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惟笑出声。
他想翻过身,看看谈照现在是什么表情。但翻到一半又被按回去——第一次的全过程他从头到尾被动,直到结束那一刻,他才终于看见谈照释放时那张沉醉又隐忍的脸。
他们没有分开,温明惟能清晰感受它变化的每一秒细节。然后谈照慢慢躺下,抱住他,这时还没完,他们接了个吻,又开始第二次。
和第二次相比,第一次像赛前热身。
温明惟什么也不再掩饰,他喜欢的,渴望的,都要从谈照身上得到。
他们像打架一样争夺主动权。但与其说争夺,不如说温明惟是在黏人。他一秒也不想离开谈照,近乎痴迷地始终盯着那张脸,时不时贴上来接个吻,谈照想暂时把他放下换个姿势也没成功。
温明惟似乎有点恋痛。
谈照越用力他的表现越明显。
被汗打湿的头发像浸了水般粘在他赤裸的肩上,大腿被掐出指痕,脚踝绷成一道直线,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谈照知道温明惟有时会有点黏人,但没想到在床上能黏成这样,连少看他一眼也不愿意,简直爱死了他。
“我真的很好奇,”谈照一向是越被爱越嚣张,突然问,“你到底喜欢我多久了?”
原以为得不到答案,不料,温明惟沉默了下:“六年。”
“什么?”
“六年。”
“……”
谈照的嚣张气焰短暂熄灭了一瞬,难以置信:“六年前你就认识我?”
温明惟的回答是堵住他的嘴,趁他发愣翻身把他压住,按着他的肩膀深吻,一寸寸细细品尝他的味道,仿佛要吸走他体内全部生气,像一只痴情的鬼,缠绵至极。
那是极致的需要——温明惟需要他。
谈照甚至觉得,如果他在这时推开温明惟,对方可能会崩溃。
……就有这么爱吗?
谈照心里被难以言喻的巨大满足充满。不久前他觉得,自己顺风顺水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要开始走下坡路了,但现在一切又好了起来。
温明惟的存在就像他的第二个家,爷爷离开后有人继续爱他。尽管不想承认,但他也可以勉勉强强地……稍微爱温明惟一下。
谈照这样想着,想开口说一声,让温明惟看起来别那么倒贴,可怜兮兮的。
然而“爱”字很难诉之于口,谈照别别扭扭地酝酿了半天:“温明惟。”
“嗯?”
“其实我……”
他拙劣地说:“我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实在是很莫名。他不知道温明惟听懂没有,总之他没得到自己期待的反馈。
——他期待的是温明惟感动得泪眼朦胧回答“我爱你”。
好吧,这句和上句确实不太能接上。
谈照脑子里一团纠结,只能用肢体倾诉。
他们一直做到深夜,数不清楚有几次。后来把湿透的床单换掉,一起洗完澡,回到床上相拥而卧,都有点累,但仿佛完成一项伟大壮举,十指紧扣心满意足。
谈照故意用自己的戒指磨蹭温明惟的那只。
“我突然发现它像婚戒,”谈照说,“这个尺寸我只能套在无名指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明惟缓缓睁开眼睛,累得连睫毛都抬不起来,困倦道:“对,当时按婚戒设计的,想和你结婚。”
“……”
谈照被一个巨大的“直球”砸晕,心道:这么直接?他说这种话怎么不会不好意思呢?人和人果然有差距。
但温明惟看起来是真的没力气了,虽然还在本能地贴着他,但状态越发迷糊,眼看就要昏睡过去。
谈照很不满——刚做完不应该多温存一会儿,说点情话吗?怎么能扔下伴侣先睡?
体力差果然不行,如果以后夜夜都做,他白天还能起得了床?
“喂,温明惟。”谈照故意找话题,拉着他聊天,“你知道我的耳钉是谁送的吗?”
“你爷爷。”
“不,是我妈。”
谈照说:“其实我对爸妈都没什么印象了,是我爷爷后来转述的。他说我妈希望‘狄奥尼索斯’能保佑我,给我好运,让我以后无论在什么领域,即使身陷死境也能‘死而复生’,顽强地活下去。”
“……”
温明惟仿佛受惊动,刚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
谈照以为他不了解酒神的传说,主动解释:“因为他是一个出生过两次的神:受难,死亡,重生,经历很曲折。”
“但希腊神又不是佛祖,他好像不管保佑人那套吧?”
