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不了多久,他的可爱老婆就能从一封又一封信件里感受到他火辣的爱意,并一封又一封地回复,同样将包含少年气息与爱意的信件寄给他,阿诺德赶路的速度又加快许多。
眺望银月,他想:
弥亚现在,在做什么呢?
埃德的伤势恶化了。
在家中疗养几天, 眼看着快彻底痊愈,都可以脱离轮椅蹒跚行走,谁知一觉醒来, 原本将要愈合的地方再次绽裂不说,伤口还扩大些许,鲜血淋漓。
但凡换个人都能看出那是他一刀又一刀反复戳刺后留下的伤痕,只为了顺理成章地延长与漂亮少年呆在一起的时间,然而弥亚并未发现骑士长的小心机, 既心疼又自责,连阿诺德断断续续寄来的信件都来不及查看回复, 慌慌张张找来医药箱为他重新包扎。
阿诺德正是在这样的时间点赶回他与弥亚的爱巢,入门瞬间,某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坐在他往日常坐的位置上, 胆大包天、僭越至极地把手搭在他老婆的手。
他咬牙切齿扑了上去, 水火相撞, 混乱成一片。
寂静的旅舍内, 一间房间传来沉闷的身体落地的声音,阿诺德从地板上爬起, 怔怔望着天花板, 还未能回神。
前一秒他还在和试图抢他老婆的、为老不尊的埃德打架,怎么下一秒就睡在硬地板了呢?
他可爱漂亮、香香软软的老婆呢?
阿诺德缓了好一会,才不得不接受那只是一个梦境的事实,即将成为他老婆的弥亚此刻还不是他的老婆。
不过——
他为什么会梦见一个无关之人——埃德,挖他墙角抢他老婆呢?
隔壁同样传来一声闷响。
阿诺德眯了眯眼。
难道……?
将额发全都薅在脑后,阿诺德活动关节,冷笑着踢开埃德的房间,两人仅对视一眼, 便知对方也有梦里的记忆。
无需多言,梦中尚未完成的战斗自动延续。
当弥亚被接连响起的巨响震醒,原本完好的旅舍已如废墟,木料灰尘弥散、入目尽是残垣断壁,只除了他一处房间完好无损。 ?
发生了什么?
魔物入侵了吗?
“你们为什么打架?”挤在两个大高个中间,弥亚一手抵在一人胸前,不叫隔空互瞪的两人接触到对方,蹙着眉不高兴地问。
阿诺德冷冷一笑,扯到唇角肿起的青紫,嘶了声,眼刀嗖嗖地,“你问这个为老不尊、觊觎下属老婆、挖墙脚做三、道德败坏的家伙,你看他敢不敢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埃德眼帘微掀,不慌不忙,抬手理了理弥亚翘起的发丝,在阿诺德越发灼人的视线里缓缓道:“格兰骑士为何总在纠结梦里发生的事情呢?会做那样的梦与其责怪我,倒不如说是你自己有这样独特的癖好吧,总认为所有人都想和你抢老婆。”
就差没明晃晃指出他有牛头人绿帽癖的特性。
阿诺德气极,如果不是弥亚软软的小手撑在他的胸大肌上,他指定冲上去再往黑发骑士长那可恶的脸上再补一拳,一左一右集齐完整熊猫眼。
他说:“你敢说你没有觊觎我的漂亮老婆?”
埃德面无表情,细看之下却掩藏着嘲意,“我倒不知道格兰骑士英年早婚。”
你敢在弥亚面前说出梦里的事吗?
阿诺德……
阿诺德自然不敢。
他怎么敢说,他以滴水之恩胁恩相报,哄着骗着懵懵懂懂的弥亚嫁给他,每晚趁他熟睡时都对他做了什么?
阿诺德说不过埃德那个闷骚男,握着弥亚的手晃了晃,好不可怜,“弥亚你看他,他好过分。”
埃德握住弥亚另一只手,也看着他,只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弥亚:“……”
【?发生了什么,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像是错过了很多剧情一样?有没有人告诉我前情提要】
【同懵逼,前一天这两人还只是暗戳戳争风吃醋,以骑士长哄着宝宝“惩罚”、吃了那个什么暂时胜出,怎么今天斗争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该不会在直播关闭的时候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吧?天杀的,早就说应该全天二十四小时,包括宝宝洗澡澡的时候都把直播开上,这不,错过大瓜了吧!!】
【不过,从聊天内容来看,骑士长居然是那种闷声挖墙角,为爱做三的人吗?阿诺德竟然是那个熟睡的丈夫??总感觉他们应该身份对调一下。】
弥亚此时,有很不好的预感。
原来,那不是梦吗……?
