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谢朝晖把话说完,谢朝晞便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三弟,爸的心思,咱们不好妄议、”
谢朝晖当即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我闭嘴,我吃糕点,我吃糕点。”
说着,将手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唔,味道还挺不错。大哥,你小厨房的糕点师父厨艺真挺不赖。”
喝了口茶,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安静不过几秒,谢朝晖便再次开口道:“大哥,二哥这一年可了不得。先是收购了当地有名的纺纱厂,现在还将这纺纱厂静经营得有声有色。前段时日,更是因为捐赠了三千件冬衣,五百件被褥的事,再次上了咱们北城的报纸。
直到现在,都有宾客来家里时,会同爹爹提起二哥在符城的做这些事。您说二哥此番回来,爹爹会不会变转主意,忽地安排二哥进公司……”
谢朝晞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收拢,嘴里头却是道:“二弟有本事,又热衷做善事,振的都是咱们谢家的名声。对了,爸的六十岁大寿将近,我托你物色的礼物物色得如何了?”
大哥的嘴怕是蚌做的吧?这样都撬不开大哥的嘴。
谢朝晖拍着手,拍去手中的糕点屑,“还没呢,差点意思。”
谢朝晞睨着他:“怎么?”
“大哥你也知道的,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最近没少留意字画,可就是觉得差点意思,怕是入不了爸的眼。”
谢朝晞:“那就继续再找。爸的六十岁大寿,寿礼必须得拿得出手。”
谢朝晖点点头,“我知道。这不是还在寻觅当中呢么。”
谢朝晞再次端起茶杯,眼底深色一片。
老爷子六十岁寿宴,不说宾客云集,届时应当也是二弟自符城回来第一次公开见宾客。
他送出的寿礼,也必须得是压轴的级别!
“呜——”
“呜——”
黑色的火车,缓缓在铁轨上行驶。
坐了近一天的客船,阿笙同二爷一行人终于于当天下午三、四的点光景,抵达省城。
抵达省城,又要换马车,赶去火车站。
因着第一次离家,阿笙即便是第一次到省城,也提不起什么兴致。还是想爹爹,想师父,想长庆楼的大家,因此路上极少“说话”。
小石头本来还想找阿笙哥哥玩,因着爷爷同南倾叔叔有过叮嘱,小家伙一路上也很是安静。要么自己看谢放送他的连环画,要么自己玩玩具。
就这样,一行人总算是在火车进站前,如期抵达火车站。
阿笙自出了符城后,始终闷闷不乐,这会儿站在月台上,听见火车的汽笛声,生出了几分好奇的心思,张望着脑袋——
好奇在报纸上见过的火车,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轰隆——”
“轰隆——”
终于,火车近了,阿笙也得以瞧见火车的模样。
阿笙一双乌色的眸子睁得老大。
这,这便是火车吗?
阿笙在报纸上见过火车,可却是头一回,真正见到火车。
好,好长……,似是一条黑色的巨龙,盘踞在铁轨上,没有尽头。
“火车到站后停靠的时间较短,因此上车的人可能会有点多,到时候一定要紧跟我。知道么?”
阿笙这一路都心不在焉的,这会儿听了二爷的话,才下意识地看了看周遭。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很是吓了一跳。
这,这月台,怎,怎的这么多人?
比符城最热闹的码头的人都还多!
火车缓缓停下后,果然有许多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前冲。
阿笙记着二爷的叮嘱,始终紧紧地贴着二爷。
可他很快发现,那些人跑的车厢方向,似乎同他跟二爷要去往车厢的方向,不,不一致?
阿笙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群。
忽地,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
等阿笙回过神来,眼前是好几个往车厢跑的旅客,竟,竟不见了二爷!
阿笙慌张地四处张望。
二爷他们呢?
怎么,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方才二爷似是带着他往前走。
他是不是应该往前面的车厢找找?
还是应该留在原地,方便二爷寻他?
可,可万一二爷他们已经上了火车,火车开了怎么办?
阿笙攥紧的手心,全是冷汗。
“阿笙——”
“阿笙——”
是二爷!
听见二爷的声音,阿笙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努力地寻找二爷的身影。
是二爷!
阿笙瞧见二爷朝他这边跑来。
他大力地挥着手。
二爷,我在这里!!!
阿笙一边挥着手,一边往前跑!
