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大公主出马。”江褚寒目光指着许云熠看过去,“许家若敢打卫衔雪的主意,陛下那边也不必禀告了,送上门的钱财可别给旁人分了羹去。”
许云熠站起来举起手,“世子冤枉,小民不过一介商贾,哪里敢打人命的主意,何况还是奉使大人。”
“是不是的你心里有数。”江褚寒用刀压了压人,“褚霁前些日子在御前吃了亏,这几日还在闭门思过,他早就打定主意想逼我和卫衔雪来一趟西河,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想用这般直接的法子,是打定主意我们回不去吗?”
褚苑知道江褚寒犟起来劝不住,可这事情没有根据,他伸过马鞭把刀拦住,“褚寒,你多少冷静一些,没有证据的事,你……”
褚苑错开他的半身往后一望,门外刀光凛凛,许家养的人并不吃素,眼见江世子提刀进了屋子,背后的刀光已是剑拔弩张,府衙的人微微屏住呼吸,握上刀把还不知该如何分辨,鸦青的刀已经出鞘了。
大公主沉声道:“我今日来时可带的人不多。”
“我没有不冷静,我只是好奇……”江褚寒没把后面的刀光当回事,他转着刀锋偏过身,盯着许云熠并不慌乱的一张脸,“大少爷为何这般冷静,就不怕我刀下不稳,伤了你许氏门楣的前途吗?”
许云熠微微一笑,“世子说笑了,莫须有的事何须慌乱?”
他对着门外的刀光使了眼色,“把刀收起来吧,世子想要去一趟沧浪山,我陪同过去就是,只是过去的话要请世子等到明日了。”
江褚寒“嗯?”一声,“为何明日?”
“沧浪山外有风沙,夜里才起,现在这个时辰……”许云熠看往窗外,“莫说人难行,就是马车也难以靠近了。”
“的确如此。”褚苑按住江褚寒的肩膀。
江褚寒瞥了一眼褚苑的手,可他耸耸肩,“风沙如何,下刀子这一趟我也走。”
“大少爷,咱们今夜生死与共。”
卫衔雪被人按上马车,很快有人把他的眼睛蒙上了。
马车在城中飞快奔过,本是闭城的时候,但大公主今夜方才入城,东边城门未关,马车一路奔去,甩开城门口的护卫便直奔了北边。
卫衔雪分不清马车去了何方,他不过想要开口,就被人死死按住了胳膊,绳子很快绑上去,他一挣扎便被人勒住绳子按紧。
疼……卫衔雪有什么脾气也给压下去了。
马车外的声音都被马蹄与车辙的声音压下去的大半,卫衔雪想了一路,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可是要带我去沧浪山?”
背后的人竟然动作停了一下,卫衔雪便知自己猜对了——当日许云卿同他说西河的情况,府里将人掳走,先是在府里后院关着,然后送到城外,那城外关人的地方正是沧浪山。
可不想卫衔雪还没说起后话,背后的人忽然对着他的脖颈就是一击,卫衔雪眼前一黑,马上就晕过去了。
卫衔雪:“……”
再醒过来的时候,暗淡的视线里火把闪烁,卫衔雪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像是什么撞击猛然一响,硬生生地将他敲醒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胡乱晃动的锁链声不绝于耳,不停地往卫衔雪脑中敲击过去。
他脖颈后还疼得厉害,卫衔雪艰难地睁开眼睛,周遭光线暗淡,只有四周挂上的火把驱散黑暗,照得周围略微能辨认出情况,他按着冰凉的地板起了起身,在自己身上也听到了混乱的锁链声。
