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秘书摇头,“回市长的话,是谢家大少谢朝晞。”
“二少——”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在低头书写的谢放手中动作微顿,他抬起头。
黄维庸手里拿着一份兴报的报纸,面有焦色,“二少,今日兴报的头版头条,您可瞧过了?”
谢放将手中的笔暂时搁在桌上,“看过。怎么了?”
黄维庸一愣。
二少已经看过兴报今日的头版头条了?
黄维庸不明白,既是二少已经看过今日兴报的头版头条,怎的还能这般平静。
也好,既然二少已经看过,那么这件事商讨起来也便方便许多。
黄维庸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上,指着头版头条上的文字,“二少,为何这兴报会知晓您有意拿下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经过兴报这般大张旗鼓的报道,林市长那边会不会就对我们有所避嫌?”
谢放笑着问道:“民众的反应如何?”
民众的反应么?
黄维庸回忆着自己从报童手中买过报纸,街上的百姓互相间谈论此事的情形,“百姓见了这篇报道,倒是都很开心,认为当局这一回,总算是腰板挺直了一次,未再受东洋人的掣肘。
就我买了报纸回公司的一路,凡是听到谈论此事的百姓,说是喜气洋洋,也不为过。”
谢放掀了掀唇:“如此就够了。”
黄维庸不解,“二少您……这是何意?”
谢放浅笑着道:“民意不可违。”
民意不可违?
黄维庸忽地明白过来。
是了,原本当局要将东郊铁矿的开采权交由东洋人同北城商人一事,民众就十分不满。今日这则新闻一出,无疑大大振奋了人心。
倘若民众对谢家拿下东郊铁矿的开采权乐见其成,那么对于当局,无疑已是骑虎难下。
民意若是沸腾,便极易发生暴|乱。
当局大概率不会冒这个险。
这么说的话……他们岂不是静等当局的反应便可?
甚至,主动权亦在他们这一边?
“二少高瞻远瞩,黄某实在佩服!”
黄维庸拿起桌上的报纸,对着谢放便是深深一揖。
“黄叔您这是做什么……”
谢放忙走出办公桌,虚扶起这位老先生,失笑道:“不过是趁势而为罢了,您莫要太抬举我。”
黄维庸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望着低头专注做事二少,心里头不由地琢磨,为何二少见了兴报的这篇文章,会这般平静?
究竟是二少本身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主。
还是……罗有光的这篇文章的发表,同二少有关?
倘若,倘若罗有光这篇文章的发表,背后当真是有二少的属意……
黄维庸心中一凛。
二少的心思之深沉,未免太过可怖!
市政府大楼。
谢朝晞面色沉沉地从铁制的市政大楼出来,疾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后座,谢朝晖透过车窗,瞧见大哥,提前开了车门。
待谢朝晞上了车,谢朝晖关上车门,转过身,语气着急地出声问道:“大哥,林市长那边怎么说?为何兴报会报道由咱们谢家独立开采东郊的铁矿?是当局有什么新的计划吗?”
谢朝晞面色沉沉:“林市长说兴报的报道他此前全然不知情。”
“太好了。这么说,还是由咱们同裕田先生一起联合开采东郊铁……”
意识到大哥的脸色不对劲,谢朝晖及时住了口,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怎么了?是不是事情有变啊?”
谢朝晞嘴唇紧抿,“林市长明确地告诉我,兴报造成的影响太大。他现在不可能再将东郊铁矿交由东洋人,否则一旦民意沸腾,很有可能会发生暴乱。”
谢朝晖愣了楞,“大哥,林市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考虑同裕田先生合作了?难,难不成……当真要将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给到咱们?
可这样一来,裕田先生那边岂不是认为咱们摆了他们一道?”
如此,岂不是将裕田先生连同裕田先生背后的东洋人给悉数得罪了?
谢朝晞讥讽地道:“你认为咱们吃得下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么?便是吃得下,你以为,东洋人是吃素的,当真就那般安静地看着我们开采?”
谢朝晖怔住。
那,那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进退两难。
竟,竟是不上不下地被卡在中间了?
