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加西亚就是不好惹的两人之一。
“长官,您有发绳吗?”康拉德五指插进发丝间捋了几下,微笑的说:“我的头发有些长了。”
男人瞧着年近三十,衣着整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话时刻意的收着尾音,如果男人没有用那双毒蛇般的眸子盯着他看的话,蔺言说不定会很喜欢康拉德。
“没…”
“别理他,”闵盛直接挡在了蔺言身前,解释道:“康拉德最喜欢哄骗年轻人,邀请他们去他的城堡度假,然后将这些人残忍虐杀。”
“尤其是你这样的,最好骗。”
蔺言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从闵盛肩头伸出半个脑袋,恶狠狠的瞪了康拉德一眼。
康拉德一回视,他又立刻将脑袋缩了回去。
【夏娃:怕什么,去他牢门前吊死。】
【蔺言:我怕他虐待我的尸体。】
康拉德低笑了两声,“别紧张啊,闵盛,我只是想和这位面生的小长官打个招呼。”
“毕竟,以后我还要多仰仗他呢。”
康拉德生了一双暗红色的眸子,这让他看起来缺乏亲和力,因此,每当他想要骗人时,就会眯眼笑起来。
蔺言学了一下他的表情,只觉得脸上肌肉绷得难受。
“别打招呼了,我是实习生,”蔺言从闵盛身后伸出手,指了指闵盛的脸:“你仰仗他吧。”
闵盛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蔺言的手按了下去,“都叫你别理他了。”
蔺言满脸无辜:“是他先搭话的。”
闵盛怪不了蔺言,只能抽出电棍轻轻敲了敲栏杆,警告道:“收收你那点心思,加西亚,桑德拉不是能让你肆意妄为的地方。”
“瞧您说的…我从来没有什么坏心思。”
康拉德依然在笑,他喜欢年轻人的血,新鲜、火热,充满了他所渴望的生命力。
在桑德拉,康拉德几乎见不到几个干净点的年轻人,罪犯们的血早就被罪恶的内心腐蚀,光是闻到就让康拉德反胃。
刚入狱那段时间,他杀了几个臭不可闻的罪犯,忍着恶心找到了罪行相对轻一些的犯人,但他们的血依然不能让康拉德满意。
不断的杀戮让他很快喜提小黑屋三进三出,次数多了之后,康拉德也疲惫了。
在沼泽之中怎么能挖出太阳?
他渴望的东西在桑德拉之外。
男人缓缓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呼吸是对气管的凌迟,康拉德的心跳却越来越急促,有虫在胸腔打洞,一下一下撕咬,和心跳同频。
“您居然想不开来这里实习,真是太好了。”
康拉德再次握住栏杆,红瞳微缩,眼白围着那一点亮色,古怪又渗人。
“康拉德加西亚。”
男人深情的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但他的表情却像是在咀嚼肉块:“希望您能记住我。”
如果蔺言愿意在他面前放点血,康拉德一定会用尽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去赞美他。
仅限于口头赞美。
蔺言抓着闵盛的衣服,这次他听话了,说不理就不理,康拉德没等来少年的回应,等来了两个远去的背影。
男人的表情僵了两秒,很快被透出皮肉的阴鸷所取代,握着栏杆的双手隐隐颤抖,疤痕游蛇一般在手背上爬行。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蔺言去而复返。
康拉德立刻松了手,他刚整理好表情,就见蔺言在牢房门前“呸”了一声,转身就啪嗒啪嗒的跑了。
【夏娃:嗯?】
【蔺言:不许扣我分。】
【夏娃:嗯。】
闵盛哭笑不得,他轻轻拍了下蔺言的后脑勺算作教训,“你招惹他干嘛。”
蔺言没回答,拉着闵盛的手就往外跑,闵盛一个好好的旁观者就这么被带成了他的共犯。
跑进电梯里,蔺言扶着双膝呼出一口气,双颊因为运动涌起了淡淡的绯色,闵盛倒是不痛不痒的,呼吸频率都没什么变化。
蔺言扶着墙站直身体,羡慕的问道:“前辈,你不累吗?”
闵盛拍了拍蔺言的背替他顺气,嘴里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有人靠为什么还要靠墙。
蔺言身子一歪直接趴闵盛肩上了,双手抱着对方的手臂,少年埋头蹭了蹭闵盛的颈,闷声道:“我善良温柔慈爱面冷心热的前辈啊,可以给我靠一会儿吗?”