谈照摆弄着他的头发,心思绕来绕去又回到刚才没说出口的那个“爱”字上,拐弯抹角道:“温明惟,你送的戒指我很喜欢,所以……”
“嗯?”
“我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
“你可以提要求。”谈照委婉地暗示,“我满足你的要求,什么都可以,比如回应你的心意,给你表个白什么的。”
说到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谈照的耳根诡异地泛起血色。
可惜温明惟没明白他的意图,自作主张地挥洒温柔,笑着哄了一句:“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不回应,你能和我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谈照:“……”
最终少爷那句比经还难念的“爱”也没说出来,他是带着郁闷入睡的。
温明惟明明比他更困,可竟然比他睡得晚一些,醒得也晚。
第二天一早,他们刚起床的时候,顾秘书就带着昨天晚上的调查信息来敲门。
这时谈照在浴室里洗漱,余光瞥见温明惟打开门,似乎是想跟顾旌一起出去谈话。
他叼着牙刷转头,敏锐地问:“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顾旌迟疑了一下,移开目光。
温明惟让他进门:“没什么不能听的,你进来说。”
谈照看顾旌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抛开这个贴身秘书离温明惟太近的问题,谈照更介意的是,顾旌明显没把他当自己人。
他现在是温明惟的男朋友,合作伙伴,温明惟哄他都来不及,一个秘书凭什么总是不冷不热的?
仿佛他只是来这个家做客,不是另一个男主人。
连汇报调查信息这种纯粹的公事也想避开他。
谈照洗漱完,走出洗手间,沉着脸坐到温明惟身旁,颇有点故意彰显男主人威严的意思。
可惜温明惟和顾旌都没察觉少爷的小心思,一个在给自己扎头发,另一个恭敬但严肃刻板,几乎没情绪。
“我们从快递公司的内网追溯到了匿名快递的寄件人。”
顾旌说:“是一个高中生,17岁,家世背景清白。”
他给温明惟看照片,照片里一个穿校服的高个子男生面向镜头,表情谨慎,样貌普通。
“据他坦白,快递是帮别人寄的,对方给他一笔钱,他恰好缺钱,而且寄照片不违法也没危险,他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给钱的是谁?”
顾旌迟疑了下说:“他说是一个姓简的男人。”
气氛静了几秒,温明惟问:“其他信息呢?”
“他描述了长相,特征基本符合,但不能保证他的话属实。”
顾旌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谈照,含糊道:“除此以外,昨晚的爆炸没查到有效线索。”
温明惟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谈照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特征符合?符合谁?是你认识的姓简的?”
谈照不了解温明惟的关系网,提起姓简的人,第一反应是简心宁。
想到简心宁,他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抓住,下意识问:“不会是那个人吧?你暗恋过的那个男的?”
“……”
“我上回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温明惟安抚般按住他的手,对顾旌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顾旌一离开,气氛立马变样,昨晚刚度过初夜的情侣即使身体分开,精神也还在一处,谈照扣住温明惟的腰,发作前还要亲人一口:“说话。”
“……”
“我是不是猜对了?他姓简?你不是说照片不可能是他寄的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温明惟被堵着嘴,唇齿微张回了一个深吻。他的主动有讨好意味,谈照被哄习惯了,不高兴地把他推开些:“好好说话,不许撒娇敷衍我。”
然而警告没用,温明惟又亲上来,用行动证明撒娇很有用。
他按着谈照的肩,把人顺势推到床头,接吻时的眼神和昨晚一模一样——其实严格说不能算撒娇,温明惟撒的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用他的气息裹住谈照,强势而温柔地夺走谈照肺里的氧气,好像这样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想把谈照整个吞进肚子里,嚼碎。
谈照被按着亲了半分钟才明白,那是占有欲。
爱很难下一个明确定义,但被爱的感觉切实存在,温明惟对他的渴望和强烈占有欲都是爱他爱到骨子里的证明,那些本就不多的矜持在初夜过后彻底化为乌有,连吻都不再是单纯的吻,带着点性的味道,想跟他结合。
清晨容易走火,谈照被亲得有了感觉,仓促间抬腕看了眼时间——他今天要出差,不能跟温明惟在家厮混。
思绪跑偏这么远,几乎快要把刚才在聊什么忘光了,他有点懊恼:“你又想蒙混过关。”
温明惟笑着咬了口他的唇,留下一道牙印:“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你过问太多容易不开心。”
“你有猫腻儿。”
“没有,是怕你胡思乱想。”
温明惟说:“我以前喜欢他是以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旧事重提?现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谈照哼了一声。
“你要相信我。”
温明惟亲了下自己刚咬过的位置,给他顺毛:“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挑拨我们的关系,不管你收到什么谣言都别放在心上,别让他得逞,好吗?”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怪怪的?”