或者说,不完全是纯粹的、他一个人的梦,而是三个人的梦?
他松了口气。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被阿诺德传染,变成超级自恋狂了,不然怎会梦见自己先是变成阿诺德的妻子,随后又和埃德骑士长……他们两个还因为争论谁才是他最喜欢的人打了起来,从梦里打到现实。
肯定都是阿诺德的错!
一定不能让他们发现,他也有梦境的记忆。不然,按照阿诺德的性格,肯定会吵着嚷着说什么污了他的清白名声,必须要对他负责。
他才不能对他负责。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攻略对象等着他刷好感呢。
于是,弥亚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神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茫然有多茫然,似乎完全没有梦里记忆似的,软软道:“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老婆不老婆的,是不是吃错毒蘑菇了?”
埃德:……
阿诺德:……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银发少年粉白的小脸,不约而同地想:
真可爱,如果他真是我的老婆就好了。
呆愣愣望着小嘴叭叭,稀里糊涂就应下了少年的话,“对对,我是吃毒蘑菇吃晕了。”
不然难道要告诉他那些荒谬至极的幻梦吗?
虽遗憾少年没有那些记忆,可与此同时,他们又有些庆幸,还好他没有那些记忆。
——他们会比梦里那个自己做得更好。
轻而易举就糊弄过去了,轻易到弥亚自己都感到惊讶,不免生出几分自信:脱离圣殿之后,说不定他能加入剧团成为话剧演员?
同时,他不免也对两人感到一丝担忧,这么好骗,感觉傻乎乎的,如果不是他,换了什么别的人,只怕早就像弹幕说的那样,底裤什么的都被骗走了吧。
一场风波表面上已经消弭,然而返回圣殿后,不知何时背地里流传起极离谱的谣言,据说统领骑士长埃德和耀光近卫队代队长阿诺德在卡尔特亚镇执行探查任务期间,受到异变蘑菇怪的影响,将其当成他们的妻子,并为争夺它大打出手,将房子都打塌了。
当然,也有人背地里说得信誓旦旦,迷得圣殿里炙手可热的二人找不着北的,并非什么精怪,而是圣子的侍剑随从,那个漂亮的魅魔血脉。
据说,他不只与那二人不清不楚,就连关系最为深切的圣子都理所当然地成为他的入幕之宾。
这样的传言很快便被知情者驳斥,弥亚那样单纯可爱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传言里那种心机深沉又水性杨花的人呢?
就算、就算弥亚真的与那三人有点什么,肯定也是他们刻意诱骗的错!总之,纯情又善良的漂亮宝宝是绝对没错的。
自卡尔特亚镇归来,埃德好似想开了什么,好感涨得飞快,即使弥亚未与他碰面,也不阻止他加好感,很快便成为继阿诺德之后第二个好感满值的人。
相比较阿诺德,他不需要弥亚苦恼如何驱使他专心追逐力量从而补足残缺的世界规则,自己就走上了那条路。
他说着什么“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他不会比圣子差”之类的话,莫名其妙就燃了起来。
如果阿诺德也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终于有一项任务成功完成,弥亚高兴极了,应下为埃德充能的请求。
简朴的宅邸内,黑发青年环抱着银发少年,埋在他颈间,从锁骨到耳根,细细啄吻,最后含入珍珠般圆润小巧的耳垂,用牙尖轻轻碾磨。
第一次为埃德充能的时候,弥亚紧张极了,以为是要进行什么特殊的仪式,忧心自己学不会做不好怎么办,结果,骑士长所谓的充能就是抱着他亲一亲,或是把剑给他玩一玩。
轻松又简单。
耳垂上传来些微刺痛,弥亚嘶了声,不高兴地踹向骑士长的小腿,被他一把捞了起来,吻了吻没穿鞋袜的足心。
于是弥亚随手捞起沙发上软绵绵的,和整间房间装饰风格并不相衬的抱枕摔入他怀中,瞪了眼,“不许再亲我了。”
红晕自圆钝的眼尾生出,蔓延至脸颊,整张小脸红扑扑的,瞪他的一眼非但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想让人再多欺负一点,让他露出更加可怜可爱的表情。
“可是我还没有……”
“反正就是不许。”
有小小洁癖的弥亚绝不允许埃德亲了他的脚,又亲他身上其他地方。虽然他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在系统帮助下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一点也不脏。
了解少年脾性的埃德笑了笑,把想要从怀中起身的少年摁下,环视一圈处处布满少年生活痕迹的宅邸,嗓音压得又沉又缓,小勾子似地钻入弥亚耳中,轻易就将不知人间险恶的单纯小少年哄了去。
“给我惩罚好不好?”