不知什么人,踩到了他的鞋。
阿笙也顾不上回头去捡鞋,担心这一低头,二爷会瞧不见他。
那他可就彻底同二爷走散了!
谢放终于跑至阿笙的面前。
阿笙瞧见二爷,手里头快速地比划着,他慌张地解释,“对不住,,您方才交代了,我应该紧紧地跟着……”
阿笙尚未比划完,便谢放便一把将人给拥进怀里,他抚摸着阿笙脑袋,“是我不对。我方才应该看好你。”
片刻之后,谢放将人松开,关切地问道:“方才可是吓坏了?”
阿笙蓦地红了眼眶。
他还以为,二爷会怪他。
会认为带一个哑巴出门,只会添麻烦。
这一回,谢放的手始终环在阿笙的腰间。
陶管事一直在火车车厢边上候着,终于瞧见二爷同阿笙两人的身影,很是松了口气。
要是二爷没有将人给找到,他们这一行人只怕得赶下一趟火车了,届时估计要在省城留宿,行程也得跟着往后延。
“太好了。二爷,您找到阿笙少……”
陶管事忙迎上前,话尚未说完,不经意间瞧见二爷揽在腰间的那只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护商队的人也都还在这一节的车厢,有人便好奇地朝二爷同阿笙看了几眼。
二爷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陶管事自然也竭力佯装自己什么都未看见。
不过片刻,陶管事便恢复了正常神色,笑着道:“我刚刚问过列车员,火车马上就开了。这一路您跟阿笙少爷肯定也累了,我先领着您二位到位置上坐下,稍作休息?”
陶管事话声刚落,刚放完行李的福旺便从后头厢走出,瞧见二爷找到了阿笙,高兴地不行,脆生道:“陶叔,我领二爷同阿笙少爷过去吧,我刚好还要再拎一个箱子过去。”
未等陶管事回应,福旺便拎起先前被他暂时放在靠窗位置的箱子,走到前面带路,“二爷,阿笙,咱们休息的位置在后一节车厢,我带你们过去啊。”
至于二爷搭在阿笙腰间的手,福旺是半点也未察觉,乐呵呵地走在前面。
“这傻子。”
福禄瞧着福旺的背影,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陶管事都觉着有些不自在,这傻子还上赶着,难道一点也没瞧出阿笙的眼睛有些红,还有二爷搂在阿笙腰间的手有点紧呐。
倒是陶管事听见了福禄的嘀咕,轻声地道:“这样不挺好?咱们越自然,旁人自然也不会起疑。”
他们几个都是二爷身边亲近的人,他们若是表现得太过异样,难免惹其他生疑。
像福旺这般自然,旁人只会疑心,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多心。
二爷纵然不在意世人目光,可流言终究可畏。
福禄是个聪明的,他一听陶管事的话,便猜到了,陶管事这是要他往后也自然一些。
尤其是到了北城,要回到主宅。
届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得倍加小心。
福禄认真地道:“陶叔,我记下了。”
陶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笙自方才同二爷走散后,直至双脚上了车厢,也始终未曾完全回过神。
本能地跟着二爷一块,随同福旺一起来到下一节车厢,隐隐听见小孩儿的啜泣声,方才回过神。
怎的有小孩子在哭?
阿笙下意识地抬起头,见是小石头坐在靠窗的位置哭,吃了一惊。
阿笙忙比划着,问二爷,“小石头怎么了?”
虞清松绷起一张脸,“他这是愧疚呢。方才,若不是他松开了我的手,去捡他的球,二爷怕他被后头的人给踩伤,替他把球给捡了,也不会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了你。
亏得二爷及时把你给寻见,要不然眼睛哭瞎了,也是他该。”
听见爷爷责备的话,小石头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只是看得出来,小孩儿知道自己闯祸了,强忍着,没敢放声哭。
阿笙是头一回,见老爷子对小石头这般严厉。
他也是这会儿才知晓,原来方才他之所以险些同二爷走散,是因为二爷帮小石头去捡球,加之他自己分了神的缘故。
说到底,只是不凑巧而已。
也怪不得小石头。
小石头方才得知他同大家走散了,估计他自己也吓坏了。
阿笙走到小石头的面前,轻拍了拍小石头的肩,笑着比划道:“没关系,二爷不是寻见我了么?我没有同大家走散。”
“阿笙哥哥,对不起!”