卫衔雪双手抓住了周围的铁栏杆,周遭的情况尽收眼底——这地方似乎是个山谷,顶上满是岩石,除了谷壁上挂的火把燃烧,几乎没有一丝外界的光线透进来,巨大的铁链从顶上垂下,把几个巨大的铁笼子悬空挂了起来,卫衔雪就被关在其中一个并不高大的笼子里,悬空的铁链将他吊在山谷中,下面漆黑一片,似乎就是悬崖绝谷,而与铁笼平齐不远的地方有个延伸出来的石台,一块巨大宽阔的岩石像是凭空托起来的,铁笼的门自上打开,正正好地能将铁笼与岩石接上。
卫衔雪方才听到的撞击声,就是旁边一个铁笼打开,那铁门顶上的一端落下,撞在岩石上砰然一声如同惊雷。
不曾清醒的迷茫只维持了一瞬,卫衔雪抓着铁栏杆微微起身,整个铁笼立刻晃悠着吱哑偏动,锁在他腿上的铁链晃动不止,他只好在笼子里坐下了,对着那石台的方向有些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的铁笼里居然关了好几个人,那些人衣衫褴褛,裸露出来的皮肤在火光下略一辨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触目惊心的伤口横在身上,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层沉沉死气,可那铁门将笼子与石台接上,几个垂头无力的人仿佛瞬间变成了什么猛兽,他们沿着铁门从那笼子里爬出来,脚上锁着的锁链在铁栏杆上划得刺耳作响,很快地从笼子爬上了岩石。
锁链最长不过伸到石台不远,他们爬上岩石,立刻伸着脑袋往前方的石洞里面望着,过了一会儿,从那石洞里走出来一个人。
卫衔雪辨着人瞳孔一震,那人……居然是许云熠。
许云熠眉目里有些戾气,将那张斯文的脸映衬得阴沉起来,他顺了顺衣袖,底下竟被划破了口子,许云熠站上岩石上一块高过的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被锁链锁着跪趴起的人,他冷哼了声,慢悠悠地望向卫衔雪道:“奉使大人醒了?”
卫衔雪抓着铁栏杆,“江褚寒呢?”
许云熠身上的狼狈被他掩藏起来,卫衔雪现如今不知时辰,但夜色早已掩盖了冰凉的沧浪山,风沙呼啸遮住了山形,入山的路并非常人所能抵达。
“不愧如二殿下所言——竟然还是两个情种。”许云熠手上提了个食盒,他揭开盖子,一边道:“都同他说了沧浪山夜里有风沙,他不要命也非要寻你,如今被困山外,就算不死闯了进来,怕是也要受场重伤了。”
卫衔雪手指微攥,他盯了会儿许云熠的衣角,“你这般确定他非死即伤,怎的还要把我困在这里,不如直接杀了我,其实你还是想引他过来,想要挟他一个人过来吗?”
“你着什么急,你来都来了,就先请奉使大人看场好戏吧。”许云熠把手伸进食盒,从里头拿了个馒头出来,他拿起来瞧了瞧,朝地上扔了下去。
那馒头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便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但那只手还没抓住馒头,那人的胳膊就被后面的人死力攥住,又有旁人扑过来,不要命地抓着人扭打一块,那几个铁索加身的囚徒像是饿狼争食,锁链声乱作一团,那几个人就争抢起一个馒头,几乎拼了性命。
卫衔雪在火光下看见他们贪婪可怕的眼神,如同见了什么地狱里的恶鬼。
许云熠等他们抢完,那一个馒头被争抢干净,他斯条慢理地说道:“也不知道奉使大人有没有挨过什么饿,把人关在这里饿上几日,一个馒头就能让人发疯。”
“你到底想干什么……”卫衔雪望着那群人,觉得背后生了冷汗,“褚霁到底想干什么?”
许云熠并不理会,他只是惋惜道:“可惜今夜正大光明地把你抓过来,若非时间来不及,真想看看你们京城里的贵人,是不是也会这般如狼似虎。”
卫衔雪抓着晃动的铁笼栏杆,试着站立起来,“许大少爷替舒王殿下做这般有损阴德的事,可是被他许了什么好处?”