谢朝晖这会儿彻底没了主意。
他同大哥原先还以为报社的那帮人在那儿胡诌。可又实在不大放心,担心空穴来风,怕是事出有因,因此还是特意陪着大哥一起来这市政府跑了一趟。
原先想着,最严重,不过是当局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平息这段时日的示威游行。
哪曾想,这则新闻竟不是当局的意思!
不但如此,林市长甚至要决定要取消同东洋人合作一事,他们又不能独立吃下东郊铁矿这个项目。
那他们前期打点各方的钱怎么办?
就那样打水漂了?
这里头可有他母家给他提供的支持!这项目可不能黄!
谢朝晞沉声道:“先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公司么?大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找林市长说一说……”
谢朝晞头一回觉着,他这个三弟实在是个朽木。
平日里的那点小机灵鬼跟小聪明,一旦出了什么事,在关键时刻,全然指望不上。
这个时候,回什么公司?
谢朝晞面色不耐,他对驾驶座的司机吩咐道:“回谢府。”
司机:“是,大少。”
“我有些累,我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你莫要吵我。”
谢朝晖心中很是有些不满。
成天只知道在他面前摆大哥的架子,他瞪着已然闭上眼的大哥,谢朝晞身体向后,靠着座椅,他闭上眼。
事到如今,只能,只能求求父亲……
看看父亲能不能有什么主意。
谢家主宅,书房。
谢载功坐在书桌前,他的鼻梁上架着一个老花镜,低头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良久,谢载功抬起头,他拿下鼻梁上的眼镜,神色难掩激动地站起身。
手中拿着那份文件,谢载功从书桌的那头走出,目光灼灼地盯着二儿子谢放,“这份计划书,你还给谁看过?”
谢载功的眼底,不仅有着激动还有着试探。
谢放自是深知父亲多疑的性子,他回话道:“除了黄叔,便只有父亲瞧过。”
谢载满意地点头。
这份计划书,他的确听老黄提过。
当时,他并未打算淌东郊铁矿的浑水,即便老黄向他禀告老三有意拿下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他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未曾想,时移势易。
兴报今日的这一则报道,使得局面不再当局的控制,东洋人不便再介入东郊铁矿的开采权,如此,便是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最佳时机。
尽管事先便知晓有这么一份计划书,亲眼见过计划书条款之详备,还是令谢载功心潮兴奋。
他手持着计划书,言归正传:“这份计划书,你有几分把握?”
谢放:“七成。”
谢载功深知,老二不似老大,老大冒进,倘只有四成把握,会说成七成。老二相反,南倾的七成,只会比七成多,而绝不会少于七成这个数。
谢载功做了决定,“那行,你便尽管去试一试。只要林市长那边松口,资金这边为父自会想办法筹措。”
“多谢父亲。”
谢朝晞同谢朝晖两人回到府中,来给老爷子谢载功请安。
进了主院大厅,却被韩管家给拦下,“大少,三少请留步。”
谢朝晖朝楼上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音量,“韩管家,可是父亲在休息?”
韩管家微一欠身,解释道:“老爷同二少爷在书房议事,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
谢朝晖很是有些意外。
二哥?二哥这个时候找父亲做什么?
他试探性地问道:“父亲同二哥商量什么事啊,连我同大哥都不见?”
韩管家双手贴在身前,尽职地道:“回三少的话,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这样,您同大少不妨先回去,倘若老爷同二少议完事了,我再派人去通知您同大少?”
“韩管家,要不您上去替我们传个话,就说……”
谢朝晖话尚未说完,被大哥谢朝晞所打断,“如此,有劳韩管家。”
韩管家:“大少客气。”
谢朝出于礼节同韩管家微一点头示意过后,转身离开。
谢朝晖一边追上去,一边转过头,看向父亲书房的方向,“大哥,咱们就这样回去了啊?你真不去见爸了?”
不是大哥说的吗,东郊铁矿的事情,得求爸想想办法,或许事情还能够有转机。
这打铁得趁热,真等韩管家派人来请他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谢朝晞停下脚步,脸色微沉,“不然,我同你就这样闯进去,再让父亲轰出来?”
搞什么?
大哥今天吃辣椒了,说话这么呛?