你都已经靠过来了,闵盛难道还能推开吗?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你枪法不错,为什么体力这么差?”
“因为我是大学生啊。”蔺言说的理直气壮。
仅代表他自己,不扫射所有大学生,蔺言还记得那群目标是执法队的同学们,跑起来的风都能把蔺言卷到天上去。
电梯抵达第一层,铁门打开,刚刚还一副没骨头模样的蔺言立刻跳了出去。
“前辈前辈,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今天好像没有劳动任务…嗯,对,没有。”
闵盛提溜着蔺言的后领,将少年向上拉了一下,蔺言也配合的踮了下脚,重新落地后,少年安静了下来。
他满眼亮晶晶的看着闵盛,弯起的眼尾里藏着点点星子。
闵盛松开手,掌心压在少年的肩头说:“下午的放风时间经常容易起骚乱,比如上次明秋阳和牧闻发生的剧烈冲突,因此B区和A区分别需要派狱警进行监管,晚餐过后,还要进行每月一次的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这个蔺言没听说过,星网上也从来没提过。
桑德拉的全封闭管理让这所监狱成了大众眼中的恐怖集-中营,一无所知让他们的猜想越来越夸张,甚至有桑德拉的狱警每天都要杀一名犯人的传言。
闵盛解释道:“犯人每消停一段时间就会开始打新的算盘,我们要做的就是毁掉他们的幻想。”
说到这,男人的眼中闪过冷芒,“恶念就像杂草一样,需要定期修剪。”
担心蔺言对他印象恶化,闵盛又补了一句:“这是人道主义。”
蔺言重重的点头:“我明白,只要让他们安分点,不要起坏念头就行了。”
闵盛不是这个意思,但蔺言不需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三个月之后,一尘不染的离开吧。
不得不说,桑德拉的待遇确实不怎么样。
江舒游睡了半天,醒来时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他翻了个身,从口袋里掏出严安给的特殊通讯器敲了敲,小声问:“我的一对一狱警在哪?”
江舒游指名要蔺言,但是严安不同意,比起善于浑水摸鱼的老狱警,严安绝对不允许认真干活的实习生在江舒游身上浪费时间。
兜兜转转,这个差事落到了躺在医务室的杰森身上,反正这几天他干不了活,用来应付江舒游正好。
“你等会儿,下午放风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杰森会来找你的。”
严安说完立刻挂断了通讯,好像江舒游是只吃人的野兽似的,但他挂的太快,也错过了江舒游的下一句话。
“放风的时候我能出去吗?”
没有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江舒游坐起身,轻而易举的解开了手上的电子镣铐,接着抓住栏杆晃了晃。
笑死,晃不动一点。
江舒游蹲下身,指甲在金属栏杆深深嵌入的部位刮了刮,严丝合缝,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撬开。
拿起地上的电子镣铐,江舒游直接砸了上去,“当啷”一声轰鸣,青年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缓了一会儿,重新躺回了床上。
江舒游虽然没能靠双手挖出地道,也没能大力出奇迹破开栏杆,但他成功惊动了几位室友。
“你想出去不用那么麻烦,”康拉德卷了卷袖口,提醒道:“学学崔堂,大面积破坏牢房,抠门的严安绝对看不下去,或者学习褚沙,他的法子也百试百灵。”
崔堂和褚沙的名字,但凡关注过新闻都不至于一无所知。
江舒游也自来熟的和康拉德聊了起来:“褚沙?他做了什么?”