弥亚不是很情愿。
他总觉得与其说是对埃德的惩罚,倒不如说是对他的,每一次他的手都好累好累,有时候也不只是手,腿根、足心,都磨得发烫。
埃德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他好像总知道该如何拿捏他。
素来严肃冷淡的骑士长陡然露出狗勾得不到主人爱抚的湿漉漉表情,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不管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弥亚总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毫无例外。
“弥亚, 今日又要出去玩吗?”提前结束授课,拉斐尔拉住从座椅上蹦起的少年,询问。
自从发现弥亚总是对戴着单边眼镜的他出神, 拉斐尔每次上课都会佩戴它,银链缓缓晃荡,总能轻而易举晃进少年的心湖。
每到这种时候,拉斐尔总是无奈一笑,用教鞭拍拍他的脸, 哪怕动作放得极轻,冰冷的皮面也会在娇嫩皮肤上留下印记。
绯色的、凌虐的印痕。
顶着这样痕迹的少年, 用那样依恋目光看着他的少年,仿佛无论他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哪怕是粗暴地塞入、涂满……他都全然接纳。
掌中握着的手, 还是那么细伶伶的, 却不再如初见那般支离, 触感莹润。拉斐尔拇指略摩挲一下腕部内侧, 便见少年身体轻颤。
还是那么敏感。
面对拉斐尔像是正室询问花心丈夫今日又要去哪位情人家中留宿的诡异危机感,弥亚迟疑“唔”了声。
今日阿诺德约他看月光珠来着。
当然, 他不是为了又大又圆, 到了夜晚还会发出柔和明亮光芒的月光珠而去的,主要目的其实是督促阿诺德好好上进,和埃德骑士长学学,让他能够完成任务。
然后顺便看珠子。
不过……圣子大人看上去好失落,漂亮的盛着细碎光芒的金眸静静凝视着他,像是在问:不能陪陪我吗?
弥亚立刻毫无原则地回答:“也、也可以不去。”
如光如月的脸上绽出笑意,手被牵引着放在他的唇边,弧度姣好的薄唇在指尖落下一吻, 温热呼吸打在指腹,热意随冷香将弥亚整个人包裹其中,明明一坐一立,他却有种自己正被拉斐尔抱在怀中的错觉。
下一刻,顺着拉扯的力道,弥亚真真正正坐在了拉斐尔的腿上,倚在胸前,嗅着好闻的香气,自然地将手环了上去。
弥亚在看拉斐尔对他的好感值,(99/100)。
明明只差最后一点,可无论是主动亲亲还是凑上去抱抱蹭蹭,哪怕对着他说好多好多的喜欢,也收到来自拉斐尔的许多喜欢,只差最后一点的好感仍然纹丝不动。
弥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气呼呼踹了踹拉斐尔的手,反倒被握住脚踝。略有些冰凉的指尖撩开衣袍,拨弄脚踝间系着的银链。
金属晃动声音里,拉斐尔淡淡道:“宝宝怎么突然生气了?”说这话时,他没有看他,视线专注凝视手中细白的腿,指腹一点一点向上滑动,抚至腿弯。
衣服都快被人完全掀开少年半点没有危机意识,绷着小脸,“没有生气。”末了,嘀嘀咕咕附上一句,“拉斐尔一点都不喜欢我。”
听起来委屈死了。
抚在腿上的手略微用力,他顿了顿,眼帘微掀,“弥亚觉得,喜欢的表现是什么呢?”
“是接吻吗?”
就着这样的姿势,他吻住弥亚的唇,舔舐、碾磨、侵入、掠夺,熟练的步骤,每一次都让学不会换气的笨蛋气喘吁吁,双目迷离,无力趴在他怀中任他施为。
将少年来不及吞咽的津液舔走,拉斐尔还想继续,被推开了。手软绵绵抵在胸前,力道小得可怜,完全可以无视他的意愿强行吻下去,趁少年晕头晕脑的时候哄着骗着让他把所有都吞下,喂得贪心的小家伙小肚子鼓起来。
可他没有那么做。拉斐尔不想那样。
即使忍得非常辛苦,每晚睡前的喂食总能轻易因为少年的一点点小猫呜咽般的轻哼,又或是迷离朦胧时收不回去的舌尖,不得不在他熟睡后一遍又一遍浸透凉水,待得浑身潮气都散尽,才敢卑劣地穿过那扇门,拥他入怀。
他大可以仗着少年对他全然不同另外两人的纯粹喜爱,半推半就着彻底占有他,可是……
拉斐尔想要真正的互通心意。
他一直在忍耐。
可他的忍耐似乎让少年误以为,他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
明明喜欢得恨不得融为一体了啊。
弥亚哼哼唧唧地蹭了蹭他,黏黏糊糊提下霸道的要求,“再多喜欢我一些嘛……要最喜欢最喜欢我。”
惯会利用外貌优势迷惑单纯小男生的圣子笑了,把一缕发丝塞入少年掌中,缠绕在无名指上如同浅金色的戒圈。语气仍是淡淡,似是不经意地说:“除了接吻,埃德和阿诺德还做了些什么?”
