声道谢道:“谢,谢二爷。”
谢放笑了笑,“方叔不必同我客气。”
方庆遥心里头嘀咕,胡队都对您毕恭毕敬的,我这什么身份啊,哪里敢不客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爹爹,您别太担心了。”
瞧出爹爹还是忧心忡忡的,阿笙握了握爹爹放在桌上的手,比划着,宽慰爹爹的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不知道,我这几天眼皮总跳,就老觉得会出事……”
方庆遥忽地出声道:“阿笙,要不,你还是随二爷去北城,就当是,去北城逛一逛吧。你从小到大,都没出过符城。去北城见一见市面,也挺好的。
咱们现在也另外又招了两个师傅了,后厨完全忙得开。店里的事,你不必担心。”
阿笙怔住。
自从二爷同爹爹提起,想要带他去北城一事,便是私底下,爹爹都从未同他讨论过。
他以为,爹爹是不同意的。
就像爹爹所说的,他从未离开过府城,爹爹放心不下他,实属正常。
他怎么也没想到,爹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并且,还提议他随二爷去北城!
北城,谢家。
“老爷,有份电报——”
谢家管事韩兴明手里头拿着一份电报,恭敬地走上前。
檀木圆桌前,一位身穿黑色长衫,身子笔挺的老者低头专注看着手中的报纸,闻言,随意地道:“先放着吧。”
韩管家笑着道:“老爷,是来自符城的电报呢。”
老者这才抬起头,眼神透着诧异,“是老二拍来的电报?”
管家笑着点头:“是,是二少爷拍来的电报。二少爷在电报里头啊,祝您安,还说,还说这个月就动身回北城呢。应当是特意为了赶回来,给您过寿的。”
“福旺,厚的冬衣多收拾一些。越往北走,越冷。”
“噢,对了还有冬靴,冬靴可千万别忘了。去北城,路上穿现在的靴子可不成,冻脚。”
谢家老爷子六十岁大寿在即,谢放也将动身回北城。
北城距离符城千里之遥,气候差别也大,需要备上的东西也多。
陶管事提醒福旺,过冬的衣物、鞋子千万别少带了。
“哎,知道的,陶叔。”
福旺应下,从柜子里头,又拿了一件毛领的冬衣。
咦,二爷的冬靴呢?
冬靴他是给放哪儿了?
谢放倚在床边的榻上看画。
这些画,都是他从虞老那儿讨要来的,是阿笙平日里的习作。等他看过,还得给虞老还回去。
瞧得出,笔触还不是很成熟,画风却已然自成一派,个人特色明显。
此番去北城,虞老先生同他说过,将会带阿笙去参加北城举办的画展。
他在北城也结交了不少画友……此番阿笙前去北城,倒是可以引荐老先生同阿笙同那些画友相识。
想来阿笙定然会喜欢。
谢放赏析得投入,听见陶叔同福旺两人的对话,他的视线从书上移开,抬起头,温声对陶叔道:“陶叔,不用带太多东西,咱们一切从简吧。东西太多,反而招摇。”
自从董文坤派系的人被肃清后,隆升算是彻底由谢放做主。
谢放提拔了身为助理的薛晟,由他担任隆升的副总经理,许多琐事,也都交由薛晟代为处理,他自己渐渐地从隆升的事务当中抽身。
总算得闲,得以在家休息几日。
陶叔笑吟吟地道:“无事,我雇了府城当地有名的护商队,路上,护商队的人为乔妆成咱们的随行人员,陪咱们走这一趟,保护咱们的安全。
如果只是我同二爷,还有福旺、福禄回北城,倒也没什么。只是虞老先生同小石头,还有阿笙此次也同咱们一起,这老的老,小的小,不得不考虑周全些。”
所谓的护商队,类似从前的走镖,以及一些地方的马帮。专门保护商旅路上的安全。
世道不稳,就怕会遇上小偷或者是抢劫的,护商队也便应运而生。
只是个人出行,特意请护商队到底少,毕竟干的是生死难测的营生,要价不低。
从符城到北城,路途遥远,陶管事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这才雇了护商队。
毕竟,老弱病残,是最为容易被那些个有心的匪类给盯上的。说到底,他们一行人当中,只有二爷算是正当年。总不能路上全靠二爷护他们周全。
谢放由衷地道:“陶叔行事周全。”
他们来时,他就自带了陶叔,福禄同福旺,路上是不大太平,不过因为他手中有枪,一般人倒是不敢招惹,一路上也平安抵达了。
陶管事听了少爷的夸,不大好意思地道:“我这也是报纸瞧多了。少爷您是久不出符城,您不知道,现在外头乱着呢。明抢的、暗偷的,多了去了。如果只是咱们回北城,倒是没什么,”
谢放望着窗外的天色。
他是久不出符城,不过现在时局,他比谁都要清楚。
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往后……这时局,只会一天天坏下去……
“爷,薛公子来了,可要请他进来?”