“他自残了。”
康拉德坏笑起来:“狱警们可不敢让褚沙死。”
江舒游回头扫了眼只有一张床和被子的牢房,空荡的老鼠都懒得打动进来,“我没工具啊。”
康拉德眉尾扬起:“发挥你的想象力,年轻人。”
“牙,撞墙,掰指,拿衣服当绞绳…”康拉德一边说手指一边轻轻的敲击栏杆,最后,他笑起来:“咬舌。”
“褚沙有的是办法。”
江舒游缓缓躺回了床上。
假重刑犯和真重刑犯之间的差距堪比云泥,不是一个圈子别硬融。
自己的名字被反复提及,褚沙却没有半点动静,江舒游等了又等,依然只有康拉德愿意理他。
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其他牢房是不是死光了。
放风是犯人们最活跃,也最危险的时间,所有狱警都打起了精神,蔺言在人群中扫了几眼,很快发现了自己新交的朋友。
“克里斯曼!”少年高高举起手挥了挥。
明秋阳和牧闻同时看了过来,见蔺言是冲着克里斯曼来的,一个重新蹲下身堆沙堡,一个笑容戏谑的眯起眼。
“老大,你的好朋友来了。”
“滚远点。”克里斯曼不悦的瞪了牧闻一眼。
金发男人像个路标似的往那一站,不给蔺言任何回应。
蔺言直接走了过来,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向两侧涌去,空出一条空旷的道路,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脸色难看的克里斯曼。
一群废物,蔺言有什么好怕的,没了枪,克里斯曼一只手就能扭断他的脖子。
蔺言在克里斯曼身前站定,然后弯下腰和明秋阳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小明同学。”
明秋阳抬起头,无声的颔首。
牧闻也笑嘻嘻的凑过来:“长官,我也好。”
蔺言先是扫了眼牧闻的手臂,第二眼才落在男人的脸上,“你往后退一点。”
“啊?”牧闻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待男人退开半米后,蔺言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距离,明秋阳打你你也能躲得开。”
“长官,您多虑了,”牧闻踢了踢脚下的沙子,双手插兜,不怀好意的瞥了眼明秋阳:“我们俩之间,需要担心的是他才对。”
啊对对对。
手被打断的不是你是吧。
在我面前装可怜的不是你是吧。
嘴这么硬怎么不给克里斯曼挡子弹啊。
【夏娃:不要打击犯人的自信心,要是他学会了收敛,以后就看不到牧闻挨打了。】
【蔺言:你坏。】
【夏娃:我给你加学分了。】
【蔺言:牧闻坏。】
克里斯曼最受不了被忽略,偏偏蔺言每次都能做到冲着他来然后被其他人吸引注意力。
即使是和兄长争斗时,克里斯曼都没有成为那人的影子,进了桑德拉,他反倒在蔺言面前变成了背景板。
“长官。”金发男人忍不住插话,但他就叫了这么一声,什么也没说。
蔺言看了他两秒,没等到后面的台词,再次将视线移开了。
克里斯曼腮帮子微微绷紧,像是咬住了齿关。
“长官。”他又叫了一次,咬牙切齿般重的音节让蔺言心生疑惑。
少年“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克里斯曼?”
怎么了?他居然问怎么了?
克里斯曼几乎要气疯了,他堂堂霍华德家族的次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进了桑德拉,那些狱警对他也是敬而远之,谁敢像蔺言一样戏弄他!
这可恨的家伙,难道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恶劣吗?
“我以为,”男人深邃的双眸定定的盯着蔺言的脸,说话时的声音刻意的压低,“您刚刚是来找我的。”
而不是那两个低贱的废物。
他是克里斯曼,他是焦点,理应如此。
蔺言眨了眨眼,“也不是,就,我比较怕生。”
少年指了指明秋阳,又指了指牧闻:“整个A区,我比较熟的只有你们几个,我就过来了。”
要不然一个人站着多尴尬啊。
【夏娃:我觉得克里斯曼现在也挺尴尬的。】
【蔺言:那怎么办?】
【夏娃:给他点朋友的温暖。】
克里斯曼想杀人。
他不相信这个第一次正式见面就给了他一枪的少年会是如外表那般的“纯良”角色。
缝补尸体当下马威的人会怕生?
这一定是蔺言在糊弄他。
几次三番的用这种把戏逼他破防,蔺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他很适合桑德拉,更适合桑德拉的牢房。
霍华德家族喜欢这种人,但克里斯曼不喜欢。
蔺言不会为他效力,只会用软刀子将他扎成马蜂窝,克里斯曼相信,就算是他的兄长来也不能驯服蔺言。
这并不能安慰到克里斯曼,只能更加证明霍华德的无能。
海水一下一下拍打礁石,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克里斯曼开始止不住的幻想,如果把蔺言扔进海里,他会不会感到恐惧?
那张让人心底生厌的虚伪笑脸会不会在海水的浸泡中露出真面目?当死亡逼近,他会不会哭出来?
到那时候,蔺言还能忽视他这根救命稻草吗?
夏娃说要给克里斯曼一点朋友的温暖,蔺言只能拿出他对付温纶的那一套。
既然温纶吃,那克里斯曼也不至于一点都不吃吧?
“你生气了吗?”少年面露歉意:“我不是故意忽略你的,今天S区来了一名新犯人,我有点害怕,所以……”
编不下去了,总之麻烦你自己脑补一下。
蔺言伸手握住了克里斯曼的食指指尖,瞬间发现了男人的肢体有多么僵硬,但蔺言没有点破,垂着脑袋问:“你的手好冷啊,要不要我给你暖暖?”