“唔,摸摸剑、惩罚、还有……欸?!”
一一细数的弥亚察觉到不对劲,倏地噤声。
圣子大人、圣子大人怎么会知道……他攻略他的同时,也在攻略埃德和阿诺德的事?
明明他们三个人几乎从未同时出现过,就连亲亲什么的,弥亚都是亲完一个再亲另一个,小心翼翼不叫自己脚踏三只船的坏蛋行为被发现。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接吻后的模样,唇瓣有多红,小小的唇珠鼓了出来,任谁都瞧得出它们经历了怎样粗暴的对待。
拉斐尔没有说自己是怎样发现的,表现得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那弥亚想摸我的吗?”
他这样的态度,叫弥亚分不清他到底知不知道。
蹙眉苦恼一小会,他又立刻理直气壮起来:
谁叫圣子大人好感总是卡在那里满不了嘛,他都那么努力了,他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也不能怪他找其他人玩吧?
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少年在想什么的拉斐尔快被他气笑了,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把他纵得太娇纵了些,竟然觉得同时招惹三个人不是什么值得反省的事?
无论是谁,都不是甘愿放手的人。到时候怎么办呢?难道真要三个一起?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根本受不住的。
可转念一想,拉斐尔又觉得,相比较他见识过的太多太多放浪形骸的事迹,弥亚这一点可爱的行为完全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贪玩爱颜色罢了。
平心而论,圣殿内除了他以外,无论姿容还是能力,确实只有他们二人能堪堪入眼,弥亚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很正常。
更何况,只他轻轻一个眼神,小少年就会推开那些不重要的人的邀约,选择陪伴他。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最喜欢的,是他。
这样就好。
纤长漂亮的手一点点解开扣子,层层叠叠的衣袍滑落,一把挥开桌面上摆放整齐的书籍与羊皮纸卷,将弥亚放上去,教鞭塞入手中。
衣衫凌乱,淡金色长发叠在衣袍上,似轻纱、似蝶翼,随衣袍缓落,凉月潺潺。
双手环在少年腿边,青年自下而上地仰望,唇边是纵容与鼓励的笑意,他说:“惩罚我吧,像你对他们做的那样,多过分都没有关系……”
弥亚正在偷偷收拾行礼。
拉斐尔的好感僵持不下,系统告诉他,这种情况应是缺乏外部刺激所致。根据工作经验来看,他需要离开圣殿,只有远离他,拉斐尔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意,加满最后一点好感度。
同时,阿诺德那边也需要一个契机刺激他追逐力量。
弥亚觉得系统说得很有道理。
他虽舍不得圣子大人,想要一直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但事有轻重缓急,相比较他个人的情感,修复残缺的世界规则更为重要。
更何况,他曾问过拉斐尔,如果有一天他不见了,他会忘记他吗?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相信圣子大人说的话。
由于他的打草惊蛇,巡视圣殿的人员足足增加了一倍,凭借弥亚的身法和体力,想要不惊动圣骑士偷跑出圣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机智的系统为他找到一个好办法。
【三日后的休沐日,一部分的仆从会在东角门统一离殿,到时候你换装混进队伍就行了。】
这是个简单粗暴又毫无难度的任务。对于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小笨蛋宿主来说,唯一难点大概就是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像是永远与他们见不了面的表情,不要表现得分外心虚就好。
弥亚觉得自己的表现完全没有破绽,殊不知处处都是破绽。
叩了好几声门,才听见少年慌里慌张的脚步,视线从他故作无辜、心虚得不敢看他的少年脸上转移,拉斐尔环顾一圈冷清许多的房间以及未完全合拢的衣柜旁支出的箱子一角,问道:“不喜欢白团团抱枕了吗?怎么把它收起来了。”
那是他和弥亚在一次集会上赢得的奖品,由没有一丝杂质的雪狐皮缝制成软软一团,少年喜欢得紧,时常将它抱在怀里,下巴撑在上面微微陷入皮毛,只露眨巴着眼的澄澈双眸。
弥亚垂着头,支支吾吾地,“收起来了……”收进了他的包裹里,打包带走。
瞥一眼少年抿得紧紧的唇,拉斐尔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么?”嗓音淡淡,听不出多少情绪,也不知他信了还是没信。
“是、是的,没错,就是这样。”弥亚硬着头皮点点头,欲盖弥彰望一眼未完全合拢的衣柜,深觉不能让拉斐尔深究下去,否则有暴露的风险。
他蹭蹭挨挨地贴近他的怀里,脸颊蹭上柔软微凉的衣袍,咕咕哝哝说几声喜欢拉斐尔、最喜欢拉斐尔了,然后脸蛋仰起,微微张开唇要亲亲,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糊弄过去。
拉斐尔如他所愿,暂时放过了他。
望着少年关门时唇角翘起的雀跃弧度,拉斐尔抵在门框边的手收拢,青筋迸起,眼皮下覆。
已经厌烦圣殿的生活,向往外面的世界了吗?