福禄推开门,从外头走进。
谢放似乎并未意外的神色,他将手中的画暂时放到一边,“请他进来吧。”
对福旺道:“福旺,看茶。”
福旺放下手边的工作,“是,二爷。”
不久,福禄领着薛晟进来。
这是薛晟头一回来春行馆。
他一进春行馆的大门,就被春行馆迎面的气派照壁给惊着了。
他自是知晓自己的这位上司出身不凡,可由于二爷在隆升,向来同他一起下车间,便是吃饭,也经常是一起上食堂,半点瞧不出骄矜的做派。
今日亲眼见识了春行馆的庭院深深,头一回对二爷的身份有着深切的感知。
走进房间,薛晟就感到浑身暖洋洋的,知晓是房间里头铺了地暖的缘故。
在符城……能够铺得起地暖的人家可不多。
“二爷,薛公子到了。”
福禄的话,将薛晟的思绪从一些有的没的当中拉回。
薛晟一见到二爷,便有些着急地出声问道:“二爷,听说您要回北城了?”
谢放笑着指了指对面暖榻的位置,“明诚,我们坐下说?”
薛晟犹豫片刻,在二爷对面的位置坐下。
谢放吩咐福禄看茶。
福禄转身去倒茶,谢放淡声道:“我父亲腊月大寿,我是要回去一趟。”
薛晟屁股才刚刚坐下,闻言,险些没一屁股弹坐起来,“可眼下隆升的局面才刚刚稳住,您不在,到时候文件要找谁批改?还有,隆升的布匹卖得极好,可以借此机会,扩大咱们隆升的市场占额。二爷,恕我直言,咱们正值大展抱负的时候,可是您却……”
二爷却在这个时候撂摊子,这不是前功尽弃么?!
谢放笑着道:“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副总经理么?”
薛晟一怔,忽地反应过来:“您,您早就计划好的?”
谢放正色道:“明诚,我说过,我从未拿你当我的下属,我当你是朋友。你非池中物,终有一日,你定会遇水化龙。甚至符城,都不会是真正施展抱负的地方。事实上,你今日来得正好。我想问一问你,你可有兴趣,去繁市?”
薛晟神情错愕:“去繁市?”
谢放颔首:“是。想必你也清楚,如今时局不稳。符城目前固然可以偏安一隅,但这份平静,迟早会被打破。繁市不同……繁市设有租界,各方势力都盘踞在那儿,可也因此,局势相对稳定。
等过了年,你可有兴趣,带着隆升的骨干,前去繁市开辟市场?”
阿笙同二爷动身去北城的这天,天气甚好。
前段时间下的大雪早已融化,一连数日,都是大晴天。
白天走在街头,阳光暖融融的,恍惚间,会让人心生寒冬腊月已过,已是春暖花开的错觉。
府城,码头。
工人弓着背,驮着货物,在码头穿行。
卖芝麻饼、馒头、蜜饯的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
方庆遥将手中的箱子,递给阿笙,叮嘱着,“此番前去北城,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凡事要听二爷的,不能给二爷添麻烦,知道么?”