小石头扑进阿笙的怀里,终于发声大哭。
阿笙轻拍他的后背,只是苦于自己没法这会儿没法出声安慰,抬头求助地看向二爷。
谢放走近,“只是个意外,阿笙同我都没有怪你。下回人多的地方,记着拿好自己的玩具。若是掉了,就到下一个地方再买,千万不能人多的时候去捡。可记住了?”
小石头在哭呢,却是一五一十地都把谢放的话给听进去了。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用力点了点脑袋,抽噎着,“我,我,我一定记住。”
虞清松在边上厉声道:“下回他要是还不长记性,就把他扔火车站。让他尝尝忽然不见了咱们大家伙是什么感受。”
小家伙好不容易止住哭,听见爷爷的话,眼泪又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阿笙赶忙摸着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一块粽子糖,递给小石头,“不哭了,阿笙哥哥请你吃糖?”
这粽子糖,还是小石头见阿笙哥哥一直闷闷不乐,在马车上为了讨阿笙哥哥开心,才将自己喜欢的粽子糖给的阿笙。
阿笙那会儿没心情吃糖,却是将小家伙的心意妥善收好了。
“这,这是我请阿笙哥哥吃的。我,我这儿还有。”
小孩子就是容易被糖果啊、蜜饯之类的零嘴分散注意力。
小石头抽噎着,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阿笙抬手,替小石头擦去眼泪,“那我们两个人一起吃糖。不哭了,好不好?”
小石头转过脑袋,怯生生地瞧着爷爷。
阿笙央求地去看老师。
虞清松虽是板着脸,到底是微一点头。
小石头这才从自己口袋里,重新拿出了一块。
阿笙将糖纸给剥开,送进嘴里,朝小石头笑了笑。
小家伙睫毛还是湿的,眼泪却总算止住了。
虞清松对阿笙道:“阿笙,你也赶紧随二爷先去休息吧。小石头这边,我陪着就行。”
一旁的福旺道:“阿笙少爷,这是陶叔给您同二爷安排的位置。您同二爷看看,可需要换个位置?”
阿笙瞧了瞧,他同二爷的位置,在这节车厢的最后,靠窗的位置。
想来,是陶管事为了二爷休息时,能够尽可能不被打扰。
他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便转过头,去询问二爷的意见。
谢放一瞧见阿笙的神色,便知晓,他满意陶叔安排的座位,“就这个位置吧,不必换。”
“哎,好。”
福旺便将方才备的抱枕,放在二爷同阿笙的座位上。
阿笙同二爷两人坐下后没多久,忽听见挺响的“呜呜”两声。
谢放:“火车快开动了。”
阿笙颊边裹着糖果,好奇地睁大了眸子。
火车要开动了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火车便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
窗户两边的景物,俱在往后退。
阿笙将脸贴在窗户边上。
太神奇了。
这火车好稳当……
有点像是在坐船。
可坐船,是船行在水里,船难免会晃。
这火车却是极为稳当,倘若不是窗户外的景色在往后退,甚至察觉不到火车在动。
阿笙睁大了眼睛,将窗外的景色用眼睛记住。恨不得此时手中有一根画笔,才有一张纸,几盒颜料,他好记录下眼前的景致。
谢放见阿笙一个劲地盯着窗外,便知晓,他应当是窗外的景致起了兴致。自阿笙出符城后,一直闷闷不乐。难得阿笙有兴致去看窗外,也便由他。
直至瞧够了,阿笙方才在位置坐好。
他的手才放在双膝上,便有一只手握了上来。
阿笙吓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周遭。
这才发现,这节车厢,除了他同二爷,只有虞老先生、小石头,以及陶管事、福旺、福禄两人。
护商队的人并不在这一节车厢。
奇怪的是,便是其他旅客也不见。
阿笙正分神想着,手心被攥了攥,耳旁响起二爷的声音,“你今日当真是吓坏我了,需要压压惊。”
阿笙微微一怔,片刻满脸羞红。
被握住的手,悄悄地,回握着二爷的那只大手。
火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阿笙的手被二爷握在手里,转过头,去看窗外,耳尖上的那抹红迟迟未退。
“累不累?要不要靠着休息一会儿?”
阿笙这会儿脸颊都是烫的。
他不得不扭过头,摇了摇脑袋,一只手比划着,“二爷呢?累不累?”
是真的不累。
心里头被忐忑同紧张占据大半,身体倒是没什么感觉。
谢放笑着道:“有一些。”
闻言,阿笙当即往身后的车厢张望,他松开二爷的手,“我在报上,曾见过火车上有床铺,可以躺在上面睡觉。我去身后的那节车厢瞧瞧?”