【夏娃:好物理的温暖。】
克里斯曼比蔺言高,手也比他大,蔺言不能把他的手背全包进去,斟酌再三,选择了捂住几个指节。
意思到了就行,不要太挑剔。
等待了几秒,没得到克里斯曼的任何反应,蔺言慌张的转了转眼珠,手里握的更紧了。
不会吧,你不会不吃这一套吧?
【蔺言:他怎么不说话啊?】
【夏娃:也许他是意大利人。】
被握住手就说不了话。
千年来所有民族融为一体建立联邦,根本分不清自己祖上是哪一脉的,蔺言只能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掌心的热意顺着皮肤渡了过来,克里斯曼陷入了一阵头脑风暴。
蔺言又有什么阴谋?
这里是海边,青舌海兽潜伏在水面之下,蔺言想让他去海兽的肚子里温暖一下吗?
不,不对,克里斯曼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青舌海兽无差别攻击,蔺言不至于以身犯险。
附近都是A区的犯人,蔺言突然对他示好,难道是想拉拢A区罪犯?
他确实说自己和其他人不熟来着,但是这些没骨气的废物有什么值得拉拢的,他克里斯曼才是唯一有价值的存在。
除去以上这些阴谋论,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在克里斯曼脑海中成型。
蔺言不会真想和他做朋友吧?
控制住自己越来越古怪的大脑,克里斯曼闭了闭眼,将写着蔺言名字的废料一次性全扔了出去。
“长官,该害怕的是我才对。”克里斯曼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您这次枪里又有几颗子弹,我胆子小,不想给您当靶子。”
嘴上这么说,克里斯曼的表情却十分傲慢,眼神扫描仪一般掀开了蔺言每一寸皮肤,在那之下藏着的是克里斯曼至今搞不懂的秘密。
蔺言究竟图谋什么?
他说话如此咄咄逼人,在蔺言看来却没什么攻击性。
要体谅一个在监狱里待了三年中了两枪尚未痊愈就被放出来吹海风的可怜…不可怜人。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开枪,”蔺言对着他弯起唇角,“你别故意惹我生气就行。”
他声音温和,内容却尖利,克里斯曼额头青筋直跳,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比起友谊,更像锁链。
“长官,您真的打算激怒我吗?”
克里斯曼阴冷的吐出蛇信子:“海水可以吞噬一切。”
赤裸裸的威胁化作巨蛇对着蔺言扑来,关键时刻,还是牧闻跳出来打圆场:“长官,这里风大,要不我们去里面吧,你看明秋阳冻得脸都白了。”
明秋阳疑惑的抬眸,他不冷啊。
好样的,没白陪你摸鱼,不是,治病。
蔺言给了牧闻一个夸奖的眼神,顺势松开手,退到明秋阳旁边,蹲下身搓了搓他的脸:“真的很冷,小明同学,我们回去吧。”
明秋阳闻言,看了眼蔺言单薄的制服,点点头,视线越过蔺言同克里斯曼相接。
克里斯曼嘲讽的挑起唇,又一个蔺言的“朋友”。
明秋阳很少得罪人,克里斯曼也顾忌着他背后的那位,两人这几年也算是相安无事。
虽然他偶尔会放几句垃圾话,但只要明秋阳的老大还在S区待着,他们就不会轻易发生冲突。
说是回去,蔺言毕竟还要看着犯人们,走到背风处就停下了。
“S区不可怕。”明秋阳突然说。
“嗯?”蔺言掀起眼皮,眼前突然暗了下去,是明秋阳的外套挡住了光线。
黑发青年抿了抿唇,劝慰道:“你不用害怕,在监狱,狱警才是食物链顶端。”
蔺言将外套拨开,露出发丝凌乱的脑袋,反应过来明秋阳的意思,他唇一咧露出两颗虎牙:“我骗克里斯曼的,我才不怕。”
江舒游有什么好怕的。
将外套重新递过去,蔺言笑嘻嘻的用自己的掌心贴在明秋阳的侧脸上,“我不冷,这也是骗克里斯曼的,哝,很热吧。”
短短一秒,蔺言就收回了手。
明秋阳怔了一下,将外套重新穿上,硬夸道:“你挺会骗人的。”
这算夸奖吗?蔺言不知道。
他偷偷摸摸的凑到明秋阳耳边问:“我今天遇到一个叫康拉德的犯人,你认识他吗?”