才一说话,眼圈便红了。
符城地方小,没有车站,得走水路,阿笙同二爷二人得坐船去省城,方能坐火车去北城。
爹爹右手有旧疾,平日里阿笙是说什么,也不让爹爹拎重物的。
可这回,爹爹下了人力车之后,却是执意替他拎了一路的箱子,他抢都抢不过来。
阿笙吸着鼻子,从爹爹手中接过箱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比划着,“爹爹也要照顾好自己。”
乔德福揽了揽阿笙的肩,松开,也是强忍着,才没有红眼睛,“放心吧。还有师父我呢,我定然会照顾好方掌柜的。”
乔德福此次,也是特意前来送行的。
阿笙听了师父的话,鼻尖愈加发酸。
他舍不得爹爹,舍不得师父,长庆楼的大家,还有符城……
方庆遥转过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对阿笙身旁的二爷道:“二爷,阿笙他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这一路,怕是辛苦你们多多照应阿笙了。”
谢放郑重地道:“方叔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笙的。”
方庆遥感激地拱了拱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爷,阿笙少爷,咱们该上船了。要不然,时间若是太晚,到了省城,若是有点耽搁,可就赶不上今日的火车了。”
陶管事走过来,低声地提醒二爷同阿笙两人。
未等二爷反应,方庆遥便主动催促道:“二爷同阿笙,那你们赶紧上船吧,别耽误了时辰。”
谢放一只手揽在阿笙的肩上,轻拍了拍,“走吧。到了北城,可给方掌柜写信。”
阿笙拎着箱子,随二爷往停泊在岸边的船只走去。
一步三回头。
忽地,阿笙将手中的行李箱放地上,他跑上,用力地扑向爹爹。
方庆遥当即红了眼眶,险些没落下泪来。
他哽咽着,“你这孩子……还小呢,往爹爹怀里扑。也怕被人笑话。”
阿笙吸着鼻子,只是抱着爹爹不肯松手。
从小到大,他被人笑话的次数多了。
才不惧这一桩呢!
最后,还是方庆遥狠了狠心,强迫自己将阿笙给推开。
方庆遥双手放在阿笙肩上,“行了,别让二爷他们久等。去吧。就像是二爷说的,等到了北城,记得给爹爹写信。”
阿笙红着眼睛,比划着,保证道:“等到了北城,我一定给爹爹写信。每天一封,到时候爹爹别嫌烦。”
“好,好,不嫌烦,不嫌烦。去吧,啊。”
方庆遥朝阿笙挥了挥手。
阿笙倒退着,依依不舍地同爹爹挥手。
后背碰到了什么,转过头,这才发现,二爷替他拎着箱子,站在原地等他。
阿笙瞧见二爷,鼻尖又是一酸。
“我去船上等你。”
阿笙摇摇头,不用了。
不能因他一个人耽误了行程。
阿笙同二爷一起往岸边走去。
岸上,福禄伶俐地将二爷手中拎着的箱子给接过去。
谢放放先行上了船。
他将手递给阿笙。
阿笙把手伸给二爷,上了船。
身子一经站稳,阿笙便赶忙朝码头看去。
但见爹爹不知何时,竟也跑到了岸边,气息尚未喘匀,瞧见他望过来,便赶忙有些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乔德福小跑着,跟在后头。
阿笙瞧见码头站着的两道身影,鼻尖酸楚,紧紧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
阿笙抬起头,将手挥了又挥。
爹爹,师父,多保重!
方庆遥同乔德福自是听不见阿笙心里头所喊的,可他们瞧见了阿笙挥手的动作,也抬起手,用力地挥着。
“这位爷,人都到齐了吧?到齐了,可就行船了啊。”
船家问陶管事。
陶管事去看二爷,询问二爷的意见,谢放看了眼阿笙,低声道,“再稍微等一等吧。”
让阿笙同方掌柜以及乔师傅再好好告别。
“阿笙,外头冷,进去吧!”
“是啊,阿笙,进去吧!”
方庆遥同乔德福两人,在码头朝阿笙喊话。
再忍不住,在金豆豆落下之前,阿笙用力地挥手,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阿笙的眼泪就没能止住,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谢放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将他揽入怀里。
阿笙伏在二爷的肩上,无声地哭。
“大哥——”
北城谢家主宅。
谢朝晞从外头回来,身上的狐领裘衣尚未脱下,三弟谢朝晖从外头大跨步走进。
谢朝晖解开领口的系绳,将手中的裘衣递给候在一旁的婢女,睨了这个弟弟一眼,“你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可是近日筹办画展,遇上什么难事了。还是缺个一两个撑门面的画家,要我出面去联系?”