说着,便要站起身。
阿笙也是上了火车后才发现,火车车厢并不都一样。
譬如他同二爷上来的那节车厢,就都是座位。
可他同二爷现在坐着的这节车厢,只有两三排座位,瞧着空间要大上许多。
不知道往后走一走,是不是有可以躺着的床铺。
谢放握住阿笙的手,“不用,我在这里休息就可以了。”
阿笙便只好继续在位置上坐着。
他眉心轻皱着,去看他同二爷两人的座位。
在,在这儿休息么?
位置会不会太小了一些?二爷的身子怕是伸展不开?
“我靠一会儿。”
阿笙下意识地点了点脑袋,忽地,肩上微沉。
阿笙一愣。
他一动未动。
心跳得比火车行过铁轨的声音还要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阿笙方才缓缓地转过头脑袋,但见二爷微闭着双眼,呼吸平缓。
阿笙大气也不敢喘。
他靠着椅子的腰身悄悄地挺了挺,好让二爷靠得更加舒亓亓整理服一些。
“放轻松,没关系。我只是眯一会儿。”
耳边响起二爷含着笑意的声音。
阿笙脸颊蓦地一红。
他,他还以为二爷方才已经睡,睡着了。
阿笙又拿余光偷偷去地去看福禄、福旺以及陶管事他们,福禄、福旺还在忙着收拾东西。
没见到陶管事,只是隐约听见陶管事的声音从前头车车厢传来,似乎在招呼护商队的人休息。
谁也没没有注意到他同二爷。
待阿笙的身子再次放松下来,谢放唇边的笑意隐去。
他将脑袋枕在阿笙肩上,眼睛虽是闭着,却是睡意全无。
只是在心里将两个字念上一遍,便又许多的回忆纷至沓来。
算上两辈子,他已经有十几年未曾踏足过北城。
不知道北城,是否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二爷在休息,阿笙便再次将眼睛投向窗外。
阿笙用心地记住外头枝叶葱茏的树木。
只怕越往北走,这样的景致是越来月少了。北方冷,应当不会像省城这样,腊月时节,大都树木都还常青。
眼睛有些酸了,想着也稍微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这一闭,竟当真睡了过去。
“呜——”
“呜——”
阿笙是被火车的鸣笛声给吵醒的。
阿笙睁开眼睛,但见车厢内亮着昏黄的灯。
怎么亮灯了?
脖子有些酸,阿笙将手捏在脖子上,转过头,往窗外一瞧,吓一跳。
窗外的天色竟全部都擦黑了,唯有前头亮着灯。
想来是火车到站了,前头的光亮,便是下一站的月台。
要不然,火车途径的地方,大都是荒郊野岭,不可能会有光亮。
阿笙的猜测是对的。
的确是火车到站了。
“醒了?可要下车走走,稍微活动一下身子?”
听见二爷的声音,阿笙转过了脑袋,眸子微微睁大。
这火车停靠时,还能下车走动么?
谢放瞧出他眼底的疑惑,出声解释道:“火车停靠的时间有限,不过因为火车上卖的东西比较贵,还是会有百姓选择下车。买点吃的,喝的,或者是单纯坐累了,下去活动活动。
只要动作不太慢,赶在火车开动前回来便没有问题。可要下去走走?”
阿笙刚醒,这会儿倒是没觉着渴或者是肚子饿,倒是好奇:“若是没有赶上火车怎么办?”
“那便只能重新买票,坐下一列火车了。当然,若是身上带着票,也可以搭乘下来一列同程火车。因为火车还是没有办法停下来的。”
只能往前开。
就像是人生。
无论错过什么,失去什么,时间都只会往前,生活只能继续。
谢放深深地望着阿笙。
幸好,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阿笙并未留意到二爷的眼神,他的注意力还在二爷方才所说的话上,“那若是同家人或者是朋友一起出行的,岂不是会同家人朋友被迫分开?”