“我只是一想到你会伤心或者生气就会心疼。”
“……肉麻。”
如果人精神上的尾巴能具象化,谈照身后的那条已经摇得老高了。他不能跟温明惟继续亲,否则今天出不了门。
“我要去仁洲出个差。”他把自己从温明惟的“网”里救出来,去衣柜挑了套西装,换完衣服回头一看,温明惟还坐在床边看他,似乎刚才没有移开过眼睛,还没分开就舍不得了。
难道情侣都这么难分难舍?还是说,只有温明惟格外黏人?
谈照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充盈着满足的心脏像只快要鼓破的气球,带得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失重。
他突然觉得,那个“爱”字已经大到他的身体装不下了,必须找个机会吐出来。
都怪温明惟,说什么“不介意你不回应”,他好像不明白,太倒贴的人会被轻视,得不到珍惜。
“温明惟,你知不知道,”谈照突然走近,居高临下地捧起那张凝视他的脸,拿腔捏调,“你这么倒贴,是很容易被我抛弃的。”
“……”
温明惟微微一怔,竟然笑了:“是吗?”
谈照眉头一皱:“笑什么,你不怕?”
手里那张美丽脸庞被他牢牢掌控,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上被他捏出一道鲜明指痕,温明惟仰着脸看他,沉静的眼神宛如深水,那一刹那的表情没法形容。
“怕。”
微启的唇缓缓吐出臣服的声音,“不要抛弃我。”
谈照的心脏瞬间一炸,那只气球爆了。
他的手收紧,眼前闪过烟花般的火光,无法言喻,精神高潮。
——他知道他还没达到能征服温明惟的高度,即便如此,温明惟依然低下头,不求回报地痴恋他。
“好,我答应。”他故作冷静,重重地扳过温明惟的下颌烙下一个吻,“我不会抛弃你。”
温明惟微笑,顺从地被他吻了几秒,像只被安抚得很好的猫,对主人百依百顺。
“……”谈照一想到自己是主人,脑海里的烟花又炸了几轮,差点没忍住当场对温明惟行使主人的权力,亏他以前还自称无性恋,原来那么多年的禁欲都攒到今天了。
最后又接了个绵长的吻,谈照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不,是温明惟恋恋不舍地拉着他不放——出差了。
谈照这次出差,是去仁洲考察仁新大桥建设事宜,主要是为了跟当地政府碰个面,用不了几天就能回来。
他说得轻松,但温明惟认为现在形势不明,阴影里突然伸出一只不知属于谁的手,仁洲不如西京安全,需要派一批手下保护他。
这也是爱的一种方式,谈照明白。
——他们分开了三天。
以前不是没分开过,但这三天格外度日如年。
谈照只要一有空闲就忍不住打开手机,看有没有温明惟的消息。
有时有,有时没有。
没有的时候他难忍失落,主动质问:“你在忙什么?怎么不找我?”
温明惟的回答无非是“看书”“画画”或者“刚刚午睡了”几种,没新鲜的。
谈照很是骄横:“这些事有我重要吗?”
温明惟:“没有。但你不在我很难熬,总要找点事情做。”
他的失落瞬间被抚平,心脏再次鼓满,感觉自己成了一只盛载快乐的容器,眼睁睁看着它满到溢出,无法控制无法拒绝。
但谁会拒绝快乐呢?
越多越好。
谈照晚上回到酒店,跟温明惟连视频通话。
现在最先进的通讯技术可以呈现对方的全息投影,但需要特定仪器,手机效果不好。
他们只开常规的视频,裹着浴袍的温明惟出现在屏幕里,从浴室门口走到床边,一头湿漉的长发滴着水,不经意间有水珠落到镜头上,仿佛屏幕也能传递味道,那滴水是他洗发露的香气。
谈照压下莫名的幻觉,怀疑自己被激素控制,身体产生了开荤的副作用。否则怎么会情难自禁,又想行使主人的权力?