“我,我不是这个意——”
谢朝晖话声微顿,他看见了从里头出来的二哥。
奇怪老三怎么此番怎的这般识趣,止住了话头,谢朝晞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同样从里屋走出的谢放。
谢放转过里屋,看见了大厅里的大哥谢朝晞同三弟谢朝晖二人。
他率先出声,打破沉默,笑着同二人打招呼,“大哥,三弟。”
谢朝晞挂上他那招牌式笑容,“二弟,这般巧,你也来同父亲请安?”
谢放回得简略,“有点事,同父亲商量了一下。父亲现还在书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谢朝晞给谢朝晖递了个眼神。
谢朝晖会意,他快步跟上二哥,“二哥,等等我,我同你一道走——”
听见三弟谢朝晖的声音,谢放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指尖微微收拢,旋又松开。
他放慢了脚步。
谢朝晖同谢放并肩走着,“二哥,我同你一道走,嘿嘿。”
两人走出主院,谢朝晖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二哥,你说你今日有事同父亲商量,是什么事啊?”
谢放:“不过是一些小事。”
谢朝晖故意道:“我不信。二哥你怎么可能会因为什么小事你,去打扰父亲。你同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没什么。最近时局不稳,北城有不少学校准备南迁,学校负责人便向社会各界募捐金额。我想问问父亲,可有意向。对了,既然你问起此事,你同大哥最近手头可宽裕?”
“我?我的钱前阵子都……”
糟糕!险些说漏嘴!谢朝晖及时住了口,“总之,我这阵子可穷了。二哥你去问别人,你去问别人哈。我忽然想起……我,我还有点事。二哥,我先走啦……”
谢放望着三弟谢朝晖匆匆离去的身影,眸色微沉。
市长办公室。
“叩叩叩——”
“进来——”
秘书推门进来,“市长,谢家少爷来访。”
伏案桌前的林宗海不耐烦地抬起头,“我不是说了,只要是谢朝晞来访,只推说我在忙么?”
“市长,这一回是谢二公子。咱们还是……不见么?”
因着那日罗有光拦着他不走,尚欠谢南倾一个人情,林宗海忙出声道:“且慢,你,你去请谢二公子进来。”
秘书来到会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等候的谢放道。
谢放拿起随身携带的公文包,站起身,向秘书道了谢,“多谢。”
秘书有些奇怪地盯着谢放手中的公文包,心里头有些纳闷,不是说这位谢二少在公司里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是谢老将他放在公司,长些经验同见识罢了,日常也没有什么公事需要这位二少去处理么?
怎的拿着个公文包来见林市长?
说起来,那日谢家大公子都是空手而来,身上都并未带着公文包。
比起谢家大公子,谢二少此番前来,倒更像是来谈论公事的,似是更干练似的。
不过……
这公文包里头能装的倒不见得必须得是公文。
注意到秘书偶尔投在自己公文包上的眼神,谢放神情自若。
他神色平静地跟在秘书后面,由秘书领着,进去里头的市长办公室。
“市长,谢二少到了。”
秘书将谢放领进门。
林宗海从桌子后头走出,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南倾来了啊,来,请坐——”
“林市长。”
谢放同对方打过招呼,片刻,他打量着这位林市长的神色,“几日未见,林市长……似乎,憔悴了一些。”
林宗海苦笑,“这么多日,你是头一个当着我的面,指出我气色不好的人。”
谢放:“抱歉,还恕南倾鲁莽。”
“哪里是你鲁莽,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他身处如今这个位置,能够听到的真心话越来越少罢了。
以上这句话,自是不住为外人道,林宗海也便及时收了口,“算了,不说这些。来,坐吧。”
谢放坐下后,林宗海吩咐秘书奉茶。
谢放寒暄道:“林市长近日身体可无恙?”
林宗海是一肚子的苦水,可惜实在没法言说,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身子还好,我这是心病。你方才说我气色不好,气色不好才好呢。我最近气色若是太好,被外人瞧见了,怕是又要被口诛笔伐。”
“您受累了。”
谢放言语关切,垂眸掩去眼底的凉意。
比起那些被打重伤,至今扔在医院里的学生们,林宗海这几日受的忧思算得了什么?