谢放点头:“是这样。没事,若你真想下去活动,我陪你。”
末了,补充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阿笙睫毛轻颤,脸颊生红。
二爷现在这些话,怎,怎的张口就来。
两人说话间,火车缓缓停靠站台。
“卖烧鸡啦!美味又香喷喷的烧鸡。”
“烧饼,可口、热腾腾的的烧饼——”
果然,站台外,热闹非凡。
听着这一声声叫卖声,恍惚间,阿笙以为自己还在符城,他现在就坐在长宁街的摊位上。
只是小贩的口音已然发生了变化。
虽听得懂,却已经同符城的口音已经有着极大的变化了。
阿笙探着脑袋,往外看。
有旅客拎着大包小包,就着月台昏黄的扥骨感,往所要去的车厢挤的,也有人只有自身一人,只拎着一个箱子的。
有男子携同妻子儿女,赶着上火车;也有年轻夫妻怀里各自抱着一个,背上拎着包袱,急忙忙寻找自己的那节车厢。
还有旅客围在摊贩前,买吃的……
“二爷,阿笙少爷,我买了烧鸡,你们要不要尝尝看?”
福旺捧着用蜡纸包着的烧鸡,走进车厢。
一时间,包厢里,满是烧鸡的香气……
接下来的几天,阿笙同二爷,以及虞老爷子、小石头一行人,都在火车上度过。
阿笙亦是头一天夜里方才知晓,除却他们白天所乘坐的那节车厢,二爷他们还买了卧铺的位置。
当天夜里,他们便是在卧铺睡的。
每停靠一个站台,福禄或者是福旺便会下车买吃的或者是喝的。
阿笙眼见着,一路的风景变换,也瞧着这一站站停靠的月台,风土人情,都各有不同。
白天,阿笙亦会拿出画笔,记录沿途的见闻。过去阿笙忙,总是有空才能去长庆楼,将“作业”给老师,由虞老先生替他掌眼,在火车的这几日,阿笙作画时,老先生便会过来看个几眼,当场便会指出阿笙的不足。
是以,去往北城的一路,对于阿笙而言,新奇多过于辛苦。只除了,还是会想爹爹,想师父,想长庆楼的大家,想符城……
终于,火车抵达北城站。
下车时,阿笙紧跟着二爷。
“二少!”
谢放踏出列车,听见有人喊自己,谢放停下脚步。
他的身后,福禄、福旺同时停下步子。
阿笙亦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黑色长衫,须发有些发白的老者。
二少,莫不是……眼前这位是二爷在北城的仆人么?
“冯伯。”
认出来人,谢放笑着同大哥的管事打招呼。
冯伯笑着道:二少,许久未见。二少清瘦了。我奉大少的吩咐,特意来接二少。”
听见“大少”这个许久未曾听见的称呼,谢放神色微变,他轻勾了唇瓣,“大哥有心。”
冯伯笑呵呵地道:“可不是。自二少拍来电报,大少没有一日不关注火车消息的。是日里盼、夜里也盼,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冯管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放笑了笑,拱手作揖,“还请冯伯替我转告大哥,多谢大哥的好意。只是我此番并非一个人回来。等我先安顿过朋友,再回家给父亲请安,向大哥致谢。”
冯管事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这段时日,总是听三少同大少谈起,二少在符城如何如何疑似脱胎换骨,不但办起了实业,还做起了善事,名利双收。
今日初初见到二少,觉着二少气质确实比过去沉稳许多,他只当二少当真转了性子。
这不,还是不靠谱呢么?
哪有人近一年的光景未曾回过家,这回家的头一日,不想着回来给老爷请安,竟还要安顿什么朋友的。
似是才注意到谢放身边站着的三位生面孔,冯管事将目光投向虞清松、小石头,以及阿笙,语气疑惑,“这三位是……”
这三个人老的老,小的小,站在二爷边上的那个少年瞧着也比二爷小上个几岁。
冯管事还当真是不解,这三个人,到底怎么会成为二爷的“朋友。”
佯装并未注意到冯管事眼底的鄙夷,谢放笑着介绍,“这位是虞老先生。虞老先生在绘画上造诣深厚,此次虞老先生便是带着他的孙子一同北上,参加北城即将举办的画展。
这位是虞老先生的爱徒,亦是我在符城所结交的好友,方笙。因着目的地一致,便结伴同行了。虞老先生、小石头还有阿笙都是头一回来北城,我自是要略尽地主之谊。”
原来这位老先生是个画画的。
还连人家孙子、徒儿也一同“结交”了,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定然叫人发笑。可发生在二爷身上,还当真是见怪不怪。
二少爷从前在北城就喜欢办一些什么字画展啊,花卉展的,没事儿就去听戏,结交的朋友从来都是三教九流皆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