原来,北城即将举办的国画画展,谢家三少是投资者之一。
从前,谢放在北城时,这些个什么举办画展啊,花卉展啊,都是谢放喜欢的事。
自他离开北城后,北城没了这位喜欢举办各种展会、私人宴会二公子,便渐渐地都找上谢三公子。普通人需要机会,结识这些上流阶层的公子哥,以作为晋升的途径。对于谢朝晞而言,能够趁着一些人尚未发迹,提前提拔一二,日后便都是自己的人脉。他可不想他那个二哥,终日只知玩乐,连经营自己的交际圈都不会。
谢朝晖笑嘻嘻地道:“我就不能只是找大哥聊天?”
谢朝晞没吃他这一套,他走到花厅的在椅子上坐下,命下人看茶,瞧着这个三弟,“说吧,究竟何事找我?”
谢朝晖挨着大哥坐下,神神秘秘地问道:“嘿嘿。大哥,你可听说了?符城那边几日前拍来了电报……你猜,那份电报里头说什么了?”
下人端上茶点。
谢朝晞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电报里头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爸命韩管事回了电报。”
谢朝晖拿起碟子上的一块糕点,放在手中把玩,“这么说,大哥你也知道了?大哥,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说罢,放低了音量,眉眼含笑,“我以为,你不会想要二哥回来呢。”
谢朝晞浅笑道:“南倾是我二弟,我待他同你是一样的。他这一去符城就是近一年的光景,我想他都来不及,又我怎么会不想要他回来?”
韩管事从外头走进,弯腰在院子里的老爷子耳边低语几句。
冬日,百花凋零,谢老爷子院子里的芍药却开得喜人。
老爷子浇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老大真是这么说的?”
韩兴明笑着道:“回老爷的话,底下的人回话,千真万确。就刚刚,大少回到家,两人聊了些别的。之后,两位少爷话语里谈论起二少。三少问二少回来,大少会不会不开心,大少亲口所说,二少此去符城近一年,他对二少亦是甚是想念。”
谢载功眼露欣慰,低着头继续浇花,“老大是当真成长了。”
“到底是老爷从小养在身边,又亲自教导,大少的气度,自然也是随了老爷。”说着,恭敬地将手递过去,“老爷,我看这日头快偏西了,怕是要起风。您先进屋,这花来我浇吧。”
谢载功“嗯”了一声,松开了拿花洒的手,边上婢女乖觉地将还冒着热气的,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谢载功沉默地擦着手。
恰恰是因为自己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是对对老大更看重一些,也难免会更宠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以至于老大的气量反而是三个孩子里头最小的。
小时候同弟弟妹妹争抢玩具,老二接回家的那年,还将老二给推下阶梯过。
不过终究是小时候的事了。这些年,确实一年比一年稳当。只是性子始终不若老二沉稳,心思也不够老二玲珑。
其实三个孩子当中,要说像他,还是老二最像他。
骑射一流,胆识也随了他,唯独没有野心,生性闲散。
不过闲散也有闲散的好处,至少,不会对这个家有什么威胁。
擦净双手,谢载功并未当即进屋,反倒是抬头瞧了眼天边的云霞,似是有感而发,“快一年没见到老二了。三日前老二拍来的电报,说是月初将动身回北城。算算日子,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韩兴明拎着花洒,笑呵呵地道:“那可不。快一年没回家了,二少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归心似箭,着急着给老爷贺寿呢。“
谢载功的视线从天边的云霞收回,“我老了,这过不过寿的,有什么要紧。”
韩兴明双手拎着花洒,转过头,正色道:“老爷,您正值壮年,哪儿老了?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大少、三少可都是早早地就开始张罗您的寿礼。”
说罢,笑着补充了一句,“想来二少急着赶回家,应当也是给您备了大礼呢。”
这话谢载功自是没有放心上。
符城那样小的地方,有什么会是北城没有的。
“大哥,人走了。”
谢朝晖朝着外头,看了眼匆匆消失在角门转角处的灰色身影,对大哥谢朝晞道。
谢朝晞将手里的茶杯往高脚几上一放,脸上喜怒难辨。
“你说爸这疑心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他担心你容不下二哥,可他怎么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他太看重二哥,会客什么的都带着二哥,以至于外头的人都传,谢家未来的家主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