明秋阳呼吸放缓了些,摇摇头说:“不熟。”
【夏娃:他这个性格,跟谁都不熟。】
【蔺言:那我呢?】
【夏娃:你是自来熟。】
克里斯曼捏了捏指节,一脚踹在了牧闻小腿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挺关心明秋阳?”
牧闻“哎哟”一声跪在了明秋阳的沙堡上,“老大,冤枉啊,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我牧闻心中只有一个太阳!”
“谁?”
克里斯曼冷笑:“你的太阳是谁,说说?”
“您问的,那当然是您。”
牧闻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意有所指的说:“我心里几个太阳不重要,重要的是,桑德拉只有一个太阳。”
监狱长。
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抱怨,严安的命令就是桑德拉的最高指令。
杰森脖子上缠着一圈绷带走进S区时,一只血淋淋的手从牢房中伸了出来,指缝里全是暗红的血泥,不知道积了多久。
这只手缓缓握住栏杆,在金属表层留下了大面积的红色,半干的液体附着其上,生锈了一般。
杰森身形一顿,低头看过去,黑发青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从发缝中间露了出来。
“杰森长官,我想出去。”
沙哑的男声熟悉又刺耳。
斯科特翘着二郎腿,屈指敲了敲桌面,面色阴沉。
一排执法队成员双手紧贴裤缝,低着头面露惭色,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们用褚沙威胁玉吉星星长的做法起效了,玉吉星对他们开放,执法队可以随意搜查,甚至星长还派人协助他们。
这些人做事粗鲁,直接闯入居民楼,问就说是执法队的命令,导致执法队在玉吉星名声扫地,走在路上都要被人翻白眼。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但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江舒游不在玉吉星。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斯科特缓缓停下动作,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男人示意最左方的队员出列。
“最后一次锁定江舒游的位置时,你怎么说的?”
那人紧张的垂眼:“我说,江舒游一定在玉吉星。”
“看来你的记性还不错,”斯科特眯起金瞳,“那你记不记得,你说的后半句话?”
男人的头压的更低了,嘴唇干涩,舌头黏在了上颚般开不了口。
他当然记得,他说如果江舒游不在玉吉星,就倒立表演吃枪子,事实证明,赌-博有害身心健康。
斯科特腰身向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椅背里,眸子危险的看着男人:“现在,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找到江舒游,或者——”
斯科特掏出枪,“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道:“这里面有四颗子弹,你的胃容量大吗?”
男人干巴巴的说:“比心眼小。”
斯科特笑了声,“滚出去,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男人领命跑了,达摩克里斯之剑落到了其他人的头上,温纶没有参与任何搜捕行为,静静的站在窗边。
直到最后一名队员接受完训斥,斯科特才对温纶招了招手,“江舒游当初是你举报的,你觉得他会藏在哪?”
温纶垂下眼,镜片后的眸子漆黑到足以吞噬一切光线。
“我和他不熟。”
“那家伙要么就是在某个臭阴沟里烂了,要么就是躲在角落里研究人类,您如果想抓他,不如想想联邦最令人避而远之的地方是哪儿。”
最令人避而远之的地方?
斯科特的第一反应是园区,第二反应是学校,第三反应是公司。
至少对他来说,宁可蹲牢子也不愿意去这些地方。
“您已经有想法了吗?”温纶推了推眼镜问。
“不算想法,”斯科特拧起眉问:“园区和监狱,哪里更让人难以接受?”
“园区。”温纶的选择和斯科特一样。
此时,真正令人避而远之的桑德拉监狱正热闹着。
本就被厚重的云层和沙土遮蔽的天空迎来了一抹墨色,月光从夹缝中铺散,廉价的灯光包围着人群。
每月一次的例行检查开始了。
金属撞击的尖锐声几乎刺穿耳膜,狱警们“哐啷哐啷”的敲击牢门,将B区和A区的犯人全部叫了出来。
海水涨了潮,淹到犯人的脚踝处,冰冷的触感游蛇般上行,里德低声打了个喷嚏,全身哆嗦了一下。
趁这个机会把蔺言的手套扔海里,到时候就和他说弄丢了,蔺言应该不会生气吧?
正盘算着,里德就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男人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一回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眸子。
脚踝上的电子镣铐已经连续发动了三次,程北痛得全身痉挛,依然不愿意服从指挥。
第四次电击,程北重重的摔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他瞧见了一双沾着血的靴子。
少年清亮的嗓音掩盖在海浪声中:“你又没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