这些政客,向来将仕途看得比民众要重要。
这段日子,林宗海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偏偏又没法跟人去说。
听见谢放的这一声“受累了”,五十好几的人了,险些红了眼眶。
上座的问责,东洋人的愤怒,那些文人学生的咄咄相逼,实在叫他身心俱疲。
总算,总算遇见一个知晓他不容易的人了!
秘书敲门,端茶水进来。
待秘书出去后,林宗海先是招呼谢放喝茶,之后,这才客气地询问道:“对了,南倾,你此番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谢放将方才的那杯茶放到一边,他将手中的公文包打开,“我这儿有份计划书,想请林市长过目。”
林宗海莫名,他喝茶的动作微顿,“计划书?”
“是,还请您过目一下。”谢放取出里头的文件,将手中的文书递过去。
林宗海只好先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疑惑地接过谢放递来的文件。
翻阅过手中的计划书之后,林宗海心中很是吃了一惊。
谢家想要吃下独立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
罗有光撰文,他们当局有意将东郊铁矿的开采权给到谢家,倘若当真交给谢家开采,民意有了交代不说,于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任何益处,至少东郊铁矿这烫手山芋算是有人接手了。
毕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能有谢家这样的财力独立吃下东郊铁矿的开采权,便是吃得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胆敢冒着得罪东洋人的风险。
只是这般详备的计划书……
谢家在背后准备了多久?
倘若谢家是早就有意,那么谢家二公子约他吃饭,又那么巧他在吉祥居遇到罗有光,桩桩件件的背后,莫不是皆是谢家的布局。
不,应当不可能。
即便这一切都是谢家有意谋算,罗有光最痛恨同权贵、富商来往,他不可能会同谢家合作。
想到这里,林宗海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如若他纵横宦海这么多年,被谢家算计到这种份上,那他可算是白活了!
为求进一步安心,林宗海试探性地问道:“这份计划书,是……”
谢放:“是家父的意思。”
林宗海心中疑窦并未全部消除,“既是谢老的意思,怎的是由你来同我商谈?”
谢家除却谢老,半个话事人应当是长子谢朝晞才是。
谢放听出这位林市长的言外之意,“家兄同东洋人关系匪浅这件事,想必林市长亦有所耳闻。”
谢放虽开口解释,却是点到为止。
林宗海果然听出了他的意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你父亲同你兄长的意见有了分歧?”
谢放直言不讳地承认,“是。”
林宗海听谢放直言不讳地坦诚告知谢家的家事,对于这一切皆是由谢家一手谋划的疑虑打消了一半,“这份计划书我先留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东郊铁矿的开采权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得了主。成与不成,得看上头的意思。”
东郊铁矿蕴藏着巨大的利益,早日一天动工,便早一天增加政府收入,可以用来提升军|事装备,他们自己的人开采,比起狼子野心的东洋人,上面的人自是乐见其成。
只不过如此一来,各方压力便都要林宗海这个市长盯着罢了。
之前林宗海是不愿意得罪东洋人,眼下,却已由不得他。
谢放温声道:“林市长您放心,不管成与不成,我们谢家都不会有任何微词。”
谢放从市政府大楼出来。
司机老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车上等他,而是就等候在车旁。
见到二少,老徐疾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二爷……兴报的罗先生在车内等您。”
谢放朝前面车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徐尴尬解释,“我同罗先生说了,您不在车上,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留个口信给我,回头我定然替他转达。可罗先生还是坚持在车上等您。他说是您的朋友。对不住啊,二少。”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位罗先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打开车门就进来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青天白日的,有人入车抢劫呢,吓了个够呛。
那位罗先生说是二少的朋友,可他此前从未听二少提过。
是以,他方才才会在车子外头等二少,如此,若是任何不对劲,二少也来得及走脱。
谢放:“无妨,我同罗先生是朋友,许是罗先生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老徐眼露惊讶,那位罗先生……竟真是二少的朋友啊?