他忍了几分钟,边忍边思考为什么要忍,于是不出所望地没忍住,主动提出了在视频里“那个一下”的邀请。
温明惟似乎永远也不会害羞,什么都答应,配合地躺下,把镜头调到合适角度,从头到尾很自然,不会刻意压抑声音,甚至可能是故意的,把每一声都清晰地传递给他,眼睛盯着他,隐隐含笑。
——配合过头就显得太游刃有余,分不清谁是猫谁是主人了。
但上头的时候顾不上这些,谈照听着他的声音释放,满足之余又嫌手机冰冷,传递不了他的体温,没能缓解相思之情,反倒令人更失眠。
他们深夜才挂断。
互道了一声“晚安”后,温明惟去重新冲了一遍澡。
头发还没干透,他少见地亲自拿吹风机吹,边吹边梳理,顶着困意耐心弄完,回到床上关了灯。
这几天他频繁做噩梦。
即使他不相信那个快递的线索是真的,情绪也受了影响——连着两天梦到简青铮下葬,然后那个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对他说:“明惟,我给你寄了一张照片,你收到了吗?”
梦里的温明惟不答话。
简青铮握住他的手,满眼泪光:“你有了新欢,不喜欢我了?”
“……”
“你对我从来没有像对他那么温柔过,我好嫉妒,明惟。”
这不是简青铮会说的话,但梦里的他那么真实,温明惟被扣住双手无法挣脱,仿佛被戴了双手铐,简青铮要把他铐进棺材里去。
他一直反抗,手铐却越收越紧,不知不觉把他的脖子也铐住了,口鼻吸不进一点氧气,直到窒息惊醒——
温明惟猛然睁开眼睛,习惯性摸枕头下的枪,没摸到。
谈照帮他收走了。
没找到枪,他仿佛没找到自己的着落,在黑暗中发了会儿愣,恍然回神,突然听见手机在响。
一般不会有人深夜来电。
他的私人电话很少,工作会直接找顾旌。
温明惟低头看了眼屏幕,一串没见过的号码在黑夜里幽幽亮着。
仿佛双手仍然被铐着,他艰难地摸到手机,按下接听。
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明惟。”
“……”
温明惟猛然一僵,怀疑噩梦还没完,否则他怎么在清醒之后还能听见梦里那个人的声音?
但这声音比梦境真实,哀伤地叫他:“明惟,是我,你认不出我了吗?”
温明惟一时无法反应,对方自顾自地叹气:“多年不见,你忘记我也是正常的。”
“……你是谁?”
“我是青铮啊。”
“……”
“我知道你现在难以置信,但有些话只能当面解释,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第31章 魂(1)
黑夜一片幽静,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照在温明惟苍白的脸上,仿佛摄走了他的魂,叫他不能言语,无法反应。
但即使失态也只是短暂一瞬间,温明惟不会被任何死人和装神弄鬼的活人弄乱阵脚。
他确定到不能更确定,简青铮不可能复活。
本人不能复活,但声音可以模仿和伪造。
电话那边的声音和记忆里的分毫不差,简青铮和当年一样温柔地叫他“明惟”,仿佛他们之间阴阳两隔的漫长九年不存在,没有一点尴尬和难为情。
温明惟冷静过后,怒意陡生。
——他当年遗憾没能救下那个始终爱护他的人,让简青铮为他而死。多年后的今天,他还是要眼睁睁看着,简青铮被有心之人利用,冒名顶替,榨尽最后一丝存在价值。
温明惟攥紧手机,冷冷地道:“见面可以,但你要小心。”
“……你在威胁我吗?明惟?”
“别再用他的声音说话,恶心。”
温明惟罕见地脾气外露:“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见我,就要做好竖着进横着出的准备。”
“……”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依旧用简青铮的腔调叹了口气。
这一声很像,简青铮当年几乎每天都这么叹气,因为温明惟爱耍性子,他无可奈何。
“没关系,见面你就会相信我。”
“简青铮”好脾气地说:“我发你地址,明天下午五点见,可以吗?”