许云熠注视下面饥饿的目光,他又丢了个馒头下去,“许家这些年空有钱财,说出去商贾之道低人一等,我那父亲只能看到眼前,但整个大梁可不止西河这小小地方。”
“那大少爷是想封侯拜相了。”卫衔雪把衣摆放下遮住了脚上的锁链,“你替褚霁做事,想必是知道如今京中生了变化,二殿下没了弟弟与他争抢,正是风头盛的好时候,可他这么顺利地当上了舒王,怎的还要送到你面前来杀我和镇宁世子呢?”
卫衔雪抚袖站定,“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好值得皇子忌惮的?”
许云熠动作一顿,“我那傻弟弟说了胡话,你同江褚寒来西河不就是为了寻找殿下的把柄吗?”
“是啊,我们来寻把柄……可江……寒世子身份不过一个侯府的世子,如今宫里只有一个舒王,他从前与他又没什么嫌隙,他为什么要放着来日的储君得罪,非要这样走一趟呢?”卫衔雪面色稳下,“方才席上的话大少爷还是没有放在心上,世子不是说过了,他这一趟是为着我来的,真正要来西河的人是我啊——”
“你……你算什么东西。”许云熠眉头一皱。
“你不知道吧?”卫衔雪颔起首,“陛下把符影卫都给我随行,这般信重之举,可并非是为了看着我逃跑,此事还算机密,但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讳莫如深地缓声道:“我与舒王可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不可能!”许云熠抓着食盒差点丢下,“全天下都知道你不过是个质子,燕国人也敢说这种大话。”
卫衔雪没听到似地往下说:“如今朝堂上没了三殿下和余家,所剩的势力里边,镇宁侯府有寒世子站在我身后,西陲的大公主从前与长公主颇有渊源,我可是很早就喊上了阿姐,至于文官……世子同尚书令的公子乃是至交好友,还有其他百官不过不知晓我的身份尚且没有站定位子,也就只缺一个坦白身份的机遇……”
“这如何看都是我的胜算更大了,大少爷与其掺和到人命里,不如站在我后面。”卫衔雪真诚地说:“许大少爷,我也可以跟你合作啊。”
第119章 :深渊
火把微微晃动,整个山谷都充盈着锁链响动的声音,然而卫衔雪轻飘飘的声音像是带了钩子,钻进许云熠的耳朵里让他有了片刻默然。
“你……”许云熠却骤然冷笑,“笑话,你这片面之词,也想挑拨我追随舒王殿下的心思,你算个什……”
“……”然而许大少爷话没说完,头顶上就忽然“轰”一声响过,顶上的岩石即便有洞也被夜色弥漫漆黑一片,只见一块岩石哐地落下砸在那石台上,把一种争抢馒头的人都震得霎那间顿了片刻。
随即一个人声破开这山谷片刻的宁静,“没眼光的东西——”
这一声带了轻蔑不满,随即火把映衬出一个人影拉着藤蔓飞快在谷间荡过,寒光一闪,一把刀从天而落,倏然就对着许云熠面前刺了过去。
紧接着“哐”一声刀刃相接,江褚寒手里的刀分毫间只等许云熠后退半步,暗处里忽然一个身影窜了出来,长刀一接,正正把江褚寒拦了过去,这一道力气竟然把江褚寒手里的刀弹了回来,他手里拉的藤蔓一松,人往后退到了石台上。
江褚寒看了眼自己的刀,雪亮的刀刃上竟然有了个豁口,明亮的刀面上映衬出了江褚寒有些杀气的脸,他脸上一道不大明晰的伤口渗出微微一线血丝,他伸手往脸上抹了干净。
他一抬头,方才拦住他的那一刀出自一个黑袍人之手,黑袍盖住模样和身形,那人正正好地拦住了后面的许云熠。
江褚寒持刀站正,“许大少爷还有帮手。”
“殿下方才说的什么话,一个我还不够吗?”江世子往回望了眼,见着了站在铁笼里的卫衔雪,“殿下若敢用这样的畜生,我都要替殿下惴惴不安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卫衔雪视线聚在江褚寒身上,目光忍不住柔和起来,“世子不想和他当同僚,许大少爷还不想领情呢。”
“大少爷……”江褚寒把这名字嘴里咬着念了一遍,他像是故作委屈地说:“殿下可是没见着方才的场面,大少爷可差点要了我的性命,你还想让他跟我做同僚?”