可是娇养着的小猫,如何能够适应在外流浪的生活?风吹、日晒、雨淋,仅仅是自然变化的气候就已经难以应对,更遑论复杂险恶的人心。
于紧闭门前静立良久,他转身,走向书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密令。
小猫想要自由,他不会阻拦。
只是,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发现少年生出离开圣殿的小心思, 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实在太单纯,单纯得什么都摆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
自那日弥亚问他, “拉斐尔,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不会忘记我?”他就知道了。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实则在意得不行,自以为隐蔽地不时瞥向他的视线里, 是写满了“不可以忘记我”的乞求与委屈,大有他真的点头, 小珍珠就会吧嗒吧嗒掉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架势。
怎么可能忘记呢,推开地下室大门、光冲破昏暗落在少年身上的那个瞬间, 名为弥亚的种子已经在心底里生根发芽, 逐渐长成无法拔除的巨木。
拉斐尔摇着头, 牵起少年的手, 十指相扣放在胸前,隔着层层叠叠的繁复衣袍, 让他感受自己正为眼前人跳动的滚烫心意。
珍之又重地:“弥亚永远不会在我的记忆里褪色, 哪怕走到生命的尽头。”
怀里挤进来了一只咕噜噜撒着娇的小猫,像他往日刻意引导的那般,将自己的气息全都涂抹,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标记他。
原以为少年只是又从阿诺德那里看了什么话本故事,同之前啪嗒啪嗒跑来问“如果自己变成了小蜜蜂,他还会不会喜欢他”没有什么区别,可得到回复的少年,一反常态地没有翘起尾巴骄傲道:“我就知道拉斐尔最喜欢我了。”
反而显得越发悲伤, 像是真的会永远消失不见一样。
拉斐尔眯了眯眼,不动声色观察片刻,就知道,这次的【如果】,是真的。
为什么想要离开?
他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有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欺负了弥亚?
这个猜测被立刻打消。
整个圣殿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这个单纯漂亮的小少年,有一点点小脾气、却不多,跟小奶猫哈气似的,炸毛了更可爱了,就连他的老师——教宗安歌莉亚都喜欢弥亚,从私人收藏里拨了许多珍宝送给他。
一群被扇了巴掌都只知道抚着脸满脸陶醉,直称扇得好,恨不得少年再多扇几下舔上去的人,哪里舍得欺负他。
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就是有人胁迫他,不得不离开圣殿?
这个猜测也立刻被推翻——少年的人际关系简单得不行,除了圣殿中人,根本没有接触外界其他人、被人胁迫的机会。
最后,拉斐尔终于不得不承认,弥亚约莫是厌倦了。厌倦了圣殿里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厌倦了千篇一律的呆板风景,或许……
也厌倦了无趣的他。
弥亚是个对什么都好奇,想要尝试的孩子。
自小就生活在圣殿的他,不像阿诺德外露的热烈,捧着数不清的稀奇玩意,趴伏在少年腿边甘愿扮狗逗趣;也不像市井出生的埃德,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与少年穿行在大街小巷,连一片瓦一块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他们都能带给弥亚十足的新鲜感。
可他不能。
就连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他都无法完全放下身段,只能不尴不尬地夹在中间,利用皮相诱得定力不佳的小少年主动凑上来。
可若剥开这皮囊,他到底还剩什么呢?晦涩难言的呆板古籍?还是对丑恶人心的厌烦嫌恶?
无论是什么,都是没有吸引力的,不能够展露在少年眼前的。