温明惟用挂断做回应,通话一结束,手机里立刻收到一条新信息,详细地写明了见面地点,附一张照片,又是他们当年的合照。
温明惟皱眉看着,照片上的他十三四岁,被简青铮搂住肩膀强行扳过脸看镜头,满眼不高兴。
简青铮不看镜头,只看他,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照片上的笑脸顿时和耳边回荡的声音重合,仿佛记忆里的那个人真的活了过来,即使理智如温明惟,也难免感到一丝荒诞。
最荒诞的是,他竟然有点动摇:有没有一种可能,即使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简青铮的确……没死?
温明惟摇了摇头。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如果简青铮还活着,他们现在是什么结果?
也许依然是朋友,和睦地相伴九年。
也许相恋了,然后也会因为一些事情争吵,同普天之下大部分情侣一样,年少时白月光般的爱恋变成鸡毛蒜皮白米饭,彼此不再互相珍惜,甚至分手。
温明惟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白头偕老。
大概因为,他不相信那种美好爱情。越美好的爱情越违背人性,他对简青铮的感情也不单单是爱。他的前半生太沉重,爱太单薄,概括不了。
温明惟放下手机,重新躺下,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把顾旌叫来,说了昨晚发生的事,让顾旌准备一下,他要去赴约。
约定的地点在西京市远郊,一条偏僻街道附近的独栋别墅,周围住户稀疏,也没什么商店,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避开闹市区,另有图谋。
顾旌的主要工作就是保护温明惟安全,拿到地址后,派人提前把别墅附近侦查了一遍,确定没异常,顺便调查了这栋房子的信息——房产证上的户主竟然真的叫简青铮。
如果一切都是做戏,未免做得太全面,不落下每一个细节。
下午出发的时候,温明惟还在琢磨这件事,顾旌在前面开车,他说:“我一开始觉得不是元帅做的,后来找不到嫌疑人,也重新怀疑过他。但他不是这种作风。”
顾旌点头,他知道温明惟不是在和他商量,只是倾诉,他负责听就够了。
不料,温明惟突然问他:“你觉得除了元帅,当年还有谁有机会接触青铮的遗物?”
顾旌略一思考,脱口而出:“简小姐?”
“……”
后座的温明惟侧脸看着窗外,长发遮住了表情。
顾旌暗暗心惊,温明惟从不怀疑自己身边人,因为能留下的都是受他信任的,稍微不那么可靠的,都被他驱逐或者杀了。
如果温明惟不心狠也活不到今天。
况且简心宁是简青铮的妹妹,于公于私她都是最亲密的自己人,跟温明惟对立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她这么多年对温明惟的付出,顾旌也都看在眼里。
可问题是,除简心宁外,找不出第二个有机会的人。
哪怕是顾旌,当年都几乎全程陪在温明惟身边,没有在暗地里动手脚的机会。
——熟人就这么几个,还有谁吗?
顾旌知道自己说错话,找补了句:“我不是怀疑她……”
温明惟没在意,他心里似乎另有人选:“我也猜不出是谁,但这熟悉的鼠辈作风,小家子气,很像一位故人。”
顾旌一惊:“您的意思是……”
“马上就知道了。表演欲再旺盛的人,演这么多天也该露真容了。”
防弹轿车不疾不徐地开往那个地点,温明惟冰冷的脸上不露喜怒。
昨晚他是噩梦初醒,才被人趁虚而入,撕破了一点心理防线。但今天他无比清醒,连那点微弱的怀疑简青铮可能活着的动摇也不复存在。
装神弄鬼罢了。
他倒要亲眼看看那栋别墅的门里究竟藏了只什么鬼。
温明惟平静地下车,给那个号码发了一句“我到了”。
时间恰好是五点,太阳落山前辉煌的金光倾洒在别墅空旷的庭院里,泳池泛起一片粼粼水波,映出温明惟一掠而过的倒影,他走到门前,敲了两声。
那是一道智能控制门,一敲便自动开了。
迎面是玄关,鞋柜基本空着,不像有人常住。温明惟扫一眼往前走,顾旌陪他进客厅,谨慎地四下张望,这里除略显冷清外没什么异常,但隐隐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间客厅布置得……很眼熟。”
——像简青铮的家。
他们不久前回新洲祭拜,才住过那栋房子。
温明惟一进门就认出来了,冷眼瞥向墙上的巨幅相框——他和简青铮的第三张合影。
“不出来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