思及方才,江褚寒回过头的目光又冷下来,夜色渐晚,许云熠说沧浪山有风沙难以前行,江褚寒却等不到天亮了,他挟上许云熠就带着人往沧浪山的方向来了。
城外多山,沧浪山正正处在风口,夜里冷下来,山里旋起来的风往外刮出去,卷起风沙藏住了入山的路,就连月光也穿透不了。
江褚寒推着人就一脚踏进了风沙——随后视线立刻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沙子往人脸上吹来,立刻朝着感官上糊了过去,江褚寒走了几步,忍不住挡上了眼。
面前的许云熠也为难地说:“世子不妨等天亮再来,风沙太大,路也看不清啊。”
江褚寒只把人往前一推,“少废话。”
走了几步,跟着过来的差役早见不着人影了,许云熠用袖子遮住脸,偷偷垂下的目光注视着江褚寒的脚步,可他忽然踩着了自己的衣摆,整个人一不小心摔下去似的,他慌张地喊了一声。
江褚寒只好弯腰去麻烦地拎起他的衣袖,不想他往下一探,一把沙子迎面就朝他脸上扑了过来,江褚寒伸袖一拦,手里的刀马上朝着许云熠刺过去,可布帛一响撕拉一声划破,许云熠的袖子被刀刺破,他人眨眼间就滚进了风沙。
只剩一句声音伴着风声传进江褚寒的耳朵:“你若想救他,今夜就一个人去沧浪山。”
许云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一片黑暗。
山谷里许云熠站在石阶上,他皱着眉问:“那你是如何到的这里。”
“你问问你自己如何到的这里。”江褚寒手上旋了圈刀,“你敢滚进风沙,敢让人夜里带着人往这里跑,我又不是傻的——这沧浪山上必定是有暗道吧,就是找起来费点时间。”
许云熠目光一厉,“那你带了人过来?”
“那倒不曾。”江褚寒余光还是忍不住回望,卫衔雪尚在旁人手里,他不能赌上阿雪的性命带着人围过来,但他又冷哼了声,“可你想清楚,城中尚有公主在,今夜我二人回不去,明日就让人抄了你许家大门。”
许云熠忽然哈哈一笑,“公主……寒世子不知道吧?”
“今夜——”许大少爷把自己袖子理下,慢悠悠道:“近日西秦屯兵演练,可正是等着这个时候要来攻打大梁,想必今夜公主就能收到敌情来报。”
“世子与边境孰轻孰重大公主自然能选明白,可是世子,今夜可是你拦着我要将粮草送出去,届时……”许云熠目光晦暗不清。
江褚寒的刀瞬间冲着前方砍了过去。
那黑袍人动作僵硬地顿了一下,随即偏身与江褚寒打作一团,江褚寒一边怒声道:“你怎么知道西秦今夜起兵,你——与西秦通敌?”
“褚霁敢同西秦勾结?”
许云熠不在意地说:“不过调虎离山的小计罢了,西秦不过小国,除了依附我大梁哪里有别的选择,届时殿下登上皇位……”
“放屁!”江褚寒横刀开合,猛然将人逼退开来,“西秦势弱还不到二十年,你就敢小看他们的狼子野心?”
当年与西秦开战之时死的人不比同燕国打仗的人少,那时领兵平叛的是江褚寒在栖岩寺见过的听俗大师,是江褚寒的母亲和父亲,如今有人不记得当初血战成河的过往,被新的战火遮蔽了仇恨的眼,可江褚寒不可能轻视每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许云熠见江褚寒同那黑袍人打得有来有回,诧异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竟然有这个身手,寒世子在京城里藏得这么好,是想躲些什么?”