老徐陪着二少一同回到车旁,替二少打开车门。
“这车不错啊,二少,可比人力车坐着舒服多了。”
谢放弯腰上车,耳边便响起罗有光说笑的声音。
只是但凡是听力无碍的人,都能听出,这位大主编语气里的挖苦。
谢放神色如常地坐定,“毕竟价格不便宜。”
罗有光:“……”
以往,罗有光若是刻意当面,夸赞他人的房子或者是其他心爱之物,对方少不得不自在,面露尴尬或是局促,也有极个别,半点听不出他的嘲讽,还当真他的面洋洋得意地自夸起来的。不过后者到底是少数。
倒是……没遇见过像是谢南倾这般实诚的回答的。
他同这位谢家二公子统共也就只打了两回照面,两次竟是嘴皮上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也是邪门。
罗有光收起谈笑的神色,他正色道:“我也懒得同你兜圈子。不瞒你说,我同我的同事已经在这儿蹲点数日,想要见到林宗海,就东郊铁矿开采一事采访他。可每一回,门房都告诉我人不在,我们不得其门而入。
那日吃饭,散后我特意记住了你的车牌号,认出是你的车,便上来坐了坐。你见里面有一会儿了,可是见到人了?”
谢放如何不知,这位罗主编对他并未全心全意地信任,否则当日何必特意记住他的车牌号?
此番除却在这儿堵林市长,估计亦是为了候他。
“见到了,也向林市长坦诚了我的来意。”
只当全然信了罗有光以上的那一番说辞,谢放不仅如实回答了罗有光的问题,且主动告知了他此行的目的同结果。
罗有光一下坐直了身子,他面容严肃地问道:“如何?林宗海是何反应?”
原来,那日在吉祥居,谢放便同罗有光达成了一项合作。
罗有光负责撰写,当局已同意将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交由谢家的相关文章,以此来制造舆情,迫使当局放弃同东洋人合作,作为他那日将谢放的“客人”给气跑了的“歉礼。”
当然,所谓“歉礼”是假,只不过两人各取所需——
谢放要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而罗有光,要的是东洋人从东郊铁矿开采一事上出局。
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合作。
只是多日过去,当局那边迟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出,谢家这边亦无任何动静。
罗有光自是不能坐以待毙。
谢放:“若无意外,罗先生的另一篇文章也可以草拟起来了。”
一星期后,兴报以大幅的版面报道了东郊铁矿最终由谢家独立开采的消息。
北城百姓无不于街上奔走相告,欢呼雀跃。
“大哥,今日的报纸你瞧了没——”
谢朝晖手里拿着报纸,脚步匆匆地走进大哥谢朝晞的院子。
瞧见大哥攥着报纸泛白的指尖,愈发着急地道,“看来大哥您也瞧过这报纸了。大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提交的方案,不是一直都是同裕田先生合作的计划书么?怎的当真变成由我们谢家独立开采东郊铁矿了?”
谢朝晞的视线移开报纸,他抬起头,冷冷地道:“你还不明白,是谁在从中捣鬼么?”
谢朝晖一愣,“大哥你的意思是,是二哥?可是,这不可能啊!我们资金尚且不够,二哥哪里来的财力,能够吞下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
谢朝晞将手中的报纸愤怒地放到一旁的几案上,掌心用力地拍在其上,嘴唇紧抿,“是父亲!南倾必然是得了父亲的支持!”
倘若南倾是瞒着父亲,看过报纸之后,父亲那里,岂会没有半点动静?
如此,足以说明,对于南倾独立吃下东郊铁矿开采权一事,父亲早已支持!
谢朝晖嘴巴微张。
二哥独立吃下东郊铁矿一事,乃是父亲背后的支持?
父亲,该,该不会……当真有意更改谢家的继承人吧?
那他这些年在大哥身上的经营,岂不是……岂不是徒劳一场?
不敢叫大哥瞧出他此时的慌乱,谢朝晖唯有问出他眼下最为关心的问题,“大哥,那咱们先前上下打点的钱,是不是……要不回来了?”
那可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谢朝晞眼神冰凉地睨了他一眼,“肉包子打狗,你觉得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有人失意,有人欢喜。
这一日,罗有光提前结束报社的工作,在吉祥居做东,请客吃饭。
这一场饭局,除他自己外,没有旁人,唯有当日,他同谢放达成合作时亦在场的虞清松老人、阿笙以及谢放三人。
阿笙替老师以及罗先生将酒给满上。
二爷不宜饮酒,阿笙便执起茶壶,欲要替二爷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