江褚寒并未搭理,身前这人身形其实满是破绽,可江褚寒自诩力气大,这人每一刀都像拼尽全力砍过来,竟然比他还要不要命的砍法,而且几招下去,竟然不曾见他有过泄力的时候。
这人……好像就是江褚寒在城中遇上拦他的那个。
江褚寒不敢大意,他偏身错开,趁着缝隙一刀朝那人身后砍了过去,那人动作一僵,江褚寒旋身就一脚踢去,那人没来得及躲开,整个身体都被踹飞一般,往后摔了过去,他这一摔,正正好地摔在那伙被锁链套着无处可逃的人堆里。
那些人被饿了太久,身上的力气在方才抢事的时候几乎耗尽了,这会儿只能逃窜地躲了躲,人却被锁链套着没处可逃了。
许云熠凶狠着眼,“杀了他们。”
他话音一落,那黑袍人不知道疼似的半身坐起,他手里长刀一划,只听惨叫一片,哐当的锁链声在空谷里凄厉般响过,长长的刀痕划破了他们的脖颈。
见到血色,江褚寒气得几乎眼红,他回头对着许云熠,“你到底把人命当什么?”
“褚寒小心——”卫衔雪忽然趴住铁栏杆,他扬声喊了过去,“他们……”
江褚寒回头一眼,那黑袍人生生掰断一根铁索,朝着江褚寒背后投掷过来,江褚寒来不及闪开,提刀拦过去撞到铁索一绕,铁链缠刀转了几圈,江褚寒被拉着往前跃过一步。
那黑袍人已经站起来了,他脚底下的人鲜血直流,脖颈上的口子上留了个黑色的掌印,像是被他掐着脖子一个个捏过的,随后他当着江褚寒的面摘下了身上的黑袍。
江褚寒目光一震——那黑袍下面竟然是张溃烂的脸,那浑浊的血肉里一双眼睛透着血丝,身下被衣服遮盖的地方也满是血色,就连江褚寒砍过的地方渗出血来,那伤口也是隐在重重伤疤之后,浑身的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这分明……不像个活人。
正与江褚寒第一回感受到冰冷的触觉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反正你们今夜会死在这里,不妨让你们死得明白些。”许云熠站在阶上笑了,“这人原是我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特意拿来做来做‘生人’招待你们的,到现在才做出来真是可惜……当年朝廷里那个余太师还是太过愚蠢,让手底下的人在蕲州那般捣鼓,竟然只是想让他那个小儿子活过来,还让人把蕲州屠了,东西装进天巧匣也没送进宫里,反倒是让人劫走,什么都没落到手里。”
“舒王殿下才是真的聪明人,这种东西做出来就应该拿来开疆拓土!”许云熠轻蔑疯狂地说:“一个西秦又如何,一时同他们合作,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越过大梁!”
“……”
事情终于在卫衔雪心里明晰了——当年的蕲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余太师想让人用“灭度”的蛊虫做出起死回生的良药,不想让人研究出来的是个怪物,那蛊虫在人体内繁衍开来,让人重新活动,可人还是死的,只是变成了不生不死的怪物,当年守城的何将军觉得这事不妙,当即递了密信入京,随后又把蛊虫封进天巧匣里递了出去,可东西没有送到余丞秋手里。
反倒是这事情燕国的将军也知道,他们本是合作,但余太师为了幼子,东西落在燕国眼里却不是为了人命。
就连许云熠都能看出来这东西放在战前能有多大的可能扭转战局,燕国怎么可能放任大梁得到这种蛊虫——所以当年即便屠城燕国的大军也要把这事掐死在苗头里,一把火烧了干净,把当年所有的事都埋藏在了那场杀戮与大火里。
“江褚寒——”卫衔雪深呼了口气,他当机立断道:“把人烧了!”
江褚寒闻声皱了皱眉,他从那生人打了几个来回,脚底下已经垂死的人伏在地上,可他余光一扫,其中一个人手指忽然抖动,一个人骤然抬头,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
江褚寒骂了一声,他长刀一扫,折过那人肩膀差点就把人手砍断了。
卫衔雪看着许云熠冷声道:“灭度的蛊虫原本不过追思故人,蛊虫入体让人循着从前的执念重新活动,可你们居然把人圈禁在此让人故意挨饿争斗,等人死后蛊虫繁衍就会变成只会杀戮的猛兽怪物……”
“许云熠,你同褚霁才是怪物。”
许云熠应着目光往前走了一步,“这都是当年燕国玩儿剩下的,他们不过是没能得逞,这样不死的生人派出去,敌国的大军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这般不死的军……”
“你给老子把嘴闭上!”江褚寒狠狠拿刀一扭,生生卷着那人胳膊断开,周围一圈的死人渐渐活动起来,如同争抢事物一般突然化作恶鬼,对着江褚寒就凶猛地扑了过去,江褚寒旋身往上一跃,一圈扫过把人退了几步,他追着许云熠的方向跳过去,“大军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他们死不死我不知道,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是吗?”许云熠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伸手往上碰到一根从石壁上垂下的锁链,他往下一拉,立刻就听到轰隆一声,锁链不停碰撞,随即传出一声卫衔雪慌乱的呼喊声。
卫衔雪脚底下的铁笼居然忽然一空,那块铁板垂下,卫衔雪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间空了,他立刻就往下落了下去,突然间他被惊吓地喊了声,可马上卫衔雪就自己把声音咽了回去,他脚上套了锁链,人落在半空就吊住了,失重之后整个人都被倒吊起来,脚上的拉扯与下意识的惊慌让他闭上了眼,卫衔雪感觉双腿都被撕了一下。
“阿雪——”
“我没事——”卫衔雪听到一声马上就往回喊了过去。
江褚寒片刻的停顿就被人追上来,他被重新缠住,“许云熠,你到底想干什么!”
“若非时间太短,原本是想让世子看看奉使大人变成这样的模样你舍不舍得下手的。”许云熠又笑道:“你想不想看看呢?”
“不用管我!”卫衔雪咬着下唇,他的声音从谷底传过来,“这蛊虫非大火不能烧尽,江褚寒,烧了他们!”
“原本是没想到世子有这样的身手的,但既然要杀你们自然做了别的准备。”许云熠后退一步,他做出要走的模样,“这山里埋了火药,你们打得过打不过,或是把人烧了……”
他险恶地一字一句:“结,局,都,一,样”
那些被抓过来的人只会机械地往日扑过去撕咬,江褚寒一脚一个踢上,难缠的那个生人有些麻烦,江褚寒一刀捅进那人胸口,竟被他生生掰断长刀。
“还真杀不死……”江褚寒看了看自己不小心割破的衣袖,里头钳进了条细伤,身后听到一声石头碰撞的动静,许云熠转身钻进石门,“轰”一声石门落下了。
江褚寒把那断刀丢下了,他跳起来一脚踢出去,把那生人撞退了几步,“你主子都丢下你逃命了,还跟我打呢!”
他话说完,借着踢出的力道踩着他往上一跃,江褚寒抓着半空垂下的藤蔓重新飞起来,他一把攀上石壁,抓着一只火把就往那人群里投掷了过去。
那火才触碰到人身,立刻燃起了熊熊的烈焰,被火焰掷住的那人立刻不自然地全身翻滚起来,连带的火焰逼得周围的人来不及撕咬,竟然都往旁边散了开来。
“还真怕火。”江褚寒抓着藤蔓越到另一边取了火把,他不敢停顿地抓着火把就重新跳下去,那生人无畏地闪了几下,被江褚寒一逼,还是被火点燃了衣角,江褚寒脚底下踩中他丢下去的刀把,他一脚踢过刺中那人的腿,片刻弯膝停顿,江褚寒一把火就朝他撩了过去。
江褚寒捡起那生人丢下的刀,费了力气把一根从铁笼里延伸出来的锁链砍断,他握在手里一缠,马上就跳出去往悬崖底下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